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靖康雪》全集 作者:御炎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生的英雄,谁也不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做英雄的。 时势造英雄,但是在某些情况下,这个“造”字,未尝没有逼迫的含义在里面。 至少岳翻从没想过要做一个英雄。 时也?命也? 英雄?枭雄? 在大时代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是一个只知逃避活命的升斗小民到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的成长史。 一人生如戏 西元1136年,宋靖康十一年,冬十二月十八,宋庭“行在”临安城北正门外。 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列着整齐的阵型,步兵列方阵,手持精良武器;骑兵列冲击阵,人人着甲,手持制式长枪,剽悍的气息即使是个农夫也能看出来。 在军阵的中后方,最安全的位置,还有五十门本不该此时存在的火炮,炮身刻着奇异的花纹,若是不近身,怕是看不出来什么;士兵们个个抬头挺胸,器宇轩昂,军容严整,目视前方,杀气凛然,一看就是一支难得的强军,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使这支军队失去战斗的意志。 对于已经走到末路的宋廷而言,对于偃武修文百余年的宋庭而言,对于先天不足后天作死的宋廷而言,更是一支求也求不来的军队,乃是君臣最后的希望所在…… 当然,三天之前是这样的,三天之后的这一刻,沧海桑田,一切,都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他们做主的时代已经远去了,那个曾经属于文人的黄金时代,伴随着同样属于文人的纸醉金迷和醉生梦死,一去不复返了。 军前掌旗兵手里握着粗长的朱红色木杆,木杆上飘扬着“岳”字大旗,象征着这支军队最高统帅的姓氏,随着凛冽的寒风,猎猎飞扬。 大军正前方,有两个骑在马上全身戎装的将军,左边的将军披着明黄色披风,右边的将军则是一身火红的披风,他们并排坐在马上,貌似正在交谈着什么…… “都说江南暖和,鱼米之乡,可到了冬天,却也不见得就暖和,比起燕地塞北,倒更多了一丝湿气,更冷一些,兄长,这江南之地,没有咱们老家过得舒坦吧?当初,你若是能听我的,离开这儿,我们兄弟,又何苦走到今天这一步?父亲走了,母亲走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兄长。”岳翻坐在马上,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这一片雪花最大,形状最完美,一如鲁迅笔下那滋润美艳之至的江南雪。 “六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时过境迁,多少年了,咱们都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为兄已经违背了一次自己的心意,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更是如此,身为上位者,当有威严,当有信义,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为兄之事朝中既然已有定论,那么,就要执行,朝令夕改,绝非常道,如今时节,朝廷威信更为重要。 为兄不止一次和你说过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为兄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注意,否则,为兄如何瞑目?更不说如今天下安危,系于你一人,金狗虽已势颓,然国力犹存,为兄此去之后,未必能尽全功,况且草原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豺狼虎豹数不胜数,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定。 前唐穷尽三百年之力也未完成的事情,不是为兄这区区五万人可以完成的,你更要小心翼翼,不可有丝毫懈怠!你可记住?”岳飞转过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眼神中流露出几许哀伤和不舍。 岳翻闭上了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过了一会儿,又把眼睛睁开了,对上了岳飞的眼睛,将那哀伤与不舍捕捉到了,心脏猛然跳动几下,几乎难以抑制那份痛苦。 这么多年来,明明泪水已经流干,明明已经心如铁石,明明已经发誓不会再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明明已经可以获得掌控一切的权力,但是……兄长……你还是我唯一的骨肉兄弟啊…… “兄长,从咱们离开家乡到如今,一晃十好几年过去了,世事无常,但是,你才三十三岁,大好年华,更是百年难得之将才,正当是为国建功立业之时,还有嫂子,还有侄儿们,你就这样忍心吗?”岳翻终于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他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做最后的尝试,若是没有做过尝试,他会后悔一辈子。 岳飞把目光移开,转过后深深的看了看背后的临安城,而后把目光抛向遥远的北方,笑道:“六郎,这些话,为兄也不止说过一次了,陛下赐予精忠战旗,精忠岳飞,正是对为兄永远之鞭策,忠臣不事二主,为兄心意已决,然世事无常,如此状况之下,为兄只有一条路能走,就是眼前这条路,为兄必须走上这条路,国家才能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这些都是你明白的,你的天资超过为兄太多,自幼就明白这些,还需要为兄多说吗?至于他们,有你在,为兄又如何会担心他们呢?你一定会帮为兄照顾他们的不是吗?为兄只有一个请求,将来你不要给云儿雷儿还有霆儿他们太高的位置和太大的权力,可堪一用便用之,不堪用,不要让他们饿死就是最好了。 但是务必要牢记,千万不要因为为兄的问题而对他们另眼相待,为兄是自愿的,并非是你对为兄有所亏欠,反而是为兄对你多有亏欠,人才很重要,公平更重要,你我都很明白,公私不分,乃是取祸之道,任人唯亲,更非英主所为,这个请求,你能答应为兄吗?” 岳翻紧紧地盯着岳飞的眼睛,不停地寻找寻找,哪怕只有一丝丝对于生的眷恋的也好,也会坚定他继续劝说的信心,但是,他失望了,岳飞的眼中,只剩下了坦然,还有舒缓,方才的哀伤和不舍已经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许久,岳翻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从我发誓要杀光金狗开始,多少年了,我做的一切努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我改变了什么?我到底改变了什么? 我改变了天下? 对,或许吧,我或许改变了天下……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却改变不了你!精忠岳飞?这到底是夸赞还是历史对你的诅咒?! 还是无法挽回吗?历史重演吗?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无法更改的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那是什么狗屁东西!那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做这一切还有何意义?老天,你把我丢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权力?名位?国家的未来?! 真是讽刺啊。 “兄长,我答应你。” 沉默了许久,岳翻终于开口,说了这苦涩的六个字,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而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一个要为自己,要为国家,要为所有支持自己的人而负责的男人,自己也有妻子,也有孩子,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而行事,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即使自己一开始就不愿意这样做,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个结局,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结局,然而,唯独对于自己,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是岳飞的脸上出现了爽朗的笑容,如释重负般,丢掉了心中最大的包袱,岳飞仿佛年轻了许多,一如数十年前那个爽朗的少年,那笑容让岳翻迷茫,恍惚中,岳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段难忘的时光,回到了这一世的起点,这一切的起始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爽朗的笑容开始的…… 人们常常说,人生如戏,也就是说人生是一场戏,在自己的哭声中拉开序幕,在别人的哭声中落幕;当然,这是完美的假设,从别人听到自己的哭声开始,再到自己听到别人的哭声而结束,这是一个很完美的假设,这就意味着,你出生的时候,有人为你笑,为你开心,你死掉的时候,有人为你伤心,为你痛哭。 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生的开始和结束,岳翻都不完美。 出生的时候,没人为他笑为他开心,因为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伤心过度,恍恍惚惚,出了医院门就出了车祸,他出生仅仅六个小时就成了孤儿,甚至还来不及离开保育箱,喝上一口母乳……因为此事,他被村中人称为父母克星,克死了母亲,又克死了父亲,是个十足的扫把星…… 因为父母的去世,岳翻只能由年迈的爷爷奶奶抚养,还好,还有亲人,还有人愿意抚养他。 如果岳翻的父母没有因为意外而去世,岳翻应该是生活在城市里面,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经历人生百态,从完美的开始到完美的结束,结束自己的一生,可惜的是,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父母去世后,岳翻只能跟着爷爷奶奶在一个深山中的小村庄生活。 其实到了现代很多农村已经步入了现代,该有的什么都有,这个说法那个在意的,得到现代教育的年轻一代也都根本不理睬,但是岳翻居住的小村庄却不是如此,处于深山中,山路艰难,和外界联系不易,相当闭塞,所以对于一些不怎么好的说法还是相当的有市场的,岳翻这出生六个小时就克死了父亲母亲的扫把星人见人怕,生怕接触了扫把星自己也倒霉。 岳翻的童年一开始是孤单的,一开始,孤单,却不凄惨,因为父母是有钱人,爷爷奶奶也是村里面数一数二的富户,父母去世留给了岳翻一大笔遗产和两套房子,爷爷奶奶还有几十亩耕地,岳翻从小就不缺钱,他缺的是友情和父爱母爱,这是爷爷奶奶竭尽全力也不能给他的,人生在世,总有些东西,没有人可以代替。 因为他是扫把星,所以没有小伙伴敢于接近他,原本是有的,但是大人们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岳翻,然后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接触岳翻,那是个扫把星,碰了就要倒霉,大人的态度无形间影响了小孩子的态度。 这种情况在六岁之后有了改观,爷爷奶奶有鉴于村里人对岳翻的恶劣态度,所以岳翻到了上学的年纪后果断决定搬到城里面居住,城市里面的人接触的事情更多,对于扫把星这一类的称呼和说法是归类为笑话的,丧父丧母者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也没人归罪于小小的岳翻,反而很同情他,所以岳翻很幸运的得以正常的度过六岁之后的岁月。 但是,他的性格,怎么说呢,小的时候受到了歧视,村里面人人都对他怕而远之,动辄扫把星称之,敌视他,幼小的他的心里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事对人不免的带上了消极的因素,就算在上学之后得到了环境的改善,心理创伤却没那么容易好。 对于事物没什么追求,只是希望可以普普通通的过完一辈子,安全的享受完自己的生命,因为小的时候,人人都唾弃他的时候,说他克死了自己父亲母亲的时候,他偷偷地哭泣的时候,爷爷奶奶告诉他,爸爸妈妈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 爸爸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可以活下去,就是要他活下去,为此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对待你,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着,你的命,是你爸爸妈妈用他们的命换回来的,你要活着,你要替你的爸爸妈妈活下去! 这话其实也没错,岳翻出生之前,母亲的身体就不好,医院对于能否顺产以及是否母子平安表示担忧,但是岳翻的母亲坚持要生下岳翻,而且遇到危险优先保孩子,岳翻的父亲之所以会出车祸,也是因为连日陪护精神萎靡,经历丧妻之痛后精神恍惚,却依然表示一个人也要把岳翻带大,去给岳翻买婴儿用品的时候,出了车祸。 他们都爱着岳翻,深深的爱着……从那之后,岳翻小小的心里面,就发下誓言,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自己的命是爸爸妈妈用命换来的,自己不仅仅要为自己而活,更是要为爸爸妈妈而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活下去,一直活到没办法接着活了为止!一直活到可以去和爸爸妈妈相聚为止! 但是这种决心因为某种因素而有些变了味道。 他从小都不参加任何有危险的事情,这里的危险,指的是他自己所认为的危险,比如体育运动,比如什么比赛,比如郊游,他偏执地认为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而要想保全自己,只有规避一切风险,所以他顽固的拒绝一切可能遭遇到危险的事情,试图规避一切风险,封闭自己的内心,由此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着名的怕死鬼,声威远扬,没有女孩子喜欢怕死鬼。 一直到上了大学之后,社会风气渐渐转变,女汉子这种第四类生物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岳翻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交到了一个不嫌弃他的胆小的女汉子一类的女朋友,相貌很是不错,而且武力值颇高,性格豪爽,自号“江南女侠”,空手道高手,曾经单独对抗四条大汉而获胜,也是风云人物,她和岳翻之间那些事儿一度为人广泛传播,据说是此女倒追岳翻,给出的条件就是全方位保护岳翻,岳翻就扭扭捏捏的答应了…… 后来据此女自己喝醉了酒透露,她之所以看上了传说中连遇到野猫都要对峙三秒——然后环视周围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占据之——然后大脑高速旋转制定撤退计划——然后按计划撤退的保命专家岳翻,就是因为她觉得岳翻很可爱,很柔弱,让她有保护欲…… 不过他们二人还真是绝配,一个胆小怕死一个胆大包天,此女的开朗和活泼深深地感染了岳翻,岳翻在这一时期开始展现自己少见的阳光一面,开始尝试过去视为洪水猛兽的事物,更展现出了吐槽的天赋,面无表情吐槽旁人让旁人欲哭无泪的样子让此女被迷得神魂颠倒,揪住岳翻不放,扬言毕业就要和岳翻结婚,整个学校没有人认为他们两个不会幸福一辈子…… 可是人生如戏啊,而且身为主角的人类只能按照剧本来演,没办法自由发挥,剧本怎么写就怎么演,剧本要你死你就要死,岳翻战战兢兢地活了二十年,却依然躲不过死神来了的结局。 女友骑着摩托车带他出游,路上遇上了连环车祸,摩托车翻,两人双双摔倒在地上,岳翻的最后记忆就是一根硕大的木头用无法躲避的速度冲着他而来,记忆定格在女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岳翻眼前一黑,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二我要一直活下去 一根巨木朝着岳翻快速袭来,他的浑身都疼,无法做出任何的躲避动作,恐惧太强烈,身体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木快速的飞来,眼看着就要取走他的性命……他恐惧的闭上了眼睛,记忆定格在闭眼的前一刹那,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不要……不要……啊!!!!不要!!!!”岳翻猛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手脚冰凉,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脸上额头上全是冷汗,看了看周围的景象,他微微的舒了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 “六郎,又做恶梦了吗?”岳飞大声叫喊着从远处跑来,关切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弟弟从小就有做噩梦的毛病,经常睡着睡着就大叫着“不要不要”的惊醒,无论是晚上睡觉还是午后睡午觉,时不时的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父母为弟弟请了很多的大夫,他们都说无能为力,还请了道士和和尚。 道士说这是中邪了,饿鬼缠身,要用黑狗血播撒全身,然后斩断小指驱邪…… 和尚直接拖着岳翻要去寺庙里面,说那么大的邪恶气息还从未见到过,必须要终身关在寺庙中诵经念佛以求我佛庇佑,方能安享天年,否则必然横死…… 毫无疑问的,和尚和道士都被恼怒的父亲还有岳飞赶走了…… 但是总是做噩梦,这是很不好的情况,谁都说这是不祥之兆,加上弟弟从小就没见到过什么笑容,脸上总是阴云密布,根本不像寻常的孩子那样活泼开朗,不仅仅父母着急,连岳飞自己都很着急,这是他唯一的弟弟,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弟弟。 春日的午后,岳飞手持一根木棒正在练武,却突然听到了在大树下午睡的弟弟的喊声,岳飞眉头一皱,立刻冲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又一次做了噩梦,似乎,总是同一个噩梦。 岳翻看着眼前这张带着真切关怀的脸庞,心中有一丝温暖在流动,他稍微的弯了弯嘴角,表达对岳飞的感激之情:“兄长,我没事。” 岳飞担忧地看着弟弟,他紧紧的握住了弟弟的手,说道:“六郎,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对为兄说,知道吗?你总是做噩梦,为兄束手无策,觉得很对不住你,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为兄说,一定!” 岳翻看着岳飞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中的温暖更甚:“兄长,谢谢你。” 岳飞露出了一贯的爽朗笑容:“六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是手足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不过,六郎,为兄一直都很想说的,你这一笑出来,真的很好看,难怪邻家的小翠翠见到你就脸红,一看就是对你上心了,嘿嘿,你老实对为兄交代,是不是对那翠翠有意思?所以才对翠翠笑的?嘿嘿……” 岳翻无语地看着岳飞继爽朗笑容之后略带猥琐的笑容,摇摇头,只能说不管是多伟大的英雄,他始终还是个男人,若是曾经自己所认识的那些崇拜岳王爷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家伙们知道了岳王爷也年轻过,也悸动过,也猥琐过,会不会感受到来自于历史深深的恶意? 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是那么的真实,这个人才不是史书上的字句所汇成的伟岸却冰冷的形象,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男人,一个年轻过、鲁莽过、疑惑过、退缩过、懦弱过、愚蠢过的男人,然后,才有“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飞不是天生的英雄,是大时代把他逼成了英雄。 宋人的身体,现代人的灵魂,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比如姓名……没错,就像岳翻无数次所做的那个噩梦一样,第一次做那个噩梦惊醒的时候,岳翻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接着,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少年,非常关切的聚在了岳翻的身边,嘘寒问暖。 那一年,岳翻六岁,他的兄长,岳飞,九岁,那一年,西元1112年,北宋徽宗政和二年,那一年,太湖结冰,童贯出使辽国,徽宗皇帝恢复新法。 这一年,岳翻十岁,他的兄长,岳飞,十三岁,这一年,西元1116年,北宋徽宗政和六年,这一年,渤海人杀死东京留守起事,着名学者王得臣逝世,徽宗皇帝为玉皇大帝上尊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 “兄长,我知道你快速成长的身体比较健壮,夜深人静之时也往往觉得燥热难忍,但是如果这就是你对小翠翠起了邪心的原因,我只能说,兄长,你堕落了,小翠翠才十岁,我要告诉师父去,告诉师父你已经变成了禽兽,已经变得肮脏无比,我要让师父清理门户。”岳翻面无表情的吐槽,并且把目光移向东部的某一处。 东部的不远处,一座小木屋外面,一张岳翻亲手指导木匠打造的躺椅之上,躺着岳飞最怕的人,没有之一。 岳飞顿时就跪了:“二郎,为兄错了,请你务必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傅,否则为兄今天晚上就不能坐着吃饭了,恩,估计明日和后日也不能坐着吃饭了,额,估计也不能躺着睡觉了,你说呢?” 岳翻眯起了眼睛,抚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肚子,表示自己的五脏庙已经陷入了饥荒之中,急切的需要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还有脂肪来满足它们,否则它们就罢工,岳飞立刻就明白了岳翻的意思,立刻表示:“两条烤鱼,立刻送到!” 岳翻点了点头,朝着岳飞伸出了大拇指:“少年,你很有悟性,跟我学做菜吧!” 岳飞的嘴角抽了抽,转过身子,叹息道:“这烤鱼不就是你教给为兄的吗?真是不知道,你为何喜欢做菜?父亲母亲一门心思想让你做读书人,你又那样有天赋,你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怎么唯独对做菜情有独钟?唉……”一边说着,岳飞一边就走开了,去为宝贝弟弟弄烤鱼,话说回来,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被宝贝弟弟坑了…… 没办法,谁叫岳飞是个不折不扣的弟控呢,从小就很疼爱自己的弟弟,这一点上岳翻甚至可以感受到弟控鼬的气息,所以这样的优势要是不利用起来,以后怎么靠着岳飞活命呢?这可是北宋末年,还有十年,凶残的金兵就要南下,孱弱的北宋王朝覆灭,徽宗老儿就要退位然后跑路,把烂摊子留给倒霉的钦宗皇帝,然后就是所有汉人心里的痛——靖康之耻。 岳翻甚至已经开始算计着举家搬迁到南方去,他也不想让岳飞去做什么抗金英雄了,反正死的都是英雄,活下来的都是狗熊,可不管是英熊还是狗熊,能保住性命才是好熊,上辈子不过稍微的开放了一点点就死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做人的机会,如果不好好利用,也就该天打五雷轰了,这一次,我要一直活下去,活到活不下去为止! 看着岳飞缓缓离开的背影,岳翻这样发誓,管他娘的靖康之耻,去你妹的钦徽二帝,还有那赵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老儿何曾管过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他振臂一挥我们就要去送命,然后他自己跑到江南去做安乐皇帝了,死的都是我们,老子可不和你玩儿! 一没马二没战略三没骨气,烂到根子里的末年北宋根本没有救治的必要,都去死吧,都死在五国城吧!最好全部死光光!只要我们一家人都活着就可以了,别的都不重要! 岳翻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对着开封的方向比了一个中指,皇帝一家子懦夫蠢货,朝廷一朝堂的白痴弱智,纵使有忠勇之人,碰到一帮子猪队友,坑也坑死你!你们不完蛋谁完蛋,要老子给你们殉葬?作梦!明天就搬到江南去!明天就去!赵匡胤,赵光义,你们自己造孽,自己一家去埋单!别想拖着我和我的家人! 三江南好 晚餐时间,岳家一家四口坐在一张桌子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相同的食物和餐具,泾渭分明,不过,本该享受食物和合家团聚的亲情的晚宴,却因为岳翻的一句话,气氛突然凝固了起来。 “搬家去江南?”饭桌上,岳爸爸岳妈妈还有岳飞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一脸淡淡然的岳翻,齐声惊呼,岳飞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鱼汤刚准备喝,却被岳翻的一番话给惊呆了,果断愣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心中一片惊疑不定。 “对啊,江南多好,温暖,湿润,土地肥沃,一年两熟,人也少,我们把家里的地和财产都卖掉,重新去江南可以购置双倍甚至三倍的家业,最好是岭南,可以购置五六倍家业不止,更兼临海,可以招募人手下南洋,做海产生意,富贵一生,开支散叶,这样不好吗? 那样的话,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而不至于每日都要这般辛勤劳作,父亲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兄长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武习字,母亲也可以好好休养身体了,最好再添几个弟弟妹妹,我岳氏就可以发扬光大了,不是吗?”岳翻喝了一口鱼汤。 岳家的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岳翻,又互相看了看,眨眨眼睛,显然对于岳翻说的话还没有完全的接受,完全的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年轻人反应的快。 岳飞放下了手中的鱼汤,面色怪异的开口道:“六郎,如果说,你觉得心情不好,想要去江南游玩一趟,顺便去江南拜访一些名医,医治你那梦魇的毛病,为兄觉得还是可以的。”岳飞知道自己的弟弟一直就是个很有主张的人,而且他所做的事情都不会是随随便便的,很多年的经验告诉岳飞,弟弟做事情,往往很有目的性,他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 岳妈妈也随之开口:“是啊,六郎,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你若是想去江南拜访名医,医治一下你的病,到还是可以的,对吧,夫君?”岳妈妈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自从六岁那年大病一场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同于以往了,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岳妈妈,岳翻往往是对的。 岳爸爸皱紧了眉头,开口道:“翻儿,你要给为父一个理由,为父知道你做事情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你是为了什么?”岳爸爸是一家人里面对岳翻的智计了解的最深的一个人,所谓知子莫若父,岳爸爸很了解岳翻的智计到了什么程度,乃至于他做事情的根本原则,这孩子虽然一直冷冰冰的看不到笑脸,但是岳爸爸知道一家人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 岳翻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嚼:“我只是觉得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早做准备,不是吗?比起现在我们一家南下,到时候更多的人南下,钱就不值钱了,就购置不了那么多的家业,连能不能安全着抵达江南都是个问题了。” 岳翻淡淡的一句话,把岳爸爸岳妈妈还有岳飞都给惊到了,岳飞直接站了起来,大声道:“六郎,更多人都要南下,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难道是北辽又要南侵了吗?我大宋会被打败?谁告诉你的?张县令吗?” 岳翻也不知道怎么的入了汤阴县张县令的眼,张县令非常喜欢岳翻,一年前张县令调职来到汤阴县的时候,岳家人都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小儿子岳翻居然和张县令相识了,直到张县令亲自登门拜访说要好好儿的和时年八岁的小岳翻畅聊古今的时候,岳家人才知道小儿子岳翻深得张县令的赏识。 张县令是进士出身,文化素养极高,为官清廉,深得汤阴县百姓们的尊敬,二十七岁的张县令亲自登门拜访岳家八岁小郎的消息一经传出,岳翻的名望立刻就传遍了汤阴县,还有往整个相州扩散的趋势。 从那以后,张县令经常派人来邀请岳翻去他的住所小住一两日,或者闲暇时邀请岳翻一起游山玩水,大有忘年交的趋势,得知岳翻有梦魇之症的时候张县令也请了相州名医来给岳翻诊治,七十岁的老医生面色紧皱,叹息道:“此非身病,乃是心病,小郎君,你有何事想不开?” 岳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张县令从此没有在问过这件事情,只是和以往一样,每隔个三五十天就会亲自前来和岳翻见面或者派人把岳翻接到他的住所,张县令是进士出身,二十七岁就做了汤阴县令,如无意外,定然是前程远大,岳翻年仅八岁就得到了张县令的赏识,应该也一样前途远大,在大宋,做文人绝对比做武人要有前途的多,所以比起岳家大郎酷爱习武,人们都更加看好岳翻。 岳家本来不富裕,只有薄田七八亩,日子过得紧巴巴,而岳翻以八岁之龄被张县令赏识之后,张县令说岳翻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小晏相公”,所以应该予以供养,就从县府的财政里面拨出一小部分用来供养岳氏,还私下里自己购买了几十亩良田以私人身份馈赠给岳家,赠牛一头,猪十头,说感谢岳家为大宋养育了这样一个好苗子。 岳家的日子也就此算得上小康,不怕没有饭吃,不怕没有人来耕田,所谓耕读传家的家训也可以很好的贯彻下去,而岳翻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人们都说岳家小郎君是个神童,将来肯定要东华门唱名,然后当大官,做很多很多伟大的事情;张县令不来的时候时不时也会派人送书给岳翻,还会考较岳翻的功课,并且得知岳家小郎不愿意入学读书,觉得无聊,就会时常请一些水平很高的人来考校岳翻的功课,乃至于亲自授课,俨然把岳翻当作了自己的弟子。 所以岳家人都觉得如果岳翻是从张县令那里得知了什么不太好的消息,那么肯定是真的,不会是假的,难道,北辽又要南侵了?两国之间自从澶渊之盟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战争了,甚至双方的关系都还比较友好,尤其是听说北辽目前自己也焦头烂额,被金人打的狼狈不堪,他们哪里有功夫南侵? 岳翻叹了口气:“北辽自顾不暇,那里有功夫南侵?” 岳爸爸岳妈妈还有岳飞都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是对岳翻突然提起的南迁之事非常不理解,岳爸爸皱紧眉头询问道:“翻儿,你从不会胡言乱语,为父也相信你不会胡言乱语,但是既然北辽不会南侵,我等又为何要南迁江南?这里可是我岳氏家乡,还有祠堂祖宅,若是离开此地,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岳翻看着岳爸爸,说道:“父亲,若是我们全都死在乱军之中,祖宗传承断绝,那意味着什么?” 岳爸爸猛然瞪大了双眼,岳妈妈捂住了嘴巴,岳飞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喊道:“六郎!” 岳翻依然直视着岳爸爸,他知道,可以决定这个家的人是岳爸爸,不是岳妈妈,也不是岳飞,岳爸爸的眼睛瞪的很大,呼吸很急促,看着一脸平淡的岳翻,似乎整个身体都在抖动,不过很快的,岳爸爸的呼吸变得平缓,继而说道:“翻儿,别的姑且不论,江南姑且不论,你说若是北敌南侵,我等就要南下江南避难,是也不是?” 岳翻点点头:“是。” 岳爸爸怒道:“你为何不提报国之事?你深受朝廷恩惠,我岳氏有如今的生活,那几十亩良田,都是张县令给予的,都是朝廷的恩惠,是官家的恩惠,你为何不言及为国御辱之事,而是要南逃!” 岳翻看着岳爸爸,依然面色不变道:“那是张县令个人给予我岳氏的恩惠,和朝廷官家有何干系,我等要走,我自然会告知张县令,让他打点一下,调职去江南,以报张县令之恩惠,至于朝廷,与我何干?为国御辱?南逃?父亲,若是朝廷军队一溃千里,我等难道要等着北敌来砍掉我们的脑袋吗?我们这几个人可以和贼虏铁骑相较量吗?周师所言父亲都忘了吗!卢师兄和林师兄之言父亲也都忘了吗!” 岳爸爸猛然站了起来,扬起手做势要打,岳翻直直地看着岳爸爸,一句话也没说,岳爸爸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面色扭曲,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打下去:“此事不必再说!便是贼虏兵至我岳氏家门,此乃祖宗之地,岂可丢弃!宁可血沃乡土,绝不南逃!哼!”岳爸爸转身离去,连饭也没有吃完,以往,岳飞和岳翻要是剩下一粒米饭,都会被岳爸爸严厉斥责。 岳妈妈责怪的看了岳翻一眼,起身追上了岳爸爸,岳飞站在餐桌前,神色复杂的看着岳翻,他总是觉得,他看不懂这个弟弟,他或许可以明白年仅十岁的弟弟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不能接受,北敌南侵,作为男儿,难道不应该奋起反抗,为国御辱吗?如果不是这样想着,他为何要拜师周侗,学习武艺? “六郎,你……”岳飞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 岳翻深深地看着岳飞,说道:“兄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人都安全的活着,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四口一定会平平安安,不会有一人出事,一定!”继而,岳翻一口喝干了最喜欢的鱼汤,转身离去,饭桌上,只剩下愕然的岳飞,还有一桌子剩饭剩菜…… 四反抗与妥协 “兄长,要来了!”岳翻手持木棍,紧紧盯着岳飞。 “来吧,六郎,这是第七次了,可不要再输了!”岳飞手持木棍,自信的笑着,紧紧的盯着岳翻。 岳翻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挥舞着木棍向岳飞展开了进攻,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岳飞不停格挡,显得游刃有余,虽是步步后退,仍然步步为营,进退有据,反观岳翻,虽然无论是招式还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不在岳飞之下,但是缺少了一股进攻的劲头,虽说是练习,点到为止,但是完全没有侵略性的打击,对于岳飞却没有任何用处。 周侗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岳翻的眼中充满了惋惜,天资如此卓越的孩子,他活了六十多岁,却只见过岳翻一个,他一生教授弟子不少,但是岳翻之天资,平生仅见,其余的弟子里面,无论是名震京师的禁军棍棒教头林冲,还是河北大富商,绰号玉麒麟的卢俊义,在天资上都不如岳翻。 周侗也微微有些不满,对于朝廷用人政策的不满,压制武人,抬高文人,使得前唐留下的尚武之风荡然无存,卢俊义在他看来是难得的帅才,林冲则是难得的将才,要是在前唐,他们的成就不会下于凌烟阁武将,但是在大宋…… 林冲的郁郁不得志他看在眼里,卢俊义宁愿经商也不参军,他也看在眼里。 所以当他在垂暮之年收了岳家两兄弟做关门弟子的时候,还是有所犹豫的,若不是看着岳家大郎岳飞酷爱习武、喜读兵书,周侗是断断不会让这个孩子自毁前程,岳飞的天资也是上乘,但是身在大宋朝,是他的悲哀。 纵马奔驰属于有失体统,武枪弄棒属于斯文败类,购置刀剑就要被怀疑是否造反,在对文人出乎意料的宽容中,对于武人,是前所未有的苛刻与压制,正是如此,国家武力衰败至今,除了西军常年抗衡西夏尚有一战之力,其余禁军厢军早就是**不可用,林冲每一次来看望他时脸上深深的疲惫与失落,周侗不是看不出来。 至于岳家六郎岳翻,他的小弟子,他是最觉得惋惜的,不是说这个小弟子的前途不好,岳翻被张县令看重的事情整个相州都知道了,人们都传扬着岳翻是下一个“小晏相公”,相当的尊崇他,在文人这条路上,周侗有理由相信岳翻可以走到顶峰,所以当岳翻主动对他提出自己要习武强身健体的时候,他才如此激动。 文人习武,就是文武双全,这年头,文武双全的人越来越少了,读书人越来越喜欢纸醉金迷,整个大宋朝都洋溢着一股醉生梦死的味儿,从东京飘过来的那令人迷醉的味道,周侗躲在乡下都闻得到,最要命的是,这股醉生梦死的味儿,不仅醉了文人,也醉了武人,醉了军队。 岳翻看得很通透,请求自己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他就说,朝廷暗弱,军队腐化,战斗力全无,北敌不南侵还好,北敌一旦南侵,大宋江山就是一层纸糊的窗户,一捅就破,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要是没有一身武艺,面对铁骑钢刀,一肚子诗书有个屁用。 就冲着最后一句话,以及当初岳翻的年岁,周侗原谅了岳翻对朝廷的大不敬之罪,原谅了岳翻对江山的漠不关心,执意收他为弟子,但是周侗考虑到岳翻的名声,以及习武可能给他带来的影响,让岳翻在外人面前不要提起这件事情,只要随着岳飞一起来,他自然会传授武艺给岳翻,师徒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 什么时候,习武都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周侗深深为之叹息,而在进一步感受到岳翻的天资之后,这种感觉就更盛,岳翻的天资,领悟力,不仅仅体现在了诗书上,也体现在了武艺上,给岳飞讲解三遍岳飞才明白的,给岳翻讲解一半,岳翻就可以举一反三推断出来了,这种天资,还有近乎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周侗为之叹服。 周侗也深深了解这孩子内里的善良,他面色冷冷的,没有寻常孩童纯真的笑容,话也不多,语气也是冷冷的,平平淡淡的,对待谁都是如此,但是周侗还是看出了这孩子内心里面深藏的善良,还有对家人的关怀,从那把他亲自指导木匠打造出来的叫做“躺椅”的物件上,就看得出来这孩子心里面的细腻。 但是只有一点,周侗发现了,无论在什么时候,岳翻似乎都缺少一种下定决心的气魄,以及不顾结果的拼搏,他没有最坚定的意志,这一点,他不如岳飞,岳飞这孩子虽然在天资上不如岳翻,但是认准了一条道路,就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冲,不会犹豫,不会后悔,但是岳翻,似乎总是犹豫再三,迟迟不能决定,除了某些他似乎一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他会表现出惊人的执着。 而在习武方面,周侗认为比岳飞小三岁的岳翻在招式和速度上已经超越了岳飞,除了因为年纪小造成的气力不足以外,其他方面,岳翻强于岳飞,可是七次练习战,除了这一次尚且胜负未分,前面六次,岳翻全部落败,至于原因,周侗觉得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侵略性,根本没有抱着打败岳飞的目的。 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如此,找不到侵略性,找不到岳翻进攻的野心和决心,似乎岳飞是为了获胜而进攻,岳翻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武艺,毫无进攻**,招式施展的稍微狠一些就要立刻收手,被岳飞逼到墙角的时候也能发发狠扭转局面,但是瞬间就被反扭转——他不喜欢争斗,害怕受伤。 周侗感觉到了岳翻心底里面的那一股子不自信的气息,那是限制岳翻发展的最大的障碍,如果没有了这个障碍,周侗相信,岳翻的未来不是林冲和卢俊义可以比拟的,或许,岳飞也远不及之。 他总是在最应该给予岳飞致命一击的时候收手,犹豫,被反应过来的岳飞迅速打败,完全没有接着战斗下去的机会。 这孩子,到底在顾虑什么? 周侗已经是花甲之龄,对于人世间已经是明明白白,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贪官污吏横行,百姓生活困苦,岳家在两年多以前还是个四等户,属于下户,清贫,勉强度日而已,寻常会发生的被官府税官欺压之事也是常态,在他看来,岳飞和岳翻自小就是看着官府欺压百姓,豪强欺压弱者这种事情长大的。 岳飞和岳翻从小就看到了强者以各种方式掠夺、占有,并且还受到尊敬,被人羡慕,而弱者受到欺凌和轻视,岳家是贫农,贫农是社会的底层阶级,是末世中的弱者,他们的生活充满了苦难。 苦难是一个试验杯,把人放进这个试验杯,出来的会各不相同,选择反抗的成为英雄、选择同流合污的成为魔鬼、选择逆来顺受的成为懦夫,周侗确定岳飞选择了反抗之路,从他十岁的时候带着几个好友一起围殴横征暴敛的税官的时候,周侗就听说了岳飞的名字,收为徒弟之后,更加了解这位弟子是一个选择反抗,永不妥协的性子。 可是,和他在同一个环境生长的岳翻,为何却会是这样的性格?他知道岳翻智计深远,对于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即使是对付旁人,他也绝对不会自己出手,而是找人帮他,他是幕后策划者,却绝对不是执行者,他缺乏抛头露面的勇气,他似乎更愿意做一个不为人所知的人,而不愿意自己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对于恶人,岳飞选择斗争,岳翻却会选择退却,除非恶人逼迫甚急,否则绝不出手。 果不其然,第七次战斗,失败的依然是岳翻,他还是在最后时刻收手,岳飞反应过来,一棍把岳翻扫倒在地,终结了这场战斗,岳飞带着一些惋惜和不解看着躺在地上不作任何反抗的岳翻,开口道:“六郎,方才你有数次击败为兄的机会,你为何不下手?若是战场,你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岳翻躺在地上笑了笑,说道:“因为你不是敌人,是兄长啊!” 岳飞皱眉道:“那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时候,你就一定下的去手吗?!” 岳翻又笑了:“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上战场,兄长,你也不会!” 岳飞收起了木棍,皱眉道:“大丈夫若是不为上阵杀敌,那又为何要习武?六郎,为兄从来都只为了参军征战而学习武艺,为兄也知道你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为兄不会逼迫你,你可以去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东华门唱名,光宗耀祖,但是你也不要把为兄想的那样不堪一击,纵使北辽再强,为兄也不会惧怕!即使面上刺字,为兄也定要参军报国,征战沙场!狄公就是为兄之榜样,你可明白?” 岳翻叹了口气,摇摇头,坐起身子,无奈的笑道:“兄长,你的对手,可不是北辽啊!”说完,岳翻站了起来,朝着周侗走去,留下岳飞一脸的不解与错愕……我的对手……不是北辽?那,那是谁?除了北辽,还有谁是大宋的敌人?西夏?区区小国,连童贯那个太监都能镇得住,算什么? 岳翻没有解释,他来到了周侗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师尊,弟子又败了。” 周侗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默默地看着岳翻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翻儿,为师何止一次说过,你之败,不是败在武艺和身体上,而是败在心里,飞儿把你当作对手,你却没有把飞儿当作对手,甚至没有把任何人当作对手,要是如此,你纵使武艺天下第一又如何?受伤?翻儿,这不是理由,习武过程中,你何止一次受过伤?” 岳翻开口道:“那是为了武艺学成之后不再受伤,仅此而已,师尊,弟子从来不希望和任何人产生争斗,只希望平安一生,富贵一生而已。” 周侗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翻儿,为师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孩子,若是寻常的十岁孩童这样说话,为师定然会将之怒打一顿,废了他的武艺,懦弱之人就算是学会了武艺一样懦弱,勇敢之人不会武艺一样敢血拼,翻儿,你能告诉为师这都是为什么?你为何如此执念于安稳一生?习武之人不能欺凌弱者,但是遇到旁人欲图欺辱你,你难道不会反抗之?” 岳翻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朝着周侗深深一拜:“师尊,时候不早了,还请师尊早些休息,弟子告退!” 五懦弱 岳飞的对手,不是北辽,而是金人,未来会做皇帝的赵构,未来会做宰相的秦桧,还有他们身后千千万万不知廉耻愚蠢至极的宋武人和宋文人,岳飞死于集体谋杀,死于时代的谋杀。 但是现在,谁相信?这个农家子弟,未来会成为南宋小朝廷的擎天之柱?唯一一个敢于和金军铁骑面对面较量的大将,乃至于堪称整个两宋三百年唯一一位具备进攻勇气的军事战略家?岳飞仅仅还停留在习武阶段,不久之后就会进化到好勇斗狠的阶段,至于战略家和名将?遥遥无期…… 餐桌上,岳家的气氛依然比较紧张,面色严肃不言不语的岳爸爸,面色冷清不言不语的岳翻,把岳妈妈和岳飞夹在中间,有些尴尬…… “啊,飞儿,今日习武可有什么收获?周公可曾教习了你什么厉害的招式?”岳妈妈端着饭碗,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岳飞心领神会,立刻也很大声的说道:“母亲,今日孩儿学习武艺大有收获,周师说孩儿已经学会了所有的棍法招式,很快就可以学习枪法和箭术,周师左右开弓之术可是声威远扬啊,孩儿甚为仰慕!” 岳妈妈很欣慰的笑道:“啊,是这样啊,那很好,很好,学会了周公的武艺,就可以拜托周公为你谋一份差事,你林师兄还在京城做事,那可是禁军教头,前途不可限量啊!” 岳飞大小:“哈哈哈哈,多谢母亲夸赞!孩儿一定努力学习!” 岳爸爸瞪了岳飞一眼:“餐桌之上,岂可如此无礼!食不言,寝不语,为父教导,你忘到哪里去了!” 岳飞顿时就萎了,低下头不说话,专心吃饭,岳妈妈刚想说写什么,岳爸爸一瞪眼:“还是你起的头,我平常如何教子你不知道吗?妇人之见!” 岳妈妈一脸委屈,不理睬岳爸爸了,饭桌上的气氛重归了方才的尴尬冷清,岳飞看了看岳翻,深深地为自己的弟弟那深厚的定力感到折服,可是太安静了实在是太不爽了,正当岳飞忍不住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岳爸爸却开口了,对着岳妈妈说的:“今年雨水不多,土地多有旱情,你预先备着一些粮食,若是乡中人没有粮食吃,就给他们拿去度日,可明白?” 岳妈妈一脸的不情愿:“又要给他们?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都给了别人了,要是卖给城中富户,那可是好几倍的收获啊!” 岳爸爸皱眉道:“妇人之见!同乡有难,我岂可不伸出援助之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同乡饿毙路边?饿殍遍地?!城内米铺仓库已经有大量积粮,又有县府钱粮相助,无论是不是灾年,我们都可以有饭吃,有米可以卖,乡中人呢?我们省一口,就能救一条命!多大的善事?你啊你啊,为何就是不明白?!” 岳妈妈张嘴想要说什么,岳爸爸的表情越来越不善,岳妈妈到底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估计是考虑到如果说出来了可能会逼的岳爸爸动家法,对于一个要在两个儿子面前保持母亲形象的女人来说,这是不划算的,更别说岳爸爸才是一家之主,于是岳妈妈到底还是没有说话,认了。 岳爸爸叹了口气,说道:“嘴服心不服,真是妇人之见,区区一点粮食,和人望,哪一个重要?为五郎六郎未来前途考虑,我岳氏名望越好,他们的前途就越远大,还想不通吗?若是我们闹出了一个不顾同乡之情,坐视同乡饿毙的丑事,五郎六郎的未来都会被毁掉!” 接着岳爸爸转向了岳飞和岳翻,开口道:“旁的为父也就不多说了,为父的确是在为你们二人考虑,但是也是在为同乡之人考虑,乡里乡亲,本都是一样的人,救人一命,比什么都来得实在,人家饿得快要死了,我们却还有饭吃,只要给人家一口饭,一条命就回来了,一条命和一口饭,哪一个重要?为父知道你们读的书都比为父多,可是这件事情上,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照做,不得有误!” 岳飞愣了一下,深深感到父亲这样做是正确的,所以立刻表示:“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岳翻没说话,岳爸爸皱着眉头看着岳翻:“六郎,你呢?” 岳翻抬起头,放下了碗筷,把嘴里面的食物全部嚼完,咽下,开口道:“父亲说得很对,母亲,父亲做的很对,我们可以吃饱,又不是吃不饱,既然可以吃饱,不如拿这些粮食去提高我们自己的名望,提高岳氏良善人家之名望,京城里的相公们,最喜欢这些调调了,父亲,母亲,兄长,我吃完了,我先离开了。” 岳翻站起身子,离开了餐桌,留下岳飞和岳妈妈面面相觑,留下岳爸爸望着岳翻的背影不说话,良久,叹息一声,说道:“接着吃饭吧!” 饭后,岳爸爸趁着岳飞和岳妈妈整理家事的时候,慢慢踱步来到了岳飞岳翻兄弟二人的屋子外,这间屋子,原本住着兄弟六人,可惜,天灾连着人灾,伴随着岳翻的出世,岳家子弟一个接一个夭折,只剩下岳飞岳翻兄弟二人,他不会不疼爱这兄弟二人,尤其是小儿子岳翻,从小性格内向,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整个人变得更加内向,面色清冷,丝毫看不到寻常小孩子天真烂漫的模样。 岳爸爸甚至怀疑过他究竟是不是小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个六郎。 清冷的面容,淡淡的性子,无欲无求的样子,和张县令交谈的时候丝毫不见胆怯的样子,面对美味食物的时候稍微的动容,还有……岳爸爸都不愿意相信的那一份被岳翻深深埋藏住的怯意,对,怯意,怯意,就是怯意,不知为何而产生的,面对什么而产生的怯意,无论什么时候,岳翻始终把活着当作最基本的需求,寻常人根本不会去在意的事情,岳翻会在意,并且固执地认为这会对他的生命,乃至于全家人的生命造成威胁。 岳爸爸起初不以为然,但是无数次的经验和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岳爸爸,岳翻不是无缘无故这样做,而是真的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最初的惊讶和惊喜之后,岳爸爸发现了岳翻的胆怯…… 或者用懦弱来形容更好? 知子莫若父。 岳飞胆大包天,爽朗外向,却有些鲁莽,而岳翻却是谨小慎微到了懦弱的地步,从不与人争,一旦遇到需要争取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退缩,除非旁人主动询问他,但是他却意外的智计深远……一文一武,一粗一细,一勇一怯,一大一小,一兄一弟,真的是天作之合吗?上天的意思? 本想推开房门,和岳翻做一番深谈,关于他突然提出的南下的事情,直觉告诉他,身为父亲的直觉告诉他,长期的经验告诉他,岳翻不会无缘无故那样说,而是问题已经严重到了需要抛弃祖业求生的地步。 可是,伸出的手,却无论如何无法推开那道房门……唉…… 岳爸爸微微一叹,转身离开。 六勇气 林冲来了。 在岳翻和岳飞再一次前往周侗所在之处学习武艺之时,突然从密林中杀出一人,一杆亮银大枪直直的朝着岳飞和岳翻而来,岳飞大惊失色,急忙挥棍抵挡,岳翻眼神一转,露出了笑容,从容不迫地避开枪锋,拉住了被那大枪击退了五步的兄长岳飞,笑道:“林教头大驾光临,怎的一句话没有,就刀剑相向?” 大枪的主人看着惊魂未定的岳飞和从容不迫的岳翻,放下大枪,笑道:“小六,你的眼力是越来越好了,可为何不与我交手看看呢?” 来人正是林冲,周侗的第二个弟子,林冲,东京禁军棍棒教头,林冲,被人称为豹子头的林冲,小六,则是林冲对岳翻的称呼,同理,对于岳飞,林冲称之为小五。 岳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林冲林师兄来了,重重的松了口气,只听得岳翻笑道:“既然已经知道来者不是敌,为何要刀剑相向呢?” 林冲微微的叹息一声,继而露出了笑容:“小五,你的武艺也大有长进,能够在那样的状态下挡住我的一击,很好,足以见到你并没有疏忽大意。” 岳飞一直很仰慕这位武艺高超的师兄,能得到他的赞扬,岳飞很高兴:“多谢师兄!” 林冲点点头,说道:“走吧,师尊等待你等许久了,一起过去吧,师兄从东京城带来了不少你们喜欢吃的,快来吧!” 岳飞欢呼雀跃,拉着岳翻就跑了过去,每一次林冲从东京城过来,都会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岳飞最喜欢吃这些东西,而岳翻也很喜欢,一边走一边看着林冲高大的身躯,不由得有些感叹,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根本不存在于历史的林冲和卢俊义出现在了北宋末年的这个时代,岳翻不知道这个北宋和历史中的北宋有何区别,一样的宋朝,一样的徽宗皇帝,一样的童贯老贼,一样的蔡京奸相,除了多出来的这些水浒英雄们…… 既然已经有卢俊义和林冲的出现,那么别的人是不是也会出现?武松?宋江?晁盖?鲁智深?李逵? 岳翻喜欢读书,出于保全自己的附带产品,读书就是最大的喜好,一点生命危险都没有,除了《红楼梦》死也读不下去之外,其余三大名着都读过,《三国演义》读过七遍,《水浒传》大略看过四遍,《西游记》看过无数遍,虽然对于《水浒传》的具体故事了解的不详细,但是一百零八位好汉,还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位郁郁不得志的大才林冲,却也知道不少。 英雄,悲情英雄,只能这样说,别无他法。 这个稍微有些不一样的时代里面,林冲会不会还和另一个时空中一样,郁郁不得志,悲情到死? 岳翻不知道,他连自己是否会悲情到死也不知道,他是岳飞的弟弟,岳飞是谁?无论是什么时候,岳飞岳王爷永远是抗金英雄,金人会南下的,一定会的,岳翻相信,大方向是不会变的,不会因为突然出现了一百零八个原本不存在的人就会让金兵不在南下,况且宋江还是的确存在于历史中的人,这一百零八位好汉,在真实的世界里面,一定有着各自的原型,历史没变,变的,只是人名而已。 眼前的林冲和岳翻所记住的林冲没有差别,父亲是东京的提辖官,岳父也是禁军教头,算得上是出身官宦家庭,只不过不是文官,而是武官,宋代对武将的压制成功的消灭了前唐以来的勃勃尚武之风,使得北宋中期以后天下尚武之风荡然无存,“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豪情壮志荡然无存,只剩下颇具讽刺意味的“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在宋代做武官,需要一点勇气,要不然就是干脆的无耻,有抱负而没有勇气,是不能做武官的,别说文人鄙视武人,就算是平头百姓也鄙视武人,宋代对于武人的看法就是文人手下的一条狗,无论那个文人打了多少败仗,抑或是根本不会打仗,那也比武人高贵,文人掌握军权,就是比武人方便。 可是类似于范仲淹这样的文人在两宋实在是太少太少,范仲淹文武双全,那么所有的文人都是文武双全吗?更别说崇尚清谈和空中楼阁的宋代,出一个能办实事的官员是多么困难,靖康、建炎年间的武将们,都是在战火中逐渐成长,在失败与血泪中逐渐成长,而不是在战争前就崭露头角。 澶渊之盟以后,宋代武备废弛,仁宗以后的物质文明的极大丰富,已经注定了宋代悲剧性的结局,就连唯一一支具备战斗力的军队西军,也在军队**和军官**的双重作用下丧失了原本精锐的战斗力,只剩一个表壳,宋代的悲剧,已经不可避免。 这个时候,纵使林冲和卢俊义有再大的才华又如何?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决定的,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主导国家战争的胜负,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林冲纵使再有才华,再熟读兵书,那又如何?在东京城的大小相公的眼里,林冲只是一条狗而已。 南宋初期的一个宰相吕颐浩就对赵构说过,文人商议国家大事,哪里有武人的事情?武人只要负责执行就可以了,还拿出了汉高祖的一个典故来举例,直言文人是人,武将只是负责执行人的命令的一条狗而已,没有商议国家大事的资格,此话传出,不少武将都恨不得提刀入京斩杀吕颐浩。 自此南宋文武严重不和,对立相当激烈,数次北伐失败都有朝廷内部不稳,文人党争,文武对立,主战与主和之斗争等等,虽然吕颐浩这样说只是个人说法,但管中窥豹,可以得知宋代文人对于武将的基本看法——狗,执行命令的狗。 狗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仗打赢了,那是文人的功劳,仗打输了,就是狗自己的问题,两宋之交,面对金人的攻击,宋军败退之凄惨,宋朝君臣之愚蠢,军事对策之荒唐,国家决策之荒谬,皆是由此而始,从被林冲掩藏在笑容之下的疲惫与不得志,岳翻就看得出来,宋朝的悲剧还是无法避免,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停留在这里,等着给那帮蠢货殉葬? 不对,那帮蠢货没死,死的都是平民百姓,被金人杀,被汉人杀,被敌人杀,被自己人杀,被敌**人杀,被本**队杀,被敌人吃,被自己人吃,被官军吃,被匪军吃,被比自己强的人吃!杀杀杀杀杀,吃吃吃吃吃,杀来杀去,吃来吃去,只能给人留下一句叹息——老百姓的命真贱呐…… 一定要南下,一定要走,提前在江南置办田产,最好还是岭南,对,岭南!招募训练私兵保护自己的财产,做一地之大土豪,守土自卫,免得到时候没被金人蹂躏,反而被那些军贼兵匪给劫掠了,也免得被秦桧那“南人自南,北人自北”的求和策略当成了牺牲品。 知道历史走向,就是有这点好处。 和林冲一起来到了周侗的家中,果然看到了大包小包的很多东京特产,宋代虽然武备废弛,但是没有异议的是,宋代的精神物质生活是整个中华古代的巅峰时期,因此宋代被世界历史学家称之为中国的文艺复兴时代,文化极度繁荣,物质极度丰饶,民间非常富裕,整个宋朝的gdp一度占据了世界的二分之一,商业之繁荣,以至于诞生了资产阶级的前身——市民阶级。 甚至可以说,宋朝中国是最早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地方,而此时,欧洲人还在宗教裁判所和野蛮人的双重威胁之下苦苦求生。 不过用不了多久,中国人也会步上欧洲人的后尘,在野蛮人和程朱理学所带来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威胁下苦苦求生,大家都一样,东西一致,哦耶! 但是…… 岳翻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宋朝稍微有点骨气,稍微有点武力,或许在大错铸成之后亡羊补牢,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延续辉煌的机会,如果能把岳飞的骨气和勇气转移十分之……不!百分之一给赵构……或许中国不会走上那条道路……即使是赵构逃到了杭州以后,还是有机会的……那样的话……中国人或许就不用苦苦挣扎到如今……或许…… 哪来的那么多或许? 林冲的悲剧,只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而已,悲剧的,不仅仅是一个林冲,怀才不遇的,也不仅仅是一个林冲,林冲的悲剧,是整个大时代的悲剧,也是必然,那啥,怎么说来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岳飞很愉快的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周侗笑眯眯地看着岳飞和岳翻两个小弟子,他一生无后,也就把卢俊义和林冲当作了儿子,岳飞和岳翻这两个小弟子当作了孙子,非常疼爱。 岳翻一转头,看到了林冲走出了屋子。 “师兄,你,在东京,还好吗?”岳翻走出屋子,看着坐在石凳上抚摸着自己佩剑一言不发的林冲,这样问道。 林冲的身体微微一顿,转过头看到了岳翻,露出了笑容:“当然了,师兄在东京,挺好的。” 岳翻摇头道:“师兄,在我面前,有什么必要说谎话呢?你知不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说谎,你的笑实在是太假了。” 林冲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到头来还是没说话,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伸出手示意岳翻到他的身边来,岳翻走了过去,林冲就把大手按在了岳翻的头顶:“小六,小小年纪,哪儿来的那么多心思?师兄知道你聪明,是下一个小晏相公,呵呵呵,不要想那么多,好好读书,好好儿的考取功名,将来东华门唱名,师兄的脸上可就有光了,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师兄啊!” 岳翻伸手握住了林冲的手,把他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师兄,如果东京城里过得不愉快,就走吧,我正打算劝服父亲举家搬迁到南方去,我们一起去,在江南,最好是岭南,置办更大的家业,买他个几百上千亩良田,围成一个大庄园,招募几百个人手,农忙时种地,农闲时交给师兄来操练,为一地之土豪,守土安民,就如同卢师兄一样,岂不美哉?” 林冲瞪大了眼睛,疑惑道:“江南?岭南?这……这是为何?小六,这话可不能乱说,汤阴乃是你岳氏祖地,你父岂可答应你南迁?再者,为何要南迁至江南?乃至于岭南?荒蛮之地,哪里是安身立命之所?切不可胡言乱语!” 岳翻摇头说道:“不,不,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在东京禁军里,禁军是个什么样子,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林冲一愣,随后皱起了眉头,最后化为一声叹息:“纵使如此,又如何?” 岳翻道:“若是北敌南侵,这样的禁军,可能守住大宋江山?禁军尚且如此,除此之外,大宋可还有能战之兵?” 林冲愕然,随后摇头:“禁军百万之众,北辽又有多少人?不说两国和约仍在,就算是北辽大举南侵,那又如何?我们人多势众,万众一心,自然可以外御国辱,何须地方厢军?” 岳翻放下林冲的手,露出了冷笑:“百万之众?万众一心?师兄,就算你不知道,令尊也不知道吗?禁军?百年不战,就算是铁人,也能生锈,更何况是活人?师兄,禁军当真能战?” 林冲没有正面回答岳翻的问题,而是按住了岳翻的肩膀,开口道:“小六,这都是那张县令告诉你的吧?张县令是文人,那些文人从来就瞧不起我等武人,轻视我等武人,这样说也并不奇怪,但是小六,你必须要知道,国家有难,能顶上去的只有我等武人,满腹诗书面对铁骑钢刀又有何用?你最清楚的不是吗?不然为何要习武?” 岳翻直视着林冲:“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这样说,师兄,我知道现在这样对你说你肯定不会答应,也不会相信,但是,师兄,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说的话是对的,就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南下,我会一直等到你来为之,我相信你会来的,师兄!” 七肥肉 林冲似乎有邀请老师周侗和岳飞岳翻一起往东京去游历一番的打算,这次来,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说家中已经准备好了,官职虽然低微,可是俸禄非常丰厚,一家三个男人都在当官,手头宽裕的很,所以,就想要邀请恩师和两个小师弟一起去东京耍耍。 恩师周侗早年就在东京做过官,对东京并不陌生,可是两个小师弟却是头一回,家里的老人们都说小孩子要多见见世面,在大宋朝,所谓的世面自然就是繁华的京城了,人口百万,各行各业兴盛至极,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啊! 岳翻只有冷笑连连了,赵宋家法实在是可笑荒唐至极,虽然对待文官和武官大有差别,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俸禄丰厚,宋代的官员工资是整个中国古代最高的,赵宋家法一直都试图高薪养廉,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是一样,尤其是对于武官,从杯酒释兵权开始,赵宋皇帝就会以高官厚禄笼络武官,拿很多很多的钱财养着他们,腐化他们,喜欢钱的人就有了弱点,构不成威胁了。 所以有宋一代,无论文官武将,就没有缺钱的时候,饶是着名中兴大将韩世忠、吴玠等人,也没有例外,韩世忠喜欢女色,不仅仅自己蓄养了大量姬妾,还喜欢调戏属下妻妾,经常命令属下将官带着妻妾前来陪酒,还闹出了属下将官为此自尽一事。 吴玠乃是南宋初期危急情况下的蜀中擎天柱,一人撑起了南宋半壁江山,三次蜀口保卫战打的金人屁滚尿流,平心而论,完颜兀术这样的枭雄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保卫了天府之国不受金人蹂躏,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但是这位着名大将却在晚年死于女色和丹药,实在是太讽刺了。 南宋初那样危机的时刻,文官武将依然不会忘记享受,赵宋家法带给全天下的,也就可想而知了,为了不让武将有称雄称霸之心,就拿高官厚禄养着,不给权不给名位,只给钱,对于士兵也是,不给名不给位,只给钱,花了大量的钱财养了一批纸老虎,不仅自己穷顿,当金人带着金戈铁马南下的时候,纸老虎自然是一捅就破。 宋代冗兵冗官的现象,给了宋朝廷沉重的负担,使得原本活跃有无限可能的宋朝经济体的发展趋于停顿,对内是没什么威胁了,可是一旦有外敌,那就是可想而知了…… 但是,岳翻还是想去东京看一看,看一看这花花江山最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告别这个纸醉金迷的奢靡时代,冰冷的金戈和刺骨的寒风所带来的金人会给每一个宋人醒醒脑——醒一醒吧,别躺在女人的肚皮上吟诗作赋了好吗?我们来了,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呵呵呵呵,你们,都只是奴隶而已! 赵宋皇家对待文官不可谓不厚道,赵匡胤还下令不许杀文官,可到最后呢?出卖了赵宋整个皇族的,恰恰是那一群天天自命不凡,天天喊着要忠君爱国的文官,拿刀剑逼着皇帝去金人大营自投罗网,逼着皇后嫔妃去金人大营自投罗网,逼着公主帝姬去金人大营自投罗网,甚至逼着最后一个小皇太子去金人大营自投罗网,逼着小皇太子凄厉的高喊——百姓救我! 纵观历史五千年,以下克上也就这一次吧?终于,终于翻身人民……不!翻身官员把歌唱了,终于狠狠的收拾了皇族一顿了……呵呵呵呵呵……让你丫的欺负我们!让你丫的独裁**!让你丫的皇位世袭……咦?这种微妙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岳翻决定去东京看一看,去亲眼看一看这群中国历史上最无耻最卑鄙最不要脸的士大夫们长得是什么样,是人模狗样,还是狗模人样,恩,好像都差不多,岳翻总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狗狗,至少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不是吗?岳翻还亲自养了一只狗狗,取名“史努比”,那可比这些士大夫们忠实多了…… 不对,他们和“忠实”这两个字沾边吗? “师兄,我去!”岳翻对林冲说道。 林冲笑着点点头:“恩,好男儿就该志在四方,家乡虽好,却不是有志气的男儿该待着的地方,出去闯闯,绝对比待在家乡要好,小五,你呢?”林冲又看向了岳飞,岳飞一看宝贝弟弟都答应了,作为一个孔武有力的弟控,自己好像也不应该不答应,而且一路上难说太平,自己在也可以保护弟弟,至于父亲母亲那里……应该会答应吧? “师兄,我,我也答应!”岳飞点头了。 林冲笑着把目光放在了周侗身上:“师尊,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吧?拳馆还是有很多弟子的,父亲和岳父也很想见一见师尊,师尊也可以回去看看老友,他们,都很想念师尊。” 周侗看了看岳飞和岳翻,笑着点点头,抚了一把胡须,说道:“好吧,好吧!去就去吧,待为师向刘将军告个假,为师也是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之后,还有没有下一次,这一次就去吧!飞儿,翻儿,你二人回去好好和父母说一说,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倒不如把父母一起带上如何?” 林冲随之附议:“这样的确挺好,你们全家一起去东京游玩一趟如何?” 岳飞刚想点头答应,岳翻却摇摇头:“今日不同往日了,家中田产变多了,还有县城里的米铺的生意,父亲母亲肯定需要留在家中打理田产,肯定是不会跟着一起去的,至于我们两人,或许可以吧!” 岳飞觉得也是,林冲便决定亲自去岳家和岳爸爸还有岳妈妈一起商议一下,周侗表示没有意见,林冲便陪着岳飞和岳翻一起来到了岳家,岳爸爸和岳妈妈正好在核算帐目,见到林冲来了,立刻起身相迎:“贤侄很久不见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从东京而来吗?” 林冲笑着回答道:“正是如此,伯父伯母也很久不见了,今日特来拜见!” 岳爸爸很高兴的说道:“贤侄哪里的话,哈哈哈,老夫这两个逆子给贤侄带来了不少麻烦,老夫才深感不安,哈哈哈,贤侄,里面请,里面请!”岳爸爸说着就把林冲带入了客堂,然后吩咐岳妈妈沏茶招待林冲。 在客堂内,岳爸爸和林冲相互寒暄几句,林冲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伯父,今日小侄前来,其实是希望邀请伯父一家前往东京游玩一趟,东京繁华似锦,伯父伯母也可去看一下,最主要的,还是带着五郎六郎他们去见见世面,男人家总要去见见世面,否则,始终是打不开眼界,不能更上一层楼。” 岳爸爸和岳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岳爸爸抚须“哦”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微微带着些歉疚的意思:“难得贤侄一片好意,奈何,这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家中数十近百亩田产,还有汤阴县城里的铺子,没人打理没人看着实在是不行,我与你伯母二人怕是不能去的,倒是这两个逆子,或许,可以麻烦贤侄代为照看一下,让他们去东京见见世面也好,贤侄以为如何呢?” 林冲一点也不意外,点头道:“那,还请伯父伯母放心,小侄一定将他们好生带去,好生带回!” 岳爸爸和岳妈妈感谢了林冲,约定好了时间,林冲笑着离开了岳家,林冲走后,岳妈妈就开始帮岳翻和岳飞整理衣物等等需要带着的东西,虽然林冲说东京城什么都有,也很便宜,不需要太多的花费,自己也有足够的收入,所以拒绝了岳爸爸和岳妈妈要给他钱的举动,不过岳妈妈还是给岳飞和岳翻准备了一百贯钱的交子,还有一些铜钱白银作为路上使用。 岳家这几年来因为田产的增加,岳爸爸岳妈妈持家有方,还有张县令的私人馈赠和县府财政供养,岳家已经算是比较有钱的人家了,岳翻让张县令协助在汤阴县城里面开办了岳家米铺,用以商业买卖之用,张县令还做主免了岳家米铺的商税三年,所以仅仅是去年一年的收入就有六百贯钱,折算成每个月大概是五十贯钱左右,一贯钱是一千枚通宝,所以也就是月入五万枚通宝,已经超过了京城不少人的月收入。 岳翻打听过,东京城如今的米价是一贯钱一石,宋代一石大约是五十九公斤,岳家一个月可以买三千公斤米粮,断然算不上贫困户了,自己家自然也吃不掉,现在还只是第一年,岳翻主张把米价压低,照顾乡里人,以后名声打出去,借助张县令的帮助,还可以在未来的十年内攒足足够的钱财,方便在必要的时候离开汤阴,南下岭南。 交子这种东西岳翻是不信任的,仅仅只是允许了岳妈妈这一次兑换了一百贯钱的新发行交子,家中不是铜钱就是金银等硬通货,宋代由于经济的发达,以及铸币的精美,价值稳定,所以不仅仅是宋代,澶渊之盟之后,辽、金、南洋、日本、朝鲜这大中华区域全部使用宋钱,导致无论宋庭发行多少铜钱,每一年还是要把“钱荒”列为重要庭议议题。 仅仅是冲着这一点,岳翻才有了一点点可惜赵构没有骨气和胆气的遗憾,宋朝的经济实在是太强,就算辽国和金国可以打赢宋朝,但是经济上,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被宋朝攻陷,澶渊之盟和庆历合议所规定的岁币这种东西,都在宋辽和宋夏互相开放的市场中,经过市场交易重新回到了宋朝手里,实际上,宋朝并没有因为区区岁币而损失什么,反而是换来了和平发展的契机,打造了中华极盛之世。 但是!但是!但是! 经济的繁荣没有军事的强大做保证,大宋朝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怎能不让草原恶狼垂涎三尺! 八东京 宋代是工业革命之前站在世界发展巅峰的超大规模经济体。 这是对于宋最好的诠释,也是最可惜的诠释,至少在此时此刻的岳翻眼里,这一切仿佛在梦中一样,可以在十二世纪看到二十世纪才会出现的场景,如何能不让岳翻感到感动?川流不息的人群,入眼可见的小卖铺子,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大酒家大店铺的人声鼎沸,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比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更加完美的景象。 这分明是人类文明的体现啊…… 自从进入东京城的那一刻起,岳翻就觉得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城门士兵对林冲很是敬服,直喊林教头,没有收人头税,就放林冲一行人进入东京城,走过了城门通道,呈现在岳翻面前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蔚蓝的天空下,看不到尽头的人群在流动,只从书本上得知北宋市坊已经没有区别的知识,但是岳翻从来没有想到过市坊之别取消之后会是什么光景。 东京城告诉他,市和坊取消之后会是什么光景,商业之繁盛,估计整个地球都找不到第二个城市了,一路上,岳翻简直看花了眼,一文钱一杯的鲜榨豆浆,绝对绿色;两文钱一只的胡饼酥脆可口;十五文钱一份的梅花鹿肉满满当当,没有苏丹红和防腐剂,十五文一份的鹅鸭鸡肉干干净净,味道鲜美…… 烧烤摊的小贩挥舞着蒲扇,让催人口水直下三千里的香气扩散开来,试图吸引更多的客人,各种肉类铺子面前围着满满当当的人,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的屠户挥舞着锋利的屠刀一刀一下一刀一下的切割猪牛羊早已支离破碎的身体,一文两文三文四文五文,真正的童叟无欺。 鳝鱼、包子、鸡皮、腰肾、灌肺、炒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买不到,初次见识到真正文明的岳飞已经失去了理智,挥舞着手中的铜钱和交子,不断的购买,这一刻,岳翻仿佛见到了自己女友进入超级市场后失去人性理智的那一幕,也仿佛看到了自己浑身挂满包装袋的那一幕…… 谁说只有女人才会疯狂购物?男人失去了理智,真正的土豪见到了商品,一样的疯狂。 不过弟控飞显然还是疼爱自己的弟弟的,没有舍得把这些东西都给自己的弟弟拿着,都是自己拿着,没一会儿,已经满载而归,大获全胜,大袋小袋的装着不知道什么热气腾腾的食物,岳飞的嘴巴上咬着一只胡饼,左手抓着一袋子梅花鹿肉,右手拿着一杯冰镇的不知道什么的白花花的饮料。 岳翻极度无语地询问了一下笑得合不拢嘴的林冲,才知道这是比较昂贵的一杯二十文钱的冰镇蜂蜜牛乳,比梅花鹿肉还要贵,并非普通人家可以消受得起,不过岳家没关系,有钱,任性,再者毕竟是小孩子,第一次离开父母,没了太多的约束,岳飞自然也就忘记了勤俭持家的家训,大口大口地吃着胡饼和梅花鹿肉,然后时不时地喝一口蜂蜜牛奶,接着腾出手从身上的大包小包里面抽出一只烤的金黄的鸡腿,一口下去,啊!那个美啊! 同样笑得合不拢嘴的周侗笑眯眯的往岳飞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道:“小杀才,没见过世面是不是,买那么多,吃的掉吗!?花那么多钱财,不知道节俭是吗!” 话虽如此,但是谁也看得出来周侗没有丝毫责怪岳飞的意思。 岳飞满口都是肉和饼,根本说不出话,一直“呜呜呜”,看得周侗心花怒放,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一直处于抑郁之中心事重重的林冲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看到这一幕,岳翻也笑了,尤其是看到岳飞的腮帮子鼓到了能和仓鼠一较高下的程度之后,捂着肚子笑得不停。 林冲看到岳氏兄弟这副模样,尤其是岳翻这个很少露出笑容的孩子都露出了那样真心的笑容,于是决定再接再厉,打开他的心扉,让他至少要像一个小孩子那样,哪怕仅仅是这几天而已,紧接着,林冲秉持着“帮土老冒打开视野,帮自闭少年打开心扉”的高尚信念,带着岳氏兄弟和师尊周侗一起去逛了逛其他的市场,比如说菜市场…… 其实是疼老婆的林冲打算购买一些今晚的食材,免得自己的老婆还要抛头露面…… 来到菜市场,岳翻也是大开眼界了,比起后来的菜市场,这些菜市场才叫真的干净,味道也不难闻,由于是露天的,并没有阴森森的感觉,也没有很难闻的气味,没有农药,没有催化剂,自然不用担心买到有毒的食物。 水果、生猪肉、生鸡肉、兔肉、黄河之鱼、普通小鱼、大闸蟹、野味,应有尽有,除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成熟的蔬菜以外,其他的真的是有什么这里就卖什么。 林冲笑眯眯的吩咐自己的随从去购买食品,然后看着已经脱缰的岳飞撒泼,对仍然保持冷静的岳翻解释道,这里的菜市场是整个东京最大的菜市场,但凡在这个季节有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甚至是江南的出产物,也能在这里买到,这里的大商户用海船走海路运送而来,还有海鲜,用海水养着,经验丰富的船家在黄河上纵横驰奔,为东京城的百姓可以吃到新鲜的海鲜而奋斗。 周侗坐在车上,慈爱的看着挥舞着钞票做大款的岳飞,又看了看和林冲交谈的岳翻,觉得自己来了这一次,真的是对的。 岳飞在身体不堪重负之后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购物行为,对于此,岳翻表示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余的钱财……俗话说,挣钱是一种能力,花钱是一种技术,岳飞目前能力有限,但是技术确实相当高超,无师自通,一百贯的交子,可以换成五六十贯钱的银子和十几贯的现钱,岳飞花了一半…… 不过看着岳飞因为自己的体力不足以继续支撑自己疯狂购物的欲念而露出的沮丧的神情,岳翻闭了嘴。 看着身上满满当当的岳飞,甚至车子上也堆积了不少的岳飞购买的货物,林冲若有所思,接下来,林冲带着岳翻去了一趟墨香轩,东京城内非常高端的文房四宝和书籍出售之所,林冲直接拿着一大块银饼进去的,宋代的银子已经具备了部分流通的能力,尤其是大宗货物交易里面,银子的使用是被允许的,而且宋朝初期还出现过拿银子交纳赋税的情况。 林冲想要为“小小晏相公”置办一套配得上他的身份的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籍,墨香轩的待客者一开始看到一副武士打扮的林冲出现在这文人墨客才可抵达的墨香轩之时,还有些不爽,一个臭武人居然敢来这里?正当他们准备动手赶人的时候,才看到了岳翻的存在。 标准的文人姿态,文士长袍,面容俊朗不凡,虽然年纪小,可是身上的文人之气一看就看得出来,他们顿时偃旗息鼓,因为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或许是哪家护院保护着大户子弟前来购买书籍? “不知这位小郎君所要购买何物啊?”一个店员走了过去,在林冲和岳翻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向岳翻询问,原因无二,林冲是标准的武人打扮,武人购买那么高端的文人用具?笑死人了都…… 林冲面色一肃,紧接着舒缓过来,重新恢复了笑容:“六郎,自己选吧,这里可都是文士们才会购置的用具,你可要好好读书,参加科举,考出一个功名来,光宗耀祖!” 岳翻看了看林冲,又看了看一脸恭敬之色的店员,心里面明白了七八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说起来免不得一顿争论,但是岳翻丝毫没有与这些人商讨到底是文人尊贵还是武人尊贵的想法,于是他选择了沉默,默默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店员这才舒了一口气,没有贸然赶人果然是对的,,墨香轩之所以发展到如今,就是因为几十年前,第一代店主在一位新科状元落魄之时曾与他文房四宝和《论语》一本,新科状元高中榜首东华门唱名之后,做了大官,知恩图报,大力资助墨香轩,墨香轩才有了今日,老店主谆谆教诲,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读书人,因为你不知道哪一个就会是下一位新科状元,哪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新科状元。 这或许也是宋代的一个公平之处,印刷术的改良,科举糊名制的发展完善,世家大族的崩溃,君主——平民二元社会已经逐渐发展完善,加上宋代的国策,赵宋家法,文人在宋代的地位空前绝后,任何一个寒门子弟只要愿意读书,说不准某一天就做了大官,光宗耀祖,谁敢小瞧读书人? 但是谁又不敢小瞧一个武人呢? 尤其是自命不凡的读书人…… 岳翻接受了林冲的馈赠,尽管岳翻不敢确定自己一定会参加赵宋王朝的科举,不一定会走上仕途,但是岳翻可以确定,读书,做一个读书人,有了读书人的身份,在这十年间,乃至于后来的岁月里面,宋王朝的统治范围内,都是可以走的通的。 九林娘子 却说林冲花了大价钱为岳翻购置了文房四宝和一批书籍之后,便带着岳飞岳翻和师尊来到了自己家中,岳翻早就知道赵家皇帝喜欢拿钱砸人,却没曾想到财大气粗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林冲为禁军棍棒教头,原本也不是什么高阶武官,但是住所却比之岳家新屋好不知道哪里去了,便才知道这块肥肉端的是肥的流油,难怪金人如此眼馋。 当然了,林冲府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府邸的大气,而是府中女主人林娘子张若贞,岳翻初读水浒传时只是为林冲与林娘子之间的悲剧结局感到惋惜,可是读着读着,却读出了些别样意味,直到偶然从图书馆旧书堆里面得到了一些相关残本之后,才对这些秘辛有了不少兴趣,对古代文人的高超手法感到折服,对于这位林娘子…… 平心而论,岳翻觉得林娘子很美,娥脸杏眉,双眸汪汪,雪肤滑嫩,纤腰盈盈,身材高挑修长,玲珑浮凸,实是美到了极点,无处不透着诱人的风情,彷佛一朵怒放的雪莲,不过与此同时,似乎是出自于本能,岳翻总觉得看到了林娘子,有些不舒服,尽管周侗不停地夸奖林娘子端庄贤淑,实乃是不可多得之贤内助,所以林冲虽然与林娘子成婚日久无子嗣,却依然没有想要纳妾侍延续香火的想法。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岳翻却也没了其他的想法,这里终究是一个现实的世界,自己活生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岳飞就在自己身边傻愣愣地看着林娘子仿佛丢了魂儿一样,绝对的,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林冲和卢俊义,以及周侗,或许并不是《水浒传》所言之林冲卢俊义乃至周侗,但是无论哪个世界,都有这样的人,如若不然,作者是如何凭空捏造这样的人的? “五郎怎地这般看着嫂嫂,莫不是得了眼疾,那可要叫你师兄好生寻个大夫,治一治!”林娘子看到了岳飞傻愣愣的眼神,倒也不觉得如何,只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莞尔一笑,只这一笑,又把岳飞半条魂儿弄飞了,岳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踢在岳飞的屁股上:“兄长,这是嫂嫂!” 岳飞这才回过神来,其实他曾经见过林娘子,否则林娘子也不会不知道他是“五郎”,不过那个时候他才十岁,还没到对女性感兴趣的年龄,而如今三年已经过去,岳飞开始发育,开始对女性有了兴趣,对只有十岁的同乡小翠翠开始感兴趣就是他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体现,岳翻对此十分不满,很希望让师尊周侗好好儿的处理他一下…… 林冲没什么表示,只是笑笑,估计对自己家娘子这幅容貌已经习以为常,对于初次见到林娘子的男子的表现也习以为常,并没有责怪岳飞的意思,倒是蹲下身子难得的调笑岳飞:“小五也长大了,这次回去该拜托师尊和你父亲说一说,谈一门亲事,倒不是一定要现在成婚,不过先预订着,否则可不知道要去哪里祸害人家良家女子了!” 林娘子闻言娇笑连连,直叫岳飞面红耳赤,低头不言不语,林娘子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了岳翻身上,流露出欣赏的感觉:“六郎倒是长大了不少,汤阴岳家小郎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年纪小小便得到县令赏识,想来东华门唱名亦是不远,嫂嫂可要恭贺六郎了!” 岳翻很礼貌地笑了笑,朝着林娘子行了一礼:“多谢嫂嫂夸赞。” 周侗看着岳飞和岳翻的表现,不由得心中微叹,若是把岳飞的大胆性格转移一些给岳翻,岳翻就真的是不缺什么了,这份沉稳,这份自制力,这份应对能力,的确是上上之选,岳飞的天资已经是上乘,岳翻比之更强不说,还具有良好的心性,可最缺乏的,就是勇气。 少年人就该年少轻狂,现在不轻狂,什么时候轻狂?年轻就是可以犯错的资本,犯了错,年轻啊!还有机会啊!难道要到了七老八十,才来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 勇气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拥有的,那也不是从书本上可以学到的,周侗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自然而然的,周侗需要做好引导人的身份,才能正确的对待岳翻,周侗不知道岳翻为什么会如此,不过他也想明白了,改正才是最重要的,周侗开始思考如何改正岳翻对人对事消极懦弱的态度。 而面对着林冲和林娘子的调笑,刚刚开始对异性有莫名感觉的岳飞臊的厉害,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居然那样看着自己的嫂嫂,简直是荒谬,简直是大不敬,简直是对不起林师兄这般的大恩大德……可……嫂嫂真的好迷人啊…… 林冲笑了笑就不在意了,很恭敬的把师尊周侗迎入了大堂,让林娘子去准备茶水点心,让岳飞和岳翻也跟着来,一起来享用刚才岳飞狂性大发购买的那么多吃食,这么多东西,没有三五个人是吃不掉的,岳飞那是初次见到繁华似锦的东京,更兼手中有余钱,少年人心性,自然是按耐不住,也不怪罪,大家一起吃就是了,正好今日就不吃晚饭了,等待明日把林冲的父亲和岳丈一家全部请来,一大家子人再好好儿的欢聚一堂。 周侗认同了,岳飞和岳翻也没有意见,于是五六个人便聚在一起好好儿的开始了吃喝聊天大业,因为是自己人,便也没有女子不上桌之事,林冲素来疼爱妻子,自然没有相关想法,只是坐下之时林娘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坐在了岳飞身边,好笑的看着岳飞,直教岳飞面红耳赤浑身不舒坦,也让林冲和周侗哈哈大笑不已,唯有岳翻表面调笑,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 一行人吃着喝着,林娘子胃口小,便起身告退了,林冲也紧随跟上,似乎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周侗笑着让他们小夫妻二人自己去处理事情,岳飞总算是松了口气,方才林娘子坐在身边,他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心中如小鹿乱撞,怎么也吃不下方才很渴望的食物,林娘子起身离开之后,他又有些怅然若失之感,不过到底还是恢复了食欲。 岳翻回忆着自己所看过的水浒,似乎人物也对上号儿了,只是,当真是如此?当真有高衙内,当真有陆谦?当真有梁山?当真有宋江吴用?金兵南下的档口,难道真的会出现水泊梁山?水浒之事在原本中记载的时间并不详细,想来是施耐庵有意避开了无法详述的环节,如靖康之变…… 想来,施耐庵的名字也挺有意思,反过来,庵耐施,俺乃是……似乎颇有几分味道在里面…… 不过一切尚未确定,又如何可以妄自揣测?岳翻谨慎的心理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专心致志的攻击眼前的美食,可吃着吃着却觉得腹中一阵疼痛,估计是要大解了,于是向周侗告了一声罪,起身寻找茅房,找到了茅房痛痛快快的“噼啪轰、哗啦啦啦”一阵,清空肠道压力,顿时觉得浑身舒坦。 提了提裤子,走出茅房,本想顺着回来时的路走,却神使鬼差的不知为何走了另一条路,或许是想要趁机看一看林府内的别致景色吧!走了走,正在欣赏一株盛开的桃花,却突然间听到了林娘子的声音——“官人又是自己去菜市购置这些吃食,男儿家的,怎可如此做?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指不定如何羞辱奴家,奴家与官人结亲三年,尚未有子嗣,外人已经诸多闲言碎语,奴家实在是……” 林娘子似乎是在抱怨林冲自己去菜市场买菜,而不是让她去买,更因此引申出自己三年没有身孕的事情,岳翻觉得这样也是,古时候,尤其是如今的宋代,倡导的是君子远庖厨,这些事情自然是男儿家不该去做的,男人去街市上购置菜肴,除非是小孩子,要是个成年男人,那是会被人耻笑的,林冲家里也不是没有伺候的下人,所以林娘子有此一说。 再者女子嫁给丈夫最大的作用就是延续香火,而林娘子三年没有生育,也真的是会遭到巨大的压力。 “为夫只是不想娘子如此劳累而已,顺道着,也就做了,这世道不太平,东京城内达官贵人数不胜数,若是一个不好,怕是……至于孩子,呵呵,不急,不急……”林冲想要说什么,不过没说出口,岳翻倒是又听到了林娘子的笑声:“莫不是官人害怕奴家蒲柳之姿,被些浪荡子给……” 林冲的声音里面似乎多了一丝害羞的味道:“娘子怎地这般说为夫……为夫……为夫只是……” 林娘子似乎很开心一样,忘却了无子之悲哀,说话的声音也是颇为娇俏,听的岳翻心神不宁:“那,官人可要好生看紧了奴家,若是一个不好,奴家一介弱女子,怎得反抗呢……咯咯咯咯~” 岳翻觉得面色上有些发热,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于是转身悄悄离开,不过心中却是对林娘子多了一些认识,还有就是,林冲的性子,岳翻也了解了七八分,大概,那水浒古本里所言,当真是真的,若是此时再出来一个某家衙内,或是某虞候,岳翻就该为林冲好生谋划一翻,林娘子绝不是红杏女子,岳翻也绝不会坐视林冲遭遇悲惨结局…… 不过这个事情尚未确定,另一个事情却让岳翻也觉得始料未及…… 十花石纲 花石纲是中国历史上专运送奇花异石以满足皇帝喜好的特殊运输交通名称,在徽宗皇帝时,“纲”意指一个运输团队,往往是十艘船称一“纲”。 当时指挥花石纲的有杭州“造作局”,苏州“应奉局”等,奉皇上之命对东南地区的珍奇文物进行搜刮,由于花石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的百姓,要供应钱谷和民役,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拆毁桥梁,凿坏城郭,因此往往让江南百姓苦不堪言,《宋史》有记载花石纲之役:“流毒州县者达二十年”。 岳翻的确对生辰纲和花石纲这些扰民之事多有了解,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来得及在东京游历见闻,拜访一些有名的人物,林冲就遇上了押送花石纲的事情。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花石纲这事情乃是当今的宰相蔡京所主持的,意图讨好徽宗皇帝,好让他快快乐乐的让自己掌权,不过蔡京这厮自己也清楚,民间是如何痛恨花石纲这种事情,徽宗皇帝喜好巨石,哪里有巨石,他就要下令把巨石送到东京城来,有些地方城池小,城门不够高大,巨石无法通过,那就拆掉城墙把巨石搬走,拆迁的民夫往往数以千计,端的是劳民伤财。 不少官员也都对蔡京这样的做法非常不满意,所以蔡京清楚,为了讨好皇帝,这活儿不容易,蔡京这厮也算是有些本事,不仅是个权奸,还是个技术高超的书法家,“苏黄米蔡”的“蔡”,也就是蔡襄,便是这蔡京的堂哥,耳濡目染之下,蔡京的艺术造诣还是很不错的。 但也仅此而已,为了讨好皇帝而弄出了花石纲这一说,绝非是善辈,他当然知道花石纲的不容易,不说运送本身不易,现在沿途周边不少地方盗贼蜂起,难说这些家伙不会起意,劫持花石纲,以前也发生过这些事情,惹得皇帝龙颜大怒,蔡京至今心有余悸。 于是,蔡京在这一批花石纲开始运送之前,就在京城挑选好手,准备派遣去江南押运花石纲回来,江南那边的人手蔡京不信任,觉得他们是串通一气来忽悠自己的,只能培养一些忠实有能耐的手下来为自己办事,选来选去,蔡京看中了并没有多少名气的林冲。 蔡京看中林冲其实不是偶然的,倒不如说,也算是林冲的运气,林冲自己说的,他有一个好友,姓陆,唤作陆谦,和蔡京府上一个总管交好,颇有几分交情,林冲早些时候救了陆谦一命,陆谦为此一直记在心中,与林冲结为兄弟,一直都想着报答林冲。 他知道林冲怀才不遇,也知道林冲的本事,知道林冲一直想着让自己的才华得到用武之地,所以这一次蔡京挑选押运花石纲之人,陆谦听到了风声,花了一点钱,打通了那个主管的关系,让那个主管在蔡京身边说了几句林冲的好话。 蔡京心里也郁闷,朝廷重文轻武,闹成了如今的局面,想从东京禁军里头选拔几个优秀的年轻人好来试探一下,要是值得培养,那就提拔成自己人,可是选来选去,凡是自己平时所知道的“国之大才”,都是花架子,舞枪都能伤到自己,舞剑差点儿削掉了自己的手指头,校场射箭,射中了击鼓小吏,骑马还没奔跑起来就抱着马头嚎啕大哭,端的是无能至极! 但是蔡京也明白,这也怪不得他们,大环境如此,蔡京自己最清楚,唯一能战的西兵或许还有一些能用之人,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正在蔡京烦恼之时,林冲这个名字让他有了些想法。 下面人的手段,蔡京心里面清楚明白的很,他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于是他找人暗地里打听了一下林冲其人,还有那个主管的关系,得知了林冲本人并没有参与此事,而是他的好友陆谦为林冲所做,想要报恩,蔡京有些欣赏林冲了,又关注了一下林冲的本事,结果没让蔡京失望,林冲虽然只是一个禁军棍棒教头,但是武艺高强,绝非等闲之辈。 花石纲不是小事,不能这样轻易地就决断,蔡京也花了点心思,从军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们的嘴里面了解到了林冲的真本事,还真有些怀才不遇的味道在里面,蔡京动起了心思,这种怀才不遇的人,尤其是武人,只要给他一点好处,让他念着你的知遇之恩,他一辈子都为你做牛做马,蔡京本身也有些想要在军队里面培养亲信的想法,执掌军权的高俅实在是让他很不舒坦。 林冲有真本事,还是怀才不遇之人,这个时候把他给笼络过来,难道不是最佳时机吗?等他押运花石纲回来,再把他送入军队里面,运用自己的手段和他的真本事,早晚让林冲做一个方面军司令,再不济一个指挥使还是没有难度的,等把他培养提拔起来,自己就有了军队势力,不用担心高俅那厮和自己不对付了。 于是乎,带着这样的想法,蔡京向林冲伸出了橄榄枝——来吧!来吧!把你的人生和你的灵魂全部交给我!我让你做大官!做大将!发挥你的才华!你要做的,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蔡京召见了林冲,亲自检验了一下林冲的武艺,府中五六个护院大汉都不是林冲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林冲放倒,一把大枪舞的密不透风,马上左右开弓之术极为精湛,比之那些所谓的通过武举的“国之大才”们不知好到了哪里去!蔡京大喜过望。 原本对于林冲来说,能够得到蔡京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的赏识,是多少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在大宋朝,武人要想出人头地,要不然就去西北边疆参加西军,和西夏人打死打生去,没有别的办法,要不然就是投靠文人上司,因为对武将的极端不信任,不少武职都是文官担任,宋代所谓武举,考的都是兵法文章而不是舞刀弄枪,本意,大概是弱化武官的武力,让他们没有威胁。 正如朱元璋对太子朱标说过的话,一根长满刺的荆条拿在手里多难啊,我帮你把刺都拔掉,你拿起来不就轻松了吗? 可是,没了刺的荆条,对于自己来说是安全了,可是对于外敌而言,又有什么威胁呢? 没人想得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估计是家天下的通病,对自己人防备的比对外人防备的更狠,防自己人甚于防虎,所以那些国家栋梁之才的文人士子们直到金兵包围开封城的时候还在不停的争权夺利。 林冲这样的将才就这样得不到出头之日,如果没有蔡京高俅这样的大人物的赏识和刻意提拔,林冲很明白,自己几乎没有明天和未来可言,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多么有利的机会?自己如果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攀上了蔡京蔡相公,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自己也就有了后台,不用担心有人欺凌自己,以往在东京城里面,要是被人欺凌了,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林冲都不敢下手。 林冲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家里面的几个人是各有各的想法的。 比如岳翻震惊于陆谦这个人的出现,陆谦既然出现了,那么就意味着估计这个世界是一个很特殊的平行世界,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走了岔路,蝴蝶效应岳翻还是明白的,水浒人物大量出现,已经容不得岳翻再有过多的考虑,而且这个陆谦之所以后来陷害林冲,似乎另有隐情,至少在如今,陆谦为了报答林冲,还是不遗余力的,尽了最大的力量。 岳飞则是好奇花石纲是什么,林冲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一下,少年心性的岳飞勃然大怒,对蔡京破口大骂,喊着叫着让林冲不能去做这样的事情,那是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周侗手里,周侗知道自己这位徒儿的才华有多大,也知道他怀才不遇的郁闷心情,自然也明白这个机会虽然有伤天和,可是对于林冲而言,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机遇,把握好这个机会,林冲甚至可以一飞冲天,只要在军中站稳脚跟,别的,又算得了什么? 周侗进一步想到了卢俊义和岳飞,如果林冲把握好这个机会,成为军中大将,那么凭着卢俊义的才华和丰厚家底,加上林冲的协助,为卢俊义谋取一个官职不难,还有年幼的岳飞岳翻,要是林冲和卢俊义站稳了脚跟,那么岳飞和岳翻的未来也就有了保障。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林冲接受这个任命都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从道义上和从心理上很难过得去这样的关卡,周侗当初也就是在政治上不得意才退隐,他老了,无所谓了,可是林冲还年轻,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他不忍心看到林冲一身才华和大好年华就这样荒废掉,这个世道,你不去攀沿附会,不去出卖良心,又有什么办法呢? 错的不是我们,而是这个世界啊! “冲儿,如果……为师是说如果,由你来押运花石纲,应该,可以让沿途百姓不要遭遇那么多的苛刻对待吧?”周侗终于开口了。 十一人和狗 “冲儿,如果……为师是说如果,由你来押运花石纲,应该,可以让沿途百姓不要遭遇那么多的苛刻对待吧?”周侗终于开口了。 林冲愣了一下,看着周侗没说话,岳飞则是露出了激动的表情,大喊道:“师尊!这怎么可以!那花石纲是害人的东西!怎么可以这样做!师兄要是去了,不就是害人吗!不就和那个奸贼同流合污了吗!若是被官家知道,定要重罚的!师兄!你断断不可去!宁可什么都不要!也绝对不能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岳飞还是图样图森破了…… 岳翻看了一下周侗,什么也没说,也不打算说什么,周侗看了看岳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飞儿,这世道上有太多的事情容不得你思虑再三,容不得你反对,为师老了,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师兄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一身本领,可是大宋朝的规矩,就是如此,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若是把握住,便一飞冲天,把握不住,估计终此一生,你师兄也只是一个棍棒教头,冲儿,你,你细细思虑一下……” 周侗不会为自己妥协,周侗只会抗争到底,抗争不得,那就离开好了,反正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但是面对林冲的时候,周侗不得不妥协,林冲太年轻,大好年华,又太有才华,这份才华无论放在那里,都可以绽放出光芒,即使他仅仅是一个禁军教头,他也足够优秀,得到了他所执教的禁军的尊重。 可是仅仅如此,那里体现得出林冲真正的才华?林冲的才华,是要到战场上才能体现出来的才华,这份才华,是不会输给当世所谓名将分毫的才华,不论是种家将还是折家将,林冲的才华如果发挥出来,周侗相信,不会输给他们分毫! 可是那也要发挥出来啊! 林冲欠缺的不是才华,是机遇,是伯乐,是可以提拔林冲让他展现自己才华的伯乐!即使这位伯乐恶名远扬,但是他却赏识林冲,愿意给林冲一个机会,林冲如果可以把握好这个机会,完美的完成任务,那么不仅仅拥有了未来,更会得到一个难得的靠山,从此在东京城内就不用再担心打狗还要看主人了。 尽管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成为类似于蔡京家臣的地步,但是对于林冲来说,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反正岳翻是看不出来了,而且就岳翻的记忆来看,蔡京这老贼可是一直活到金军南侵的,也一直掌权到那个时候,是徽宗皇帝的宠臣。 至少,如果林冲答应了,那么在金军南侵之前,林冲就有足够的机会发展自己,而到了金军南侵的时候,林冲说不定已经成为一名大将,打不过金军逃就是了,往南边套逃,手握兵权扶持赵构那小子当皇帝,也能混一个高官,再说了,凭着林冲的能力,岳飞只会又多了一个臂助,到时候双剑合璧,绝对比张俊和刘光世之流要好得多了,而自己也又多了一条大腿可以抱,朝着绝对安全之路又大大地迈进了一步。 怎么看怎么好,岳翻没有理由反对这个条件。 花石纲,只要林冲去,林冲也是可以做得很好,尽量少打扰百姓,唤作旁人,也不知道会如何苛责百姓,搜刮油水,换作林冲,就不会了,所以,如果说花石纲让林冲去押送,绝对比让别人去押送要好得多。 所以说,这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选择,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冲显得比较犹豫,对于这个事情,林冲也不可能不犹豫,他想得比较远,蔡京的名声他是知道的,声名狼藉,很多人都恨不得让他死,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攀附了蔡京,蔡京一旦倒台,自己不也就完蛋了吗?可是蔡京什么时候倒台?万一是十年之后,自己岂不会因为得罪蔡京而被整死? 林冲不敢赌博,他懦弱和优柔寡断的性格弱点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他也不知道如何选择,他期盼着他所在意和相信的人帮助他选择,岳飞坚决反对,周侗则是默认支持,至于岳翻,林冲在这一刻,反倒更加期盼得到岳翻的答案,岳翻很聪明,非常聪明,聪明的不像一个小孩子,在他得到了两种答案之后,第三个人的答案会对他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左右他的决定。 尽管周侗的理由非常充足,充满了无奈,但是这却和林冲心中那一直坚持着的微不足道的底线产生了严重的对峙,而岳飞虽然年幼,可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却是自己所非常欣赏,也是曾经一度自己所拥有的,现在所向往的。 当初的理想到了如今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一点点,可是仅仅是这一点点,也是林冲心中最后的骄傲,他有才华,更是大才,原本所该具有的骄傲被大宋朝打磨的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直到如今,只剩下非常可怜的那么一点点,仅仅是那么一点点,却是支撑林冲一直到如今的最后支柱。 答应蔡京,交出灵魂,把全部的一切都交给蔡京去决定,安心的做他的一条狗,自己可以得到权力名位,可以得到荣华富贵,但是却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而是以一条狗的身份…… 这样,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林冲自己无法决定,他决定询问一下一直没开口的岳翻:“小六,你觉得,师兄应该怎么做?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岳翻看着林冲,刚要说出答应蔡京的话,却愕然发现了林冲眼神中跃动的渴望……虽然很微弱,很微弱,微弱到了几乎看不到的地步,可是,可是,可是岳翻却确确实实的看到了林冲那最后一丝丝属于一个人的尊严和骄傲,岳翻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一开始所决定的赞同林冲押送花石纲的话却是难以说出口。 林冲或许是在渴望着岳翻说出反对的话,反对自己押送生辰纲,反对自己出卖自己的灵魂和尊严,去给蔡京做走狗,林冲优柔寡断,极其容易被旁人左右自己的人生,可能仅仅是一句话,就让林冲走上不一样的人生,对于林冲来说,一句话的力量远远大于对别人的。 可能对于岳飞来说,只要他自己认同了一个道理,无论旁人怎么说,他就是坚持己见,极为固执,而对于林冲来说,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让林冲对自己的决定和信仰做出怀疑,哪怕是他一直奉行了无数年的真理…… 对林冲来说,岳翻的话是最后的征询,按照岳翻的回答,林冲会选择成为一条荣华富贵的宠物狗还是成为一个穷困潦倒的保留人格的人。 大宋朝不需要太多的人,却需要更多的狗,这是毫无疑问的。 是狗,还是人? 岳翻自己也迷茫了,他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林冲的意愿,林冲固然很容易被他人所影响,但是却不可避免的也会有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着的东西,哪怕这种渴望极其微弱,但是也是唯一可以让他觉得舒心的东西,他该如何选择?或者说,我该如何选择?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让我和我所在意的人一起活下去,才会邀请林冲和我们一起南下,可是现在,林冲最后的尊严和希望,却让岳翻顿时觉得自己非常卑鄙和自私,就在刚才,岳翻还希望林冲答应蔡京,成为自己可以攀附的大腿,但是如今,林冲却把岳翻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冲是人还是狗,几乎就在岳翻的一念之间。 如果岳翻可以再无耻一点,那么林冲就会走上完全不一样的一条路,不会有未来,不会有明天,他的才华,或许将被死死的限制住,再无发展的可能,而岳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鬼使神差的做了选择,以至于林冲走上了第二条路…… “师兄,去西北吧!”岳翻张口就是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身体和嘴巴违背了真正的意愿,无视了大脑的决定,擅自作出的决定,这样的决定,让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岳翻也觉得诧异不已,但是,却意外的觉得这是对的。 十二西北望 “师兄,去西北吧!” 岳翻自己也预料不到,自己鬼使神差的说了这句话,却会在未来,永远的改变了自己和整个汉家天下的命运。 西北,是拒绝了蔡京的任命之后的林冲所可以走的最后一条路,西北,有目前大宋朝唯一一支或许还可以凭借勇武和军功获得晋升的军队,有目前大宋朝唯一一支还具有战斗力的,还可以称之为军队的军队,也是目前大宋朝唯一一支可以接纳林冲,改变林冲的军队。 林冲之所以在最初没有离开东京而前往西北投军,唯一的理由就是赵宋皇家对军队的政策安排,把军队分为了禁军、边军和厢军,禁军就是拱卫皇城保护皇帝的军队,也是名义上大宋朝最精锐,实际上装备最精良,待遇最好的军队,和禁军相比,边军虽然要承担更加重要的职责,面对更加凶险的环境和敌人,但是待遇上却是远远不如禁军,更别提厢军了。 理论上最强大的禁军在澶渊之盟订立之后迅速腐化,因为没有了战争,宋辽之间百年的和平,使得禁军再也没有战略任务,没有战斗,自然没有进步,禁军的腐化是不可避免的,而相对于禁军,边军却要在外族环伺的险恶环境中浴血奋战,不惜性命,可是得到的却远远没有舒舒服服的禁军那么多。 边军是奉献出一切,拼死战斗保家卫国的战士,而禁军则是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大爷兵,按照赵宋家法,禁军享有最高待遇,享有最好的装备和火器,所有边军里面,只有西北边军出于应对西夏的需要可以被允许使用火器,另外在待遇和军饷上,边军也是远远不如禁军。 没有战斗任务,舒舒服服,没有生命危险,拿的钱还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区分的出来哪一边更好,赵宋家法又规定,边军和厢军中的强壮敢战之兵和着名将领又会在数年一度的选拔中被选拔入禁军,直接保护皇帝的安全,所以理论上,由边军精锐所组成的禁军应该是最强的才是,更兼精锐的兵器和当世仅有的火器。 可是实际上,禁军却没有承担起他们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没有立下匹配待遇的功劳,他们只是享受,只是享受,再强悍的敢战之士到了禁军,也会被这醉生梦死的大熔炉给熔炼,融化成一堆一堆一模一样的物体,再也找不到精锐的模样,只有抱着必死决心还在边军奋战的战士才可以继续保持战斗力。 年复一年的精锐抽调把边军精锐抽调一空,边军不断培养精锐,没有用在本该用在的地方,却在开封城下醉生梦死的氛围中腐化堕落,再也找不到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失去了杀气,军人就不再是军人了,他们只是待宰的猪而已,当然,现在的岳翻还不知道禁军的真实情况比之他所想象的,还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最精锐的军人和最精良的武器没有用在对抗外地的战场上,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何等的讽刺与荒唐? 但是饶是如此,西北边军也是如今唯一一支可以接受林冲,容纳林冲,保护林冲的军队,蔡京再是权势滔天,也震慑不了西军,更别说西军目前的最高统帅,那个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封王的大太监童贯,童贯和蔡京是不对付的,如果因为拒绝了蔡京的任命而得罪了蔡京,唯有童贯可以护的住林冲。 而西军出于抗击西夏的目的,拥有一批尚且说的过去的将军,可以容纳林冲的将军,比如老种和小种,还有未来着名的故事大王刘光世他老爹刘延庆。 那里,是唯一可以保护林冲最后尊严和人格的地方,只有去了那里,抛弃掉丰厚的军饷和舒适的生活,去苦寒的西北边塞,去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的西北边塞,和野蛮的西夏人不断战斗,不断战斗,打死打生,才有明天和未来可言! 林冲的眼睛里面,那股渴望似乎越来越强烈了,眼中的光彩似乎有恢复的趋势,他的拳头慢慢地捏紧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周侗诧异的目光和岳飞向往的目光。 终于,林冲咬紧牙关,紧皱眉头,开口了:“师尊,请恕弟子不孝,弟子可以穷顿,可以不得意,可以怀才不遇,可以虚度年华,但是唯独不能做狗!这是弟子最后的请求,最后的任性,还请师尊可以原谅弟子!” 周侗看了看岳翻,惊异过后,则是对着林冲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冲儿,你哪里有错?错的是为师,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没了志气,竟也把你想象的和为师一样没骨气了,呵呵呵,大宋朝的武人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是,为师一直相信,真正的武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如同狄青将军那样的真男儿,冲儿,为师希望,你可以成为下一个狄将军。” 林冲抱拳笑道:“多谢师尊!小五,小六,也多谢你们!” 岳飞露出了爽朗的傻傻的笑容:“没有没有,只要师兄可以想明白就可以了,蔡京那种奸贼一定不得好死,师兄这样的真男儿怎么可以做他的属下,师兄应该去西军,和西夏人打仗!把那些可恶的蛮夷彻底收拾掉!” 岳翻则微微笑道:“若是师兄可以立下大功,成为大将,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还记得,卢师兄好像和小种经略相公有所来往,不如让卢师兄和小种经略相公说一说,也好为师兄拿一个头彩,师兄进入西军之后也可以更好的站稳脚跟,只不过西军虽然有老种相公和小种相公这样的将军,却也有童贯那样的人,还望师兄多多注意。” 比起岳飞纯粹的恭贺,岳翻的建议就有很好的实施价值,林冲点点头:“师兄明白了,小五,小六,多谢你们,小六,你一直不想做武人,那无所谓了,好好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做大官,师兄也想在朝中有人做靠山,呵呵,小五,你一直都想参军报国,很好,师兄先去西军里等着你,等你过来,师兄带着你一起打西夏人!” 岳飞大喜过望:“好!待我再长大一些,一定来西北找师兄,一起打西夏人!” 岳翻拱手笑道:“小六明白,愿师兄多立战功,威震四方!” ……………………………… 入夜,所有人都睡了,林冲却还没睡,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面,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间,林冲手中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杆大枪,月光下,大枪闪烁着点点寒光,在林冲周身舞的密不透风,如片片梨花般炫彩夺目,也如暴雨般迅雷急速,正是周侗毕生绝学暴雨梨花枪。 不知什么时候,林娘子出现在了院落中,一双美目盯着身形灵动的林冲,面色淡然,丝毫看不出她在想着些什么,直到林冲舞枪完毕,才发现爱妻已经站在一边等候许久,爱妻心切的林冲急忙上前,握住了爱妻的手:“娘子,天色已晚,为何还不去睡?” 林娘子反握住林冲的手,并抽出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巾给林冲擦汗,幽幽的说道:“夫君不睡,奴家怎能入睡?” 林冲微微一叹,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林娘子点点头:“知道了,夫君欲往西北而去。” 林冲紧紧握住了林娘子的手,叹息道:“为夫此去,也不知能否博得功名,能否立下大功,更不知能否平安归来,若贞,你我夫妻三年,虽不曾有一子一女,但我却是真心待你,我亦知你是真心待我,但你才二十三岁,若是我战死沙场,你切勿为我守节,寻个良善人家,改嫁便是,如此,我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可……” 林冲没有说完,林娘子便捂住了林冲的嘴,林娘子没有哭,没有闹,反倒是露出了娇俏的笑容,好像在和林冲撒娇一般:“夫君这话如何说的?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若要离开东京,怎可不带上奴家一起去?夫君去哪儿,奴家就去哪儿,不论如何,不论生死,夫君去哪儿,奴家就去哪儿,夫君这一生一世,都休想把奴家丢走!” 林冲怔怔的看着林娘子,继而看到林娘子巧笑嫣然之下的面孔之下,一双美目中蓄满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感,紧紧将林娘子搂入怀中,哽咽道:“林冲何德何能,得娘子如此垂青,有娘子今日一番话,他日,若林冲侥幸,立下战功,必不负娘子!” 十三射天狼 林冲拒绝了蔡京伸出的橄榄枝,对他表示,我只想堂堂正正的做个人,而不是狗。 蔡京是怎么想的,反正林冲不知道,岳翻也不知道,反正岳翻知道的是,他给林冲出的主意就是拿种师中来压制蔡京,让林冲在拒绝蔡京的时候,说些软话,然后对蔡京说他本欲为蔡相公效力,可是他接到了来自于小种将军的信件,邀请他去西军效力,小种将军对林家有大恩大德,出于报恩的目的,他非要去西北参军不可。 岳翻估计蔡京心里面肯定极为不爽,老子对你一个武人如此优待,你居然敢拒绝我?我……我……卧槽!种师中?他娘的林家怎么和种师中扯上了关系?他还有这层关系?我去!那怎么不早去西北?偏偏这个时候去?一个种师中不可怕,可他背后的种家军甚为可怕,更别说童贯那个死太监,该死! 林冲回来以后颇为轻松,说蔡京没有为难他,而是好言抚慰,让他悉心为国效力,将来立下大功,为一方大将,再回京城把酒言欢。 岳翻知道,种师中这张牌打得很漂亮,蔡京纵使是权势滔天,也有力不从心的地方,比如西军,西军如今是在童贯的统帅下,童贯和蔡京不对付,蔡京尤为怨恨童贯,早些年还是蔡京举荐童贯监军西北,才让童贯有了立下大功的机会,但是童贯得势之后就开始目中无人,忘恩负义,不把蔡京放在眼里,童贯执掌枢密院拿下兵权之后,自然与蔡京分庭抗礼。 林冲舍弃蔡京而去投奔西军,在蔡京眼里,就是背叛蔡京去投奔童贯那个阉人,蔡京不恼怒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岳翻总觉得蔡京不会那么容易就把林冲放走,知道林冲能耐的蔡京,不会愿意看到老冤家童贯的力量再一次增强,于是岳翻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在林冲准备出发的三天之前,岳翻拿着几十个钱去大街上找到了几个乞儿,把钱放在他们面前,对他们说:“你们想不想要这些钱?”这些乞儿自然想要的不得了,一个个极为渴望的看着岳翻,岳翻笑道:“想要很容易,你们几个,知道蔡相公家住在哪儿吗?就是蔡京蔡相公!” 几个乞儿连连点头,直喊着“知道知道”,岳翻更满意了,对他们说:“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五个人,去给我盯在蔡相公家附近,盯住蔡相公府上的门,从现在开始,日日夜夜都要盯着,白天你们可以在街上乞讨,到了夜里,你们可以躲在灌木丛或者是树木后面,也给我盯着,进去了什么人,出来了什么人,进去了什么物件,出来了什么物件,统统都要告诉我! 这是五文钱,算是我预付给你们的酬劳,你们拿好了,一人一个钱,给我办好了这个事情,你们一人还有九个钱可以拿,记住,不论是白天黑夜,你们都要盯着,可以轮换着来,谁白天盯着,谁晚上盯着,谁来报告给我知道,我每天日落之时都会在这里等着你们,一天报告一次,明白了吗?” 五个小乞儿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为了十文钱而不断奋斗进取。 林冲显然没有岳翻的顾虑,他很开心的和林娘子打点行装,然后找到父亲和岳父,与他们商议行动日期,与他们商议前往西北的路线,林爸爸和张岳父好像并不太支持林冲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张岳父更舍不得女儿随着林冲一起去西北苦寒之地受苦,而林冲的本意也不是让林娘子跟着他一起去,可是林娘子意志坚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和夫君分居两地的妻子?夫君在西北受苦,妻子却在开封城享福? 林爸爸和张岳父没能劝说林冲和林娘子改变决定,也就只好认同,两人合计了一下,拿出了不少钱财,西北边境生活苦寒,需要钱财,而且林冲初来乍到西军,自然也需要上下打点一番,虽然有卢俊义之于小种将军的关系,可以得到小种相公的推荐和任用,但是林冲或多或少也要打点一下身边的关系,在东京城开封遇到的挫折要当作教训,一方面要立功,一方面也绝对不能忽视人际关系。 岳翻在疑惑犹豫和担忧中,并没有说出让林爸爸和张岳父一起前往西军的想法,在岳翻推测来,如果蔡京不会坐视林冲成为童贯的属下,那么极有可能对林冲下手,如果对林冲下手了,如何又能保证不对林爸爸还有张岳父下手?毕竟是在京城,虽然林爸爸和张岳父的直属长官不是蔡京,但是凭着蔡京的手段,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付林爸爸和张岳父,并不难。 至于他们的顶头上司高俅,是否会为此而出手可不敢确定,而且高俅作为名义上的全国最高军事统帅,而童贯却是执掌真正兵权的人,两人之间矛盾不小,高俅十有**会联合蔡京打击童贯,对于林爸爸和张岳父估计也就不会出手了,岳翻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现在想这些似乎有些太过于阴暗了,蔡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情就对林冲下死手,他估计还不屑于这样做。 三天之后,林冲把辞呈递交给了高俅得到了批准,估计高俅还没有弄明白林冲此时辞职是为什么,再说了估计他也不屑于知道,一个小小的教头而已,他手下不知有多少人都想做这个教头的位置,少了谁也不会造成混乱就是,林冲很顺利的得以脱身,靠着父亲和岳父的关系购置了三匹驽马和一匹战马,带上细软和家仆,一行数十人车马来到了开封城北门外。 林爸爸林妈妈围着林冲嘱咐着什么,张岳父和张岳母围着林娘子交代着什么,周侗带着岳飞和岳翻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并没有说话,岳翻也没有说话,五个乞儿为了那些钱是不遗余力的干活儿,每天蔡京府上到了些什么人到了些什么物件都详细的说给了岳翻听,岳翻很满意,额外赏了他们十文钱,这些乞儿非常高兴。 没什么奇怪的,一些官场上的人,一些财物和府上要用到的菜肉,还有一些空着的大车,一些需要蔡京亲自出门迎接的高官之类的还有一两个骑着马来的武士一样的人,岳翻想了想,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也就认定蔡京不屑于对林冲出手,只是觉得他是一条狗而已,一条狗又如何可以翻江倒海呢?所以权当晦气,没有理睬林冲,林冲自此就是如鱼得水,在西北边塞的苦寒中慢慢成长,慢慢磨练,成就不世之功。 林爸爸林妈妈还有张岳父张岳母已经嘱咐完了要嘱咐的话,显然老人家还是舍不得林冲和林娘子就这样离开他们,从舒适繁华的开封城去到西北苦寒之地,和西夏人打生打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过林爸爸和张岳父到底还是武人心性,相信真男儿就要在战场上磨砺自己,就要在战场上成长,而合格的妻子,就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去吧,只是……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拜别了林爸爸林妈妈还有张岳父张岳母,林冲林娘子和他们的五六个随从以及周侗岳飞岳翻三人也就分道扬镳了,周侗岳飞岳翻是要回到相州汤阴县,相州在开封以北,黄河北岸,而林冲林娘子他们则是要往西北延州而去,投奔种家军,投奔种家兄弟,于是大家就在开封城北门分手,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不知为何,岳翻在目送林冲他们朝着西北而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已经作古的苏轼先生写过的那首词,那首词,放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似乎,非常的贴切。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十四林冲危机(上) “真是羡慕林师兄啊!居然这样就可以去西军了,还是种家军,若是今后我也能去,那就太好了!”骑在马上,岳飞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一脸向往之色:“那里才是真男儿应该待着的地方,师尊,再过几年,弟子也想去西北投军!和师兄并肩作战!” 岳飞一脸兴奋的模样,不断对着周侗诉说着他今后的理想生活,金戈铁马,漫漫黄沙,刀光剑影,最后马革裹尸,成就不世之功云云,周侗慈爱的看着岳飞,微微笑着,时不时的看一眼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的岳翻,好像觉得岳翻在担忧着什么似的,自从和林冲分开之后,似乎岳翻就一直在沉思,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 岳翻的确在思考事情,和林冲分手,向着不同的地方前进之后,岳翻总觉得心里面有点不舒服,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有着死亡体验的人,他的第六感异常敏锐,每一次感受到奇怪的感觉的时候,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至少对于自己和家人来说是不好的事情,那种心里面七上八下,焦躁不安,总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感觉,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又哪里被我忽略了! 岳翻开始自己思考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情,来到东京之后,所遇到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都让岳翻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别的没什么,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蔡京招揽林冲不成的那件事情,可是蔡京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额外的举动,对于他而言,林冲只是一只小虾米,他根本不需要去对付林冲,林冲对他没有威胁,而且他的公务不可谓不繁忙,好歹也是宰相之位,不是吗? 可是这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一些官场上的人,一些财物和府上要用到的菜肉,还有一些空着的大车,一些需要蔡京亲自出门迎接的高官之类的人,还有一两个骑着马来的武士一样的人,这三日间进出蔡府的就是这些人和东西,对于蔡京而言,再正常不过了,哪里值得怀疑?哪里值得在意呢? 不对啊,不对啊,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定会发生,这是肯定的,一定会发生,我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可是,可是,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兴奋的挥舞着木棍的岳飞,一脸慈祥笑容的周侗,还有马匹,马车,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为什么?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人,菜肉,大车,官员,武士…… 等等!等一下!难道…… 岳翻瞪大了眼睛,仿佛浑身被电流击中,浑身鸡皮疙瘩狂起,头皮发麻,浑身忽热忽冷,心脏怦怦怦直跳,对了!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林冲有危险!有危险!还有林爸爸,张岳父,他们都有危险!有很大很大的危险! 原来是这样,蔡京,蔡京老贼,他果然不安好心,居然仅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对手,一个根本察觉不到可能的危险,他居然就会下此毒手!果然,果然,国之大贼,断然不能以一丝丝的善意去揣测,对于这种人,要不惜以最深刻之恶意去揣度,才能与之对抗,否则,你会连如何丧命都不知道。 当务之急,就是救林冲! “师尊!兄长!师兄有危险!我们要快点赶过去!”岳翻大声喊道,然后猛然催动胯下马匹,不顾一切的往林冲所走的方向而去,才刚刚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岳翻相信可以赶得及,如果蔡京他们尾随着自己这些人出城,至少也要到了人烟稀少之地才可以下手,这里是开封城,大宋首都东京,周围遍布禁军军营,熟知这一切的林冲只要可以冷静,定然可以且战且退冲到禁军军营里面寻求帮助,只要到了禁军军营里面,蔡京的人手定然不敢乱来。 但是很严重的问题就是那些人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里动手,而是打算等林冲走出了禁军保护范围的时候再动手,或者根本就是在林冲必经之路上埋伏!对!埋伏!埋伏!早就准备好,击杀林冲和他的家人!那对于林冲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在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啊,一定要赶上啊! 周侗和岳飞根本不知道岳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但是看着岳翻这样的表情和举动,他们来不及多想,一大车的物件就丢弃不管了,直接追着岳翻而来,周侗护徒心切,岳飞护弟心切,一并忘记了一整马车的物品和带给父母的礼物。 岳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会那么激动,乃至于忘却了一切威胁,忘却了自己十岁的身体还不能完美的驾驭那匹马,忘却了自己十岁的身躯并不高大,并不强壮,并不能够构成威胁,一旦遇到了那些杀手,自己很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在赶过去的途中就会坠马而死,自己的体力不强,最差的就是体力,十岁的孩子,无论营养多好,都无法支撑长时间距离的马上行动。 岳翻一向都不会这样做,骑在马上只是慢悠悠的行走,就连当初学习骑马的时候也是选择在冬天——衣服穿的厚,相对而言更安全一些,几乎没有纵马奔驰过,而这一次,的确是第一次,岳翻忘记了一切,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救林冲。 此时此刻,对于一切还毫无所知的林冲,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从方才开始,就很少看到行人了,别说从对面而来的行人商旅,后面来的人也没有看到,此处距离开封城并不远,按照规矩,是需要有禁军巡防的,虽然对于禁军深深了解的林冲知道禁军不会老老实实的巡防,但是至少也该有些人烟才对,开封城周围,可是整个大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一个人也看不到,实在是不对劲。 不过林冲并未有太大的怀疑,对于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的他,只是在憧憬着抵达延州参加西军之后的金戈铁马和沙场建功,整个西北区域是在王安石变法之下唯一一处受益最大的军事地区,在这里,就好象是一片军事特区一样,这里的军队可以被武将管辖,可以被武将统帅,乃至于军队将领基本上都是世袭的,独立于整个宋代军队之外,所以,西军的战斗力强大不是个奇迹。 林冲一直憧憬着可以带领一支铁骑,一支打上自己烙印的林家军,可以被这样称呼的军队,其主将绝对是大将! 我要做大将! 怀揣着这样的梦,林冲甚至失去了往日的警觉,对于林冲来说,警觉一直是他的生命,作为一个强大的武者,他不该有这样的失误。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林小二都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官人,这条道路小人也不是第一次走了,可还是第一次没见到人,走这条路去长安和洛阳的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在少数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马车里的林娘子听闻此话,稍微有些怀疑,探出头来询问道:“夫君,可有什么不对的?” 林冲伸手拍了一下林小二,然后宽慰林娘子道:“娘子无需担忧,没什么不对的。”接着瞪了林小二一眼:“就你多嘴!没人便没人,要那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寻个老相识吃酒?” 林小二抖了一下,就没再多嘴了,不过心里面还是在寻思,嘴巴里也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林冲没在意,只是看着蔚蓝的天空,不断的畅想着未来,畅想着无限的可能…… 十五林冲危机(下) 到了这种时候,岳翻反而更加担心还在开封城内的林爸爸和张岳父一群人,蔡京既然打算对林冲下手了,那么林爸爸和张岳父的安全如何得到保证?他们的上司高俅会为了下属而和蔡京作对吗?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与其寄希望与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还不如主动出击,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一条路可以走! 救出林冲,救出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家子人! 岳翻开始细密的转动自己灵活的可靠的大脑,救林冲是首要任务,而救出林爸爸和张岳父才是生死时速,一定要赶在蔡京知道干掉林冲的行动失败之前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家子人给带出开封城,使劲儿的往西北走,只有抵达了延州,得到了种家军的庇护,林冲才能安全,而且这个事情还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你说蔡京主使了刺杀一个小小教头的事件? 谁信啊! 当时就这样吃一个哑巴亏吗?就这样认栽,对蔡京不作任何反抗?岳翻还真有些不爽,虽然他从来都不愿意和别人正面冲突,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背后阴人的手段,相反地,从过去的学生时代一直到如今的大宋岁月,岳翻从来都是一系列阴人事件的幕后主使者,他没有正面出手的胆气,但是,背后阴人,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乐-文- 惜命者,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是无所不为的。 但是岳翻多么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蔡京,他居然如此,如此心胸狭隘,对于一个根本算不上任何人的小小教头都要赶尽杀绝,这样的人,哪里有担任宰相的气魄?高位者,最重要的涵养就是大度,瑕疵必报之人,绝对没有身居高位的资格,人家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而蔡京的肚子里,估计只能装得下一餐饭食。 岳翻的期望落了空,蔡京真的是一个肚子里面只能装得下饭食的家伙,就在林冲还在畅想着无限美好的未来的时候,突然之间他浑身寒毛竖起,心脏极速跳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他的**脱离了大脑的掌控,整个人突然身体前倾,抱住了马脖子,与此同时,三支箭擦着林冲的头顶飞了过去,正中林冲身后那个倒霉的林小二…… 林小二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坠地身亡,死不瞑目,林冲回头一瞥,大惊失色,随行剩余的两男两女四个下人失声尖叫起来,两个女子已经吓得瘫倒在地,两个男子好歹没有瘫倒在地,只是呆立当场,林冲随之大喝一声:“保护夫人!”然后跳下战马,拔出佩刀冲向了林娘子的马车,林娘子掀开幕帘往外一看,只看到林冲焦急而扭曲的面庞,林娘子吓了一大跳:“官人,这,这是怎么了?” 林冲没来得及回答,就又是身体一侧,躲过了两支弓矢,林娘子被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缩回了马车中,哭喊着:“官人!官人!官人!” 林冲心急如焚,刚要呼喊剩下的两个男仆相助,一转眼却看到两个男仆和一个女仆已经被弓矢杀死,只剩下最后一个林娘子的贴身婢女锦儿,锦儿也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林冲一着急,一手提着锦儿就丢进了马车中,然后不管锦儿的惊呼,回身扫视周围,道路两边都是密林,哪里看得见贼人身影?正在焦急万分之时,又是一支弓矢射出,林冲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弓矢,定睛一看,一甩手把弓矢扔了回去,下一瞬间,一声惨呼,林冲终于锁定了贼人的位置:“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作祟!速速与我出来!” 随着周侗学习弓箭之术的林冲自然不会被最熟悉的弓箭伤到,只是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又是五六支弓矢射出,似乎贼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暗箭伤人,林冲心中又惊又怒,耳畔边林娘子和锦儿的惊呼声让他心烦意乱,四处扫视,却看到了放至于马匹身侧的弓箭,心中一喜,快步朝着马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不断有弓矢射击林冲,林冲一边躲避,一边暗自记下这些弓矢的位置。 距离战马还有数步之远时,林冲纵身一跃,冲到了马匹边上,伸手拿下大弓,抽出弓矢,回身向右边一箭射出,继而又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调转弓箭方向,又是一箭,赫然是周侗毕生绝学左右开弓之术,随着两箭射出,两声惨呼相继响起,林冲心中大喜,又准备弯弓搭箭,结果却在此时听到了林娘子和锦儿凄厉的呼喊,林冲一看,顿时目眦尽裂,居然有黑衣蒙面贼人趁着林冲不在马车周边,冲到了马车边上把林娘子拽了出来,锦儿死死抓住林娘子的衣服不让贼人抓走林娘子,却被贼人一脚踢开,撞在拉车马匹身上,引得马匹受惊,带着马车狂奔而走。 林冲大吼一声:“贼人休伤我妻!”奋起一身力气,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那贼人后脑勺,贼人应声而倒,林冲护妻心切,丢下弓箭冲向了爱妻,紧紧抱住了痛哭不已的林娘子,结果听到一声马匹的哀鸣,回头一看,又是大惊失色,跟随自己数年的爱马追风已经身中数箭,倒地而亡,自己再也没有快速离开这里的机会,接着,入目便是十数个黑衣蒙面贼人手持砍刀出现在道路两旁,林冲回头看看,结果后方也出现了十数个黑衣贼人,林冲知道,自己被埋伏了,这是一个陷阱! 从出了开封城开始一切的不对劲,或许都已经可以说的通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和自己有那么大仇恨,要在这里把自己杀死,锦儿和林娘子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林冲丢了砍刀,又失了弓矢,大枪还在已死的爱马身上,拿不到,只剩下空手双拳,前后退路皆被截断,又有哭哭啼啼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的两个女人,林冲已是瓮中之鳖。 却说周侗岳飞岳翻三人发觉不对劲,朝着林冲的路线追来之时,却愕然发现那条路已经被一队兵士封堵住,欲走这条路的客商都被要求走上其他的路,周侗拦住一个商人询问,商人说也不知怎的,突然说这条路上有大虫出没,官军正在围剿大虫,以前也没听说过这里有大虫,走了很多次了都。 岳翻大惊失色,却是不曾想到蔡京居然动用那么多人手,只为了杀死林冲,极端焦急之下,却是周侗开口说道:“果然事情蹊跷,冲儿方才走过,这里就被封堵,翻儿的猜测不无道理,飞儿,翻儿,若是硬闯,定然会打草惊蛇,为师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过去!” 岳飞大喜,正要跟上周侗,岳翻却说道:“师尊,弟子不仅担心师兄,更担心师兄之父和岳父,贼人不管是谁,既然对师兄出手,定然不会放过师兄全家和嫂嫂全家,我等不得不做准备,趁现在贼人还不知道我等已经知道他们的事情,应当立刻进入东京把师兄一家还有嫂嫂一家带出来,以绝后患!” 周侗面露难色:“此话有理,但是你我师徒仅三人,救援冲儿已经危险,又有谁可以去东京城?翻儿,你必须待在为师身边!否则为师不放心!” 岳飞开口道:“老师,六郎,就让我去吧!我去东京城,带出师兄全家和嫂嫂全家,老师和六郎去救出师兄!我年纪小,蔡京那老贼肯定不认识我,我去把林伯父和张伯父带出来,一定可以的!” 岳翻还没说话,周侗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飞儿,你的武艺为师还有信心的,不过飞儿,你要记住,如果事不可为,万万不可暴露自己,也不可意气用事,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贼人不敢在东京城内肆意妄为,只要救下冲儿,我们还有机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切不可意气用事!你可明白?” 岳飞点头:“徒儿明白!师尊,徒儿去了!六郎,跟紧师尊,注意自己的安全!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看着岳飞担忧的脸庞,岳翻点头:“我知道了,兄长,你才要注意,切莫意气用事!切莫意气用事!若是成功离开东京城,一定要立刻上前往西北的官道,官道上人多,蔡京老贼绝对不敢乱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在官道上找寻你们,知道吗?” 岳飞狠狠地点点头,拨马朝着东京城而去,岳翻则在周侗的带领下从小路追赶林冲,路上,周侗嘱咐岳翻:“翻儿,你还太小,武艺稚嫩,如果当真有贼人,你千万不要与之交战,只需拿着弓箭自保即可,一切交给为师,你可明白?一定不要上前!” 岳翻握紧了插在囊袋中的小弓箭,点点头:“弟子明白!” 十六为什么,我动不了 林冲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中,身边是两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子,手边没有一件兵刃,爱马已经死去,更没有过往侠客可以相救,他自忖必死,只是好不甘心,好不愿意,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这默默无闻之地,死于一群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手里,还有爱妻和一个无辜的孩子,都要与自己共赴黄泉了。 那些豪情壮志,打造一支林家军的豪情壮志,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放弃东京城的荣华富贵,来到西北苦寒之地风餐露宿,就是为了心中理想和壮志,可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要在阴谋中结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现在才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伏击,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谁都不敢招惹,到底是谁那么狠心那么恶毒,要把自己杀了?到底是谁? 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了,贼人缓缓靠近,张弓搭箭者不计其数,只要贼人首领一声令下,自己和家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林冲只能抱紧爱妻和锦儿,静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只是最后一刻迟迟不降临,林冲却反而听到了天籁之音:“贼人!休伤我爱徒!” 周侗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前来临,骑在马上弯弓搭箭,三支箭矢同时射出,正中三个贼人脑门,三个贼人同时倒地身亡,群贼大为震恐,周侗极为擅长箭术,更擅长左右开弓绝技,此刻更兼狂怒,箭术水平超常发挥,竟是直接使出三星连珠之绝技,连着三次,九支箭矢射的贼人人仰马翻,一时间群贼混乱不已。 林冲恍若获得新生一般大为惊喜,看准机会,拉着林娘子和锦儿冲到了死去的爱马身边,一手抓起了大枪,一个突刺就是穿透了一个贼人后心,一脚踢过去,这贼人直直倒地而亡,林冲大枪在手,心中有底,对着身边的爱妻和锦儿大喝道:“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然后主动向贼人发起攻击,一杆大枪使得如暴雨倾泻,正是暴雨梨花枪三十六式中主打进攻的暴雨十八式。 被伏击的怒火和险死还生的惊喜,促成了林冲勃然大怒,家仆的死去和爱妻的遇险,更让林冲失去了平常的谨慎,心中只想着叫这群贼人永世不得超生,林冲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完全的武艺,那已经不下于周侗的超绝枪术。 至于周侗,则在射出了整整十支箭之后,飞身跃下马,只是一拳就打得一个贼人吐血倒下,虽然已经花甲之龄,可是周侗老而弥坚,更兼护徒心切,发挥出超常实力,一拳打飞一个贼人之后,抽出马上佩刀,贼人惊恐的发现这白胡子老头的战斗力是如此可怕,一刀一个,不留活口,林冲拿到大枪之后已经是可怕至极,白胡子老头更加可怕,这两人组合起来,端的是恐怖。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衣贼人已经横尸十数人,已经渐渐落了下风,黑衣贼人首领一看事情不妙,想起了蔡京的嘱咐,本想撤退,却不得不咬着牙坚持下来,大喝道:“给我顶住!定要取了他们的性命,取了……啊……痛煞我也!!!”话没说完,一支羽箭已经插入了他的右肩膀处,黑衣贼人首领大为疼痛,惊恐之下定睛一看,却只瞧到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郎骑在马上,弯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岳翻也是第一次拿箭射人,虽然射箭靶的时候岳翻射的比岳飞准,但是那终究是死物,不会动弹,也射过活物,不过是些鸡鸭或者飞鸟之类,却没有活人,周侗肯定杀过不少人,早年从军,中年当官,杀过辽人夏人,也杀过强盗逆贼,林冲早些时候也随着他父亲一起剿过盗匪,当然也是杀过人的,更兼贼人要害他全家,他更不会害怕,但是…… 岳翻从没杀过人,也没见过杀死人,死人见过,但不是饿死的就是病死的,没见过血,也没见过当场杀死人,生在和平年代的他更是难以想象这样短兵相接拼死拼活的场面,更不能想象周侗一刀下去把贼人劈成两段的模样,那肠子内脏流了一地的场景,差点让岳翻呕吐出来,身子不住地发抖,就连举起弓箭想要擒贼擒王,手都还在不停的发抖…… “扫把星!快死去吧!” “扫把星!别靠近我!会死人的!” “去死吧!” “你怎么还活着?快去死啊!别过来!你别过来!” …………………… 尘封已久的痛苦记忆,那种让他不愿再回想起的眼神,不想死的执念,一定要活下去的誓言,深深的胆怯,死人的鲜血,内脏,破碎的记忆碎片……种种感情汇聚在一起,岳翻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剧烈的抖动,眼前的世界一片晃动,好不容易拉开的箭矢,却在还没有瞄准的时候,明明可以瞄准的时候,发射了,箭矢的确射中了那贼人首领,却失之毫厘,未能取了他的性命,反而促成了他的狂怒…… “小贼!居然敢暗箭伤我!看我取了你的性命!把你大卸八块!”贼人首领大怒,持刀冲向了并不远处的岳翻。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岳翻,肯定会吐槽一句:“说我是小贼?说我暗箭伤人?我好久没有听人把瞎话说的那么清新怡人了!我整个人都绿箭了!” 但是岳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身体停止了抖动,但是却一动不能动,明明已经弯弓搭箭,拉开的箭矢,只要一松手,就可以射击,再不济也可以威慑那贼人首领,贼人首领也是如此,原本还稍微有些忌惮,可是岳翻看到了贼人首领那择人而嗜的恐怖眼神,心神剧震,双手一松,连弓带箭掉落在地,整个人不知为何向后一倒,掉下马匹…… 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看着快速冲过来的贼人首领,岳翻却一动也动不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恐惧的看着贼人首领不断地冲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岳翻甚至看到了贼人首领那带着戏谑的恐怖眼神…… “休伤我徒!!!!翻儿!!!”周侗大喝一声,手中砍刀脱手而出,直直地飞向了贼人首领,直接插入了贼人首领的脖梗之间,岳翻没有听到周侗的大喝,他已经恐惧到了什么都听不到的地步,他只看到了贼人首领被突然投掷而来的砍刀刺入脖梗,应声而倒,就倒在他的面前,他手中的刀就落在了岳翻的手边…… 岳翻把目光转移到了周侗所在之处,却看到失去砍刀的周侗被一个贼人砍中了手臂,鲜血四溅,周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身后贼人举起砍刀就要砍下去,岳翻又看到了林冲着急之下把手中大枪投掷出去,正中那贼人胸口,贼人应声而倒,林冲却也被贼人砍中一刀,右臂受伤,回身一脚踢飞了那个贼人,却又被另一个贼人划破胸口…… 明明那贼人首领的砍刀就在自己手边,可岳翻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明明只要抓起砍刀丢给周侗或者林冲,情况或许就有改变,但是……或者,或者把弓箭拿起来,射一箭,或许……或许……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动弹不得……为什么……我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除了畏惧,还是畏惧,面对眼前的一切,却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动一下啊……动一下啊……你倒是动一下啊……只要……只要动一下而已……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不到…… “哇呀呀呀!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吃我鲁达一棒!” 无边无际的恐惧中,岳翻觉得自己不断地下沉,下沉,下沉,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直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里面出现了一道光彩…… 十七鲁提辖 说起来,鲁达也觉得自己非常郁闷,接了小种经略相公的钧旨,往东京来办事,时间紧急,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却不小心把马给累死了,虽然鲁达知道自己体格强壮,身体笨重,但是那匹马也太没有用了,说起来也是,这东南马也就能送送东西,怎么敢当作战马来使?好的战马不是在军中就是在西夏人手里,自己这儿却是一匹好马都不得,唉…… 走着走着,却也累了,正好路过一片茂密树林,瞅着天也黑了,距离东京城也没几步路了,反正今日是到不了东京城了,那,那就干脆睡一觉,于是鲁达拿出随身带着的酒葫芦,还有一包野猪肉,找了一个舒服的地儿,大吃大喝一顿,一不小心喝多了点儿,倒在地上就睡了。 夜里面,鲁达朦朦胧胧听到些动静,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便又睡死过去,等到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却是被一阵嘈杂叫喊声和兵器相交声给惊醒了,宿醉的后遗症显现出来,脑袋有些不清楚,疼得厉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四处环视一圈,那嘈杂声和兵器相交声却是愈加响亮,还有女人的啼哭声,鲁达渐渐的清醒过来,觉得事情不太对。 兵器相交,还有女人的啼哭声,这,这该不是遇上强人打劫良善人家了吧? 鲁达虽是粗豪的性子,但却是粗中有细之人,转念一想,自己这样贸贸然冲出去,万一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岂不坏事?还是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好!于是鲁达提着自己的水火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把疼痛压下去,弯着腰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惊讶的看到约莫三十多个黑衣蒙面人围攻一个护着两个女子的男儿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 哦!还有一个手持弓箭的小娃娃! 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不好!那小娃娃估计没见过大场面,被吓坏了,居然丢了弓箭坠马了!哎呀!不好!不管了!要上了!救人重要!哎呀!那老头儿和那男子都被砍伤了!大事不好!那群黑衣贼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哎呀!头疼…… 鲁达刚要迈步,却被剧烈的头痛给硬生生逼着停了脚步,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一拳敲在自己的脑壳上,睁开眼睛,大喝一声:“哇呀呀呀!贼人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吃我鲁达一棒!” 鲁达嗓门很大,孔武有力,天生一身的神力,这才被种师中给看重,提拔到身边做了一个经略府的提辖官,平日里多有照顾,鲁达感念种师中恩德,尽心竭力为他办事,而种师中身边亦是高手如云,鲁达不断的和他们较量,不论是气力还是武力都是极大的提升,更兼种师中的照顾,每日饭食必有肉,必有酒,鲁达的身体更加健壮,霸王举鼎之力怕是和鲁达的气力差不了多少了。 这些贼人虽然人多,但是被鲁达突然杀出来大吼一声给弄得措手不及,那大嗓门儿甚至把距离鲁达最近的一个黑衣贼人给吓得瘫倒在地,直接被鲁达一棍子抽在脑袋上,脑袋开花,接着鲁达冲向了林冲,大喝道:“郎君且撑住!鲁达前来相助!哇呀呀呀!贼人看棒!” 鲁达的水火棍不是一般的水火棍,那是种师中特意找人为鲁达打造的百炼钢棍,重达七十多斤,整个经略府除了鲁达没人能舞的起来,这根大棍挥舞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端的是人间凶器,经略府七八十个好手没一人敢于靠近鲁达十步之内,私下里都有人称呼鲁达为“钢棍无敌鲁提辖”。 那些贼人在人高马大的鲁达面前就像是小老鼠,鲁达一挥大棍,绕了一圈,三个贼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失了性命,鲁达又往前冲,一棍把一个贼人的脑袋打爆,一脚踢飞一个贼人,回身反手一棍把一个欲图偷袭的贼人给连人带刀打飞出去十几米,正好落在了倒地的周侗身边,周侗定睛一瞧,大喜过望,没受伤的右臂拿起砍刀,往前一跃,一刀劈翻了一个贼人,朝着岳翻冲了过去,林冲也拾起一把砍刀,前去相助鲁达,两人联手,渐渐压制住了黑衣贼人。 鲁达本就是杀人如麻的性子,跟着种师中打过西夏人,剿过盗贼,手上的西夏人命和宋人命加在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在增添了七八个黑衣贼人,战绩更显辉煌,揪住一个贼人,一拳下去打得他满脸好似开了染坊一般,两拳下去贼人就没了气息,鲁达厌恶的看了那贼人一眼,甩手一丢:“贼厮!”。 却说周侗实在是担忧倒地不起的岳翻,奋起余勇冲到了岳翻身边,挥刀砍翻一人,拉起岳翻就冲到安全的地方,丢下砍刀,拿起岳翻的小弓箭,弯弓搭箭,忍着左臂的疼痛,幸好岳翻的小弓箭不是太硬,他还使得了,于是,刷刷刷三箭,取了三人性命,引得鲁达大喝道:“老丈好箭术!哈哈哈哈哈哈!贼人受死!” 周侗冷静的射杀贼人,鲁达和林冲大杀四方,很快,黑衣贼人溃不成军,纷纷妄图后退,首领早就被杀,没人指挥,便四散逃命,林冲和鲁达反而追击不得,又是周侗弯弓搭箭,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其精准的射击,一箭接着一箭,没让一个贼人离开这里。 最后一个贼人被射中后心而死,林冲和鲁达也解决掉了各自的对手,周侗心神一松,弓箭掉落在地,整个人瘫倒在地,六十余岁的老人家早就到了极限,若不是为了保护岳翻,怕早就支撑不住了,更兼左臂受伤,鲜血不断流出,染红了半边衣衫,已是强弩之末。 林冲也受了伤,胸口更被一刀砍中,也在往外渗血,端的是骇人,林娘子和锦儿险死还生,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停流泪痛哭,林娘子还好些,看到林冲受伤,便哆哆嗦嗦的来到林冲身边为他包扎,至于岳翻,更是动弹不得,整个人呆呆傻傻,仿佛丢了魂儿一样,还能站着的完好无损的,也就是鲁达一人了。 “却是不曾想到遇到了这种事情,幸好诸位安全无事,洒家鲁达,乃是小种经略相公府上提辖官,这群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夺人钱财,害人性命,端的是可恶!如今全体伏诛,算是恶有恶报,不过,这位郎君和这位老丈倒是好本事,一身武艺,真是难得,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啊……那小郎君和二位夫人,没事吧?”鲁达赶到周侗身边,把周侗扶起,一边帮周侗包扎伤口,一边这样说道。 十八血债血偿 一场危机在鲁达的介入下得到了解决,虽然周侗和林冲都受了伤,林冲的三个仆人也丢了性命,但是好歹主人还活着,现在除了情况还不明朗的岳飞以及林冲和林娘子的家人,大家已经较为安全,周侗心疼的看着一脸呆滞的岳翻,然后对林冲和鲁达说起了之前岳翻的判断,林冲面色铁青,林娘子也一脸担忧,不知所措。 鲁达一听完,一拍脑袋壳儿,大怒道:“洒家就知道蔡京那老贼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种相公还特意嘱咐洒家不要和蔡京作对,洒家原以为宰相好歹有点儿度量,却不想这蔡京老贼如此卑鄙!洒家定要上报小种相公!参那蔡京老贼一本!” 林冲心烦意乱,周侗心念爱徒,都没有注意到鲁达口中所称那小种相公正是林冲要去投奔之人,他们全身心都在岳飞和家人身上,东京城如今就是龙潭虎穴,而小岳翻如今受到惊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然还可以问问小岳翻有什么计策,可现在小岳翻还没缓过劲儿来,周侗和林冲想不到任何办法。 正在林冲决定冒死回东京城救出父亲和岳父一家人的时候,鲁达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兄弟,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之人了,唤你一声兄弟,你不介意吧?” 林冲一愣,随即说道:“在下还不曾感谢鲁提辖救命之恩,兄弟之称却是担不起,只是现在情况紧急,在下家人处于危难之中,在下必须要回东京城救出他们,如果,如果在下可以活着逃出来,一定会找到鲁提辖报恩,若是在下不能活着出来,那便是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鲁提辖救命之恩!” 说着,林冲就要冲回东京城,不曾想却被鲁达拦了下来,鲁达摸着脑袋,皱着眉头开口道:“林兄弟不要冲动,你这样出去,还没走几步,就要被那些蔡京老贼的官军给收拾掉!更别说你还有伤在身,方才老丈不是都说了吗?蔡京老贼已经派兵把这条道路的入口给封了,洒家来的时候却是没有看到出口被封,大概是蔡京老贼的手伸不了那么长,那里可是咱们西军的地界。 因为这条路的那一头路不好走,只是稍微近些,一般来说洛阳长安那边的商旅都不太愿意走这条路到东京,更多人走官道,从东京往这里走的,也就是图个省事儿,在前边也会改道上官路,洒家只是图个便利,这才冲过了过来,结果马匹累死,下不了官道,却不想正好赶上了这种事情。 洒家寻思着,洒家已经走了六七日路程,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看到,这里距离东京城也就半日路程,蔡京老贼肯定是算计好了,就在这儿伏击林兄弟,这才把那条路的入口处给封了,估计也想不到洒家会突然出现,现在这些黑衣贼厮已经全部死绝,也没人会去给蔡京老贼报信,老贼得不到报信,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但是算好了时候,肯定会派人过来看看。 咱们倒不如把这里给拾掇一下,把这些黑衣贼厮的尸首丢入丛林,然后把一切都给掩藏好,算是打扫战场吧!然后悄悄从这里改下官道,下了官道,人就多了,蔡京老贼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蔡京老贼不认识洒家,洒家入东京城帮你等就是了,至于那岳飞小兄弟,倒是好胆量,林兄弟,你告知洒家令尊和令岳父所住之地,洒家便去一趟,便是蔡京老贼亲自来如何?洒家是经略府的人,蔡京老贼管不到洒家!” 鲁达一番话说下来,直说的林冲发愣,倒是周侗听的连连点头,赞叹道:“鲁提辖好本事,我师徒逢此大难,能遇到鲁提辖却是大幸,老夫周侗,殄为刘光世将军幕府参赞,刘将军和小种相公具为西军,这次回去,定有重谢!” 鲁达连忙拱手:“原来老丈便是周侗周老?洒家倒也见过刘将军,刘将军盛赞周老乃是廉颇再世,洒家甚为仰慕!” 周侗看了看怀里的岳翻,一脸的担忧:“可惜时候不对,不能与鲁提辖把酒言欢,我师徒已经无能为力,一切,都要靠鲁提辖了,小徒岳飞应该还在东京城中,还请鲁提辖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的性命啊!” 林冲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若提辖能救下家父和岳父一家人以及师弟岳飞,林冲便是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提辖大恩大德!” 说完林冲就要磕头,鲁达大喝一声:“这是为何!”然后双手抓住林冲双手,激动道:“随时初次见面,但也算是共患难过,洒家也与林兄弟一见如故,谈何做牛做马?洒家看重的是豪情男儿,不是牛马!这等话莫要在说!” 林冲双目含泪,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点头,鲁达这才露出笑脸,环视一圈,又换上了深思的模样,继而开口道:“林兄弟和周老身上都有伤,血迹斑斑,便是下了官道也容易暴露,还是想办法处理伤口,换掉带血衣衫,然后再下官道,看看能否遇上好心人,求些金创药之类的,便在前方官道上等待,记得那里有一颗垂杨柳,就在那大柳树之下会面! 洒家这便入东京城,若是明日午时洒家还没有出现,那么林兄弟和周老就要立刻离开这里,洒家怕是不能救出岳飞小兄弟和林兄弟家人,但,洒家也会尽力保全她们性命,然后请小种相公和京中好友出手相助!” 周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刚要拜谢,身子又一个趔趄,鲁达连忙上前扶住周侗,开口道:“周老身上有伤,不可轻动!” 周侗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当真要感谢鲁提辖,只是事情紧急,暂时说不得太多,只希望鲁提辖注意自身安全,也要尽可能救出飞儿和冲儿家人,老夫感激不尽!”说着,周侗双眼微红,竟是留下了眼泪。 林娘子和锦儿抱在一起,小声啜泣,林冲早已泪流满面,岳翻呆呆傻傻什么也说不出来,鲁达只觉得一阵哀伤,一种责任感和被嘱咐大事的被信任感油然而生,挺胸道:“初次相见,林兄弟和周老就以家人和爱徒相托付,洒家若是救不出他们,便提头来见!林兄弟,周老,告辞!” 鲁达提着水火棍,迈开步子朝着东京方向跑去,周侗和林冲望着鲁达离去的背影,心中百般滋味,少顷,周侗开口道:“冲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按照鲁提辖说的,咱们把这里给整理一番,然后下官道,总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还有,要找个大夫才是,不说你我的伤势,翻儿,他……” 林冲这才注意到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的岳翻,急忙走过来,询问道:“小六怎么了?师尊?” 周侗流泪叹了口气:“只能说,过度惊吓吧!翻儿到底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种场面?为师失策了,还让翻儿遭遇到如此境况,若是翻儿有个好歹,为师可如何向他父母交待啊……翻儿啊……你且醒一醒啊……我的翻儿啊……你可不要吓唬为师啊……翻儿啊……” 林冲皱紧眉头,回身看了看凄凄惨惨的林娘子和锦儿,仰天叹息道:“一切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过于相信蔡京老贼,也断然不会如此!” 一念至此,林冲只觉得一股浓浓怒气由心底直冲天灵盖,顿时难以抑制的杀意使得林冲双目露出凶光,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浓浓杀气,咬牙切齿,林冲一拳捶在地上,不顾鲜血直流的伤口,低吼道:“蔡京老贼,若是我师弟与家人有三长两短,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定要你血债血偿!!!” 十九鲁达救人(上) 却说鲁达别了林冲和周侗一行人,带着一身责任感,直直的朝着东京城而去,只是可惜失了战马,如果战马还在的话,也就可以更快一点赶到东京城,而不用以这样的龟速赶向东京城,鲁达心中着急,但是他也是有极限的,跑着跑着,就受不了了,宿醉之后,又是一场大战,体力损耗甚大,气喘吁吁之下,鲁达甚为烦恼。 天无绝人之路,正在鲁达心急如焚之际,一声马匹嘶鸣引起了鲁达的注意,鲁达突然一愣,然后直起身子四处环视,结果正好看见了一匹拉着马车的高大马匹正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鲁达还有些纳闷儿,这里怎么会有无人驾驶的马车呢?走近那马和马车,鲁达的确没有注意到有人,只是一匹马,那马见了鲁达,也不怕生,依旧低头吃草。 但凡武人就没有不喜欢好马的,鲁达自然也是一样,这匹马一看就是上好的马,体格高大,四肢强壮,牙口非常好,就算是在骑兵较为强大的西军内部,这样的好马也不多见,鲁达心下喜爱不已,便上前抚摸了一下,马匹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还很喜欢鲁达一样,主动凑上去拱了拱鲁达,引得鲁达心中大喜。 “既然你与我如此有缘分,那,那就一起走吧!现在救人要紧,也不是找失主的时候,若是,若是后面寻得失主,再,再把你……不,付钱就是了!你从此以后就是我鲁达的坐骑了!哈哈哈!这些绳子颇为碍事,待洒家为你除了去!”鲁达一边抚摸着这匹马柔顺的鬃毛,一边为它解开连着马车的部分,继而翻身上马,坐于马匹之上,觉得非常舒适。 这马也是驯服之后的马匹,看来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鲁达骑上去,它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而是很温驯的承认了鲁达对它的主权占有,自此江山易主,改姓鲁。 鲁达大喜,大笑三声,把目光投向了东京城方向,抚摸着马头,低声道:“洒家今日结识了几个好汉,又杀了一群贼厮,还得了你,实在是收获良多,现在,洒家还要去那城里面为兄弟办些事情,就要看你了,等办完了事情,洒家就把那好兄弟介绍给你认识!哈哈哈哈哈!驾!” 鲁达催动跨下战马,战马嘶鸣一声,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迅疾如风,鲁达享受着风驰电掣的快意,一边暗自喜悦,自己白得了那么大的便宜,这样的好马,就算是在和西夏接壤的地方,估计也不常见,体格如此高大,如此强壮,一般都是统制以上的军官才可以拥有,这荒山野岭的,真是不知道什么人才能拥有它…… 他当然想不到这是林冲的父亲和岳父联手托了多少关系才为林冲购置的一匹上好战马,专门为了林冲以后上战场需要而准备的,据说是从辽人手中买来的,林冲还没舍得骑,用来拉车,慢慢地走,怕自己忍不住纵马奔驰,不想损耗这匹好马的脚力,俗话说好刚要用在刀刃上,好马要用在战场上,这马的损耗也是很大的,当初太宗皇帝和真宗皇帝两场大战,就把多少万匹马给打没了。 鲁达骑上这匹马,风驰电掣般冲向东京城,一路走一路寻思着,自己这样单枪匹马的过去,万一蔡京老贼已经提前动手,倒不至于当场格杀,但是置办个罪名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两家人投入大牢倒是不难。 鲁达听说过这样的事儿,把人家诬陷入狱,然后买通狱卒,暗地里使点儿手段,再买通监狱主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掉教头和提辖这样的下级武官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鲁达这个提辖官说起来品级和俸禄倒是和张岳父差不多,从七品,但是地位上,却是天差地别,鲁达若是犯了事儿,别说监狱官和狱卒,就是蔡京也不敢贸然下手,鲁达是西军体系内的经略府提辖,直属于种师中的提辖官,不归京官管理,没有种师中的允许,旁人难动鲁达。 再者说了,天子脚下,蔡京就算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是有政敌的,皇帝也并非是对他完全信任,徽宗皇帝虽然荒唐,却也不傻,想要得宠的人很多,蔡京现在圣眷日隆,却也是危机重重,一个不好,那些不要命的台谏官是可以让蔡京灰头土脸的回老家的。 所以蔡京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动手,杀个人也要偷偷摸摸,对付起他的家人,自然也要偷偷摸摸,交好几个狱官,暗地里使点儿手段,吩咐他们的上级,给点儿好处,让这些上级随便给林爸爸和张岳父安排一个罪名,罢官,下狱,然后悄悄的弄死他们,这样才满足了蔡京的要求。 不过林冲那儿还没有确实搞定,蔡京还暂且不敢下结论,还没有贸然对林爸爸和张岳父动手,虽然教头和提辖不是多大的官职,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却不是好糊弄的,高俅也不是好糊弄的,而蔡京却也没有为了区区一个林冲就要给高俅好处的想法。 蔡京想收拾掉林冲,不过是想打狗给主人看而已,明里暗里的,大家心里都清楚,童贯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当是受了恶气而已,想办法报复,大家都有把柄在手,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好,但是如果捅到了高俅那里,两人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自己手上可没有高俅的把柄,要是高俅把这件事情泄露给某个脑袋发热的台谏官,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还是暗地里来吧,悄悄的吩咐几个可靠的人手,找他们到自己的府邸里面吃饭,给些好处,收下当狗,然后对付那些狗手下的狗崽子,就容易了不是?当然了,还要等待林冲已经死掉的报告,然后立刻动手,不留一丝痕迹,罪名准备好了,监狱也分配好了,连毒药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过这东风迟迟不来,倒是让岳飞赶到了,和周侗岳翻分开之后,岳飞就骑着马赶到东京城,岳飞十三岁了,虽然年纪小,但是看起来也有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的模样,勉强算是成人了,只是一脸稚气未脱,但是岳飞的相貌却是泯然众人,属于放到人群里面就找不到的一类人,相貌普通,身材也不是多么出类拔萃,至少现在还是这样。 所以理所当然的,他当然没有被发现,也没人在意他,牵着马进入东京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寻林爸爸和张岳父的家,首先是林爸爸的家,不过林爸爸现在不在家,只有林妈妈在家,看到岳飞,林妈妈吃了一惊,这小伙子她还是记得的,自家宝贝儿子的师弟,很棒的小伙子,林妈妈不由得询问道:“五郎啊,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岳飞看看四下里无人,很急切的小声说道:“伯母,不要多问了,现在这里很危险,伯父呢?伯父去哪儿了,我要立刻见到伯父,还有张家伯父,然后我们立刻离开东京城!” 林妈妈大惊失色:“这又是什么说法?什么事情?怎么要走呢?为什么要走?还要带上亲家?为什么?五郎,你倒是说啊!” 岳飞焦急万分:“现在此时说不清楚,必须要找到林伯父和张家伯父才能说清楚,反正,反正,伯母,您请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们都很危险,现在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一起去西北!否则我们都会出事的!现在师傅和六郎赶去就师兄了,让我回来一定要带着林伯父和张家伯父一起离开这里!”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妈妈就满脸苍白:“冲儿出事了?冲儿出事了吗?冲儿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五郎,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岳飞脑袋里面一团乱麻,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一定要把林爸爸和张岳父两家人带出东京城,否则就要大事不好,看着现在的天色,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城门就要关闭了,大宋朝虽然没有宵禁,但是城门是必须关闭的,岳飞也不傻,他估摸着,蔡京要动手,肯定是在晚上,神不知鬼不觉。 “伯母,您就不要多问了,告诉我林伯父在哪里?!然后您立刻收拾家中细软,笨重的不方便的东西就别带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了西北,一切都好了!十万火急!一定要快!”岳飞只能这样说到,林妈妈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岳飞的拼命询问之下,才说出林爸爸去了张岳父府上商议事情。 岳飞大喜过望,这就好了,两个管事的男人都在一起,那就好弄了,张岳父的家离这里不远,于是岳飞冲出林府,快速朝着张岳父家而去,却不曾想被林府外边儿蔡京派来监视林家的人给看到了,一个小娃娃冲进来冲进去的,面色焦急,要是换做一个成年人,估计他会立刻报告,但是一个小孩子,这人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至于坏了大事,所以干脆没有上报。 这却在无形之中帮了岳飞一个大忙,岳飞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火速赶往张岳父家里面,正巧遇上了刚要离开张家的林爸爸和相送出来的张岳父,两人看到了火急火燎满脸大汗的岳飞,不由得双双一愣,身为武人的警觉心使得他们不由得联想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林冲和林娘子,林爸爸率先问道:“五郎?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冲儿出了事情?” 岳飞喘着粗气,也不说话,估计也是说不出话,拉着林爸爸和张岳父进入张家,关上大门,灌了一大口水,这才说出话来:“出事了,出事了,林伯父,张伯父,马上收拾家中细软,笨重的一律不要带,尽快离开东京城,往西北而去,一起去西北,东京城里呆不住了,蔡京老贼要对你们下手了!” 张岳父和林爸爸闻言大惊失色,林爸爸立刻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到底为什么要如此?蔡京?蔡相公为何要对我等下手?我们,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蔡相公啊!难道……难道是……” 林爸爸和张岳父相视一眼,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了愤恨的表情,张岳父一拳捶在桌子上:“却不曾想到蔡京如此心胸狭隘!五郎,你且告诉老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冲儿和贞儿可还安全?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这种时候,当家的男人就是比女人要冷静得多,岳飞也渐渐冷静下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表示自己不知道林冲和林娘子如今是否安全,师傅和弟弟赶去帮助林冲,大家约好,先把他们带出东京城,然后上官道,人一多,也就安全多了,接下来再等着和大家会合,一起去西北,反正一定要冲出东京城,不然的话,后果堪忧! 林爸爸和张岳父相视一眼,双双点头,其实方才林爸爸和张岳父就在商议着要不要也辞了如今的官职,一起去西军,一来可以和儿子女儿朝夕相处,不至于今后太难相见,而来东京城里实在是过得不愉快,处处小心翼翼,还要提防着别人下手,如今蔡京对林冲下手,正好帮着两家人下定决心。 二十鲁达救人(下) 却说林家和张家两家人得到了岳飞的报信,火急火燎的收拾家中细软准备从西门离开东京城的时候,岳飞的报信却也惊动了张家门口的蔡京密探,林家门口的那时候,岳飞没有说话,没出声音,那密探不好判断情况,可是张家门口,林爸爸那句“冲儿难道出事了”却是刺激了那密探的神经,一时间,那密探立刻意识到,蔡相公的计划泄漏了。 当然,贸贸然之下,这密探还不知道该如何办理,看着岳飞和林爸爸离开张家,也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是等到张家拉来了两辆大马车,并且往里面装了一些包裹的时候,这密探立刻就意识到,必须要提前动手,否则张家和林家都会逃出生天了! 话分两头,林爸爸带着岳飞赶回自己家,林家门口那密探也觉着不太对劲了,林家男人怎么和刚才那个小子一起过来了?难不成,他们有什么事情要做?难不成,蔡相公的计策泄漏了? 这密探还不敢妄自揣测,必须要眼见为实才好,于是他便耐着性子继续看着,这一看不要紧,两辆大马车出现在林家门口,密探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计划泄漏了,方才那小子就是来报信儿的!密探立刻决定去给蔡相公报信,立刻开始动手,大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蔡相公一声令下而已。 “怎么着,不多待一会儿了?打算去给蔡京老贼报信是不是?” 可怕的声音在密探背后响起,密探浑身寒毛竖起,头皮发麻,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只大手朝着自己伸过来,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密探就有些呼吸不畅了,不停的敲打着这只手,然后定睛一瞧,只瞧见一个粗豪大汉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戏谑的笑容看着自己,密探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魂不附体,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而已。 “算你运气不好,洒家心情不爽,正想着杀人解解闷儿,蔡京老贼的狗,杀了也就杀了,算不得官司,反正也没人知道是洒家做的,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洒家兄弟家人下手,哼哼,不要急,蔡京老贼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你且安心去吧!”鲁达一发力,只听一声脆响,那密探不再挣扎了,脖子被鲁达生生扭断,鲁达一松手,那密探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鲁达瞧着这密探死的不能再死了,便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林家门口,林家的几个家仆正在搬运着一些包裹细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紧急商议着什么,皆是一脸愁云惨淡,还有一个少年郎站在一边,面色上也是一副焦急样子,估摸这,中年男人和妇人就是林冲的父母,这个小少年郎,应该就是岳飞吧? 鲁达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从林子里面走出了出来,吓了林家人一大跳,林爸爸立刻拔出腰中佩剑,护住了林妈妈,岳飞也抽出木棍,死死地盯着鲁达,二人皆是以为这是蔡京派来的杀手,林爸爸断喝道:“你这贼厮,欲要害我家人,先过我这一关!夫人,你们快些退入府内,让我来对付这贼厮!” 林爸爸心里也没底,看着鲁达这体格,还有那根又长又粗的水火棍,不由得心下戚戚,觉得自己遇到了麻烦,正想着如何应付他,却不曾料到鲁达哈哈一笑,开口道:“这位就是林伯父吧?哈哈哈,洒家可不是蔡京老贼的狗,洒家是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提辖,鲁达,是受了林冲兄弟和周侗周老的托付,来这里接应林伯父和林伯母的,还有你,你这小儿郎,便是岳飞吧?” 知道林冲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不足以让大家信任,但是知道周侗和岳飞,尤其是知道了岳飞,那就一定是真的了,东京城里面,又有几个人知道岳飞呢?鲁达说出了岳飞的名字,身份就可以信任了,那一定是周侗和林冲的托付了! 林爸爸放下了佩剑,岳飞也放下了木棍,鲁达走上前,稍微拜了拜,而后说道:“蔡京老贼甚是厉害,还派了人盯在这里,想来是我们这儿一有些消息,就会立刻通风报信,然后蔡京会立刻下手,那厮被洒家结果了,现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要立刻就走,离开这东京城,往官道上去!” 林爸爸随之点头:“好,那就多谢鲁提辖了,我们快些离开就是!还有会合亲家一家子,一起出去才是!” 说话间,林家一家子已经准备好了,林爸爸骑在马上,岳飞也骑在马上跟着,带着两辆马车,女眷和女仆全部坐进了车子,男仆步行跟着,抄近路就往西门走,避开大道,专门挑小巷子走,穿来穿去,西门便近在眼前了,事先约好的张岳父一家子已经在不远处等候,两家人会合,不胜唏嘘,只是一起往西门处走,想要尽快离开这东京城。 不过走着走着,鲁达却感觉到了不太对劲,目力极好的他,看到了一队人马从城内冲到了西门,找到了西门的守门将,似乎是在交代什么,心念一转,鲁达顿时暗叫一声不好,疏忽了,蔡京老贼既然可以在林家安排人手,又如何会放过张家?定然是张家那儿的蔡家密探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传递给了蔡京,蔡京老贼措手不及,只是尽快下令城门守将不准放人而已。 鲁达一念至此,立刻挥手让两家人停下来,林爸爸和张岳父大惑不解,上前询问,鲁达指着城门处突然发生的变化对他们说道:“洒家疏忽了,既然蔡京老贼会在林伯父家门口安插人手,又如何不会在张伯父家门口安插人手? 想来定然是那个贼厮报信,才让蔡京老贼反应过来,但是我等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仓促之中只能这样做,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封锁城门,应该是下令一定要检查过往车辆,如果看到了车辆里面有人就断然不允许他们离开,我等如果是这样的话,定然是离不开这东京城的,所以,我等要另外想一个法子。” 林爸爸和张岳父一听也是,看了看城门,的确开始对车辆进行盘查了,不过似乎并没有对行人进行盘查,想来蔡京仓促之间想不了那么多,可是机会也不多,时间也不多,要走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要是等蔡京的第二道命令下下来,估计就真的走不了了。 岳飞默默听着,灵机一动,开口道:“不如我等全部步行就是。” 林爸爸摇头道:“那这些车辆怎么办?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对我林氏而言很重要,无法丢弃啊!” 岳飞说道:“不是这样的,伯父,我的意思是,我等可以步行,车里面不要有人,车辆的话,就让几个人赶着走,然后让鲁提辖带着车辆,我等趁着那些官兵检查车辆的时候,离开东京城,那是最安全的,至于这些车辆,里面没有人,鲁提辖干脆就说是奉了小种相公钧旨办事,谁敢为难?” 林爸爸和张岳父大喜,鲁达摸了摸脑袋,露出了笑容:“行啊!真是想不到!岳五郎是吧?哈哈哈哈!好小子,有脑子!洒家记住你了,长大了记得到西北来投军!” 岳飞笑着摸了摸脑袋,似乎有些腼腆,鲁达更喜欢岳飞,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哈哈笑着让大家伙儿下马步行,顺着人流一起出去,然后把身上的兵刃之类的物品全部丢入车上,留下四个男仆驾着马车跟着他一起出城门,其余人就趁着兵马过来检查马车的时候,混出去,想来不知道大家伙儿相貌的那些军兵,也拦不住大家伙儿离开东京城。 一行人立刻兵分两路,果不其然,鲁达骑着马,拎着水火棍,带着四个仆人和四架大马车要出城,很快就引起了绝大部分军兵的注意,这些军兵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命令要检查过往车辆,看到里面有人就不要放过,他们只是照做而已,来的车辆也不算少,只是鲁达这个车队有些显眼而已。 “你且停下来,停下来!这么多马车,干什么的?且让我等检查检查!”领头的城门将知道缘由,立刻叫停了鲁达,想要上前检查一番,结果惹得鲁达大怒,跳下马来怒视那城门将:“怎么着,你想查车不成?洒家的车马也是你能查的!?” 城门将平时也是作威作福惯了,这车马上的也不像是文人,都是武人,居然敢如此蛮横,城门将便也是勃然大怒,开口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本将可是奉了命令,要检查过往车辆!来来往往的,谁敢不让查?你敢不让查?老老实实的让开,否则定教你下狱!” 鲁达怒极反笑,挺立在地,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怒喝道:“洒家乃是延州府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提辖,奉小种经略相公钧旨,办事而回,你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洒家,不知死活是不是?!信不信洒家秉明小种相公!立刻征调你们这一批人去西北戍边!?” 鲁达声音大,气势足,一身剽悍之气,让人不敢怀疑他是不是西军之人,尤其是令牌一出,更无从怀疑,城门将作威作福惯了,一听种师中的名头,立刻就萎了,尤其是听到鲁达威胁要将他们征调入西北,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些原本精锐的兵,现在过惯了大爷兵的日子,哪里还受得了西北苦寒和生命之危? 不查了,不查了,再查连命都要没了……城门将连忙陪着笑脸把鲁达送出去,就像送走一尊瘟神一般,临了了还被鲁达坑了三壶好酒,肉疼不已,而在此期间,林家一家子和张家一家子已经顺利的混出了东京城西门,顺利完成大逃亡任务,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仅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第二批蔡京人马赶到城门口,私下里带着林爸爸和张岳父的画像,开始了秘密检查。 二十一逃避 岳翻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走上文人之路。 就在他们送别了林冲全家,告别那豪气干云的鲁达鲁提辖,回到相州汤阴老家之后,岳翻很严肃的对父亲和师尊周侗这样说道:“父亲,师尊,我决定要参加科举考试,继而东华门唱名,为一方父母官,齐家,治国,平天下。” 岳爸爸和周侗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岳爸爸是大喜过望,很满意的看着岳翻,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高兴的对周侗说我岳氏终于要出一个读书人了,祖上多少代人的希望终于要在岳翻身上实现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武艺也不能落下,可不能做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到底还是个农家儿郎,学习武艺,强身健体,很有必要云云。 而周侗的反应则是愣了一下,随后勉强露出笑容,赞许岳翻的举动,但是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幕幕,却让周侗深刻的明白,岳翻不是大彻大悟,走上文人之路,而是在逃避,之所以选择文人之路,只是为了逃避刀剑,逃避金戈铁马,逃避那所谓的生命危险,去追求他自己心中的绝对安全,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关头,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成长,只有岳翻,他没有跨过那道坎儿。 他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就算是如今清醒了,那也成了他的心病,从此之后,他的梦魇之症恐怕又要严重了,如果他自己不去冲破这道阻碍,就没有人可以帮他冲破,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医治他的梦魇之症,心病,需要心药去医,什么才是心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岳翻和岳飞很有默契的,没有把路上经历过的生死瞬间告诉岳爸爸和岳妈妈,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责怪老师周侗,仅此而已,大家都定下了约定,通了气,这是约定,不可以违背。 他们不说,林冲自然也不会说,直到脱离危险之后很久,林冲才注意到鲁达的身份,以及他所要投奔的人,顿时大喜过望,和鲁达一对名号,顿时如同见了亲兄弟一般,两人的感情更加深厚,或许这就叫做缘分? 话说回来,岳翻要做文官,周侗又能说什么呢?要是在大唐,一个男儿说出这种话,那是会被鄙视的,周侗会毫不犹豫的呵斥他,将他逐出师门,可是这是大宋朝,早已不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时代了,而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做文人,参加科举,成为文官,更是光宗耀祖之事,在大唐,军功才是真正的功劳,而在大宋朝,军功算什么呢? 有宋一朝,最吃香的最对国家民族有益的,就是范仲淹这样的人,文能治国,武能平乱,皇帝不信任武人,把兵权交给文人,可是文人中又有多少能够带兵打仗、打胜仗呢?宋朝有一个范仲淹,明朝有一个王阳明,仅此而已,范仲淹王阳明不常有,而那些自以为是乱指挥的迂腐文人却是一抓一大把,让宋朝悲剧性的结局难以避免。 而皇帝最希望看到的,或许就是范仲淹一类的文人,这样的文人实在太少,如果岳翻可以成为第二个范仲淹,那该有多好?可是周侗明白,不把心病医好,岳翻不会成为范仲淹,甚至连童贯都不如,童贯有胆气,有容人之量,在刘光世麾下,周侗见过童贯,他绝非是文人士子所鄙视的那种“阉人”,反而,他比太多太多的文人士子要强。 至少他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藏匿皇帝退兵的命令,让军队继续前进,然后打了大胜仗,试想一下,如果打败了,童贯会如何?皇帝的命令只发给他一人,他没有理由推脱,他是在拿命去拼,比起那些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吟诗作对的文人士子,童贯要强上太多。 而岳翻呢,才气惊人,如果配上相对应的胆气,岳翻会成为第二个范仲淹,甚至是远远超过范仲淹的人,可是,可是岳翻没有那样的胆气,或者说现在还没有,因为周侗希望他有,如果能把岳翻和岳飞合二为一,那才是真的国士,那才是真的国家之幸,即使是**至此的禁军,想来,也能被岳飞和岳翻的集合体收拾的干净利落。 文人,必须是文人,只有文人才能掌军,只有文人才能得到真正的信任,统帅兵马,岳翻,如果岳翻可以成长为那样的文人,何尝不是国家的幸运?以岳翻为统帅,林冲,岳飞,卢俊义为大将,这样的军队,会发挥多强大的战斗力?周侗难以想象,别说北辽了,吐蕃,西夏,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可是,可是! 翻儿!你的心病,到底何时才能医好?医身易,医心难,能医好你的心病的,只有你自己啊!一味的逃避,不是解决的方法,翻儿,你才十岁,你还有大好年华,你还有很多时间,快些醒悟,快些大彻大悟,为师多希望可以看到你大彻大悟的那一天,翻儿,翻儿!你一定要医好自己的心病,那是限制你发展的最后一道枷锁,打破它!打破它!打破它! 凤凰涅磐,哪怕是凤凰涅磐,你也一定要撑住,罪恶的烈焰不能烧毁你的精神,它只能重塑你的灵魂,翻儿,挺住,一定要挺住!在它面前,不能低头!冲破它!冲破这罪恶的火焰!振翅高飞!扶摇直上九万里!翻儿!那才是你的宿命!你的宿命! 周侗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本就是老迈的身躯,虽然常年习武身体强健,但是这一次未免也出了太多的血,从回来以后周侗就时常感到身体不适,他知道这里一次拼死力搏虽然逃的性命,却伤了元气,自己已经六十多岁,元气损伤就补不回来了,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呢? 就算不能亲手为翻儿解除心病,我也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留下遗憾,绝对不可以…… 静静的,周侗下定了决心。 岳翻也下定了决心,如果说之前还有所犹豫,现在就完全没有了,一定不要再触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刀枪,箭矢,那些都是能要命的东西,要得还不是别人的命,要的是我的命!我不要再碰那些东西!不要!坚决不要!我要读书!我要参加科举!我要做文官!然后去江南,不,去岭南做官!对!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安全!才能安全的抱住自己的性命!只有这样! 既然决心已经下定,那么岳翻就要去寻找张县令了,张县令是岳翻生命的前十年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因为张县令,岳氏才能有如今,不至于成为贫农,而成为了土财主,并且有很高的声望,因为岳爸爸岳和在地方上经常广施粮米,积攒人望,加上岳家小郎君岳翻与张县令忘年交的美谈,至少岳翻已经达成当初所设计的,为岳氏扬名的目标。 宋代科举不需要有人引荐,对于参加者身份放得非常宽泛,凡应试者,无论家庭贫富、郡望高低、年龄大小、甚至与“工商、杂类”出身之人,皆可投牒自进,允其应举,年龄的限制似乎也没有,比如宋初晏殊,十四岁以神童入仕,赐进士出身,大概就是没有考上,但是被皇帝看中,赐给了同进士一样的身份,以后还做到了宰相,兵部尚书的职位,影响深远。 不过,那毕竟是一个特例,岳翻此前了解过,北宋科举到了如今徽宗皇帝的时候,已经只剩下进士一科,而通过了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废新法、哲宗亲政一系列的政治事件之后,科举的内容有了很大的改变,“进士罢诗赋,专习经义”可以概括岳翻当前时代的科举内容。 说白了,就是要熟读儒家经典,还要能把他给说的天花乱坠,只要把主考官一顿忽悠忽悠的分不清东南西北,顺便就那些所谓的国家理政问题做一些你不懂考官也不懂,但是看上去就是很厉害的样子的解答,你这个进士就是十有**的了。 要是之前王安石司马光这些名臣还在的时候,岳翻尚且不敢乱来,但是徽宗皇帝当道,哪里还有忠直之人?哪里还有经世致用的人才?北宋朝廷一群艺术家文学家史学家厚黑学家卑鄙学家不要脸学家等等等等,只要合乎了他们的口味,什么是不可以的? 二十二忘年交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文人之路,那么,就一定要知己知彼,虽然岳翻可以从思想上鄙视北宋王朝,可是究其根本,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北宋臣民而已,科举考试虽然到了北宋有极大的改观,以至于即使是权倾一时的大奸臣们也不敢对科举下手,但是对于中国历来甚为浓厚的潜规则文化传统,岳翻是不惮以最深沉的恶意去揣测的。 对于经历过这一切,政和三年才考中进士授官的张县令张英,那就是岳翻最好的引路人了,虽然没有实际的帮助,可是这种经验可是很难得的,岳翻手握这样珍贵的资源,怎么能不好好使用?于是乎等到张英派来的人抵达之后,岳翻坐上小车,驾着小马,一路往汤阴县城县府而去,因为去过很多次了,轻车熟路,一路上还不断有人问好,进入汤阴县城时还有守卫的士卒问候,小心翼翼的,让岳翻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宋代做文人是多么牛逼。 汤阴县府,岳翻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以往很多次来都是这样的,张英自己能来的话就自己来,如果自己不能来,那就派人来接,总而言之,每隔个五六十天总要和岳翻小聚一次,拿出好酒好菜……额,好菜是好菜,好酒就免了,岳翻很厌恶喝酒,张英倒也不逼着他喝酒,觉得小小年纪的确也不该喝酒,长大了,自己就明白为什么要喝酒了。 汤阴县在张英的治理下还算是比较平静繁华的,张英治理地方还是有一手的,据说是家学渊源,他本人对于科举不是很看重,只说那是一个进身之阶,没有科举的话,自己的才华也就得不到发挥,至于科举本身和治理地方的才能,似乎并不挂钩,自己的能耐,是跟着一样做官的父亲学来的。 岳翻深以为然,考试只是为了考试而已,而考试之后要做什么,基本上都要和家学和自己的兴趣产生关联。 今日汤阴县府似乎也不怎么繁忙,来来往往的人很少,见到岳翻来了,显然也是很熟络的,很随意的打个招呼,唤一声“六郎”,仅此而已,岳翻很礼貌的回礼,朝着张英的住处前进,自然也是熟门熟路,都没人阻拦,岳翻穿过县府大堂,走入了张英自己的住所,一进门,就是一股子肉的香味。 张英虽然是个文人,不过似乎对于武艺有那么些兴趣,只是出于世人对武人的偏见,不敢明目张胆的舞刀弄枪,可是在自己的别院里面,张英收藏了不少很棒的武器,自己平时也会挥舞这一柄锋利的宝剑,舞的很不错,很有几下子真功夫,他还很喜欢射术,按照张英自己的说法,君子六艺缺一不可,可恨的是现在的人都忘记了孔夫子真实的本意,害得老子想要习武都要偷偷摸摸的!实在可恨! 岳翻觉得他列举了那么多理由,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也因此,张英在和岳翻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喜欢吃肉喝酒,做武人才做的事情,岳翻是标准的食肉动物,对于素食一向不感兴趣,尤其偏爱烤肉,正好张英也是同道中人,岳翻也不会对张英的偏好有所不满,相反,岳翻自己也在秘密的习武,这就让张英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哪怕那个小英雄只有十岁。 平素在外人面前总要装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以迎合大众的口味,可是内里,张英却并不开心,他很向往成为范仲淹那样的人,文武双全,所以很希望学习武艺,只是父亲是个纯粹的文官,即使是范仲淹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更别说允许张英习武。 大宋朝的武人是多么没有面子,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当初狄青已经做了很高的将军职位,但是当他邀请一些布衣文人做客的时候,稍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文人立刻板脸怒喝:“黥卒尔敢!”狄青也不能怎样,反而陪着笑脸道歉。 大环境如此,张英只能自己找到一些前唐时期流传的剑谱,成为汤阴县令之后偷偷练习,练习了两三年,颇有几分样子,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岳翻见到张英的时候,张英正在挥舞着宝剑,练习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古怪招式,虽然岳翻没有学过剑,但是就岳翻的武艺水准和武术理论来看,这绝对是漏洞百出,一拳就可以撂倒的破烂招数,张英虽然喜欢习武,但是没有老师,不敢明目张胆的学习,只能一个人瞎琢磨,有没有什么天赋,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六郎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只有常年习武,常年饮酒吃肉,身体强健的张英才能拥有,他和很多文人不同的是,从精气神上,就能看出他的不凡,所以岳翻认为他是北宋王朝这一缸烂泥里面为数不多的莲花,或许,如果他可以活下来,或者去西北边军历练一段时间,加上他本身的能耐,估计第二个范仲淹就要诞生了。 “那是自然,除了我,还能有谁如此轻易地进入三郎的别院?”岳翻露出了笑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岳翻才能真正的笑,因为很多时候,岳翻都能从张英身上瞧见另一个自己,自己希望成为自己的那个自己,虽然自己只告诉自己想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可同时,无论如何,岳翻都掐不灭成为那个自己的一丝丝执念,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英排行老三,加上私下里的关系,称一声三郎更让张英高兴,果不其然,一阵大笑之后,张英把宝剑入鞘,丢给了身边的侍从,挥挥手让岳翻上前就坐,然后询问道:“依六郎看,方才我的剑术,是否大有长进?” 张英一副赶快夸奖我的样子,也对,除了岳家自己家人,张英是为数不多仅有几个知道岳翻秘密跟随名气很大的武师周侗周老先生学习武艺的人,自然也会咨询一下岳翻的“专业意见”,不出意料,岳翻果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三郎方才是在练习剑术?数日不见,三郎竟也学会开玩笑了,不过,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这怎么会是剑术呢?分明是小娃儿闹着玩呢!” 张英的脸顿时就绿了,一副很不爽的样子,郁闷的咬了一大块肉狠劲的嚼,然后大口灌酒,要是让旁人见到了他们敬爱的张县令在岳翻面前如此吃瘪,又是这样一副模样,估计张县令那英明神武的形象会立刻就崩塌,他们也会失去精神信仰,然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捂着受伤的心脏继续苟活…… “你的嘴巴还是如此刁钻,仿佛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入得了你的眼,你且告诉我,何人可以入你眼,何人可以让你不吝夸奖?我倒是很好奇,这大宋朝可有这样的人存在?”张英很不爽的问道。 岳翻吃了几块肉,很淡定的说道:“范仲淹。” 张英正在大嚼的嘴巴停住了,眼里露出了几许不可思议的意味,继而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话中有话的能耐,你这小神童也是练习的炉火纯青了啊!怎么着?想通了?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然后东华门唱名?我可是记得,不久之前,你还是对科举很不屑的样子,县学也不愿去。” 岳翻喝了一口张英特地为他准备的蜜水,淡定说道:“此一时,彼一时,见到了东京城的种种,才知道原来只有东华门唱名才是最正确的决定,至少在目前看来,就是如此,若是能考中一个状元,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英的嘴巴又停了一下,继而重新嚼动起来,咽下嘴里的肉之后,开口道:“若是旁家小郎君,我可能也就听听罢了,但若是你,岳六郎,你可不会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人,怎么了?在东京城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 二十三帮我 岳翻一口肉一口蜜水,咽下去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没什么,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看明白了不少事情,到头来,还是要参加科举才是真的。” 张英略微惊讶,心中疑惑道:“我是听闻你跟你那棍棒师兄去了东京游历,哪里来的生死关头?东京城里面能有什么生死关头?有些话私下里对我说说也就算了,说多了,可就不好了,你可明白?” 岳翻摇摇头,把东京见闻和生死时速的故事给张英说了一下,张英听着听着就眉头紧锁,听着听着就目瞪口呆,等到岳翻说完,整个人都仿佛七窍只剩下一窍,呆呆傻傻,好一会儿才看着岳翻上下打量,继而面色一肃,拍桌大怒道:“好胆贼厮!竟敢如此!竟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取人性命!这等人做了大宋宰相,百姓何辜!六郎,你且等着,我这就上本参奏蔡京!” 张英的倔脾气发作了,岳翻就知道他肯定会这样做,在大宋朝的文人群体里面,以下犯上,凭着一股锐气顶翻上级是一件很吃香的事情,赵宋老祖宗赵匡胤立下规矩,不杀言事者,接着又扩大到不杀文人士子,然后还设立了台谏官这样的职位,允许他们鼓励他们以下犯上,被弹劾的长官反而要回家待罪,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上级定然是灰头土脸。 这的确有正面意义,当然也少不了负面作用,但是如今对于倔脾气的张英来说,绝对是正面作用居多,可是对于岳翻来说,反而是负面作用居多了,因为岳翻根本没有打算这个时候报复蔡京,虽然他肯定不会放过蔡京,从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誓绝对不会放过蔡京,可是这需要一点时间,和一个过程。 立于不败之地,叫蔡京永世不得翻身,然后自己还是安全的。 张英固然勇气可嘉,也让岳翻足够感动,文人脾气和武人的豪气综合起来,把张英打造成了一个不畏强权的青天官员,对于他来说,心中的执念和为官的理念就是如此,恩,很多小官员也都是这样想的,但是无一不在现实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或者满脸血,在大宋朝,或许张英不会死,但是就目前蔡京的权势和朝廷情况来看,估计张英的奏折还没送到徽宗老儿那儿,就被蔡京烧了,然后兴师问罪来了。 然而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 “好了好了,听听也就得了,没证据,没用,天知道是不是他做的,我们只顾着逃了,哪有闲工夫收集证据?再说了苦主都跑到西北去了,正等着建功立业呢,现在这个时候和蔡京不对付,蔡京就能把你给弄死,你以为官家真的能明辨是非?你还是做好你的汤阴县令吧!”岳翻站也没站起来,这让满腹豪情壮志准备为理想献身的张英一阵郁闷…… 一肚子郁闷的坐了下去,张英郁闷道:“你倒是看得开,都快丢了性命了,居然还如此沉着?我是该说你沉着冷静,有大将之风,还是该说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杀才?” 岳翻随口两个字:“随你!” 张英的脸又绿了,不过随即就是长出一口气,抓起一块肉骨头啃了起来:“却也就是你,这么个性子,我怎么就那么看重你呢?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唉!的确,没有证据,若是贸贸然上奏,估计没帮你讨个公道,身家性命也要搭进去,不划算,不划算……唉?我什么时候学起你来了?” 张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会用很多很多只有岳翻才会使用的名词了,这些名词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张英深深为此感到耻辱,结果如今居然自己也用上了?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岳翻看了一下张英很不好看的脸色,开口道:“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很失礼的事情。” 张英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关注的,暗中也会派人调查,迟早给你一个交代,蔡京老贼倒行逆施,三年前我刚中进士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弹劾过蔡京,好像叫李纲来着,品级很低,不过胆气十足,我等都很佩服他,想来这老贼一手遮天之举已经引起朝中贤良不满,加之祖宗成法,蔡京老贼也无可奈何。 不过自古以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老贼定会下场凄凉,你方心,这一天不会太晚!” 文人脾气,文人理想,文人性格。 果然,张英还是一个没有被权力和地位腐蚀的人,或者说他还不太明白官场游戏规则,他还未曾真正参与进去,不过,不管怎样,自己还是需要多多仰仗于他才是,至于李纲,岳翻的心脏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收拾好心情,岳翻笑道:“行了,张大县令,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但是目前,我需要知道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张英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过,当下肯定是不行的,虽然大宋朝没有规定多大岁数的人可以参加科考,但是,你这个时候就去,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虽然有甘罗十二为相,小晏相公十四中进士,但是,你才十岁啊,大宋朝的文人士子最多的都是十八岁之后才去参加科举。 我更是二十三岁才去参加科举,第一次还没有考中,第二次才考中了,这里面的道理,自然就是多读书,多明白道理,否则,考场里考到的,你是不会回答的,你才十岁,读书才多少年?儒门经典你可读完了?可背诵完了?这还是其次,参加科举晚一些,多谢历练,多看看人世间,这样,你才能在当官之后,不至于不知所措。 就我看来,三年之后的科举你也不要去,乃至于六年之后的,对你而言都太早了,九年,九年之后的科举考试,你去参加,是最合适的,那个时候你十九岁,以你的才华,定然可以更上一层楼,那个时候,状元也就不是太大的难题,九年的读书学习和历练,对你而言,定然是有很大帮助的,如果你愿意,我大可以私下里传授你一些治理地方的经验,等你到了地方任职,也可以更快的熟悉,做出政绩,进入京城做官,也就不是难事了。” 岳翻想了一下,便也点点头,不过随即询问道:“还有一事我想知道,那便是如果高中状元,东华门唱名之后被授官,是否可以有选择?是否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做官呢?” 张英一愣:“怎么着,你有想去的地方做官?” 岳翻点点头:“江南,最好是岭南。” 二十四十年计划 岳翻想去江南,最好还是岭南。 张英觉得非常郁闷,他不知道岳翻为什么想要去岭南,他想过很多种岳翻想要去的地方的选择,但是唯独没有想到岭南,而岳翻之后的那句话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咱们大宋朝做地方官的,不是经常要调职吗?听我一句,往南边去,越南越好,哪怕是大海之滨,天涯海角,把家业祖业都迁过去,我不是用一个平民的身份,是用你的好友的身份,如此,方能保全自己和家人。 张英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岳翻会想要去岭南做官,也要他把家业祖业迁移到岭南,岭南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吗?荒蛮之地,炎热难耐,都是些不开化的野蛮人群居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城池,哪里是安身立命之所?大宋王朝的祖宗之地就是中原之地,也是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对于此而言,张英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正如同十年之后,所有大宋人都在欢欣鼓舞着国家终于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为国家达到了鼎盛状态,结果仅仅几个月之后,宋这头纸老虎就被来自北方的金戈铁马戳的透心凉,速度之快,进程之荒谬,几乎让所有宋人都无法相信。 但是无论张英如何询问,哪怕是动用了县太爷的官架子,岳翻也不说原因,其实也没用,岳翻怎么会理睬?只是这样说,然后就要让张英把注意事项告知自己,还有他当初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所遇到的考题,由小见大,岳翻可以一窥宋朝考官出题的规律和考试范围。 就好象是大学里面考试时,学生总是想要考试范围,出题范围,可是往往老师是和你打游击战的,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总是喜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试图取得完全胜利,造就一批挂科学生,好多赚取一些外快;而这一点,在大宋朝似乎并不流行,因为大宋朝的教材就是那么一些,无非是在炒冷饭而已,岳翻想着,如果可以在这冷饭里面加一颗蛋,炒成一盘蛋炒饭,想必也是极好的。 如何加蛋,那就要看岳翻自己如何操作了,反正岳翻拥有的过目不忘的记忆能力,让他具有非常高的起点,如今的科举考试,虽然只剩下进士一科,而且内容很多,但是该说不说,总该是要深刻的理解儒家经典的含义,然后作答,和如今的考试并无两样,而且进士一科里面难免会遇到死记硬背的东西,就如同如今的默写一样。 背,就是背,林冲赠送给岳翻的那一套书籍成为了非常好的教材,岳翻拿出来,让张英给划划重点,讲解讲解其中的奥妙所在,让这个成功从应试教育中脱颖而出的实用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给自己讲解一些真正可以用来应付京城里面那些书呆子的招数。 考试,从出现开始,就是考生和考官斗智斗勇的一场战斗,考官如何如何的费尽心机得出难题,出偏题冷题刁难学生,试图找出真正的“人才”,而学生也会如何如何的采用各种手段应对考官的刁难,比如纸条、枪手或者是贿赂考官等等,总而言之,能在这样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黑幕重重的战争中脱颖而出,需要一点手段和才华。 从这里来看,整个中国历史,从科举考试占据了选拔人才主流地位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从考官和考生之间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开始展开的,无数名臣奸臣重臣权臣都是从科举考试里面脱颖而出,成功忽悠考官,继而登上权力巅峰,进而发展出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君臣相爱相杀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在百无聊赖的史官的传承下,构成了二十四家史的基本素材。 从此以后,考试就是选拔人才的不二方式,没错,岳翻很认同考试的存在,这的确是现阶段唯一一种可以较为公平的选拔人才的方式,在大宋朝尤其是这样,赵宋家法对科举考试的关注不是一般二般的程度,赵匡胤亲自规定了科举考试的诸多规矩,力求面面俱到,平民出身的他,力求从整个平民阶层里面选出人才,而不是从所谓的世家大族,再者说了,唐末五代十国数十年的割据混乱,已经把世家大族阶层摧毁了,宋代重塑的,是君主——平民二元社会。 不管岳翻如何嘲笑那些京城里面的老学究,他都不能否认杨广首创的科举考试制度是一个很好的制度。 只是如今大宋朝的考试内容,实在是让岳翻啼笑皆非,就拿明经来说,“明经”实在是个既可笑又讨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填空题,把古文经书两边盖好,中间空出,能填出来你就过关,再稍高一点的就是“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进行标准的解释,其实只要你记准了经文的注释就成,一切纯属死计硬背。 而进士,不仅要考你诗词歌赋,还要你写时文论政,那可都是真才实学,还得临场发挥,所以才值钱,但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变得不切实用了,尤其伴随着时间推移,宋朝皇帝和大臣们的艺术品位越来越高超,艺术修养越来越超凡入化,进士科也就成为小儿科了,与其说是选拔治国理军人才,倒不如说是选拔文学艺术家,大家一起讨论文化艺术发展,从此十分快乐,等到了五国城,那就更快乐了。 虽然如今明经和墨义都被视作末流,乃至于被废除了,进士科却依然是选拔文学艺术家的不二法门,能够通过进士科考中进士的人才,无一例外,都是艺术修养非常高超的人才,一个一个的子曰诗云,出口成章,让煌煌天朝充满了文艺气息。 这些人,如何能让岳翻产生忌惮的感觉呢?说起来,岳翻忌惮的从来不是这些所谓的奸臣和权臣,而是他们的手段,岳翻大可以从精神上无限鄙视他们,可是却无法忽视他们的卑鄙所促成的暗杀手段,那一次的经历,已经让岳翻无数次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自打回来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岳翻终于开始明白,原来紧紧靠着文学艺术在大宋朝还是站不住脚跟,单纯的文官身份似乎并不能给岳翻足够的安全感,于是乎,岳翻决定,要在这个时候,就着手培养亲信,父亲母亲是死心眼儿,坚决不去南方,那么就有自己悄悄的在南方置办田产,置办家业,然后悄悄的训练一批可靠的家将,待得十年之后,他们就会使自己在乱世中得以保全自己的王牌。 岳翻给自己定下了十年计划,两个中心点,第一,东华门唱名,最好是状元;第二,置办江南家业,从数之不尽的流民饥民里面,选择父母双亡的小孩子,变成自己的心腹,收其心,使之对自己死心塌地,尽量从其中寻找人才,偷偷送到江南为自己置办家业,开拓境况,然后偷偷开始组建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宋朝廷对江南的掌控在赵构南逃之前都是很薄弱的,尤其是在南方丘陵山区,岳翻知道的就有两个州最适合自己派人发展,一个是吉州,一个是虔州,话说江南西路一共有十一个州军,而吉、虔两州的面积几乎占了全路的一半,两州位于江南西路与广南东路、荆湖南路、福建路的交界之处,山深林密,地形险阻,官府的统治一直很薄弱。 此地民风强悍,法纪意识淡薄,从宋庭建政立国开始,这里就是治安极为不稳定的地区,很多地方的农民在农忙时种田,农闲时集结成伙干盗贼的勾当,这种以种田为主业,以抢劫为“副业”的生存方式竟然渐渐成为一种惯例、一种习俗。 朝廷屡禁不止,屡次派兵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派去最严酷的官吏去和这里的民众作对,百多年来,民杀官,官杀民,早就势同水火,近乎于国中之国,对于宋庭来说,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让他们头疼不已;但是对于岳翻来说,这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是可以的话,岳翻甚至打算六年以后参加科举考试,夺得魁首,然后向朝廷主动申请去吉虔二州的某一地做官,岳翻相信这些地方应该没有那个脑袋正常的官员想要去,但是岳翻偏偏就想去这两个地方,虽然很危险,不过只要自己先期布置好了,那里只能是自己的国中之国,很安全,非常安全,安全的足以在金兵南下的时候成为世外桃源。 这样的世外桃源,谁不喜欢?如果有这样的地方做自己的安全保障,或许,才能安全度过一生。 没错,就要把吉虔二州打造成自己的私属王国,在那个地方,把家业安置起来,剽悍的民兵会成为自己的臂助,他们只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保护自己的家人和产业,让赵构小儿见鬼去吧! 二十五老学究 十年计划倒是确定了,但是总要有一个实施纲领,岳翻确定了大方向,确定了大目标,可是具体的细则是少不了的,否则只是空话,大话,很假很空。 岳翻从来是一个行动派,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宋代,都是如此,不论何时,只要有了一个念头,就会想法设法的判断实施的可能和实施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或者坏处,综合判断之后,用最短的时间确定到底要不要实施,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岳翻都会实施它。 这一次更加不例外了,关乎到小命,岳翻不敢懈怠,立刻开始研究此事的可行性,而研究结果是,非常可行! 首先,这是北宋末年,但凡是末世,就一定会出现相对应的征兆,比如贪官污吏横行,社会道德崩坏,本应该维持社会法律法规的官方反而堕落成为了法律法规的破坏者和欺压良善的恶人,整个社会不免得显露出一种颓废的、醉生梦死的气息,这股气息会醉倒绝大部分人,但是也会让绝少数人猛然惊醒。 末世的社会已经失去了维护它本该维护的公平道德的能力,这个时候涌现出来的不是英雄就是狗熊,再者,就是介于英雄和狗熊之间的——啸聚山林者,这些人,不甘心成为末世官府鱼肉的对象,也不甘心被压迫,被欺凌,或者是已经被压迫被欺凌过了的,他们不想再这样下去,但是限于自身阶级和思想局限,他们只能做出啸聚山林对抗官府,得过且过的决定。 这些人,却是岳翻十年计划里面的主力。 岳翻还记得,他所知道的历史中,有那样一位老人家,他极其倔强,在他的统帅下,百万啸聚山林的土匪被他感化,联合,成为了对抗国家敌人对抗国耻的军事力量,为国家和民族的延续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正如同所有人都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成为土匪,但凡有做良民的机会,不会有人放弃自己全部的社会属性去做一个土匪。 而在国家大义面前,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了解国家大义的人,都会明白,在国家死敌面前,在生死存亡之间,只要奋起反抗,就没有英雄狗熊和土匪之分,大家都是英雄。 岳翻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目前的他,还没有那样的决心和勇气,他所做出的决策,所有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而已。 他开始读书,开始发奋,过往不屑一顾的书本都被他拿了出来,死记硬背就是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在这一点上犹如作弊器,他完全不会担心自己会被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击垮,至于那些所谓的策论,只不过是就一些大而又大的问题作一番天马行空的表达,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计策是否可行,他们只会在意文辞是否优美,字迹是否完美。 徽宗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艺术家,艺术造诣非常高超,独创的瘦金体在中国书法历史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岳翻相信,只要自己的文辞足够优美,书法足够优秀,定然可以迅速走入这位皇帝的眼中,徽宗皇帝的厚黑学非常高超,但是可别忘了,岳翻深深地了解这位厚黑学大师除了厚黑学和艺术造诣之外,空虚的躯壳,无能至极。 你想玩弄我?不,是我玩弄你,我要把你们整个朝廷玩弄于鼓掌之中,轻而易举的得到我想要的,在这之后,就不是你们可以决定我了,晏殊珠玉在前,实在是太好了,有了晏殊这个前例,我十六岁又如何?十九岁?不行,那太晚了,金兵马上就要南下了,时间不够,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经营吉虔二州,必须! 读书,练字,研究经义,跟随张英学习处理一县之政务,还有他记忆之中他的父亲应对县内造反者恩威并施的成功案例,这尤为重要;不过张英的水平虽然高,可他是一县之主宰,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有自己的责任,岳翻不可能总是跟在他身边,虽然跟在他身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张英也愿意这样,但是岳翻不想过于麻烦张英。 张英就表示,愿意为岳翻找一位学识上相当优秀的老师作为岳翻的指导老师,在岳翻参加科举考试之前,就跟随这位老学究学习文化知识,恶补儒家经典,然后有时间的时候跟着自己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不要被儒家经典洗了脑袋,觉得靠着仁义礼智信就可以处理一切。 岳翻举双手双脚赞同,于是他很有礼貌的参见了自己的那位“老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究,老学究的名字叫做向崇,据说已经参加了十五次科举考试,在科举考场上乃是“资历”非常深厚的长者,深受大家的尊敬与崇拜,只是四十五年的大好年华都在科举考试的准备中度过,所以没有后代,而很可惜的是,前十四次全部失败,没有一次通过州里面的选拔测试。 但是第十五次,也是他发誓参加的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不知道是考官得知了他的事迹之后发了善心,还是上天得知了之后软了软心肠,亦或是他自己逼迫自己,老夫聊发少年狂,突然有如神助一般,第十五次科举考试的州试,他通过了,他欣喜若狂,上演了一出大宋版本的范进中举,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通过下一次考试。 后来不知道怎地,这位老学究是脑袋突然灵光了还是怎么的,一夜之间开窍了,不考了,遵守诺言,离开了科举考试的考场,转而向外面宣布,他要办私塾,做老师。 这一下可不得了,谁不知道这位老学究的名声?四十五年,十五次科举的经验,他见过的考题,读过的书,写过的字,估计能比整个一县的孩童们所做的还要多,四十五年的经验不是乱说的,那是真的,真材实料的,即使这位老学究只考过了州试,但是经验是实实在在的,但凡参加科举的,不都朝着州试为第一步吗?况且人家已经有了第二步的经验了。 通过第一步就是一个开始,这位老学究有足够的经验和丰富的知识让大家通过第一场考试,这就够了,多少人一辈子都通过不了第一场考试。 私塾一开起来,人潮涌动,十里八乡的又是另孩子全部都送过来了,还有一些成年人,年纪最大的都有三十多岁了,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外地人,一脸虔诚的看着这位拥有四十五年考场经验的考场老前辈,如同信徒一般聆听他的谆谆教诲,生怕漏掉了一个字,就会导致自己考不上进士,生怕对他一点点不尊敬,都会造成自己的损失。 这位老学究苦了一辈子,结果临老了却富裕起来了,七八百个学生汹涌而至,学生家长一份又一份学费的缴纳,老学究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顿时就更加确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科举考试?呵呵呵,我的追求,已经不再是科举考试了,我穷尽一生之力,终于得到了该得到的东西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 当他遇到岳翻的时候,或许一切,都将改变,当然,被改变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岳翻。 二十六刁难 其实岳翻很想笑。 一个考了四十五年的科举考试却还没有考上,从黑发少年考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把父亲母亲都给盼死了,临老了最后一搏终于满足心愿,从此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和梦想的老学究,居然值得那么多人疯狂追捧,只是为了顺利通过第一场考试,如此可见,这位老学究一定是“学究天人”了。 不错,这一点都不错,连张英都很佩服这位老学究,据说这位老学究在当初还是个风云人物,当然现在也还是了,不过在四十五年之前,他就已经当过一次风云人物,据说那个时候他曾经发下誓言,不通过科举考试,坚决不娶妻生子,这样的豪情壮志使得皇帝所下达的十五岁男子一定要成亲的法令都为之动容,没有逼迫他。 他真的遵守了誓言,一直到父母病逝他都没有娶妻生子,直接就为了考试而断子绝孙,不知多少任县官乃至于州府的官员都来找他谈话,让他娶妻生子,好歹把香火延续下去,很多姑娘听闻他的名声,都很愿意嫁给他,但是他一概拒绝,不给这些官员面子——我发的誓言,如果我不遵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有人对他肃然起敬,再没有人逼迫他成婚,反而把他捧为了英雄,捧为了考试的吉祥物,这一点在他刚才通过州试之后,就更加确定了,他就是吉祥物,到老了,终于感动了老天爷,逼着老天爷让了步,让他考中了…… 那又如何? 这位老学究第一次见到岳翻之前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岳翻的名声,和本县张县令关系匪浅,乃至于和张县令甚至有师徒的关系在里面,但是老学究并不在意,在他想来,连张县令见了他都要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向老”,这十岁的毛头小子,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在老夫面前,一样是后生! 更何况,那么久以来,还没有人敢在老夫面前摆出一副掬傲的样子!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尽管张英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诫岳翻对待老学究要恭敬一点,但是岳翻就是不愿意,一个靠着四十五年失败经历混饭吃的老家伙,还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他行礼下跪?他可不配做我的老师!他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甲而已! 不过路人甲往往都没有路人甲的觉悟和自我认识,他们往往觉得自己一定是最棒的,就如同向老学究这样,这就让岳翻很烦恼了,老学究并不可怕,老糊涂也并不可怕,可是自我优越感超级强烈的老糊涂版本的老学究就非常可怕了,事实上,岳翻也深受其害。 向老学究有了钱之后就开始注重品位和生活了,这也是大宋朝文人的基本习惯,私塾也打理得非常古色古香,暗红色的木料制成的大门,最上面挂着牌匾,上书“为人师表”四字,也不只是出于何种居心,反正岳翻顿时就觉得一股不爽,这老家伙,指不定又是什么幺蛾子。 “你不过一垂髫小儿,见到老夫,为何不行礼?可有一丝一毫拜师之礼数?老夫不止一次听到张县令夸赞与你,老夫还在设想,会是何等聪明灵秀之子,今日一见,哼!大失所望!”不出岳翻所料,刚一见面,老学究就摆出一副臭脸,狠狠地训斥了岳翻一顿,然后一撂袖子,转身慢慢踱步离开,张英正在着急,岳翻却面无表情的拉着张英转身就走:“走了!” 说的声音大了一些,向老学究一下子转过身子,似乎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似乎也不太明白他看到了什么,一直以来被大家伙儿当作吉祥物供着宠着的他拥有超高的优越感,而当这种优越感在第一次被人所无视的时候,对于老学究而言,打击是巨大的。 “你……你……你……”老学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岳翻离去的背影不停的发抖,面色惨白,仿佛遭遇到了什么很悲惨的家庭伦理事件,张英也大惑不解,皱着眉头大叹一声,挣脱开了岳翻的手,疑惑道:“唉!六郎,你这是做什么?!” 岳翻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这位老先生来做我的老师了,孔夫子还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大宋文风昌盛,满大街都是读书人,随便拉一个都能做我的老师,何需要这位老先生出马呢?走吧,张县令,我们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三人行,有没有我的老师。” 说完岳翻拉着张英就要走,向老学究勃然大怒:“好胆!你这小儿好不懂事!先贤之言岂是你可以妄自揣测的?!” 岳翻一听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转过身来对着老学究义正言辞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有心之人,天下何人不可为师?!倒是先生你,居于私塾之内,挂一“为人师表”牌匾,我却看先生没有一丝丝为人师表之模样!嘴里喊着先贤,所作所为,哪有一丝一毫先贤模样?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说完,岳翻也不管这老家伙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张英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被岳翻拉着就走了,留下老学究一人呆呆傻傻的看着岳翻离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忘记了生气,忘记了本该气的背过气去的标准动作,就那么呆呆傻傻的站着……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有心之人,天下何人不可为师? 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本该暴怒的老学究却没有暴怒,反而缓缓坐了下去,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继而双目放光,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容:“岳翻?呵呵呵呵呵,好了,老夫这残生若是不得你为弟子,便是死也不会闭眼!” 二十七蜜糖 岳翻彻底失去了找老学究补习儒家经义的想法了,他对于宋代的迂腐文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比一个自视甚高,连个功名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天生的优越感在那里,尊崇文人,推行文人政治很有必要,但是绝对不是以牺牲武人的尊严和地位为代价的! 武人亡国,民族的血性和民众的勇气还在,民族之魂还在,虽然厮杀不已,但是天不亡国,总归还是有英雄出现,一统寰宇,重新挽救天下,国家还有重建的希望;但是文人亡国,却是把整个民族的精神气消耗殆尽,文恬武嬉,再也没有一丝丝血性,只剩下持有者少得可怜的所谓文人风骨,再也没有英雄,或者是出了英雄,也会被害死,救不了天下,国家再无重建之希望! 岳翻转身就走,告别了张英,谢绝了他的好意,然后把他府上的蜜糖打包打包带走了,在张英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离开了汤阴县城,县城外面,来接岳翻的岳飞已经到了,见到了岳飞,岳翻笑着迎上去,然后拍了拍岳飞的肩膀,把一小罐蜜糖交给了岳飞:“兄长,我答应你的!” 岳飞大喜过望:“真不愧是我的兄弟!好样的!哈哈哈哈,眼馋好久了,父亲就是不让吃,这下子可以吃个痛快了,哈哈!” 岳翻点点头,笑道:“这次的蜜糖咱们藏起来,谁都不要告诉!” 岳飞一拍岳翻的肩膀:“好的,六郎,你能笑出来,为兄就放心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咱们现在势不如人,侥幸逃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今后,咱们兄弟要奋发图强,你要东华门唱名,我则要扬名西北,等到时候了,你我兄弟二人,文武双全,一起收拾那蔡京老贼!定叫他血债血偿,永世不得翻身!” 岳飞露出了恶狠狠的目光,岳翻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定叫那蔡京老贼血债血偿,永世不得翻身!” 兄弟二人骑着马,一路往家中而走,等走到距离家中已经不远的地方的时候,岳翻就开始觉得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不回头,放慢了马速,岳飞觉得奇怪,回头看着岳翻,岳翻只叫岳飞快些回去,结果岳飞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小声对岳翻说道:“是不是该叫父亲母亲去为你提亲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是不?” 岳翻心头一跳,觉得脸上温度有些高,恼羞成怒,一脚踢在岳飞骑的马屁股上,不顾岳飞大呼小叫的喊着见色忘义,岳翻停下了马匹,翻身跳下马,对着身后那一直跟着的小小身影道:“都看见你了,还躲着作甚?出来吧!” 只听到一声细若蚊声的惊呼,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淡黄衣裙,扎着一个小辫儿的小女娃子就怯生生的从大树背后走了出来,低着头,脸色潮红,不敢直视岳翻,岳翻只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看着这小女娃温声道:“翠翠,你怎么来了?” 翠翠低着头,双手绞着手中手帕,脸色更加红润,却不说话,好一会儿,待的岳翻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小翠翠才怯生生的呢喃道:“听得哥哥从开封回来,本想立刻就来的,结果,结果哥哥又去了县城,今儿早些时候,才听说哥哥今儿会回来,翠翠想念哥哥,这才过来了……” 翠翠说完这些,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勇气,整个人似乎都缩了起来,不敢抬头,而岳翻却莫名的觉得十分温馨,尤其是小翠翠的一声哥哥,叫得岳翻心都酥了,岳翻依稀还记得,哥哥这个称呼,是那豪爽的江南女侠在没有人的时候,向自己撒娇的时候的专称,翠翠和她有莫名的相似,所以,岳翻初次见到翠翠之后,就希望翠翠可以喊自己哥哥,翠翠答应了,虽然翠翠可能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岳翻要她喊自己哥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岳翻习惯了有翠翠在身边喊着哥哥的日子,从八岁那年误打误撞救下了小翠翠,小翠翠就喜欢粘着岳翻,但是岳翻并没有想什么,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岳翻却会在见不到小翠翠的时候,有些思念,而在岳飞拿小翠翠说荤段子的时候,岳翻吃醋了,他承认自己吃醋了,毫不犹豫的告发了岳飞,然后岳飞被师尊周侗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二次,岳飞再说的时候,岳翻只是小小的威胁了一下,岳飞就闭嘴了,不干了,岳飞心里清楚,这青梅竹马的事儿,就是那么邪乎,自己参不进去,再者说了,岳飞自己说,自己喜欢比较丰满圆润的女人,而小翠翠身材苗条,在岳飞眼里就是竹竿,在主流意识中,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岳飞也是这样想的,而翠翠显然不是,就这样子长大了也是这样儿的,不是他的菜。 所以,岳飞果断没有再去试图调侃自己的宝贝弟弟,按照宝贝弟弟那躲在背后阴人不打草稿的性子,如果自己显露出一丢丢对翠翠感兴趣的样子,估计宝贝弟弟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彻底成名。 至于自己的宝贝弟媳,呵呵,十岁了,不早了,农家女子十一二岁成婚的大有人在,就算岳翻年岁还小,先把亲事定下来,十五岁,结亲!恩,就这样!虽然对翠翠的臀部大小有一丢丢不满意,但是岳飞还是决定支持弟弟的决定,谁让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弟控飞呢? 于是乎等到岳飞大呼小叫的驯服了马匹之后,便回去准备替自己的弟弟想父亲和母亲提出来这一点,其次就是……岳飞也有些想要娶妻了,正如同岳翻所说的,他快速生长的身体在夜里面会有莫名的燥热感,胯下那一团也时常会有不自觉的异动,加上平素里玩的比较不错的一个混蛋前些日子结了亲,大肆宣扬女人的好处和种种迷人的地方,岳飞实在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再者说了,光明正大的,长幼有序,兄长还没结亲,弟弟就结亲了,这算不得规矩的。 的确,岳翻心动了,从一开始对小翠翠的不搭不理,到后面的与她说话,再到后来期待小翠翠过来和自己说话,岳翻知道自己是个受,喜欢被动,尤其是在这方面,但是他知道这是宋代,还是北宋末,女子怎么会大胆到倒追呢?只不过这里不是大家闺秀云集的东京城,而是一个小小的乡下,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大有人在,大家只是开开玩笑,就有人当真了,更何况是现在? 小翠翠或许也不太明白,小小年纪,只是感激,觉得岳翻很好看,很温柔,很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会有一种很温馨,一辈子都这样下去的想法,于是越来越想,越来越想,加之古人普遍早熟的关系,一颗小小的种子开始萌芽,甜蜜的爱情逐渐萌发,每次见到岳翻,小翠翠都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 虽然只是两个十岁的小人儿,却并不妨碍大人们关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美好愿景,岳爸爸和翠翠爸爸早就商量过了,打算时候一到,就让两个孩子把事儿办了,而岳翻也的确有了想要和小翠翠继续处下去的想法,岳爸爸有意无意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岳翻的表现是沉默,然后把头别到一边去,知子莫若父,岳爸爸看出了岳翻那口嫌体正直的本性。 不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心里面已经渐渐地被柔柔的小翠翠撬开了一丝缝隙,如果可以的话,岳翻不会反对和小翠翠结亲。 于是岳翻伸手握住了小翠翠嫩嫩的小手,温声对她说道:“都告诉你了不要四处乱走,不安全的。” 小翠翠的小手微微抖动着,不一会儿,她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岳翻直视她的眼睛,又瞬间把头低了下去,小翠翠的脸皮很薄,这是岳翻知道的,所以,正如同过去那样,两人独处的时候,岳翻丝毫不介意把自己最恶搞的一面展现出来,哪怕只是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只是,只是想得紧,所以才……”小翠翠又说不下去了,只因为岳翻离她离得更近了,小翠翠觉得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热,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要跳出了胸膛,她真的以为岳翻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就好象母亲在夜里面悄悄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一样…… 不过岳翻终究没有那么禽兽,只是靠近了小翠翠,伸手把小翠翠抱在了怀里面,吸了一口气,温声道:“好香。” 小翠翠顿时就觉得自己无法思考,无法动作,刺激太强烈,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怎么办,就连岳翻把自己松开,转身去拿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时候,小翠翠还是愣愣的,一动不动,脸色通红,眼睛圆瞪,直到岳翻左手托着一只小罐子,右手拿了一只小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小翠翠的时候,小翠翠才缓过神来,看着岳翻温和的笑脸,只觉得仿佛被电击了一样,心头酥酥麻麻的…… 好舒服…… “张嘴。”岳翻把小筷子伸入了小罐子里面,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就让小翠翠张开嘴巴,小翠翠从来都不会拒绝岳翻的任何要求,只是乖乖的张开了小嘴巴,岳翻高兴的笑着,把小筷子放入了小翠翠的嘴巴里面:“舔一舔吧。” 好甜…… 这是小翠翠的第一反应,闭上了嘴巴,把小竹筷含在嘴巴里面,那一股让她感到迷醉的甜蜜蜜的味道在嘴巴里面释放,每一个味蕾都得到了充分的滋润,嘴巴里面全都是那股甜入心扉的味道,慢慢地从嘴巴里面,扩散到了心里面…… 小翠翠感受着这股甜蜜,也想把这股甜蜜传递给岳翻,于是她抬起头,用柔柔的温顺的眼神看着岳翻,于是这股味道也进入了岳翻的心里面,甜甜的,甜甜的,让岳翻干涩凄苦的心田,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幸福,这是幸福的味道,对的,这真的是只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味道。 爱情,朦朦胧胧的爱情,也就是这样的味道吧? 春日的午后,男孩和女孩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一根竹筷,一点蜜糖,甜甜的笑容和滋味,美好的时光,一生的眷恋。 二十八变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徽宗皇帝政和八年,岳爸爸岳和为岳飞行冠礼,赐表字鹏举,十五岁的岳飞如愿以偿的结婚了,对方是一个农户女子,很淳朴很善良的女子,姓刘,不过岳翻不太喜欢这个嫂嫂,虽然刘氏看起来很淳朴很善良,不过岳翻知道,这是一位可以共富贵不可共患难的好女子。 她和岳飞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直到岳飞成为南宋大将之后以五百贯钱告一段落,也是岳飞早年心中最大的痛楚之一,此时且不说,岳飞沉浸在了新婚的喜悦和甜蜜的初恋里面,刘氏是他早就看上的女子,年方十四,是非常符合岳飞审美的好生养的女子,在这个时代,结婚就是初恋,岳飞怎能不沉浸其中?这倒也遂了父母的愿望,岳飞婚姻的美满,无疑是为岳翻开了一个好头。 于是在一年之后,徽宗皇帝宣和元年,早已情投意合互许终身的十三岁的岳翻和十三岁的小翠翠成婚,岳爸爸也为岳翻行了冠礼,赐表字鹏展,自此岳家两子全部成婚,岳爸爸和岳妈妈高兴极了,更高兴的是,就在岳翻和小翠翠成婚之后的第一天,岳飞之妻刘氏查出了身孕,十六岁的岳飞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父亲。 双喜临门,岳家更加喜气洋洋,加上三年以来岳家的田产和资产增长迅速,已然成为汤阴县一个比较着名的大财主家庭,岳爸爸岳和也从“岳家当家的”正式升级为了“岳员外”,而且岳家乐善好施,名声极佳,岳氏两子一文一武之名也广为传扬,在半年前升任相州知州的张英的帮助下,岳家粮食铺子的生意逐渐往整个相州扩展。 岳氏最着名的就是小儿子岳翻了,从小就是个文曲星一样的人物,十岁就熟读所有儒家经典,十一岁在张英的面前将十本儒家经典文集倒背如流,口若悬河,经典释义讲的头头是道,十二岁和相州着名老儒向崇辩论经义,把向崇驳斥得哑口无言,自此声名鹊起。 十三岁,岳氏幼子岳翻成亲,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喜,知州张英亲自登门道喜,手书“良善人家”牌匾赠与岳氏,岳氏声望日隆,眼看着新一次的科举考试就要开始了,人人都期盼着小岳郎君岳翻参加科举,高中状元,东华门唱名,超越“小晏相公”,光宗耀祖,从此前途一片光明,大家乡里乡亲的,也都脸上有光不是? 不过无论是岳翻还是张知州都很理智的反对这个决定,张知州的看法是年纪太轻,恐有拔苗助长之祸端,安石公之名文伤仲永正是如此,岳翻神童之名远扬,已属锋芒毕露,此时就该收敛锋芒,安心读书,成长,待得下一次乃至于下下次科举考试的时候,一鸣惊人,一举成名,开创新一代传奇。 岳翻自然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就去参加科举考试,反正在他眼里,科举考试已经不算什么了,尤其是徽宗老儿时代的科举考试,这些年向崇不断的纠缠自己,要自己做他的弟子,自己不答应,他就甩出来很多好处让自己尝甜头,比如说历年州试科举考题,岳翻偶尔听着,然后心里暗自寻思,暗自比较,终于明白这个时候的考试在自己过目不忘的变态记忆力之下,是完全的送人头。 但是这个时候就去参加科举考试有什么好的?不说刚刚和翠翠成婚,正沉浸在新婚夫妇的幸福生活中,父母虽然殷切希望这个时候岳翻就可以和小翠翠生育子女,但是岳翻还没有自信到这个时候就能当父亲,虽然已经和小翠翠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岳翻觉得短时间内还是没办法做父亲的…… 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十年计划,不仅仅需要机遇,更需要时间,时间,机遇缺一不可,等到把这个计划全盘完成之后,就算是金兵南下,他也可以保证自己的完全安全和家人的完全安全,别的,都不重要了,不过他所在意的人越来越多,需要做的准备就越来越多,保全一个人很容易,保全十多个人就不容易了。 帮手,能力很强的帮手,心中只有自己而没有其他人的帮手,这种人如何产生呢? 岳翻很羡慕赵匡胤,如果可以,他很想和赵匡胤学习一下如何收人之心,赵匡胤最开始打仗的时候,就有人愿意为了赵匡胤做人肉挡箭牌,愿意为他去死,而岳翻最希望拥有的就是这种人,有了这种人,才能保证自己再额外危险的时候有人为自己去死,可是这样的人,该如何才能拥有呢? 岳翻曾经很自私的想过一个道理,有人对他说,只有你自己极端自私,才会有爱你的人为你做完一切的事情,乃至于为你去死,你看,那些渣男们不都有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笨女人为他付出一切,被卖了还替他数钱吗? 可是啊,岳翻看了看身边的翠翠,十三岁就把所有的一切完全交给了自己的人,他实在是忍不下心,他还没有自私到任何人都可以抛弃的程度,他不是刘备,他做不到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乃至于抛妻弃子,他不是刘邦,他做不到在父亲将要被项羽煮成肉羹的时候还能大喊着给我留一碗,终究,他还有良心。 他现在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升斗小民,一个心里面只装得下自己和亲人的平凡人,和千千万万的平凡人一样的平凡人,和千千万万的中国人一样的中国人,胆小,怕事,善良,不被逼到绝境,绝对不会爆发,他没有想过如何改变自己,更没有想过是否要改变自己,他懦弱,他胆小,和所有升斗小民一样,一模一样…… 可是人,终究会变的不是吗? 没人知道岳翻如何变,什么时候变,会变成什么样,但是岳翻身边所有看清楚了岳翻本质的人,都希望他变,岳爸爸,岳飞,周侗,林冲,卢俊义,张英,他们都希望岳翻会变,会变得如同他们想象的那样,变得很快,变得很好,变成一个威武不凡的人。 可是人要变,有那么容易吗? 一个人如果性情大变,那么一定会经历某些让人瞠目结舌难以想象的重大事件,带给他强烈的刺激,只有这样强烈的刺激,才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在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而这种重大事件所带来的刺激,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痛苦的。 岳翻从没想过自己会痛苦,也不允许自己会痛苦,甚至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不去痛苦,但是越不想痛苦,就越会痛苦,时间会往前走,不会停留,日子也会向前走,不会回头,一切只要过去,就只能迎来新的变化,岳翻抱紧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翠翠,眉头紧锁,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但是三年以来,除了钱和声望,他并没有在其他方面取得成就。 私人武装那么容易得到吗?死士那么容易获得吗?岳翻不知道,他也不太清楚,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经历过的都是无法给他提供帮助的,他想要保全自己,提出了解决方案,可是如何具体实施,难道只有到了考上科举得到官位之后,才能解决吗? 小翠翠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岳翻伸出手为她盖好了被子,似乎,是时候要准备一下了,如若不然的话,谁敢保证祸事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到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应对吗? 二十九缓缓转动的命运之轮(上)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人生如戏这个道理,不过没有人愿意人生如戏,尤其是遇到韩剧那样的戏码,车祸,失忆,白血病,妹妹,种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戏码,总让人感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没有一个正常人希望这样的戏码上演在自己身上,所以,没人希望人生如戏。 可有些事情不是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如果命运决定了这件事情就会发生,无论如何,你都无法逃避,除非你现在就死,但是你死了,你又如何确定这不是你的命运安排?岳翻从来都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场别人眼中的戏,所以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的人生可以被自己把握,但是,谁都没有办法真正把握自己的人生,即使是皇帝,又如何? 徽宗皇帝掌握自己的人生了吗?钦宗皇帝掌握自己的人生了吗?一千多号人的赵宋宗室掌握自己的人生了吗? 生于这个世界上,你就不可避免都要被这个世界的某些规律所玩弄,即使你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免,却也避免不了。 宣和元年的收成不是很好,夏天太过炎热,秋日雨水不多,连带着整个相州周边地区,岳氏的将近一千亩田产的收成也下降了三成左右,岳氏的土地都是好土地,而且得到了很多佃户的倾力相助,即使如此,损失仍然在三成之上,岳爸爸岳和愁的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眼看着饥荒将近,岳爸爸开始准备救济粮,准备压低米价,按照以往的惯例,给没饭吃的同乡一口饭吃。 三个多月以后,冬日来临,岳家庄子周边的乡民都来到岳氏这里讨饭吃,以往的惯例被很好的贯彻,岳爸爸亲自指挥家丁和乡里乡亲派发救济粮,但是人越来越多,短短三日,前来讨饭吃的人数超过了五百人,岳氏的存粮救不了那么多人,无奈之下,岳爸爸派人到县府告急。 岳翻则紧急核对这些来讨饭吃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没饭吃,亦或是游手好闲的破落户来这里骗吃骗喝,几天内就揪出了二三十个过来骗吃骗喝的破落户,岳家护卫一顿棍子加拳脚把这些破落户全部赶走了。 县里面的县官紧急向州府请求开粮仓赈济灾民,因为按照大宋朝的规矩,地方官员没有权力私自开粮仓,就连“权知相军州事”的张英都没有这个权力,需要路转运使、提举常平公事的允许才可以,甚至很多时候需要上报中央,目的就是不允许地方上产生威胁中央的小集团,层层分权监督,因此,岳家的告急发到县里面,除了新任李知县赶过来紧急磋商以外,并没有实质帮助。 与此同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来了,张英从相州治所赶回了汤阴县,带来了一队厢军兵马,主力留在了汤阴县城,他带着几个兵急匆匆的赶到了岳家,和岳家一群人见了面,正好碰上了前来紧急磋商的李知县。 “今秋收成不好,除了我们相州,黄河以北诸多州县都遭了灾,六月的时候我就把这个消息上报给朝廷,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结果一个月前,刑州和大名府附近出现了很多股灾民组成的盗贼集团,不攻城,只是四处流窜,打劫粮食,伤天害理,已经害了不少条人命,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照常理的话,这个时候,就需要我等出兵征讨,把这些盗贼给平定了,否则他们流窜起来,流毒无穷!”张英面色严肃,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知县和岳家人。 李知县和岳和大惊失色,岳翻眉头一皱,问道:“难道说,那些盗贼,已经流窜到相州了吗?” 张英点头:“没错,七八股盗贼往相州方向而来,人数大约不下二千人,都已经不能算盗贼了,那是乱贼,探马来报,他们人数不算太多,但是分开的比较散,相州兵力不足,老弱残卒不到千人,我带来的这五百人已经是极限了,乱贼里面最快的一支正往汤阴而来,我正准备带着这五百人把他们给收拾掉。” 岳和和李知县面面相觑,岳飞却露出了一丝丝的渴望,而岳翻皱眉道:“盗贼二千余人,而官军只有五百人,怕是有些不太够啊,这哪里是乱贼?分明就是叛军啊!” 张英摇头:“他们没有攻城,而是一路打家劫舍,抢劫村庄,各地官员只想着保护城池,谁也不愿意去野外找他们的麻烦,而且也不愿意把此事扩大到叛军层面上,事情闹大了,别说相州,整个黄河以北的官员都要受牵连,我就怀疑,朝廷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一言至此,张英咬牙切齿:“出兵征讨的只有我这一支人马,我向大名府求兵马相助,一点消息都没有,相州兵太少,我不止一次告诉过朝廷,可朝廷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英一锤桌面,满脸的愤怒和无奈,过了一会儿,才看着岳和,开口道:“岳员外,我此来,其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岳和一愣,岳翻却立刻就明白了张英的意图,岳和还不明白,询问道:“知州有何不情之请啊?” 张英先是看向了岳翻,抿了抿嘴唇,又把目光投向了岳飞:“相州兵少,更别提什么将帅之才,我一介文人,不通军略,战败事小,贼军失去顾虑,大肆烧杀抢掠事大,近几年,听闻岳五郎跟随周侗老先生学习武艺,研习兵法,大有长进,有万夫不敌之勇,所以,我想向岳员外借五郎一用,为我军中将领。” 岳和瞪大了眼睛,李知县恍然大悟,岳翻皱了皱眉头,岳飞却是一脸的激动之色…… “飞,飞儿?可,可他才十六岁……他……唉……飞儿,国家有难,你等男儿,正是为国出力,建功立业之时,你早就说你愿意投军,这一次,你是否愿意跟随张知州平定叛乱?为国建功立业?”岳和起初有些犹豫,不过随着一声叹息,他的信念坚定起来,看着岳飞,以父亲的威严十分严肃的询问。 岳飞立刻站了起来,双膝下跪,朝着岳和一拜:“儿愿随张知州平定叛乱,为国出力,建功立业!” 张英和李知县大喜:“真不愧为好男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张英和李知县紧急赶回汤阴县城处理事务,岳飞整理一下行装,一日之后赶赴汤阴县城,随军出征;岳和把这个消息通报了全家,也告知了周侗,于是岳妈妈和岳飞之妻刘氏就闹开了,十六岁的孩子,马上要做爸爸的人,怎么就要参军了呢?参军还不算,马上就要打仗了,这,这,这是要死啊!!!! 岳妈妈大哭不止,刘氏拽着岳飞的衣服不让他走,岳翻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小翠翠怯生生的握住岳翻的手,和他贴得紧紧的,周侗抚着胡须,不说话。 “够了!这是我的决定!这个家,我说了算!更何况,飞儿自己也很愿意,他自己从小立志要参军报国,此时正是时候,为何不愿意?难道要眼看着贼人杀到我们家里面来吗?荒唐!此时就这么决定了!”岳和终于按耐不住,大怒道。 岳妈妈和刘氏被吓了一大跳,不敢说话了,场面冷了下来,只有岳妈妈和刘氏的小声抽泣,周侗眼见与此,便开口道:“唉,此事,叫老夫来看,对于飞儿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有些危险,不过飞儿的武艺和兵法,老夫已经全盘传授,只要飞儿保持冷静,不冒进,有张知州在一旁指引,对付些贼人,不在话下。 倒是这里,怕是不太安全,要按照老夫的看法,倒不如,我等一起去汤阴县城避难才是,再不济,也要把女眷全部放在汤阴县城里才是,有城墙护着,那些贼人怕是不会进去,也安全些,要是还在庄子上,难保不会有逃窜的贼人流窜至此,那就麻烦了,员外,你说呢?” 岳和看了看周侗,看了看家人,缓缓点头:“那,那就按照周老的说法,飞儿,你去的时候,把你母亲和凤儿,还有翻儿和翠翠一起带走,全到县城去避难,正好凤儿有了身孕,带去县城也好找大夫再调理一下身子,这样挺好,但是家里面不能没有管事的,我留下来,还有二十多个家丁和佃户,怕是没什么问题的。” 岳翻一听这话,也不知怎的,立刻开口道:“我也留下来,怎么能让父亲一人身陷险地?” 岳翻不知道,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这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或者仅仅是为了一份孝心而出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整个世界,从此,属于岳翻的,属于大宋的,属于整个世界的命运之轮,缓缓转动起来,带着之前全部的征兆和意外,脱离了原本世界的轨迹,朝着不可预知的道路,缓缓前行,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产生了。 三十缓缓转动的命运之轮(下) 岳翻的话一出口,倒是叫岳和和周侗一阵惊讶,随后便是微微的惊喜,一向惜命到了懦弱的岳翻,居然愿意留下来,和岳和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这倒是少见,看来成婚之后,岳翻也稍微懂得了一些身为男人的责任,做了丈夫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周侗很高兴,他觉得,或许结了婚之后,做了丈夫以后,岳翻开始变了,这种变化或许在现在还比较微弱,但是在不久的将来,这种变化会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喜。 岳和也很高兴,缓缓点头:“不愧是我岳和的儿子!好,你就留下来吧!翠翠,你且跟着兄长和嫂嫂一起去县城,可明白?” 岳和很温和的对翠翠吩咐道,对于这个温顺的儿媳妇,岳和和岳家一家人都很满意,对翠翠也颇为疼爱,自然不希望翠翠也面对这些未知的危险,不过翠翠一听岳翻要留下来,立刻就慌了,她从嫁入岳氏开始,就没有和岳翻分开哪怕一天,只有牵着岳翻的手,问着岳翻的味道,看到岳翻的人,她才能安心,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岳翻,更何况她虽然不认识几个字,却也知道留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点危险的。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让岳郎一个人留下来,不可以! “不,不,奴家,奴家也要留下,怎能让六郎单独留下!”翠翠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听起来却是不容置疑的决定,的确,所谓三从四德现在虽然没有确立,但是对于女子而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最好和丈夫一辈子不分离,才是妇道,所以所有人都对着翠翠点头,翠翠年纪小,但是很懂得道理,岳家人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岳和只好看向了岳翻:“翻儿,翠翠是你的妻,你决定吧!好了,大家都准备一下,该动起来了!” 岳和把决定权给了岳翻,带着一家人开始动作起来,准备即将到来的变局,而岳翻握紧了翠翠的小手,转过身子对翠翠说:“你还是跟着兄长他们去县城吧,那里才安全些,这里的话,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安全,虽然那些贼寇来这里的可能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一个人不要紧,你的话……我很担心你……” 翠翠摇头,紧紧抱住了岳翻:“不要,六郎,奴家不要离开你,不论怎样,奴家都要和六郎在一起,六郎也不能丢弃奴家,好不好?六郎,我们约定吧?”翠翠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岳翻,岳翻心中只剩下温柔和爱怜,对于这个水一般的女孩儿,岳翻是没有抵抗力的,再者说了,要真和翠翠分开一段时间,岳翻自己恐怕都不太适应了。 于是岳翻决定让翠翠留下来,自己亲自保护翠翠,的确,要是翠翠不在自己身边,岳翻反而会更加担心翠翠的安全才是。 一家子就这样决定了,岳飞随着张英和李知县率领军队去收拾贼军,而岳和则以多年的名望号召乡中人安稳团结,并且召集青壮组成一支队伍,万一真的有所不测,也可以抵挡一番,同时,李知县和张英尽全力给岳和筹措了一批粮食,运到了岳家庄,给岳和解决燃眉之急,等到转运司和仓司的粮食下拨,或许就有转机了。 岳和开始担负起乡绅的职责,带着大家一起度过难关,多年的良善人家名望使得岳和非常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官府负责剿贼,而地方士绅则稳定地方,安定人心,免得后院失火,便是如此的合作关系,聚集到岳家庄子和周边地区的灾民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岳和也亲自出面,找到了汤阴县内几家大地主大财主说情,让他们看在同乡的情分上也拿出粮食赈灾救济,如果可以如此的话,大家都可以度过难关了。 四家地主拿出了粮食赈济灾民,响应岳和的号召,都是乡里乡亲,谁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了,以后就不好做人了,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的,都拿出了粮食;同时,汤阴县的粮食铺子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下调了米价,主动降价让百姓买得起米粮,同时城门被严密看管起来,进进出出都要遭到盘查,紧张的氛围逐渐笼罩了整个汤阴县。 岳翻成为了岳和最好的帮手和粮食主管人,利用自己的数学能力,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把米粮分配妥当,让越来越多的避难者和没饭吃的人得到一口饭吃,就在这个时候,岳翻发现了实现自己十年计划的重要契机——流民里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长辈,一个人孤零零地跟随着大流走到这里来讨饭吃,在这样的世道下,失去了父母,就等于失去了未来,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带着一张吃饭的嘴,大家不是没有良心,而是吃不上饭的时候,谁又顾得了谁?易子相食尚且能发生,更别说其他的了。 这些失去全部希望和未来的孤儿,濒死之孤儿,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失去了全部的希望之后,自己以一个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以一个救命恩人,并且给了他们未来希望和光芒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他们唯一的光芒来源,他们会像飞蛾一样,只认自己。 这是岳翻参阅了很多书籍之后悟出的道理,当然,这只是道理,还没有付诸实践,岳翻还不敢确定,要等到付诸实践,得到了绝对的成果之后才敢确定,那些着名的王侯将相都是如何收买人心,赚取好感值呢?到底要如何才能得到愿意以血肉之躯为自己挡箭的人呢? 这是一门科学,刘邦,刘秀,刘备,杨坚,李世民,柴荣,赵匡胤,他们,都是怎样做到的?人格魅力?还是单纯的大气运? 岳翻一直认为虽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但是如果你把运气看作了全部的实力,那么你一定会死。 不仅要有运气,更要有抓住运气的本领,二者相加,叫做实力。 岳翻开始思考,如何抓住运气,得到运气,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那么多饥民,岳翻一经发现了七八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有男有女,面色灰白,眼神呆滞,看不到未来和一丝丝的对生的眷恋和希望,这正是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时机,按照岳翻的推断,这是最好的乘人之危的机会。 岳翻对那些人伸出相助之手的时候,就是命运之轮被推动的时候,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无法逆转。 三十一从此,我的命属于你 “你姓甚名谁?” “姓王,名辉。” “有表字吗?” “穷苦人家,不认得几个大字,哪来的表字?” “父母呢?” “死了。” “有地方去吗?” “没有。” “那就跟着我吧!” 王辉缓缓抬起头,他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张比他大不到哪里去的面容,看起来,仍然是个小孩子,不过他的衣着非常整齐干净,显然不是自己这一群难民里的人,那么,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找我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让我跟着他? 王辉的问题有很多,不过向他询问的岳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拉起他,把他带到了岳府之内,路上,王辉询问过岳翻:“你是谁?为什么要我跟着你?你想做什么?” 岳翻没回头,停下脚步,声音也不大:“我是岳翻,这个庄子,叫做岳家庄,我是庄主人的儿子,你们吃的粮食,就是我家的,至于找你,没什么,仅仅是因为你让我很满意,我需要你,正好你也没有地方去,你愿意从此以后跟着我吗?永远做我最忠实的属下。” 王辉看着岳翻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愿意。 这就是王辉的记忆中,和岳翻初次见面的过程,没有姜太公钓鱼,没有桃园三结义,没有三顾茅庐,只有两个人,几句话,一段路,和所有的全部的未知的未来,或许全天下和历史中所有的宿命相遇大多数都是这样平凡无奇,项羽刘邦第一次见到韩信的时候,会相信他就是国士吗?赵构第一次见到岳飞的时候,知道这个小伙子会是他未来最大的依仗和最大的烦恼吗? 剔除掉传奇的部分,剩下的那些平淡无奇的篇章,才是最真实的历史,正如岳翻和王辉的初次相遇,一样的平淡无奇,在所有人眼中,只是两个孩子的见面而已,又有谁可以相信,岳翻会就此得到这一生最忠诚的属下?又有谁会相信,王辉会成为岳翻这一生最重要的财富?谁能相信,他们可以改变历史?鼎鼎大名? 宣和元年那个冬日的午后,或许可以说是宿命的相遇,也可以说是蓄谋已久的安排,当然更应该说是自然而然的选择,谁能说得清呢? 岳翻一共找到了二十三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二十个男孩儿,三个女孩儿,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八岁,十岁以上的十七个,十岁以下的六个,岳翻给他们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吃了热饭热菜,喝了热汤,然后告诉他们:“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岳翻的属下了,无论你们曾经是谁,从现在开始,你们只需要跟从我,听命于我,仅此而已。” 没岳翻想象中的那么多的环节,或许只是一个温和的微笑,一件干净的衣裳,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一碗热腾腾的汤,或许是一个不经意间温柔的眼神,就已经做到了岳翻所需要做到的一切,事实上岳翻所想象的所总结的所想要用在他们身上的收买人心的招数一招也没有用上,没有王八之气,没有高谈阔论,没有高瞻远瞩,没有虎躯一震…… 只是一顿简简单单的热饭热菜而已,但是对于这些失去父母,惶恐不安,不知道路在何方,随时会死的孩子来说,只需要告诉他们,你们的未来,属于我,那就够了,至于长大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历史会记住这些现在籍籍无名的小孩子的名字——王辉,陈直,刘元庆,张晋,周阳,叶断水,夏言…… 岳和带着满身的疲惫从县城回来,他要看着岳飞和平叛军队一起出征,更要去汤阴县城中找那些大米铺的当家商议捐出米粮帮平民百姓渡过难关,这又是一次斗智斗勇的过程,生命的前四十年里面,岳和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户,直到四十岁以后,才发家致富,五年之内,从岳家当家的升级为岳员外,虽然也识些字,读过些书,但是终究还是农民性子,经商不过三年,还主要靠的是岳翻的计划,他只是负责打理和管理,哪里是那些大商家的对手? 不过靠着自身的名望和张英临走前留下的命令,这些大商家就算再不愿意,也不敢哄抬米价,发国难财,只要他们敢,得了命令的官兵会立刻抓住他们,抄家收押,生意充公,宋代商人地位虽然略有提高,但是还没有高到可以对官府命令无视的地步。 岳和终究让那些大商家压低米价,顺便捐出了数万石米粮帮助难民度日,汤阴县城内设置了一个赈济所,派发米粥,岳家庄子一个赈济所,派发米粥,两个赈济所,分流难民,整个相州因为汤阴县的带动也缓缓出现了赈济灾民的良心商家和大地主,局势开始缓和起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岳和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岳家庄子,专心致志的打理自己庄子上这几千号没饭吃的乡人和流民,并且找地方给他们居住,然后想方设法的帮助他们,岳翻提了一个建议,岳和大喜,于是开始实施,就是找其中的青壮年做工,盖房子,盖作坊,修缮水利工事等等,然后凭劳力吃饭,让他们开始恢复对生活的信心和向往,免得他们彻底沉沦。 妇女们则被分派到了布料,开始做针线活儿,为这里的所有人做冬衣,都动起来,让他们产生一边做工一边拿报酬的感觉,自给自足,等到灾荒过去,他们就能精神饱满的回到家乡,重新开始生活。 这才是真正的功德,无形间,也让岳和减轻了很多很多的负担和米粮钱财支出,岳家才发家致富五年,底蕴浅薄,经不起那么多人的折腾的,要真是全靠岳家一家之力,大家还不如一起去别的地方要饭呢! 岳和回到家以后,突然发现了二十多个没见过的陌生小面孔出现在家中围着岳翻转悠,不由得有些疑惑,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无父无母,基本上离开了这里就一定会丢掉性命的孤儿,岳翻打算把他们全部纳入岳家,找官府做个凭证,证明是两厢情愿的买下来,成为家仆,正正当当。 岳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二十多条小生命,还没有长成,岳和不愿意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他们得到了岳家家主的允许,从此以后就可以以岳氏家仆的名义留在这里了,岳翻把那三个女孩子指派给翠翠做丫鬟,二十个男孩子跟着自己,岳翻给他们一人一根木棍,开始指导他们习武。 岳翻需要勇武的护卫,而不是没用的饭桶,这二十个孩子得到了生存的机会之后,加倍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岳翻让他们习武,他们没人敢偷懒,与此同时,岳翻也不希望他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作为即将要去实现自己目的的人选,他们需要读书习字。 岳翻有足够的武艺和充足的学识引导他们,于是这些孩子在加入岳家之后,惊讶的发现这位小主人居然是文武双全之辈,文能将儒家经典倒背如流,武能把棍棒刀枪挥舞的飒飒成风,端的是威武不凡,岳翻在他们小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崇拜和感激的种子。 等这些种子因为种种原因发芽生长开花结果之后,等待岳翻的,就是甜美的果实了。 当然,岳翻此时还不知道,这些孩子里面,已经有人暗自发誓,从此之后,他的命,就属于岳翻了。 三十二贼惦记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话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岳氏良善人家乐善好施之名远扬,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大家自然都清楚,名声好,谁不愿意?至于坏事,就会在这种时候体现出来——家大业大,钱也多,粮也多。 岳氏在岳家庄收留难民,给他们一口饭吃的消息传了很多地区,很多人都知道了相州汤阴县城和岳家庄有两个粥场,会派发米粥给难民充饥,大家一起渡过难关,所以几乎所有的难民都朝着汤阴县城和岳家庄而来,难民人数其实不多,比之史书上记载动辄数十万人上百万人受灾的大饥荒,这个时候,只有五万左右的流民,受灾范围虽然广,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吃不上饭的地步,能吃上饭,但是土地少的农民就吃不上了,就要想方设法地吃饭。 大规模的饥荒才会被史书记录,而这种不到十万人级别的饥荒,不到两千人级别的贼乱,一般是不会付诸于史书的,尤其是末世王朝,谁会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职?中华数千年,估计每一年都会有小范围的饥荒和流民,只是范围不大,受灾人不多,死的人也不多,所以不会被记录下来而已,相比之下,那些数百万人的大饥荒才叫大事,瞒不住的,只好记录。 只是小范围的饥荒虽然影响不大,那也是相对于距离受灾地区比较远的地区而言,对于受灾地区本身,那就是比较严重的问题了,就好象张英要紧急率领军队出征平叛,收拾那些流寇,不让他们进一步摧毁人们生存的基础,但是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宋朝的军制在这一刻就会被无情的嘲笑了,张英一个从没有带兵打过仗的文人,要被迫率军出征,军中一个将领没有,就连精壮士卒也没有,千余老弱残兵,矮子里面挑将军,选出五百人,估计也是可笑得很,竟然需要岳飞这样初出茅庐才十六岁的孩子做将军出征,大宋朝偃武修文百余年,成功消灭了除了西北区地区几乎全部的军事人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岳翻时时刻刻惦记着前线的战况,他很担心岳飞的初次作战,岳飞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打了败仗?乃至于被俘,甚至……岳翻不敢想下去了,但是却不得不想下去,区区五百人,去面对两千多人的盗贼,万一被打败了,贼军失去了顾虑,搞不好真的会扩大侵略规模的,那些贼军之所以不攻打城池,估计一方面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另一方面,估计就是忌惮城池的兵马和城墙。 张英不想困守,不想眼睁睁看着辖下百姓受罪,所以要主动出击,从贼军流窜以来,张英居然是第一个率军出征主动打击贼寇的人,而那支五百人的弱旅,也是第一支主动向盗贼挑战的军队,厢军,从来就是一支弱旅,全天下精兵猛将,除了西北地区,都要在东京城保护皇帝的安全,地方上不准有精兵猛将,赵宋家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赵匡胤也不是一个胆小鬼,跟着柴荣打天下的时候,多么生猛强悍,悍不畏死!怎么当了皇帝以后,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废武功?防内甚于防外! 岳翻担心岳飞,担心张英,担心前线的战况,当然,更担心眼下的情况,时间一天天过去,粮食一天天减少,在岳家庄待着的难民人数却还在缓缓上升,天气越来越冷,他们生存需要的热量和房屋越来越多,岳氏需要更多的粮食和布匹,乃至于棉布,没有这些,如何保证这些人不被饿死冻死? 黄河以北的冬天,寒冷而刺骨,岳翻带着略有规模的二十人小分队巡视所有有难民居住的地方,所见所闻,让他难以平静,岳爸爸为了保证他们的生活已经操碎了心,白头发越来越多,整日里吃不香睡不好,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只是多了一点别的农民没有或者没有太多的东西,比如钱,比如土地,比如良知。 很多时候,岳翻都会觉得在父亲的奉献之下,自己显得十分渺小,每当这位不识几个字的父亲严厉训斥自己的时候,岳翻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一丝,他觉得自己很可耻,很自私,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卑鄙,父亲在为所有人考虑,而他只是在为自己和一家人考虑,最多算上一个张英,父亲的心包容了所有人,而自己的心,却只敞开了那么一点点。 父亲,父亲,或许父亲也是在教育自己,让自己知道做一个男人应该怎样生活,父亲明明没有官职,没有那个责任,但是却一直一直的那么拼命,那么坚持,明明是个老实人,说不出几句话,却费尽口舌的劝说那些大地主大财主和他一样捐献出粮食救人,明明不是那些大商家的对手,却还是不顾一切登门劝说,为此废寝忘食。 父亲,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您到底是为什么才能有这样的心? 习惯了为自己考虑的岳翻,似乎并不能认同父亲的做法,虽然可以理解,虽然也不愿意看到这些活生生的人死去,可是,可是…… 越是如此,每当看到父亲憔悴的面容,花白的头发,焦虑的眼神,岳翻就觉得自己非常可耻,自己非常不孝,自己简直就不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父亲的身影却显得那么高大,而岳翻在他的面前,真的只是一粒小小的沙子而已,心中的良知不断的谴责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希望之火把整颗心灼烧的痛苦不堪。 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不懂大道理,除了种庄稼什么也不会的父亲,在这个时候,却比圣人更加伟大,而自己熟读诗书,能把儒家经典倒背如流,辩论经义能完败向崇,武艺上也丝毫不弱于岳飞,甚至懂得很多军国大事,还能预测未来,但是岳翻只觉得自己在父亲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 那个操劳的身影,那个佝偻的背影,在岳翻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记,那双眼睛,在岳翻未来的生命中,每时每刻都在督促着,鞭笞着岳翻前进,这让岳翻发生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变化。 岳氏二子都从父亲这里得到了一生都受益不尽的宝贵财富,如果说岳飞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仁爱之心,将“民贵君轻”作为终生信条,为此不惜抗衡圣旨,为自己埋下死亡的祸患;那么岳翻就从父亲这里得到了最初的改变,并且一直延续下去,就好象绵远而悠长的薰香和雅乐,淡雅,不引人注目,但却持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岳翻站在高楼台阁之上回首当初,很明确的意识到,如果自己的父亲不是岳和,自己定然不会走上今天的道路,汉人也将陷入无尽的沉沦之中。 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也就此显示出来,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那么,贼也该知道了,贼们都知道这里有粮食,有吃的,会没有想法,没有渴望?那也太不正常了,所以说,人知道了,贼也知道了,好的知道了,不好的也知道了,这就被惦记上了。 岳翻忘了,他是真的忘了这个关键点,他没想到,所以,他疏忽了,他跟着周侗,带着二十个小兄弟,到处巡视,维持秩序,俨然是执法者的模样,周侗没去县城,当初的经历让周侗心有余悸,他无论如何不能放着岳翻一个人呆在这里,他不放心,虽然在受了伤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哪怕是这样,他也要支撑自己,看着岳翻成长。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会在岳翻成长之前闭眼,他最牵挂的,最担心的,还是岳翻,这个文武双全,应该有大出息的孩子,不能被心魔缠绕住,不能被心魔控制住,他要克服自己的弱点,克服自己的恐惧,战胜自己,然后才能走向更广阔的天空,这是他的宿命! 翻儿,翻儿,翻儿!你一定要成长啊!让为师看到你可以翱翔于九天,哪怕仅仅是一点点,一点点希望也好! 周侗看着带领二十个小兄弟四处巡视的岳翻,嘴角露出了些许笑容,这最初的成长,已经开始了,相信不久之后,周侗就会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 没错,他看到了…… 眼光一转,周侗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一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开始关注起来…… 三十三固执的老学究 周侗是参过军打过仗杀过人的人,加上多年的经验,一些很细微的东西,或许可以瞒得住别人的眼睛,但是瞒不过周侗的眼睛,有句话叫做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周侗就是那个老,岳翻一直都很尊敬周侗,信任周侗,哪怕自己已经决定走文人之路,却依然认定周侗是自己的老师。 所以当周侗说起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担忧的时候,岳翻不由得也担忧起来,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是周侗误会了,那么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是的话……岳翻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个事情弄明白。 岳翻回到家中,做些准备,要带的东西不少,至少要带上具有杀伤力的武器,还有最擅长的弓箭,既然决定要做,那么只能由自己去做,因为周侗决定亲自出马,自己作为弟子,无论如何不能让老师单独去做,尤其是岳翻注意到,自从从开封城回来,周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岳翻非常担心,担心周侗的身体会出问题,上一次,他救了自己一命,为此付出的是血流不止,他很老了,伤了元气,很可能会折损寿命,一念至此,岳翻心痛难耐。 所以周侗打算自己去做的时候,岳翻说什么也不答应,你要去可以,我要跟着,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跟着。 宣和元年十一月十二日,岳翻永远不会忘掉的一日。 “哥哥,今日回来早些,今日是冬节,虽然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的,但是奴家还是觉得要稍微庆贺一番,便吩咐了大家伙儿一起包饺子,怎么着,也要把冬节办起来,哥哥可是重要的人,可不能不来啊!”翠翠走到岳翻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了岳翻,把小脑袋紧紧贴在了岳翻的背后。 婚后,本该喊夫君或是六郎,以示亲近,岳翻也是这样希望的,只是岳翻还是希望翠翠可以喊自己哥哥,翠翠是毫不在乎的,只是既然结了亲,在家人面前就要在意些,不能喊哥哥,但是私下里,小夫妻相处的时候,翠翠一声又一声的哥哥,总能让岳翻感到幸福,心里面酥麻麻的,很舒服。 岳翻微微一笑,转过身子把翠翠抱住了,温声道:“你才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家里面事多,母亲和嫂嫂都去了县城,我太忙碌,父亲又病了,一切只能靠你操持,却是苦了你了,今日我会吩咐下人准备些你爱吃的,晚上,我们一起过冬节。” 翠翠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什么都可以的,现在家中粮食紧张,哥哥不要为了奴家耽误了事情才好。” 岳翻把翠翠抱得更紧,带着一丝歉疚,岳翻询问道:“家中还有蜜糖吗?” 翠翠微微点了点头:“还有很多呢,哥哥,今日……能不能……再……再喂奴家一次……” 翠翠没有说下去了,岳翻却是明白的,翠翠最喜欢蜜糖,尤其喜欢自己送给她的蜜糖,从张英府上带回来的蜜糖早就没了,但是那只小罐子还在,岳翻每一次去找张英的时候,总会顺手把张英府上的蜜糖打包带回来,给翠翠吃,而翠翠最喜欢的吃法,就是岳翻拿小筷子,从小罐子里面沾一点,送到她嘴里…… 然后舔啊舔,舔啊舔,甜到了心里面。 “好,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吃蜜糖,然后……翠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岳翻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抱着翠翠的脸蛋儿,吻了下去,好一会儿才松开,翠翠面色潮红,脸上带着诱人的色彩,数月相处,翠翠也稍微放开了一些,咬着嘴唇,竟是带着一丝妩媚:“就今晚……” 话音未落,岳翻按耐不住,又吻了上去,良久唇分,和翠翠依依分别,带着自己的武器,全副武装赶向和周侗约定的地点,这是一次两个人的小行动,主要的目的只是刺探而已,在这个岳和生病在家休息、岳飞随军征战在外的日子里面,岳翻必须承担起大量的责任,不论他是否愿意,他都要承担起来。 岳翻吩咐了自己最信任的十四岁的王辉带着十个人代替自己进行秩序的维护和巡视,家中则交给了剩余的家仆和自己的另外十个小属下,就准备出门,结果刚一跨出大门,岳翻就无奈的捂住了额头,没什么别的原因,老儒向崇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他家门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老僧坐定一般闭目养神,听到了动静之后睁开眼,一看到岳翻,双目放光:“岳翻,做老夫的弟子吧!” 岳翻简直要无语凝噎,这是第多少次了?岳翻看了看自己左手边的墙壁,数了数上面的“正”字,恩,整整二百七十六笔画,今天又来了,又该记上一笔——二百七十七笔画…… 自从和向崇的初次见面之后,这老家伙每隔五日就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岳翻家门口坐着,时间一般是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六点,见到岳翻就大喊一声:“岳翻,做老夫的弟子吧!” 岳翻当然不答应,向老学究就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不论风吹雨打,从不间断,整整三年,从不间断,每隔五日,早上十点钟准时出现,大概是巳时三刻的样子,出现,中间到了午时三刻的时候,会大大咧咧的走进岳家蹭一顿午饭,然后继续坐在门口,看到岳翻就喊,看不到岳翻就算,到了晚上六点,也就是卯时三刻,还要蹭一顿晚饭,然后大大咧咧的离开岳家,再过五天,又是一个循环。 岳翻的确不喜欢他,觉得他沽名钓誉,没多少学识,是个没有未来的老学究,但是岳翻忽略了一点,他四十五年的科举生涯里面,或许他多次打了退堂鼓,但是没有一次他放弃过,他一直坚持,一直坚持,岳翻再不喜欢他也要佩服他的执着和毅力,所以岳翻就遭罪了,三年以来,每隔五天,只要一出门,肯定能看到向老学究坐在门口,要求自己做他的弟子。 一开始岳翻还会耐心地和他讲道理,讲自己不想拜他为师,更没有兴趣拜他为师,说破了嘴皮子,向老学究充耳不闻,动辄一句:“岳翻,做老夫的弟子吧!” 岳翻就疯了,第二年的时候,岳翻还当众驳斥了向老学究的观点,把他驳斥得哑口无言,为此声名鹊起,可向老学究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如此执着,每隔五日,岳家就要多添一副碗筷,为向老学究准备午饭和晚饭,一开始岳翻是不想让他继续下去的,只给他剩饭剩菜,他居然也就坦然接受,剩饭剩菜吃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到后来岳翻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这才吩咐厨房给向老学究添一副碗筷和食物,让他每隔五日就来岳家享用一天的伙食。 一开始向老学究还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礼,搞得岳家饭桌上也不敢说话,谁让他是读书人呢?岳爸爸岳妈妈都是白丁,岳飞是武人,两个媳妇儿都是无才有德的女子,反而让向老学究有了反客为主的架势,到后来估计向老学究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居然开始给岳爸爸和岳飞讲解起了儒家经典,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岳爸爸和岳飞对学问都有很强的求知欲,对这位非常有名的老文人只有尊敬和崇拜,虽然他们都知道个中缘由,但是他们不会强迫岳翻,向老学究也不在乎岳爸爸是个农人,不在乎岳飞是个武人,给他们讲解儒家经典,甚至还帮岳爸爸扫盲,给身为武人的岳飞讲解仁义,让他不要妄开杀戮云云,算是吃白饭的回礼,岳爸爸还觉得这样的恩惠太重了,想要给他送礼,向老学究摇头——我只要岳翻做我的弟子! 岳家人无语了,岳翻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明白,向老学究渐渐也明白了在岳家里,岳翻特殊的地位…… 三十四绝境中亮起的微弱之光 “向老,我真是佩服您的执着……”岳翻捂住额头,顺带着捂住眼睛,那画面太美,岳翻简直不忍直视,所以选择了捂住眼睛,就当自己没有长眼睛,慢慢往外挪,显然,向崇已经习惯了岳翻这样的举动,丝毫不在意:“又要出去巡查了?恩,这是好的做法,不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老夫在这里等你回来,对了,今日是冬节,老夫也带了些礼物,等你回来,便赠与你!” 岳翻有些惊讶,不由得放开了手,看向了向崇,这老家伙凭着年龄和资历,每个五日在自己家聚餐一次已经是习惯,还从没收过他的礼物,大概是以往的冬节他都不在这里的关系,不过大宋朝的节假日是整个古代最多的,一百二十多天的节假日,这老家伙也从没有说过要送给岳翻礼物,岳翻翻了翻白眼,这次老家伙转性了? 不过说到底,岳翻是不可能答应向崇的,于是岳翻只能无奈加郁闷的叹息道:“向老,我是不可能做您的弟子的,您还是回去吧,天寒地冻的,万一冻出个好歹,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向崇只是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四十年前,也有人对老夫说,老夫这辈子都考不过州试,呵呵,老夫从来就是个不认命的人,现在你也看到了,所以说啊,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你且去办事,你的这份心意老夫就收下了,恩,今日的确有些寒冷,老夫就在你家大堂等着你回来吧,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岳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向崇拎着小凳子走入了岳家,熟门熟路的,都不用人带着,捂住了有些塞塞的心脏部位,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了,再说什么,估计他会被气死。 岳翻朝着和周侗约定的地方前进,今天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很猥琐的跟踪,要不是周侗无意间发现了那个人,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行动,不过,岳翻还是有些怀疑,贼?能有那么丰富的经验和策划?居然还会事先踩点?普通的农户,就算是没饭吃被逼成了盗匪,也不至于会用兵法去对付同样的农户吧?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周侗带着弓箭和佩刀已经等候多时了,穿着厚实的布衣,围着岳翻亲手为他制作的围脖,花白的胡子和头发随风飘扬,面色青白,岳翻走上前,看了看周侗的面色,皱起眉头:“师尊,您的脸色很差。” 周侗笑了笑摆摆手:“不用在意的,为师老了,这很正常。” 岳翻心中一阵酸楚,开口道:“还是请师尊回去休息吧,今日这事情,就让弟子去做吧!” 周侗摇摇头:“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为师怎能让你一个人身犯险境?这种事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存活下来的几率,为师当初可没少干过,打仗的时候,都需要这样做的!哈哈哈哈,翻儿,今日为师就把这些本领传授给你,行军打仗,刺探消息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要啊!” 岳翻没再说什么,只是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师傅,没发生事情最好,发生了……就要还师傅一个恩情,当初舍命相救的情谊,岳翻还没有还。 那个时候,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岳翻不断的反思自己,不断地想着那一天的情况,不断地询问自己如果再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自己会不会还和之前那样失去行动能力,恐惧的不能自已,岳翻觉得自己很没用,之前的那一次,完全是靠着林冲和周侗的舍命相救,还有鲁达的奋力一搏才得救,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早就死了。 没用的自己,还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一味的逃避,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可以的吗?自己计划了那么久,完全只是为了活命,为了逃避,而在自己周围的人们,不说拥有崇高理想,基本上,都是具备了超出一般人的勇气和目的意识,都是人,差别为什么那么大,自己还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和这些宋代的灵魂比起来,岳翻只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渺小的无法抬起头…… 在岳爸爸为了乡亲们和难民们可以吃饱饭而四处奔波的时候,岳翻觉得自己非常自私,非常卑鄙;在岳飞以十六岁的年龄跟随张英平定盗匪的时候,岳翻觉得自己非常没用,非常懦弱,看着岳飞兴奋的表情,更是抬不起头;周侗,林冲,卢俊义,不是豪爽之辈,就是胆气十足之人,从来也没见他们怕过谁,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们不会选择退缩,而是选择迎难而上。 不久之后的未来,在全体汉人人生的岔路口上,有人选择向南,有人选择向北,向南的人一旦选择向南,就再也没有向北的勇气,而向北的人一旦选择向北,从此也不会回头再向南看一眼,岳翻知道,如果让岳和、周侗、岳飞、林冲、卢俊义他们来选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目光投向北方,再不去往南看,而自己呢?命运的选择还没有开始,甚至还遥遥无期,自己就已经选择了向南吗? 和这些人在一起,岳翻越来越厌恶自己的那颗懦弱的心,厌恶自己那只知道逃避的思想,厌恶自己那深刻的自私和卑鄙,他越来越厌恶现在的自己,每当午夜梦回,看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翠翠,他都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现在美好的生活,或者说,等到灾难降临的时候,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保护自己现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爱妻。 岳和,岳飞,周侗,林冲,卢俊义,这些拥有大无畏勇气和高尚人格的人,用他们闪闪发光的生命,把躲在墙角里苟延残喘的岳翻刺的睁不开眼睛,但是那道光,却意外的很让岳翻向往,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却在他的心中,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和这道光产生了共鸣,它想成为和它们一样的光! 岳翻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弓箭,咬紧牙关,他想逼迫自己,想逼迫自己把这份小小的微弱的希望提炼出来,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把这份希望之光遮挡住,让岳翻看不见,摸不着,不知从何下手,这深沉而阴郁的黑暗,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难道,一定要用热烈而狂暴的火焰,才能烧毁它?一定要经历痛苦的折磨,才能让它放弃对自己的掌控?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岳翻的脸上,他看着周侗,看着这苍老却依然腰杆笔直的背影,良久,岳翻低下头,循着周侗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跟着周侗走,周侗不仅仅是现在的引路人,更是岳翻未来的引路人,无论在什么时候,周侗对岳翻的影响永远是巨大的,岳翻看着岳爸爸的背影,得到了绵远而悠长的暗香,看着周侗的背影,岳翻得到了勇气。 即使这份勇气来的很迟,甚至来的很偏颇,很偏执,一直到很久以后才能被岳爸爸留下的暗香中和,但是这份勇气依然是周侗留给岳翻最好的礼物,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绝境中,为岳翻点亮的,微弱的希望之光,虽然微弱,但却为岳翻指明了前进的路线。 从岳翻得到这份勇气开始,岳翻就再也没有向南看过一眼。 三十五转折 周侗说,他无意间一瞥,瞥到了一个看上去像难民的人给另一个看上去像难民的人递了一张纸条。 这种事情可小可大,如果不去在意他,那么仅仅只是一张纸条的事情而已,但是如果放大了看,那就是很严重的问题了,难民里面有会读书写字的人?还有人随身带着纸张和笔墨?这年头的读书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天下遭灾了,饿着的肯定不是读书人,只要你是读书人,官府肯定有你的一份米粮,这是国家规定的。 而且就算你碰巧遇到了连官府都没饭吃的惨剧,为什么还要带着纸笔?彰显逆境中也绝对不退缩的勇气?那为什么不去汤阴县城里面?读书人要和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呆在一起吃粥挨饿?况且都这种地步了,还递什么纸条?那就意味着起码有两个读书人在没饭吃的群体中,可之前岳翻招募这些人里面会读书写字的来做会计工作,怎么没有这两个人出现? 而且周侗形容他们的眼神,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祸坏的眼神,这种事情被一向谨慎的岳翻知道了,岳翻怎么会忽视呢?但是也不愿意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至少在确定之前一定要勘察清楚,不能扰了大家过冬节的性质,冬节是个好节日,大家心里面都有念想,都有盼头,对于这些挣扎在死亡线上下的人来说,多么的重要啊! 于是便有了周侗和岳翻在暗中观察那两个已经被盯上的家伙的行踪这种事情,岳家庄的地形岳翻和周侗无疑是最熟悉的,而那两个家伙似乎就在研究地形还是什么的,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乱转,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还有一根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写着写着,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两人似乎并没有对视,但是手却有了一次接触,就这样的接触,那张纸就传递走了。 周侗眉头紧锁,如果第一次是意外,那么第二次就是确确实实的从头到尾看完了他的全部行动,他把目光投向了岳翻,发现岳翻也是一脸的凝重神色。 “如何?翻儿?这些人,断然不是好人啊!”周侗轻声说道。 岳翻点点头,说道:“断然不是好人,定然是别有用心,但是究竟是什么用心,现在还不知道,也不确定,不可轻举妄动啊!” 周侗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依着为师的意思,还是要给大家伙儿暗地里提个醒儿,尤其是府上的护卫,都要准备着,万一有个什么不好的,府上的卫队也能应付一二,现在整个汤阴县境内都没有官军,如果贼寇真的来了这里,我们是应付不了的。” 岳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师尊,弟子想着,今日是冬节,难得的节日,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过冬节,这些难民都是来避难的,自然是吃不饱穿不暖,能有一个冬节让他们吃上些好的,对于鼓舞他们继续活下去,有很大的帮助,只要撑过冬日,就算是没有官府相助,春暖花开了,也能回乡耕种,重新生活。 此时要是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让大家过节日的心情被弄坏了,要想聚拢人心鼓舞大家,就没那么容易了,还是等明日吧,至少要等他们过完冬节,等明日,弟子亲自带着护卫们准备起来,就算是贼寇真的来了,我们也能抵抗,况且这里二千多难民,青壮男子何止五百之数,发给武器,至少也能自卫。” 周侗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没有提出异议,今日是冬节,大家都希望可以过好日子,冬节就是一个好的预兆,冬节过得好,来年开春大家就能有信心,要是冬节过得不好不痛快,来年就不好过了,况且他们也不会今日就来,自己和岳翻在这里盯着,也能保证没什么事情,要真出了事情,顶上去就是了,怕什么? 周侗点头认同了岳翻的想法,师徒二人就继续盯着这些人做事情,看着他们不停的传递纸条,基本上每隔一个时辰就是一张,然后岳翻会去盯着那个拿了纸条的人,只是那个人拿了纸条之后就进了一间屋子,里面都是些难民,也没见得有什么意外的地方,他们拿了纸条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传来传去的,目的何在? 要是贼寇派来的眼线,为什么不用飞鸽或者别的人手的方式把纸条传递出去?讯息不传递出去那就是一张纸,没有任何价值,传递出去了,找来千军万马,那才叫价值。 岳翻觉得奇怪,却也想不通里面的门道,说起来,除非那一整间屋子和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心怀不轨之辈,才有可能让这些人的小动作得逞,但那可能吗?这周边的几间屋子,加上这间屋子里面的人们都在用分到的面米分热火朝天的包饺子,饺子里面还加了肉馅儿,这是岳家给大家过冬节的礼物。 都这样了,大家都准备过冬节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贼,贼不是人吗?贼也要过冬节啊! 岳翻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只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还是回去和翠翠一起包饺子吃蜜糖过冬节算了……岳翻找到了周侗,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周侗,师徒两个一合计,周侗也觉得这个事情要发生的话不太可能:“还真是啊,除非所有人都是他们的人,否则,怎么会有贼寇来呢?庄子里的乡兵也有在外巡逻的,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没听到任何报告,看来,的确是为师多心啊!” 岳翻笑着说道:“倒不是师尊多心了,这倒是的确要注意的问题,两千多条人命,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活生生的人,谁愿意去死呢?不过近日的事情确实不必太多在意了,师尊身体不适,这天寒地冻的,黄河都上冻了,还是一起回去,烤烤火,然后吃些好吃的吃食,过个安安稳稳的冬节,再图后举吧!” 周侗笑了笑,点点头:“好,就这样吧!” 不过转瞬之间,周侗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嗯?” …………命运开始转折。 三十六战斗啊!岳翻!(一) 周侗又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让岳翻本来准备的回家和翠翠一起包饺子过冬节然后做愉快的羞羞的事情的打算被终结了,因为岳翻自己也感到疑惑和在意,不得不放弃原先的打算,因为方才那个接过纸条鬼鬼祟祟的人,离开了那间屋子,往庄子口方向离去,岳翻和周侗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双双跟上。 这情况就有些按照剧本来走的模样了,这家伙,到底要去干什么,这情况有些诡异了,难民里面居然混进来了这样的人,难保里面没有他们的同伙了,不过应该也就是一两个内应,算不得太多,否则这家伙也不会跑出去送情报才是。 “依着为师的意思,翻儿,还是等此人离开庄子上以后,将之射杀,永除后患,然后组织青壮保护庄子,遣人去县城求助,应该是上上之策,按照如今的态势,庄子怕是被一伙贼人给盯上了,咱们广施钱粮,这些贼人一定眼红了。”周侗面色凝重的说道。 岳翻思虑再三,摇头道:“师尊,现在将此人射杀,我等却还处于劣势,我等不知道那些贼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意欲何为,不能贸然下定结论,倒不如跟着他,跟着他去看看他要做什么,等到咱们确定了一些事情之后,在徐图后举,便能占据主动,立于不败之地。” 周侗想了想,露出了微笑:“翻儿的兵法大有长进了,能用在实际上,就是一个大长进,即使只是一件小事,但也很不错了,若日后,你为主帅,飞儿为你麾下大将,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周侗心里最好的搭配是岳飞为主帅,岳翻为他麾下军师,那才是最好的搭配,岳飞果断,勇猛,悍不畏死,意志力极为坚强,唯一欠缺的就是冷静和谋略之术,岳翻冷静,沉稳,算无遗策,智计超绝,拥有绝对的知识储备量和判断能力,足以为军谋,欠缺的是勇气和意志力,两人互补,天下无双。 但是这是大宋朝,不是大唐大隋大汉,武人不得独自统兵,这是赵宋家法,能够统兵的永远是文人,武人只能做将军,做不了统帅,周侗为此感到深深的遗憾,不过周侗可能想不到,他所认识的这个世界将在七年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这场巨变之后的一段时期内,武人将会成为决定性因素。 但是现在没有。 周侗和岳翻依仗着对地形的掌握,一路紧紧跟住那个送情报的家伙,就想着看到这家伙究竟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只是他们或许没有看到,也根本看不到,那个自己遮住面庞不让岳翻和周侗看到的家伙,嘴角阴冷的笑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周侗和岳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周侗,武人和军人的直觉让周侗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他抬头想看一看太阳,却根本看不到太阳,灰蒙蒙的一片天,似乎是要下雪了,周侗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拉住岳翻的手,低声道:“翻儿,为师觉得情况不对,我们要立刻离开,回到庄子上!” 岳翻意外地看着周侗,看到了周侗焦虑的脸色,环视四周,岳翻也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不是岳家庄的范围了,方才一门心思的跟着那个家伙,不知不觉间,却被带出了最熟悉的地方——引蛇出洞、调虎离山!这两个成语和着名兵法代表词语瞬间出现在岳翻的脑海中,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个阴冷的声音就在岳翻和周侗的背后不远处响起:“周老说的对,应该回到庄子上,不该来到这里,如果你们不来这里,在下才会觉得事情不太好做。” 岳翻浑身寒毛竖起,当初那种要命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了身上,周侗则是猛然转身,拿下大弓弯弓搭箭,做势欲射:“什么人!?” 他们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数十人,人人手持雪亮的砍刀…… 岳翻转过身,猛然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江余……岳家招募能写字的人做会计的时候,入选的人,字写得不错,还会一点数学,他说自己粗通文墨,但是没读过太多书,算不上读书人,但是岳翻很看好他,比如他的算术能力,便给他一个重要任务,让他管理粮食数目,可以自由出入岳家属于被信任的一群人,而此时,江余的眼里没有当时的真诚和感激,只有无尽的阴冷和阴毒。 “江余……是你?”岳翻颤抖着,伸手指着江余。 江余一脸的得意:“没错,六郎,就是区区在下,六郎大概没有想到,恩,要是想到了,也就不会过来了,多谢六郎了,还有周老,您二位一旦出来了,岳家庄可就没有管事人了,我们要做什么,可就容易多了,呵呵呵呵,在下在这里多谢六郎和周老了!” 岳翻猛然一怔,随即想到今日早上,岳爸爸病情加重,岳翻心急如焚,派人送岳爸爸去了汤阴县城找大夫治病,岳家庄的实际主事者已经变成了自己,而现在自己再一出来,周侗也出来了,家里面只剩下小翠翠一个,那么…… 岳翻顿时瞪大了眼睛,握紧拳头,几乎抑制不住要冲上去撕碎江余的愤怒,狂躁的大喊道:“江余!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要做什么!你们遭了灾,岳家给你们饭吃,你们居然恩将仇报!” 出乎岳翻的预料,那几十个人居然一起笑了出来,似乎是在讽刺岳翻,而江余更是大笑不止,开口道:“在下本来就不是什么难民,他们自然也不是,只是那么多难民,大家长得都差不多,我们混进来,你们自然也分不出来我们到底是不是难民,我们假装自己是难民,谁又能说我们不是难民呢?再者说了,几年前,我们的确是难民,只是后来没饭吃,落草为寇了而已。” 周侗大为惊诧:“落草为寇?蛟龙山寨?” 岳翻也大惊失色:“蛟龙山寨?” 江余冷笑道:“蛟龙山寨二当家,江余,这厢有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蛟龙山寨是相州境内一个挺有名气的强盗山寨,几年前突然出现,经常打家劫舍,草菅人命,张英之前的相州知州就派兵围剿过,被打得一塌糊涂,就没敢再派兵,地方上的官员秉持着多一事是不如少一事的的传统优点,加上蛟龙山寨不打城池,只抢村庄,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英继任之后似乎有想要对付蛟龙山寨的想法,但是相州兵早就残破不堪,张英有心无力,正准备整顿相州兵的时候,爆发了饥荒。 可是岳家庄和蛟龙山寨隔得很远,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基本上属于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进犯? “岳家庄从来没有和蛟龙山寨作对过,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们要在此时进犯我们!”周侗举起弓箭,对准了江余,江余却好像根本不害怕,一挥手,身后十个贼人放下砍刀举起弓箭,对准了周侗和岳翻:“周老,不要冲动啊,这不是饥荒了吗?你们遭了灾,我们不也就遭了灾了吗?你们没饭吃,我们抢谁的?正好这个时候听说了岳家庄子招募流民,设置粥场,所以啊,这才看上了岳家庄,看上了岳员外,岳大善人。” 三十七战斗啊!岳翻!(二) 周侗怒不可遏:“你等贼寇,当真丧尽天良吗?岳员外为庇护难民,至今已经花去大半家产,为此重病不起,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你等当真没有一丝良知,当真要害了岳员外的性命吗!?” 江余轻飘飘的回答了周侗的质问:“既然如此,那就请岳员外再发发善心好了,既然大半家产已经没了,那就别再继续浪费了,不如,将那剩下来的小半交给我们吧!有了这些钱粮,我等也就不会继续祸害其他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余的笑容充满了得意,充满了快意和嫉妒,以及满满的阴毒,岳家的田产,岳家的粮食,岳家的钱财,岳家的女人!哈哈哈哈哈哈!还有那两千多难民里的女人,全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岳家人断然想不到,从一开始,我们就安排了数百人进入了岳家庄子,哈哈哈哈!就等着这一天呢!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千亩良田是没办法归属蛟龙山寨的,谁让大家都是贼寇,只能在山上,不能在山下呢!唉! 周侗气的牙痒痒,用力拉开弓箭就要射击,取下这个狗贼的性命,江余也不甘示弱,一挥手,十多个贼寇弓手也拉满了长弓,随时准备射击,岳翻瞧了瞧四周,知道现在是断然没有妥善解决这件事情的可能了,唯一的结果,难道只有战斗吗? “好了,是时候送周老和岳六郎上路了,真是对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岳家的其他人,还有那些难民,都会下来陪着你们的,哈哈哈哈哈!”江余笑得非常开心。 周侗和岳翻双双一愣,随后岳翻就迫不及待的大声吼道:“江余!你说什么?!难不成你要赶尽杀绝!你休想!” 江余摇摇头,带着嘲讽的笑容,开口道:“六郎,看在你对在下还算是礼遇的份上,在下也就明说了,从一开始,我等就是打算要对岳家庄子下手了,遭了天灾,又遭了**,大家都没饭吃了,我们山寨又能吃什么呢?岳家庄那么富有,有那么多钱粮,居然可以招募流民而养之,我等岂能不在意? 大当家的和在下一合计,立刻就决定先来岳家庄子试探一下,试探的还不错,所以就把弟兄们都给拉了过来,不瞒六郎和周老,咱们寨子里面的三百多号人,全都在岳家庄子上了,也早就准备好了要在今日动手了,六郎啊,今日是冬节,大家都要包饺子吃,你说,要是我们那三百弟兄随便在饺子里面放点什么东西,结果会怎么样呢?” 岳翻陡然大惊失色,周侗也瞪大了眼睛:“逆贼尔敢!” 江余大笑道:“啊哈哈哈哈!有何不敢?!从上了寨子开始,我等就没打算要全身而退,岳家庄子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加上今日的饺子,六郎,你准备的那些卫队,能有什么用?明天开始,整个岳家庄子就要跟着我们大当家的姓刘!” 千钧一发之际,岳翻脑海中只是掠过了两个字…… 翠翠…… 翠翠还在家里面等着他回去吃饺子,等着他回去吃蜜糖! “给我放箭!”江余大吼一声,可是在这之前,周侗抢先一箭射出,正中一个贼寇的脑袋,那贼寇一声没吭就倒地身亡,随后便是贼寇的十数支箭射出,电光火石之间,周侗飞身拉住岳翻的胳膊,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岳翻整个人带了出去,一起翻滚在地。 “翻儿!快躲开!”周侗大吼一声,连搭三箭,一下射出,三星连珠绝技一下子使得贼寇减员三人,最右边一箭差点儿射中江余,吓得江余一下子跌倒在地,继而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弓箭就射:“老家伙!找死!” 周侗毫不示弱,但是岳翻却刚刚反应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几乎是身体脱离了大脑掌控而作出的近乎条件反射的举动,让岳翻堪堪避过了一支弓箭,那弓箭射在了岳翻背后的大树上,箭头深深插入了树干,三年前的噩梦记忆再一次浮现于眼前,岳翻的双手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同时,他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有箭支朝他射过来,他根本无法躲避…… “翻儿!放箭啊!快放箭!”周侗的吼声惊醒了岳翻,岳翻用颤抖的双手迅速取下弓箭,拿出箭支弯弓搭箭,可手抖的厉害,岳翻不由自主的低头看手,就这一下,被瞄准了,等他抬头还没等瞄准,就被周侗奋力一推,一下子倒地,原先所在之处,已经被三支箭插着,箭羽还在不停颤动,而周侗身形灵动的移动着躲避弓箭,一边反击一边还要兼顾失去分寸的岳翻。 反击?对!我该反击!我应该反击的!可,可是,翠翠,翠翠,我,我要去救翠翠……不对!不对!师尊!师尊有危险!我也有危险!我要,我要战斗!我要帮助师尊才对!我!我!我跟你们拼了!岳翻大吼一声,举起弓箭就是一箭,可是岳翻似乎没有调整好身体和心灵的同步率,心灵决定了,可身体还在恐惧着颤抖着,这一箭射歪了,没射中任何一个贼寇。 周侗却觉得稍微有些欣慰,因为岳翻终于有了长进,三年前,周侗清楚地记得,岳翻是如何被那贼人首领的大吼和杀气给吓到的,失去了方寸,坠马落地,几乎身亡,而这一次,岳翻似乎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勇敢的向着这伙贼人发起反击,虽然第一箭射歪了,但是这却意味着岳翻敢于战斗了!好孩子!战斗吧!战斗吧!一直战斗下去!和这些混蛋誓死战斗!我们要杀出重围,然后赶回去,救大家! 周侗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中了一个贼人,只是心神激荡之下,周侗兴奋的心情和衰老的身体也脱节了,一支弓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周侗的左边肩膀,周侗痛呼一声,弓箭几乎脱手落地……刚刚鼓起勇气又放了一箭的岳翻还是没射中敌人,但是却准备继续射击下去,他觉得有周侗在身边,一起战斗,总还是有希望的,周侗的坚韧不拔似乎让他心中的希望之火渐渐的剧烈了…… 可是周侗中箭,鲜血溅到了岳翻的脸上,手上,岳翻瞪大眼睛看着师尊跌倒在地,心脏再一次猛烈跳动起来……不……不要……不会的……不会的……我还要回去……我要……我要去救翠翠……我要站起来!我要战斗!我要战斗!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岳翻!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老家伙中箭了!小家伙是个废物!弟兄们一起上!砍了他们!回去喝酒吃肉玩女人!!!管他天崩地裂!!!”江余举起大砍刀,嚎叫了出来!心中最恐怖最丑陋的一面彻底爆发! 三十八战斗啊!岳翻!(三) “贼寇尔敢!!!”周侗听得此声,目眦尽裂,岳家庄,两千难民,岳家人,那么多女人,孩子,老人,还有青壮,若是都死了,会是什么样的石破天惊!不行!不行!不行!周侗看向了瞪大眼睛浑身发抖的岳翻,不行!不行!不行!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让翻儿活下去!翻儿不能死在这里!不能! 数十个贼寇挥舞着大砍刀冲向了周侗和岳翻,脸上带着扭曲的恐怖笑容,眼睛里是**和狠毒,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鬼,是恶鬼,是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和人性可谈的恶鬼,也是这个时代最沉重的写实,浓重的黑暗涌向了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岳翻…… 但是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总有逆流而上的人存在,他们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历史上从来都不会缺少这些希望之光的身影,哪怕他们一面被扼杀,一面被摧残,却依旧无法抹杀这些希望之光对于黑暗时代的珍贵意义,即使是二十四家史,那最浓重的黑暗,也无法掩盖这些希望之光的高贵和坚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周侗绽放出生命中最强烈也是最后的光芒,为岳翻驱散这绝望的浓重的黑暗,长啸一声,奋起余勇,以未受伤的右臂举起砍刀,对着那数十个贼寇冲了过去,以必死之心,一定要为岳翻杀开一条血路,一定要让翻儿活下去!翻儿!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去啊!翻儿!活到你翱翔九天的时候!活下去啊!翻儿! “翻儿!快走!为师为你挡住这些贼寇!!!贼寇受死!!!”周侗大喝一声,挥刀便砍向冲在最前面的贼寇,一刀便砍了他,鲜血四溅,周侗浑身染血,愤怒的目光直视着冲锋而来的贼寇,被染作血色的胡须迎风飘扬,目眦尽裂,宛如上古杀神! “若要老夫死!你等先去死!!!”周侗不退反进,与那数十个贼寇展开正面对冲,数十贼寇震惊于老周侗的胆气和决心,也知道了周侗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不怕死的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就无所畏惧了,这些人,是最可怕,最难对付的人! “老家伙!找死!我便送你一程!弟兄们!上!把这老家伙砍成肉酱!”江余大吼一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身后受到鼓动的贼寇反而超过了江余,这种事情江余经历过一次,那一次,他傻傻的冲在最前面,留下了一道让他终生不忘的伤口,从那以后,他就学乖了,知道即使是做贼,也要用脑子,他就不再以武力作为衡量一个贼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 只有聪明,才能战无不胜。 周侗迎面撞上了冲锋而来的贼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周侗一刀斩杀一个贼寇,却也被其余贼寇砍了一刀,痛呼一声,回身一道砍翻那贼寇,却又被其余贼寇偷袭的手,一刀刺入大腿处,周侗浑身染血,却愈战愈勇,丝毫不落下风,身形反而愈加灵活,多年精习的武艺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 狂怒中,周侗奋力折断插入左臂的箭矢,左臂仿佛没有受伤般死死擒住一贼寇,将其脖颈紧紧扣住,用力一扭,便扭断了这贼寇的脖子,进而以这贼寇的尸身为盾牌,一时间数十贼寇奈何他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英雄斩杀他们的同伴。 可周侗只在乎岳翻,他拼死奋战,只是为了赢得让岳翻逃走的时间,他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岳翻起来战斗,也断然没有几百这些人全身而退的可能,更别说岳翻根本无法做到他希望做到的事情,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快逃!岳翻,必须要快逃!然后才能让自己的拼死奋战有价值,自己这条老命豁出去也就有了价值。 可是岳翻为什么还不走?周侗焦虑的看着岳翻,他一动不动,双目圆瞪,浑身发抖,手中紧紧握着的砍刀也因此不断摇晃……翻儿,你为什么还不走!快走啊!翻儿! “翻儿!快走啊!快走啊翻儿!快走啊!翻儿!!!”周侗声嘶力竭的大呼,引起了江余的注意,江余随之大喊道:“分几个人!把那废物杀了!别让他逃了!”周侗一听此言,心中一急,却让他一时不查,又一次被贼寇偷袭得手,右臂也被砍伤,战刀几乎脱手掉落,眼睁睁看着五六个人冲向了岳翻,目眦尽裂,欲救而不得,悲愤之下,似乎是拼尽余生全部生命一般暴吼:“翻儿!快走啊!!!” 岳翻看到了五六个贼寇朝着他冲来,他们手上握着染血的战刀,那血,是他师尊周侗的血,周侗还在奋战,还在力战,拼尽全力,舍弃性命的力战,而他自己,握着战刀,却不住地发抖,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对自己说,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岳翻!! 可是似乎心灵做了准备,却无法控制身体,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让他一步都迈不开,他想要冲过去,他想要战斗,可是该死的身体,该死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他动不了他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一步都动不了,明明握着战刀,不远处还有弓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贼寇冲过来斩杀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被杀死,眼睁睁地看着……不……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周侗以生命为代价的暴吼,岳翻听到了,周侗让自己走,让自己离开这里,让自己逃,岳翻知道,自己可以逃,从一开始就可以逃,现在仍然不迟,还有逃跑的机会,就这样逃吧,把师尊丢在这里战死,自己逃回去,或许还能带着翠翠一起逃,苟且偷生,屈辱的活下去,然后去江南,屈辱的活一辈子,眼睁睁地看着金兵南下,山河破碎,汉人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要逃了,自己可以活,可以活下去,可以按照最初的愿望,只是活下去而已,只是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可是…… 那有什么意义…… 我已经死过一次,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却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黑暗,残酷,卑鄙,堕落的时代,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意义,活着,苟且偷生,屈辱的活着,一样没有意义,自己为什么可以得到两次生命,为什么可以一个人的身份连续活两次,岳翻不知道,但是岳翻知道的是,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或者这样屈辱的活着,眼睁睁地看着爱的人全部死去…… 这样…… 我不愿意啊!!!!!!!!!!!!!!!!!! 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岳翻!战斗啊!动起来啊!战斗啊!战斗啊!!!!! 战斗啊!岳翻!你给我战斗啊!杀了他们!反击!反击!反击啊!这是唯一活下去,改变全部的办法!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救出周侗,救出翠翠,救出所有人!战斗啊!战斗啊!战斗啊!!!!!!岳翻!!!!! “啊!!!!!!!!!!!!!!我杀了你们!!!!!”一声暴吼,岳翻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刚才,就在刚才,就是刚才,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如同电流一般的剧烈痛楚刺激了岳翻浑身的所有细胞,刺激到了全部的地方,手,脚,眼睛,鼻子,耳朵,大脑!! 那种如同被浓重黑暗压制动弹不得的感觉,伴随着电流一般的痛楚刺激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全部消失了…… 冲在最前面的想要杀死岳翻的贼寇,突然之间,发现刚才还一动不动的岳翻大吼一声,被吓了一跳,视线一阵模糊,而等到再一次看到岳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双让他下辈子都无法忘掉的如同噩梦一般的眼睛,以及小腹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动起来的,但是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能完美的控制我自己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岳翻这样说道。 三十九战斗啊!岳翻(四) 人类是脆弱的存在,任何生命都是脆弱的存在,从一个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强盗到一具尸体,只需要一刀而已。 岳翻把战刀拔出了那贼人的肚子,看着那贼人倒下去,目光变得冰冷而狂暴,不知为何,他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极为强大暴虐的杀意…… “伤我师尊,害我家人……你们都要死!!!!”岳翻暴吼一声,以极为鬼魅的速度,恍如瞬间移动一般冲到了第二个贼人面前,又是一刀,结果了这贼人,心中的杀意和暴虐的破坏欲不仅没有下降,反而随着第一次动手杀人,以火山爆发的势头喷涌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了…… 一刀斩断贼人的手臂,反手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脖颈,一拔,又是一个贼人倒下,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岳翻的速度似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杀人的速度,进攻的速度,那六个朝着他冲锋的贼人,似乎在转瞬之间就被岳翻全部放倒,最后一个贼人被一刀刺入心脏后,目光呆滞的倒地,只剩下岳翻浑身浴血,右手战刀左手匕首,脚下躺着六具尸体。 冰冷而暴虐的眼神,扫遍了包围着周侗却没有丝毫动作的剩余三十多个贼人,然后把目光锁定在江余的身上,江余顿时觉得遍体生寒,寒毛竖起,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仿佛突然间就意识到,他会死,如果岳翻不死,他就会死…… 比所有人,乃至于周侗都更快的反应过来,失声大吼道:“你们都上!给我杀了他!” 贼寇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一个比较悍勇的叫嚷了起来,然后开始冲锋,其余的也就跟着他一起冲了过去,周侗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岳翻,看着岳翻一手持刀一手匕首,以绝对的武艺威压所有贼寇,不退反进,大吼着和十数个冲过来的贼寇展开对冲,丝毫不见任何胆怯的模样。 刚才,岳翻的那一声大吼,还有他之后的动作,以及他现在的眼神,周侗几乎可以确定了,岳翻已经变了,电光火石之间,生死存亡之际,岳翻突破了自我,冲破了浓重的黑暗,他不再会为此感到恐惧,他再也不会惧怕战斗,他已经敢于战斗了,他已经会战斗了,他已经杀人了,十三岁,他杀人了,他被逼到了绝境,杀人了。 翻儿,你,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为师等这一天,已经五年了,虽然,虽然这样并不是为师所希望的,但是,但是你已经冲破了最可怕的一关,你已经不会再对其他人产生畏惧了,你的智谋,和你的勇武,你已经不再是我可以预料的翻儿了,翻儿,翻儿,你终于,你终于…… 一刀,一匕首,一张没有任何恐惧的面庞,岳翻浑身浴血,满身都是贼人的血液,但凡冲过来的贼人,无一不是被岳翻杀死,以及其暴虐的手段,和一击必杀的信念,岳翻不会和他们做争斗,而是一击必杀,手段之狠辣,招式之刁钻,让周侗颇有些震惊,他虽然从这些招式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是毫无意外,伴随着那声怒吼,岳翻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岳翻了。 岳翻已经敢于战斗,敢于杀人,敢于无视任何将会威胁到他的生命的进攻,他不再惧怕那些,而是迎上去,不再是退缩,而是直面! 他已经是一个战士了! 翻儿,翻儿,翻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翻儿,不论付出什么,为师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为师一定要让你活下去!让你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哪怕,哪怕是付出为师自己的性命!翻儿,你,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没有为师的陪伴,你也要活下去,要继续成长,继续勇敢的活下去!!! 周侗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十数道创口,刀伤箭伤,血流不止,原本就虚弱衰老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复原的可能,更没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可能,既然如此,这条老命无论如何都无法保全,那还要他作甚?翻儿,为师就最后帮你一次,最后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周侗不顾浑身剧烈的疼痛和渐渐流逝的体力,强自撑着半跪着起来,拄着战刀,看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因为岳翻太过抢眼的表现而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他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杀掉那个江余,他是主使者,也看得出,他是蛟龙山寨的军师,阴险毒辣,诡计多端,不把他杀了,难保他不会在之后清醒过来,用别的方式对付岳翻。 他距离自己不远,而且全部的精神都在岳翻身上,岳翻拼死的战斗似乎让他感到恐惧,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这个还没有死掉的糟老头子手上还有一把刀,还有最后的一丝气力!!!! “翻儿!!!!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啊!!!!”周侗用尽最后的力量,长啸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对着措手不及的江余,怒目圆瞪,江余被震惊,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任何举动,周侗扑向江余,一刀捅入了江余的肚子,带着江余一起扑倒在地,江余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然后,就死了…… 所有人再一次被周侗震惊,他们是没有想到这个已经必死无疑的老家伙居然还有最后的力气,惊怒之下,距离周侗最近的三个贼人举着战刀,将他们刺入了周侗的身体:“老不死的!你去死吧!!!” 岳翻看着三柄冰冷的战刀刺入了师尊周侗的身体,看着师尊失去了生的气息,看着自己最尊敬的人离自己远去,那个时候,他只是瞪大了眼睛…… “你是?” “弟子岳翻,见过师尊!” “等等,小郎君,你,你是飞儿的弟弟吧?岳六郎?你,为何唤老夫叫做师尊?老夫何曾收你为徒?” “师尊没有收弟子为徒,弟子却愿意拜师尊为老师。” “我听闻你文采斐然,为何要习武?” “面对铁骑钢刀,一肚子诗书有个屁用!” “你……” …………………… “翻儿,你明明可以打败飞儿,你为何要收手?你可知道如果这是战场,你一定会死。” “师尊,这不是战场。” “如果是战场呢?” “…………这不是战场” …………………… “翻儿,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的武艺,你的天赋,为师不知道,你为何要害怕,为何不出手?为何不愿战斗?如果不是为了战斗,那么习武有何用?” “师尊,天色已晚,还请师尊早些休息。” …………………… “翻儿,你要记住,你手里的武器是最值得信任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交出自己的武器,只要你的武器还在,你就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翻儿,你要记住,无论这个世道多么昏暗,但还是有好人存在,如果你遇到了,一定要和他们做朋友,为师行走天下数十载,靠着的,就是朋友。” “翻儿,你要记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战斗,无论你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无论你多么害怕,你都要明白,如果你放弃了,你一定会死,你不放弃,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翻儿,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为师不可能提点你一辈子,为师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扶摇直上,你可以有一个远大的前程,即使为师看不到,为师也是这样希望着。” “翻儿!你一定要活下去!!!” ………………………… 剧烈的杀意支配了岳翻的全部,他无论如何回想不起那段时间里他做了什么,但是等到岳翻意识清明,全身心的回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经是炼狱,天上有洁白的雪花飘落,而地上,却是一片殷红的色彩,除了他还站着,已经没有其他人还站着,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地方还是干的,伸手一探,一片血红。 四十风雪岳家庄(上) “师尊……”岳翻艰难的丢下了已经沉重到了拿不起来的刀和匕首,视线模糊,他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消失殆尽了,方才那种力量用之不竭的感觉,完完全全地消失,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极度虚弱的精神和力量,还有极端痛苦的心,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他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向那个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的人…… 岳和是他的父亲,那么他就把周侗当作爷爷,虽然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是周侗却为了自己付出了他可以付出的一切,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他还是在保护着自己,五年师徒情,换来了周侗两度以性命保护自己,岳翻觉得自己这样自私无耻而又卑鄙懦弱的人,如何配得上周侗这样的付出…… “师尊……我……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人……我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当然我也希望让你们都活下去……但是……但是……师尊……我真的曾经想过……如果我保全不了所有人……那……那我就只好保全我自己了……只要我……我……我能活下来……就……就可以了……”岳翻扑倒在了周侗冰凉的身体上,紧紧抱住了曾经温暖宽厚的身体…… “师尊……我这样的人……我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不配您这样啊……师尊……师尊……啊啊啊啊……师尊……我……我没有志气……我没有胆气……我就是个小丑……我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小丑……我……我死过一次……然后又活过来……我怕……我不想再死一次……我只是怕……怕自己又死一次……为了自己不死……我可以付出任何一切……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啊啊啊……师尊……该死的是我!!师尊!!该死的人是我啊!!我不配活着!我不配活着啊!!师尊!!!” “我知道再过几年……大家都会死……大家都会死在别人……或者自己人手上……或者被刀砍死……被枪刺死……被马踩死……被吃掉……我……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师尊……我真的好怕好怕……我怕被杀……我怕被吃掉……我怕那些人会过来杀掉我……骑着马拿着刀……追着我砍……我怎么逃……怎么逃……都逃不过……我怕……我怕……我真的好怕!!!” “所以我才会习武……才会想方设法的习武……但是被蔡京害过一次……我就不敢了……不敢了……我越来越怕……越来越怕……我只是一个小丑……一个没有一点点力量的混蛋……他们随便哪一个人……都能捏死我……可我想活下去……我真的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哪怕是……” “我只是怕,我只是怕啊!!!师尊!我真的好怕!!!师尊……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不要啊!!!不要啊!!!师尊!!!啊!!!!!!!” 漫天飘雪,雪花似乎掩盖了这片狼藉的土地上的一切,掩盖了曾经的撕心裂肺,滚烫的鲜血也冷却下来,岳翻默默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看几近全黑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他把周侗的尸体背了起来,拿布牢牢的裹住,一步一步的往来时的方向走,师尊带着他一路走过来,他现在也要把师尊一路带回去。 天色渐渐的全黑了,他知道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冬节的庆祝活动应该已经开始了,可是,没了自己,没了师尊,冬节还能开心快乐起来吗?筹划了那么久,最终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世上的事情就这样讽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贼老天不让你成事,你便成不了事,贼老天让你成事,你便是不想成事也能成事,哪怕是被逼着…… 如今岳翻感受到了前者,而今后的岁月里,岳翻会感受到后者。 他知道岳家庄子如今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那些蛟龙山寨的盗匪,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虽然没让江余他们回去报信,但是难说那些混蛋不会已经动手了,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岳家庄,能够撑住吗?更别说,翠翠……翠翠还在庄子里……岳翻竭尽全力想要快一些,可是漫天大雪,道路越来越难行…… 岳翻跌了三次,一次差点儿把周侗的身体跌掉,他死死地抓住了布匹,一定不让周侗的身体受创,死死的咬着牙,一次又一次重新站起来,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赶路,一定,一定要在那之前赶回庄子,只要在那之前赶回庄子,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如果没有,那就…… 岳翻已经不敢再往下想象,他怕继续想下去,自己会崩溃,按耐住一切思绪,拼尽全力往回赶,渐渐的,渐渐的,雪越来越大,而距离岳家庄也越来越近,直到天边一丝红光出现在岳翻的眼帘之中,岳翻才彻底的呆住…… 那不是喜庆的色彩,那是火光…… 翠翠…… 那个时候,岳翻似乎忘却了一切的疲劳和痛苦,居然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奔跑起来,无论跌倒多少次,摔倒了多少次,摔得多么严重,血流不止,他依然会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继续奔跑,继续奔跑,不知疲倦,继续奔跑,跑啊跑啊,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熊熊烈火近在眼前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忘记这火焰。 五个人倒在了庄子门口,满地鲜血,没有打斗痕迹。 岳翻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咽了一口唾沫,迈动步子往里面走去,而入目所见,全是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基本上都是男子的,还有老人和孩子,并没有年轻女子的尸体,这些男子都是手无寸铁,看似有挣扎的痕迹,但是并没有多么剧烈,果然,是被下了药…… 一具一具的尸体,鲜血遍地,便是漫天大雪也熄不灭这罪恶的火焰,洁白的雪花也掩盖不住殷红的大地,岳翻浑身剧烈的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最应该去的是什么地方,他无视了遍地死尸,无视了这片人间炼狱,往自己家中跑去…… 家门口,岳翻看到了另一具尸体,苍老,佝偻,倒在地上,身旁,是一只熟悉的小凳子…… 向老学究…… 岳翻一步一步走过去,向老学究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安静的躺在地上,眼睛没有闭上,瞪的很大,表情充满了愤怒,似乎在控诉着什么,周围洁白的积雪,只有他的身下是一片血红,岳翻踉跄了几步,差点儿跌倒,往家里面望去,也是一片火光,大伙渐渐吞噬着往日欢声笑语的家,岳翻不受控制的往里跑,翠翠,翠翠,翠翠,翠翠…… 前院,没有,大堂,没有,内房,没有,后院…… 十几具尸体躺在了后院,是自己所收留的那些孩子的尸体,后院有剧烈打斗的痕迹,他们手上,或者是尸体周围,都有武器,有棍,有刀,一片狼藉,岳翻往里走,往里走,再往里走,每走一步,浑身就颤抖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跳动起来几乎超越了人类的频率,而这终究没有阻止岳翻看到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四个女孩子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三个,是岳翻指派给翠翠,服侍翠翠的三个孤女,她们手上都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有血迹,致命伤口在脖颈处,她们是自尽的,而最后一人…… 岳翻猛然后退几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背上背着的周侗的尸体也跌落在地,他整个人也因此瘫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极度缩小,凶猛的火光映射下,翠翠很安静的躺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有血迹,伤口在脖颈处,左臂紧紧抱着一只小罐子,小罐子上插着一支小筷子…… 四十一风雪岳家庄(下) 骗,骗人的吧?对,一定是骗人的,我太累了,肯定是我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翠翠怎么会离开我呢!对,就是这样…… 岳翻慢慢地爬到了翠翠身边,他看到了翠翠满脸的泪痕,他伸手触摸了一下翠翠的脸颊,软软的,但是,已经没有热度了,他想起了翠翠从来都是醒了也假装没醒,一定要自己喊她起来的惯例,于是他笑眯眯的爬过去,紧紧抱住了翠翠,说道:“翠翠,不要再装了,快点醒过来,哥哥回来陪你一起吃蜜糖了,你不是最喜欢吃蜜糖了吗?来,快张嘴啊!” 岳翻的手不停颤抖,抓了好几次才抓住了那只小筷子,然后把小筷子从罐子里面拿了出来,带出了一丝又一丝甜蜜蜜的蜂蜜,翠翠最喜欢吃的蜂蜜,岳翻满脸温柔的微笑,先把小筷子伸到自己最里面舔了舔,然后又把小筷子伸到翠翠的嘴巴面前:“来,快张嘴啊,很甜的,这可是哥哥从张知州家里面抢来的哦,很珍贵的蜜糖,别人我都不给他们吃的,来,快张嘴,要乖哦,翠翠,不乖的话,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可无论岳翻如何说,翠翠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张开嘴巴,如同那个温暖的充满阳光的午后,张开嘴巴,柔柔地看着岳翻,一点一点的吸吮着甜蜜的味道…… 今夜,没有月亮,没有阳光,寒风刺骨,漫天雪花,还有强烈的火光,除了这些,还有满地的尸体,就什么也没有了,岳翻却好像看不见这些似的,依旧紧紧抱着翠翠,希望翠翠可以吃下那美味的蜜糖…… 突然间,岳府门口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和匆忙的脚步声,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惊呼…… “这,这……这是……为什么着火了,为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是向老先生……向老先生!向老先生啊!!!” “不会的!不会的!府上,府上!快去府上看看!!!” 脚步声越过了前院,越过了大堂,越过了厢房,然后抵达了最后的**院,七个孩子,七个手持刀枪棍棒,浑身凌乱,还带着血迹的孩子出现在了岳家**院,他们纷纷停住了脚步,看着后院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还有唯一活着的人,抱着翠翠,不停的喃喃自语的岳翻,他们看到岳翻浑身都是鲜血,脸上,手上,头上,都是鲜血,火光的映射下,显得尤为恐怖…… 王辉,陈直,刘元庆,张晋,周阳,叶断水,夏言……最后七个幸存下来的孤儿。 他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慢慢地走向岳翻,环视周围,那些熟悉的人的尸体,眼泪夺眶而出,看到周侗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尸体的时候,他们悚然大惊,而看到岳翻怀里面已经没有生机的翠翠夫人之时,他们已经近乎于麻木…… 周阳和叶断水受了比较重的伤,见到这一幕,再也坚持不住,双双喷出一口逆血,倒在地上,陈直、刘元庆连忙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张晋和夏言呆立当场,没有任何反应,只剩下王辉一人,紧紧盯着岳翻,还有已经没有生机的翠翠,身体不停的颤抖,双目中绽放出不可思议的仇恨之光…… “六郎……”王辉试探着喊了一声,他听不清楚岳翻喃喃自语着什么,可是他看到岳翻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往日幽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他接着走近岳翻,又喊了一声:“六郎!” 岳翻没反应,仍然在喃喃自语,王辉离得更近一点,这才听清楚岳翻在说什么…… “翠翠,快些醒了,天都要亮了,这里冷,不要在这里睡了,我们进屋吧,盖上被子暖和暖和,然后哥哥还会喂你吃蜜糖的,快些起来啊,翠翠,快些起来了,这里好冷的,你的身子都不暖和了……” 岳翻毫无反应的喃喃自语,王辉听的一清二楚,他看到了右手握着匕首,脖子上有一道伤痕的翠翠,联系到惨死的兄弟们和那三个孤女,他瞬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极度痛苦的跪倒在地,张大嘴巴无声地哭泣,眼泪如泉涌,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积雪上,张晋和夏言瘫倒在地上,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陈直和刘元庆,周阳和叶断水,到底还是孩子,他们都只是十一二岁,十二三岁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是王辉,十四岁,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却承担着成年人也无法承担的痛苦。 没人哭出声,他们只是无声地哭泣,可是这种痛苦的程度,不会低于世间任何一种痛苦,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是岳翻的属下,岳翻的妻子就是他们的主母,主母死去,主人却又成了这副模样,即使他们自己也是死战才得以脱身,为此损失了三个兄弟,可是,可是…… “六郎,六郎,夫人,夫人她,她已经……已经……”王辉跪倒在地,双手撑地,面朝下,不停地掉眼泪,说出这样的话,很困难,声音很小,但是,但是他不论有多么痛苦,多么不想说,却还是要说出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就这样,他的主人,岳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是这样认为的。 “阿辉,你怎么在这里?太好了,你还在这里,快帮我看看,快看看翠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喊她她都不醒,快帮我一起喊,天冷了,下雪了,不能在这里睡的,要回去睡,要盖上被子,不然的话,会生病的,翠翠身子不好,不能这样的,快帮我把翠翠喊起来,快……”岳翻抬头看了一下王辉,然后又把头低下,抚摸着翠翠的脸颊…… 王辉抬起头,痛苦的哽咽道:“六郎,夫人,夫人她不会……不会……不会再醒了……”声音越说越小,他根本说不出下面的话,他根本说不出来…… 岳翻很平静的说道:“又乱说话了,翠翠怎么会醒不过来呢?翠翠只是睡了,睡得很熟,所以我一个人叫不醒,你快过来帮我一起把翠翠喊醒,天寒地冻的,这小迷糊居然就睡着了,呵呵,是不是很迷糊啊?其实你别看翠翠有些迷糊,事情做得很好的,我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翠翠打理家务的……” “翠翠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多少字,不过啊,翠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啊,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但是翠翠都能做到,虽然我和她结亲不到一年,但是,她真的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啊,嗯嗯,做的很好,很多,就等再过几年,有了孩子,那就更完美啊,你说是不是,阿辉?”岳翻眯着眼睛笑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大,火势却不见小,也是越来越大,这一夜的风雪,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冰到了少年的心里。 四十二凤凰涅磐(上) “夫人……夫人她……六郎……夫人她……已经……已经不会醒过来了……不会醒过来了六郎……”王辉的声音哽咽而嘶哑,岳翻仿佛根本就听不到,依旧拿着小筷子,塞到了翠翠的嘴巴里,依旧想要实现自己的诺言,他答应了翠翠,今天晚上,要陪着翠翠一起吃蜜糖的。 “六郎……夫人她……她已经……已经……死了……”王辉的声音越来越小…… “翠翠,快些起来吃蜜糖了,再不起来,哥哥真要生气了啊……”岳翻依旧喃喃自语…… “六郎……夫人……六郎……夫人她真的醒不来了……真的……真的……真的醒不过来了……夫人她……她已经死了……不在了……六郎……”王辉的声音仿佛压抑到了极致,可岳翻依旧充耳不闻,继续抱着翠翠,身体摇啊摇啊,仿佛在做一个旖旎的梦,身处于旖旎的梦境之中,和翠翠快乐的舞蹈着…… “六郎!!!!夫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一声暴吼,王辉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了岳翻身前,双手扣住了岳翻的肩膀,死死扣住,拼命摇晃着:“六郎!你醒醒啊!夫人……夫人已经……夫人已经死了!死了啊!!夫人再也醒不过来了!!!夫人她已经死了啊!!!!”王辉的视线已经被汹涌而出的泪水遮挡了,他看不清岳翻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痛苦到了极致。 “去你妈的蛋!!!王辉!你竟敢说翠翠死了!!!我杀了你!!!!!杀了你!!!!!”岳翻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拳把王辉打出去几米远,王辉痛苦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岳翻狂吼着扑上去,似乎已经失去理智,其余人都在这一幕之下被震惊,惊呆了,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岳翻压在王辉身上,举起匕首要刺下去…… 王辉一动不动,满眼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甚至看不清楚岳翻要做什么,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全身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他的心里变得无比平静,他觉得,这样死了,其实也不错,可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自己死了,就不用在良心的煎熬下痛苦的活下去,与其那样,却还不如早些死掉好。 可是等待了许久,期待中的死亡没有降临,王辉缓缓睁开了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让模糊的视线多少恢复了一点儿,然后,他看到了一双他下辈子也无法忘怀的眼睛,迅速的,他的双眼再次湿润了,视线再度模糊…… 岳翻没有刺下去,而是举着刀,咬着嘴唇,脸庞剧烈抽动,痛苦的流泪,一滴,两滴,三滴……王辉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泪水浸湿,温热的泪水很快变冰,非常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他牢记了一辈子。 匕首从岳翻手中滑落,岳翻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把周侗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了翠翠尸体旁边,一边擦拭泪水,一边帮周侗和翠翠整理仪容,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上,走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的,不能带走这个肮脏世界的任何一点污渍,否则,就没法儿转世投胎了。 可泪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熊熊燃烧的大火,漫天飘舞的飞雪,凛冽刺骨的寒风,再也不会醒来的爱人和老师,岳翻颤抖的双手,无论怎样擦拭,都擦拭不掉那种痛苦,抱起翠翠,背起周侗,把他们的尸体放入屋内,天太冷了,岳翻不想让他们被冷到。 嘴里涩涩的,岳翻不知道嘴里为什么是涩涩的,她看到了翠翠怀里的那只小罐子,伸手去拿,却无论如何无法把那罐子从翠翠怀里面拿出来……从那时开始,一直到死,岳翻吃到的所有蜜糖,都是这天晚上的味道,涩涩的…… 可是渐渐的,岳翻已经不会再流泪了,岳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渐渐的平静下来,平静下来,平静下来,种种哀伤,痛苦,全部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火焰熊熊燃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辉等七人已经齐齐站在了岳翻身后,紧紧捏着拳头,咬着牙齿,眼睛里的仇恨火光似乎能把一切都燃烧殆尽,七人互相看了看,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了王辉身上,王辉微微点点头,开口道:“六郎,我们要报仇。” 岳翻没说话,依旧深深地注视着翠翠和周侗,一只手抓住翠翠的手,一只手抓住周侗的手,微微颤抖着,王辉见状,再说了一遍:“六郎,我们要报仇!!” 岳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意外的很平静的缓缓站起身子,转过身子,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他扫视了一遍最后的七个人,继而直视着王辉:“你们和那些人打斗了吗?” 王辉惊讶于岳翻此时的眼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点头说道:“今日下午,我等在巡查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在庄子东头的水井里面倒些白色米分末,便上前质问,结果此人拔腿就跑,我等紧追不舍,结果在东头的林子里面被埋伏了,十多个贼寇躲在那密林子里面,我等十个弟兄战死三人,这才侥幸逃脱,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已经……已经如此了。” 岳翻很平静的听完了王辉的报告,看了看其他几人的伤势,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你们没有罪过,错的是我,是我没有分辨清楚,就贸然放人进了庄子,所以,我们要为所有死去的人报仇,还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死去的基本上都是男子,而女子的尸体很少,所以我推断,他们一定是把女子全部抢走了。 他们离开这里应该也不过几个时辰,加上那么多女子,和他们掠夺的财物,他们定然走不快,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我问你们,你们敢跟我一起去追,为所有的死难之人报仇吗?” 七个人没有一个人有所迟疑,纷纷点头,紧紧握住自己的武器,一脸的视死如归,唯有王辉觉得岳翻下达命令的时候,似乎和过去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王辉也说不出来,他和岳翻相识的时间还比较短,认识不够充分,不过这不要紧,很快他就会知道。 岳翻点头:“很好,都是好男儿,那我们准备出发吧!” 岳翻低下头,找寻了一下,捡起了一把刀。 王辉询问道:“六郎,雪下太大,所有的脚印都被掩盖了,没有脚印,我们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追?” 岳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西北!” 他们没有去问岳翻,他们只有八个人,如何与那么多贼寇战斗,如何报仇,从这个晚上开始,他们把自己当作了死人,只要岳翻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不会有分毫的迟疑,烈火灼烧的灰烬之中,新的开始正在孕育…… 四十三凤凰涅磐(中) 从转身向北的那一刻开始,岳翻就知道,自己的字典里再也没有“恐惧”这两个字存在,也不允许有这两个字存在,无论是为了翠翠,还是为了周侗,还是为了所有的被害死的人,岳翻都不会允许自己再一次的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而现在,岳翻的整颗心都被仇恨包裹住,他的眼里,只剩下仇恨的火焰,他要用自己所学到的所有的一切,让那些盗匪下辈子都忘不了他,他心中那片仅存的光芒,以无法想象的仇恨为动力,化身为炽焰,将所有的黑暗全部吞噬!燃烧殆尽! 很幸运,虽然岳家庄子上所有的车马牛都被盗匪夺走,大雪纷飞,他们如何赶得上那些盗匪?但是岳翻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吹了一声口哨,爱马小苹果便从远处跑来,王辉等人都很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岳翻的爱马可以幸免遇难,不过此时的岳翻并没有心思想这个问题,命令王辉等人找到了一辆大车,给小苹果套上了绳子,八个少年便上了车,岳翻驾驭着小苹果,朝着西北方向追去。 从岳家庄子往西北方向走,只有一条小路,路况不太好,怕是当初开路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经费,或者是开路人没什么责任心,这路不好走,岳翻冷静下来之后,便估算着,这条小路如果是几百人走的话,若是晴朗天气倒还好,若是大雪大雨天,定然不好走,更别说走的人不全是盗匪,还有女人,走起来更慢,若是快马加鞭,说不定可以赶上。 而判断是否追上的标志,就是脚印,如果自己快要追上那些盗匪了,那么脚印应该还来不及被雪花掩盖,那就有机会了,自己这里虽然只有八个人,但是岳翻有一个计策,足以让那一批盗匪下辈子都忘不了他。 这些盗匪做梦都想不到,当初岳翻和周侗学习兵法的时候,曾经拿蛟龙山寨和西北方向做过演练,如何在这条小路上,抓住机遇,以最小的代价,把蛟龙山寨的进犯之人全部消灭。 可前提是,要在两天之内,追上那些盗匪,并且,有天降大雪,积雪甚厚,否则,机会渺茫…… 咬着牙根,顶着风雪,改变世界的少年人迈开了最初的步伐,不论什么事情,最初的第一次都是最困难的,这应该算是岳翻生命中第一次指挥作战,虽然兵马只有七人,算上自己也才八人,而他们的对手却是足足数百人丧尽天良的盗匪,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不可以思议的。 正如同很多年以后,南宋小朝廷认为岳翻一定会死在金人手上那样,要是不死,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可是他们都忘了,人是会变的,总有些人会有些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些带着大量粮食和肉类,以及家畜、财物和女人的盗匪集团,行进缓慢,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后有追兵,或者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把追兵放在眼里,他们打探过消息,相州知州张英已经带着全部相州兵去阻击那些流窜而来的外地盗匪集团,却恰恰忘记了相州本地的盘踞势力,所以,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整个岳家庄子,男人和老人小孩全部杀掉,只把年轻女人和小女孩抓起来带回寨子,给寨子里的光棍们爽一把,顺便延续一下后代,扩充一点人口,大家都是落草为寇的人,不用抢的,哪来的女人?只能自生自灭,现在不一样了,抢了那么多女人,还是没有亲属没有苦主的女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哈哈哈哈! 不过蛟龙山寨的大当家王蛟还是有些担忧的,比如从今日白天开始就没有出现的二当家江余,能够有今日的大收获,全靠着二当家这位狗头军师的谋划,知道了岳家庄子内部的虚弱和混乱,还有唯一可能造成变数的周侗和岳翻,并且亲自请命带领三十多个精锐杀手去把岳翻和周侗引诱出庄子,半路伏杀之。 按照预定结果来看,应该是成功了,岳翻和周侗都该死了,可是为什么江余却迟迟不出现?就算江余不来,他那三十多个属下也该来一两个报信啊?可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出现,这是此次大收获的唯一缺憾,等江余出现之后一定要好好儿的询问一下,寨子可离不开这位狗头军师的打理。 而此时,被掳掠而来的妇女们的凄惨哭声更是让这位大当家的心情烦躁,大喝一声:“再敢哭就杀了你们!!”让所有的妇女和女孩子不敢再哭之后,便下令放慢速度,等待二当家的赶回来,会合大部队。 他当然不会想到,江余已经死了,更不会想到他这样走走停停的举措,给了岳翻宝贵的追赶时间,一天之后,岳翻派出去探路的张晋回来了,说,他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没有被大雪掩盖的脚印,岳翻抬头看了看仍然在不断飘雪的灰色天空,点点头,知道他们已经要追上那些盗匪了,而不停飘落的大雪,正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时机。 十三年了,岳翻等到了历史对他的善意,在满满的恶意过去之后。 岳翻召集了七个少年,对他们吩咐了一番,之后,七个少年面色惨白,瞪大眼睛,仿佛不可思议般看着岳翻,而岳翻依旧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平素里最为活泼的夏言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六郎,那,那些被掳掠之人呢?我们,我们不是去救她们的吗?” 岳翻冷然道:“我们是去报仇的,不是去救人的,凭我们八个人,就算以一抗十也定然救不出那些人,反而会害死自己,报仇无望,这是最好的计策,也是唯一的办法,必须执行!” 张晋犹豫着,开口道:“可,可我们应该把那些人救出来的啊!六郎!” 岳翻大怒,一拳打翻张晋,盯着倒在地上惶恐不已的张晋,说道:“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给了你什么恩惠?他们和你有何情义?如果没有,他们的死活与你有何干系!?看看我,看看你们,八个人,贼寇呢?!最少三百人!你能以一敌百吗?! 那些盗匪如果不死绝,还会去害更多的人!!岳家庄已经如此,还要让更多的庄子更多的人遭遇到这一切吗?!我已经失去了师尊,失去了妻子,他们的死,就可以让其他和我们一样的人,不要再遭遇到今天的这一切!以数百人的性命,去换取数十万人的安全,你如何选择!!!” 岳翻的眼中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手中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怒道:“不仅是今日,如果我能活下来,往后的任何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遇到这种事情,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和数十万人比起来,数百人算得了什么!和数万万人相比,数万人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斩草除根,区区一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今日,我与这些盗匪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是我自己死!我也一定要让这些盗匪,永世不得超生!!!!” 四十四凤凰涅磐(下) 王蛟大当家生命中最后一个记忆片段,是那个叫做岳翻的少年,举着一支燃着火焰的火折子,丢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在哪之后,他就不存在了,而在那之前,他有幸见到了他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一幕,铺天盖地的白色大雪球如同狂怒的野兽,暴吼着朝着他冲过来的那一幕。 这是一条峡谷,岳家庄子北方向的小路最后的一段,是一条峡谷,地势陡峭,两侧有较为陡峭山峰,数百米高,往年曾经数度在大雪纷飞的冬日发生小型雪崩事件,所幸这条路走的人不多,损失也不大,所以就没有人重视,但是这些盗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利用大雪,把他们送入永不超生的轮回。 如何利用雪的威力来攻击敌人,这是一门很简单的学问,当积雪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加上山体和地面的角度,雪崩会自然而然的发生,而当这个临界点还没有达到的时候,积雪还没有那么深厚,即使造成雪崩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的时候,如果想要利用积雪进攻敌人,那也是一门科学。 完全没有受伤的王辉和夏言决定承担这个最危险的职责,其余五人加上岳翻,则是善后组的,岳翻告诉王辉和夏言:“高山之上,极其寒冷,悬崖峭壁更是危机重重,能否成功上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之后的事情,即使如此,你们也愿意吗?” 王辉和夏言对视一眼,露出了微笑:“若无六郎,我等早就是死人,这条命是六郎给的,既然如此,就算是把这条命还给六郎,但愿来生,我等还能侍奉六郎。” 岳翻默然无语,剩下五个少年愣在当场。 说完,王辉和夏言拿破布把手掌包裹起来,分别朝着两个山头攀爬而去,岳翻转过身子,不去看他们,只是抬头望天,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叶断水似乎看到了岳翻用衣袖摸擦着什么东西,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叶断水再一次说起这一天的事情,岳翻只是微微一笑,说他曾经听人说过,如果流泪了,把头往上仰,就能止住泪水,可是那一天,岳翻亲自实践,证明这是错误的,把头抬起来,并没有什么卵用。 半天之后,王辉和夏言成功登顶,不幸中的万幸,之后,如愿以偿,一支八百多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岳翻的视线中,没有发令枪,岳翻不能通过声音告诉王辉和夏言应该什么时候做,只好在事前吩咐,等所有的人都进入了那个事先确定的圈子之后,立刻进行,把他们堆积起来的雪球往下推,两人遥遥相望,一人进行,另一人也紧随其后进行。 两个少年大吼着,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或许是为了对抗心中的恐惧,这或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军事意义的利用大雪进行的进攻行为,而执行者,是两个少年,当小雪球变成大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越滚越大,直到达到了一个让人无法躲避的大小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天地之间的任何一切都可以用来杀敌,只要会用。 一个雪球或许不太恐怖,那么十个呢?五十个呢?一百个呢?如此多的大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抵达山脚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可以幸存?尤其还是对雪球攻击没有正确认识的这些盗匪,他们几乎是必死无疑的,这一点,岳翻非常确认,然后,那些被掳掠而走的女子,他们能活下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而岳家军最早的骨干们,也在这一次的行动中,认识到了除了水火之外,更可怕的东西——雪。 数十上百个大雪球呼啸而至,从山顶一路冲向山脚,贼寇和被掳掠而来的女子们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侧山峰上滚落而至的雪球,一开始很小,很小,可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他们感到恐惧,想要逃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岳翻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这种情况下,这种条件下,容不得自己有任何别的举动,救出那些女人?想都别想了! 他们站在了绝对安全的地方,那是绝对不会被大雪球的进攻所涉及到的地方,在岳翻的注视下,这一切都成为了定局,或许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悲伤,或许被炽热的火焰包裹的内心还有一点点缺口,岳翻把头抬起来,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没过多久,他睁开了眼睛,只是默默地看着那里,一言不发。 他做到了赵匡胤曾经做到的事情,他让两个血肉之躯的少年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可是,岳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庆幸;他也做到了让少数人牺牲,换取多数人的生存,顺便帮自己报了仇,可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开心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感情? 经历过生与死之后的少年们,早已结下了生死之缘,但是此时,却必须要承受痛苦,这是第一次,只是演习而已,日后,还有无数次,等到所有的痛苦都承受完了,还有新的痛苦接踵而至,一直到死,都还在不停的接受痛苦,这是谁的错呢? 岳翻没有停留,握着战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大雪没有停,还在不停的下,比起雪崩,这种大雪球的翻滚是压砸更加可怕,如果说别的雪崩会有十五分钟的黄金救援期,那么在这里,只有十分钟,甚至更少。 岳翻不想欺骗自己,他不忍心放弃那些凄惨的女人们,让她们就此死亡,可是在这个时候,岳翻却很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或许是之前的痛苦已经超越了他今后的人生所需要承受的所有的痛苦,以后的一切痛苦都超越不了如今所承受的痛苦,家破人亡吗?不对,应该说,是属于岳翻的小家,没了。 那一刻之后,在那个时候,自己决定要报仇的时候,岳翻发现自己已经毫无恐惧,即使是数百人的敌人,岳翻也不会觉得如何,似乎杀过一次人之后,自己就无所畏惧了,岳翻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不正常,但是此时此刻,仇恨的火焰已经烧的太过炽热,岳翻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炽热,浴火重生的凤凰,是复仇的凤凰。 他发誓,人世间的罪恶如此残酷的对待他,他也会同样残酷的对待人世间的罪恶,哪怕为此交出自己的良心,他也心甘情愿,哪怕为此付出自己所在意的人,他也不会犹豫,这份罪恶夺走了他的至爱,也夺走他最尊敬的人。 五个少年越过岳翻,冲向了那座雪花堆砌的坟场,埋葬着八百余人的坟场,而岳翻在他的眼前,看到了一个瘫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面色青白,眼睛瞪大的男人,岳翻不确定他的身份,但是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匹死马,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块玉,他的运气不错,那么多人,居然只有他一个冲出了雪坟。 “你是蛟龙山寨大当家的?跑得真快啊!”岳翻冷冷地说道,与此同时,从腰上解下了一直系在腰间的葫芦,把里面的粘稠液体一点一点的往这个家伙身上倒,这家伙不能动弹了,但是却还可以说话,一面说这些求饶的话一面却还说着一些狠话,估计活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坏事,也知道他即将面临什么。 “本来相安无事的,你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去找你们的麻烦,可你们偏要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只能说,你们找错人了,以前我怕,什么都怕,现在我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谢谢你,谢谢你们……”岳翻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些话…… “你要做什么……不要……不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你这混蛋……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混蛋!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就像杀掉那些小混蛋一样!居然敢这样对待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这是什么!不要,不要,不要啊!!!” 这样的狂吼并不能阻止岳翻的进一步动作,一支点燃的火折子出现在王蛟的视线中,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伴随着岳翻嘴角那丝残忍而冷酷的笑容,落在了他的身上…… 四十五哭泣的岳家庄(上) 岳飞回来了,带着一道伤疤和满身荣耀,以及多到十辆大车都装不完的赏赐品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岳爸爸岳妈妈和刘氏,以及出生在汤阴县城的岳飞长子,岳云,名字是岳爸爸取的,希望这个孩子有凌云之志,岳飞终于当爸爸了。 不过他们没有一人是带着笑脸从汤阴县城出发回家的,岳家庄子方向浓浓的黑烟实在是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就在岳翻报仇的当天,张英带着岳飞凯旋,旋即就得到了汤阴县李知县的报告,关于岳家庄子方向的浓浓黑烟,本欲派人查看,结果通往岳家庄的道路被大雪堵住,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张英和岳飞这对初出茅庐的文武组合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大功,以区区五百人的兵力,一个月内连续击破七支盗匪队伍,累计歼敌一千余人,俘虏八百余人,解救被掳掠的百姓七百余人,收缴赃物无计,这样的大胜,自然少不了岳飞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将的活跃表现。 第一战,面对六百多人的三支盗匪联军,兵力处于劣势的岳飞毫不胆怯,但是毕竟是初次打仗,生死之斗,岳飞有些犹豫,张英在此时表现出了不属于一个文人的果敢和冷静:“舞文弄墨,吟诗作赋,君不如我,行军打仗,战场杀敌,我不如君;此番生死之战,我一介文人,不谙兵事,一切皆仰仗五郎,我当为马前卒,甘为效死命!”张英披软甲,手持长枪,甘为一军卒,士气大振,岳飞也大为激动,一个进士出身的文人居然对武人表现出如此的尊敬,他真的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岳飞回忆起了和周侗演练兵法的时候,周侗所说过的实际案例,看到了对面的盗匪集团乃是真正的乌合之众,一盘散沙,相州兵虽弱,但也要看是谁带领,岳飞得到了实际指挥权,立刻下令五百相州兵按照之前匆匆演练的军阵组成阵型,而自己单骑出列,骄傲的挑战对方最强的人,对方一看是一个小娃娃,顿时大笑,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出列,提着大斧头就朝着岳飞冲了过来,所有人都为岳飞捏了一把冷汗。 岳飞毫不畏惧,不退反进,一催动马匹,长枪一扫,那人高马大的盗匪倒地身亡,连声音都没发出,盗匪大惊失色,相州兵大喜,士气大振,连呼五郎威武,岳飞初次斩杀敌人,心情激昂,毫无不适,张英赞叹道,真乃天生大将军。 盗匪军到底不会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于是决定一拥而上把岳飞撕碎,便毫无章法的冲锋而来,岳飞拨马便回,号令相州兵军阵向前,严守军阵,不得有离开军阵之举,否则军法从事,张英手持长枪站在最前列,为岳飞压阵,有兵卒劝张英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张英大怒:“军士死战,我乃主帅,安得后退!!全军听令,有死无生!” 眼见文士出身的知州持枪站在最前列,相州兵再无一人怯战,以尚且不熟练的军阵之法,直面亡命之徒,在岳飞的指挥下,进退有据,进攻防守滴水不漏,将盗匪军正面挫败,盗匪军乃乌合之众,一经挫败,便溃不成军,岳飞趁机号令全军进攻,带着仅有的二十三骑呼啸杀去,一举斩杀贼首,歼敌三百余,生擒三百余,并无一人漏网。 张英手刃贼寇三人,血染文士袍,从未杀人的他虽面色铁青,但是毫不胆怯,褒奖岳飞之后,与之商议接下来的战略,岳飞指着地图,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张英大喜过望,直言:“相州有岳飞,正如江东有周瑜!” 张英遂任命岳飞全权执掌相州兵作战,岳飞领命之后,带着经验越来越丰富的五百相州兵大杀四方,甚至主动进攻盗匪,一个月之内,纵横大名府和刑州的盗匪集团就被区区五百相州兵扫平,消息传出,相州知州张英和十六岁的岳飞声威大震。 就在岳飞率军荡平最后一支流窜到相州的盗匪军之时,朝廷方面终于得知了黄河两岸盗贼蜂起,祸乱周边地区的消息,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民怨沸腾,各地官员捂不住了,这才被迫上报中央,中央的蔡京一看,也捂不住了,只好上报皇帝。 结果蔡京进而又得知了相州知州张英率军荡平相州盗匪的消息,加上张英的父亲张国祥在京中运作一番,竟是让蔡京把这个邀功的消息上报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得知盗贼蜂起先是一惊,进而得知盗匪已被平定,顿时大喜,连问何人平定。 蔡京说,乃是相州知州张英和相州汤阴县良家子岳氏五郎岳飞岳鹏举合力破敌,徽宗皇帝觉得相州知州张英是个人才,不过对岳飞更为好奇,连问岳飞是谁,蔡京当然不知道之前他陷害林冲一家的时候,岳飞曾在其中与他作对,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岳飞的名字,倒觉得张英把岳飞的功劳排在第一很有意思,他也对岳飞产生了兴趣。 之前林冲的事情让他极为恼怒,失败了不说,还让林冲一家遁去西北,去了童贯的地盘,他鞭长莫及,还损失了一个人手,差点儿闹出大事,让他极为不爽,但是童贯肯定不会放任他在西北军中肆意妄为,他只能暂时隐忍,选用了另外一个唤作杨志的殿帅府制使为他押送花石纲,结果杨志一路平安,却在黄河里翻了船,杨志不知所踪,蔡京大为恼怒,徽宗皇帝更生气。 三年来,蔡京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地位不稳,看着童贯躲在西北军营里面逍遥快活十数年,更是渴望军权,但是手下偏偏没有人才,打不开军队局面,如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岳飞进入了他的视线,他想着,要是可以把这个少年纳为己用,想必是极好的,一个良家子,用五百相州兵荡平数千盗匪,显然是个大将之才啊!有才华,还是一个少年,那么,可塑性自然是极高的。 出于这种心理,蔡京把岳飞的名字上报给了徽宗皇帝,然后添油加醋表明了岳飞的勇敢和才华,使得非常不喜欢兵事的徽宗皇帝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当然只是他本人而已,于是,给张英赏赐了一个县男的爵位,却决定召岳飞入京觐见,好好儿的看一看这个五百破两千的少年郎。 可是,这个消息还没有传递到相州的时候,张英和岳飞就得知了岳家庄子方向出现大量黑色浓烟的事情,他们也亲眼看到了,那不祥的黑烟。 两人顿时心里一突,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得知前往探知消息的人被反常的大雪阻止了前进的道路,更是觉得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张英岳飞带相州兵火速开往岳家庄,准备一路破雪前进,还没有回军营的五百相州兵全副武装向岳家庄方向开拔,进行紧急任务。 岳爸爸岳妈妈也很担忧一直留在庄子上的岳翻,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庄子上还有那么多人,万一出了一点儿什么事情,那,那可如何是好? 等岳飞和张英火急火燎的率领军队赶赴岳家庄子的时候,只看到了废墟,看到了残垣断壁,看到了人间炼狱,看到了遍地尸体,还有披麻戴孝的岳翻,以及两座新坟。 四十六哭泣的岳家庄(下) 岳爸爸和岳妈妈以及刘氏大惊失色,岳妈妈当场晕了过去,刘氏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怀里面抱着的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岳云号哭不止,岳飞看着披麻戴孝的岳翻,还有他身后七个同样披麻戴孝的人,以及区区一百多个哭嚎不止的妇人和小孩子,他们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往新坟上一看,周侗的名字赫然于其上,岳飞顿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张英看着已经化为焦土的岳家庄,心中无比震惊,一堆一堆的尸体,更让张英震撼莫名,而岳翻,披麻戴孝的岳翻,更让张英觉得心惊胆战,他只觉得岳翻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岳翻了,他变了。 可是他暂时无暇去在意岳翻的变化,汤阴县孝悌里岳家庄是他相州知州的辖下,更是李知县的辖下,如今繁荣昌盛的岳家庄化为一片焦土,举目望去只见一百多个活人,他们不由得不震惊,不心惊胆战。 岳翻没等他们开口询问,自己就开口了,面色非常平静:“岳家庄八百户庄民,及两千饥荒流民,共计四千五百余口,除了我等一百零九口,皆死。” 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消息更让人觉得震惊,李知县直接晕了过去,倒地不起,岳爸爸捂住胸口,浑身颤抖,顿时泪流满面,张英微微后退几步,然后稳住身形,死死的掐了自己几下,让自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一脸平静的岳翻,询问道:“为何?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翻还是一脸的平静:“岳家庄招揽的流民中,混入了蛟龙山寨的贼寇三百余人,这些贼寇花了些时间把岳家庄子里里外外都摸透了,两日前的冬节,他们在晚间庆贺节日的时候下手,在食用的食物和食水中下药,使得大部分人失去抵抗能力,所以,就成了这副模样。” 张英深吸一口气:“六郎,那些贼寇呢?” 岳翻说道:“都死了。” 张英一愣,眨眨眼睛,仿佛听不懂岳翻在说什么,于是岳翻解释了一下:“那些贼寇从岳家庄回去的路上,有一条峡谷,我以山上积雪将其全数埋葬,全部消灭,蛟龙山寨贼寇主力尽死,张知州可尽速遣军马收拾蛟龙山寨,将之斩尽杀绝,为我岳家庄四千死难者报仇雪恨。” 张英看了看岳翻身后的木质墓碑,深吸一口气,问道:“六郎,周老先生,还有,翠翠……” 然后张英就看到了岳翻明显的浑身一抖,然后才用压抑的语气说道:“师尊周侗战死,我妻被贼寇所逼,自尽以保全名节。” 张英抿了抿嘴唇,刚要开口,却见得岳飞猛然越过了自己,双手扣住岳翻的肩膀,大吼:“六郎!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尊会,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师尊会战死,为什么师尊会战死?!” 岳翻低着头,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说,岳飞的眼泪很快就流下来了,死死抓住岳翻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不停的怒吼着:“六郎,你快说,你快说到底怎么了!!!师尊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你快说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吗!师尊年迈!要你好生照顾着师尊!可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岳翻猛然抬起头,大吼道:“师尊死了!死了!死了!师尊战死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何止是师尊,所有人,所有人,除了你现在看到的,所有人,全都死了!师尊没了,就死在我面前,就死在我面前!翠翠也没了,也没了!她是自尽的,被逼到走投无路,自尽的!全都没了,全都没了!” 岳爸爸面色铁青,一下子冲了过去,将岳飞和岳翻拉开,怒喝道:“都给为父闭嘴!都闭嘴!飞儿,你冷静一些!翻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周老和翠翠到底怎么了,你且说清楚!“ 父亲的威望是足够的,岳飞不说话了,面色狰狞,极为恐怖,岳翻也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着,看了一会儿岳飞,便转过身子,重新跪在了周侗的坟墓前,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张英最先冷静下来,对相州兵下达命令——兵分两路,一路主力全速前往蛟龙山寨,荡平蛟龙山寨,一路人马迅速前往那个峡谷,把剩下该处理的都处理掉。 接着,张英极为快速的下达命令给苏醒过来的李知县,立刻把此事写成奏章,上报朝廷,不得有误,不得有丝毫隐瞒,李知县一脸苦涩的接过了这个任务;接着,他告知岳和,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他现在立刻赶回去处理这些事情,很快就会给出结果,眼下的情况就要看岳和与李知县处理了。 张英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岳翻,然后离去,离去之后,一片风雪中的焦土岳家庄,只剩下区区百余人,全是妇孺,都是些没有丝毫生存能力的妇孺,凄凄惨惨的岳家庄,岳和五年的心血全部化为飞灰,还有那么多人的死亡需要一个处理,活着的人,没有人感到庆幸。 索性岳翻已经开始设置临时居住地了,雪球杀死了一部分盗匪,没杀死全部,主要是夏言和王辉初次使用雪球进攻,数量和力度都还不够,雪量也不够,所以杀伤力还没有达到最高峰,毕竟相州境内没有大雪山,这就是那些女子和部分盗匪可以活下来的前提,区分他们很容易,男人杀死,女人留下。 岳翻提着染血的刀,见到一个男人就砍一个,毫无疑问,那是盗匪,见到一个砍一个,见到一个砍一个,等到砍完了全部可以砍的人之后,岳翻看到了同样血染衣袍的七个人,对,七个人,五个提着刀,两个人被提着,还有他们身后,那些瑟瑟发抖的,面色青白而惶恐的,幸运的女人。 至于那些孩子,只能说天不绝岳家庄,血腥的杀戮开始的时候,他们被父母第一时间藏了起来,参加冬节联合庆祝活动的岳家庄人不少,但是还有不少人觉得天气太冷,没来,盗匪杀到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把孩子藏起来的时候,男人被杀死,女人被抓走,孩子却留了下来,当然,只是少数,很少数。 只是,岳翻并不确定,让这些女人和孩子活下来,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他们还有对于生活的渴望和生命的渴望,那么自然是好事,可是,他们真的有吗? 宣和元年的冬天,岳家庄在哭泣…… 四十七真心话(上) 岳家庄子的男人们几乎死绝了,除了岳翻他们八个,还有岳爸爸和岳飞,勉强算九个,而妇孺加在一起,算是有一百个,整个庄子,四千多人,只有一百零九个人活了下来,而为祸者,仅仅三百余人,没人知道惨剧发生的时候,整个庄子经历了什么样的抵抗与蹂躏,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杀得很干净,但是岳翻大概可以推测,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 岳翻带回了几十个大难不死的女人,带回了几乎所有的财物和车子,以及一些珍贵的粮食,还有没死掉的家禽,比如猪,十多头猪聚在一起,居然没有死,多亏了这些猪坚强,岳翻得到了拉车的牲畜,这些冻僵的女人和伤痕累累的复仇小队,是没有力气把这些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带回来的。 大家尽了全力,一人带回了一点儿,当然也不忘给这些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的盗匪补上一刀,这都不是岳翻做的,是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女人们做的,大难不死之下,看到了这些盗匪,还有刀,这些女人几乎都发疯了,尖叫着胡乱挥舞着砍刀使劲的砍着每一个她们可以看到的盗匪,不管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复仇小队的男人……不,男孩儿们只是看着,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岳翻也停下了自己杀戮的刀,看着这些比他更想要复仇的女人。 这就是大家可以熬过这个冬天唯一的依仗了,按照岳翻对朝廷的恶意推测,救灾物资又有多少可以下发?张英管不到仓库的事情,那是转运司和仓司的事情,他们是否愿意救援这侥幸存活的一百多人?或者说,张英的奏折,是否可以抵达朝廷,是否可以真的被徽宗皇帝看到? 岳翻的担忧多余了,因为不需要张英送过去,宣读皇帝圣旨的官员自己就过来了,过来宣布册封张英爵位,并且召岳飞入京参见皇帝的消息,然而这位官员看到了岳家庄子的惨状,还有岳飞失魂落魄的样子之后,顿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这份圣旨,或许已经成为了对这些幸存者最大的嘲讽。 不得不说,这位叫做李纲的官员比较有良心,得知了蛟龙山寨的暴行之后,得知了四千多人死于非命的消息之后,当场震惊,接着是无法遏止的大怒,他强烈要求七战七胜的岳飞小将军率领相州兵去荡平那些惨无人道的贼寇,要让那些盗匪血债血偿!大宋朝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情况极为恶劣!如果相州兵无能为力,那就由他亲自回去报告皇帝,请中央出兵,一定要荡平这个山寨! 张英告诉他蛟龙山寨主力被这位岳飞的弟弟岳翻岳六郎带着七个人消灭了,剩余的残余势力已经被相州兵荡平,抓到的贼寇全部斩首,蛟龙山寨被一把火焚烧殆尽,蛟龙山寨不复存在了。 李纲表示震撼,他想见一见岳翻,于是他看到了面色平静,眼神平静,浑身上下只看得出“平静”两个字的岳翻,可是据他所知,他失去了师尊,失去了爱妻,他是整个岳氏中唯一家破人亡的人,从他自己的角度上来说。 李纲很疑惑,于是他与岳翻做了一番交谈,这次的交谈,让李纲对岳翻印象深刻。 李纲离开的时候,向岳氏表示,一定会为岳家庄子的死难者讨回一个公道,并且会尽全力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补偿物资,他们都是受害者,而岳飞岳翻两兄弟更为国家立下大功劳,不过既然师尊周老先生战死,作为弟子需要守孝,那么也就不召岳飞进京面圣了,而这里的情况,会由李纲亲自向皇帝说明,不需要其他的奏章了。 李纲走了,走的时候,他握住了岳翻的手,什么也没说,放开之后,便转身离开,纵马奔驰,很快,十四天之后,张英带来了好消息,由皇帝亲自下命令,转运司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钱财和粮食还有布匹等救灾物资下发岳家庄难民,李纲为岳家庄争取到了足够的补偿,另外,周侗原本就是官员,现在还是刘光世麾下的军事顾问,于是得到了来自于朝廷和刘光世将军的双重抚慰,朝廷追赠周侗为太尉、武胜军节度使,赏赐很多物品,由于周侗无后,这些赏赐便被皇帝一起赐予了一直侍奉周侗的岳飞岳翻兄弟。 至于刘光世,则是亲自来参加了周侗的葬礼,带来了大量的米粮和肉食,还有木料布匹等急缺物资,以祭奠周侗,并抚棺大哭,人人为之落泪,之后刘光世见到了岳飞岳翻兄弟,流泪抚慰两人,并且表示他们为少年英雄,以后如果愿意从军,可以来西北找他,看在周侗的面上,他会对岳氏兄弟多多提携。 岳家庄主岳和早有良善之名,此次为国分忧,养流民两千,却惨遭横祸,皇帝为此垂泪,特赐土地千亩,钱一百万,布两千匹,徽宗皇帝亲自手书“良善人家”、“教子有方”八字赐予岳和,姑且勉励之,感谢他不仅自己身体力行报效国家,更为国家培养了两个好儿子。 岳飞岳翻兄弟在此次的灾难中表现抢眼,长兄岳飞以良家子、十六之龄随军征战,为国分忧,特赐从七品武节郎,赏赐大量钱财和布匹等财物;弟岳翻以区区八人之力,巧借上天之力,以大雪崩消灭蛟龙山寨三百余悍匪,为岳家庄死难者报仇,年纪虽轻,胆略十足,更因为岳翻文采风流之盛名,兼以文武双全之才华,让徽宗皇帝想起了当初名镇西北的范仲淹韩琦等人,于是徽宗皇帝准备特赐岳翻同进士出身,待守孝期满后,与兄长岳飞一起召入京师,等待重用。 似乎所有人都刻意忘记了那四千多的死难者,而仅仅关注活着的人,或者说仅仅关注或者的两个人,岳飞,岳翻兄弟两个,刘光世那位大衙内亲自前来示好,皇帝圣旨给了岳飞和岳翻本来绝对得不到的好处,岳飞精神恍惚,不明所以,岳翻细细一想,立刻明白了是谁在其中作祟——蔡京。 徽宗皇帝真的可以体察民情,知道全部吗?岳翻相信李纲不会说谎话,可是徽宗皇帝能听进去多少?真的能听进去的,能在皇帝耳边说话的,除了蔡京,还有谁?蔡京的刻意美言,岳翻几乎都可以想象到整个过程了,所以面对再度前来宣旨的李纲,岳和与岳飞岳翻商议之后,感谢了皇帝的大恩大德,同时表示岳家对皇帝感激涕零的心情。 接着,岳翻开始做事,请求把皇帝赏赐给岳氏的财物和粮食转赠给那些需要的人,土地就留着,皇帝手书的八个大字更要留着,岳飞和岳翻所得到的官职则全部推卸,坚决不要,理由是为老师守孝期间不宜接受官职,而且岳飞岳翻年纪太小,太年轻,需要读更多书,接受更多的磨砺,岳翻更表明态度不接受同进士出身的特赐,他会亲自去参加考试,而不会接受皇帝的特赐。 岳飞同样不接受武节郎的恩赐,只希望为师尊周侗守孝,别无其他的意愿。 李纲叹息不已,对岳氏两子刮目相看,跟在临走前执手岳翻,对他说:“来日六郎高中进士,再与六郎把酒言欢。” 李纲走了,岳家庄子在痛苦和悲伤中积蓄力量,重建家园,为了增加岳家庄的人口,增加劳动力,李知县招募了不少在此次灾荒事件中流离失所失去家园的流民,经过身份甄别之后,送往岳家庄子生活,张英和李知县在此次的事件中没有被撤职,而是用上了“功过相抵”的招数,收回了张英县男的爵位,对于张英和李知县不升职,也不降职,以此表示对他们疏忽造成的四千余人死难的责罚。 岳翻的心冰到了快要冻裂,四千人的性命,原来就是如此的轻飘飘,或许,对他们来说,只要是平民,都是贱民,没办法,人多,就是这样,死一个两个算什么?王侯将相们,可曾注意过一点儿,那些被他们称之为草民的,求得很少,付出的很多的善良的物种? 很快,一个消息传来,李纲因为屡次上书议论朝政,被徽宗皇帝认为不合时宜,贬官至南剑州沙县,去管理税务了…… 四十八真心话(下) 岳家庄在一片废墟上开始重建,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耕,岳和更是四处奔走,因为得到了皇帝御笔,岳和的身份蹭蹭蹭往上蹭,田产扩充了一辈,达到了两千亩土地,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岳员外,被树立为整个相州的士绅典型,岳和这样的身份得到了往日连见都不愿见的一些“大人物”的接见,并且大力支持,岳家庄的重建得到了空前的物质支援。 岳和自己都弄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强烈的责任感告诉他,他必须要去做,做得比任何人都多,都积极才可以。 他甚至没有时间关心他的两个儿子,去关心他的两个儿子目前正在遭遇着什么,正在体会着什么,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或许隐隐感觉到了岳翻发生的变化,比如他杀了人之类的,但是他觉得,那是逼到绝境不得已而为之的正当防卫,谁能说一个不?所以他并没有太多的在意,甚至连岳翻失去了妻子,也因为翠翠全家罹难,而告一段落,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岳翻暂且不论,就说岳飞,岳飞什么损失也没有,应该可以这样说,他没有失去妻子,反而得了一个儿子,家是完整的,比他离开之前更加完整,是可以这样说的,他还在相州,乃至于河北地区扬名,成了比较有名的少年英雄,虽然宋代普遍鄙视武人,但是对力挽狂澜的小英雄,人们普遍有一种好感,加上皇帝亲自赐封岳飞武职,被认为这是皇帝对岳飞感兴趣的标志,岳飞很有可能会飞黄腾达之类的。 可是岳飞自己仿佛没有多么高兴多么飘飘然,而是日复一日的跪在周侗的坟墓前,物资到来的第一件事,岳飞就自己拿了一块大石头,自己打磨,自己篆刻,为周侗制作墓碑,甚至不要其他任何人的帮助,岳翻在一旁陪伴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岳飞也丝毫不在意,然后,岳飞使用超过徒弟对师父的祭奠规格的标准祭奠周侗,为此甚至和岳和产生了争执,岳和几乎要举起手杖怒打岳飞,岳飞就是不为所动。 岳翻或许知道为什么岳飞会这样,甚至丢下自己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不管,天天来这里陪伴周侗,所以,岳翻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跪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所以整整三个月,岳飞和岳翻之间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就连大师兄卢俊义和二师兄林冲各自千里迢迢来祭奠周侗的时候,都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为周侗守孝。 卢俊义离的比较近,来的比较早,他披麻戴孝,骑着马抵达了汤阴,然后步行抵达了岳家庄门口,再然后,跪下来,膝行至周侗墓前,留下身后长长的一条血色印迹,然后便是大哭不止,八尺大汉,哭得像个小孩子,几度昏厥,并且留下为周侗守了七日的孝,接着因为紧急状况,不得已,撒泪回家,临行前,他告诉岳飞和岳翻,他还会再回来。 卢俊义临走前留下了一堆钱票,说,这是他的钱庄的钱票,不是那如同废纸一样的交子,所以,可以尽情的取钱,需要多少就取多少,师尊是我的授业恩师,教会了我武艺和做人的道理,可我一直都在打理家业,却从未侍奉过师尊,现在……我只能以这些钱财……我……我…… 我是个不孝之人,你们比我好,比我好…… 林冲骑着马赶到的时候,卢俊义已经走了,林冲得知周侗去世的消息时,正在参与对西夏的袭扰作战,三年来,林冲在种师中的麾下一点一点的立下军功,积累军功到了一军统制的职位,麾下三千军队号称“常胜军”,皆为马军,距离他梦想中的“林家军”只有一步之遥,他已经成为西军内的中级军官,威名赫赫,甚至可以和熙河军超级暴力世家姚家当代家主姚古相提并论,为种师中爱将,种家军头号猛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威名赫赫、打的西夏人胆寒不已的林将军林冲当即愣住,然后便是天旋地转,一口逆血喷出,晕厥过去,落马不醒,让军队一阵大乱,等林冲醒来的时候,二话不说,立刻把军队交给了副将,自己上马就朝着相州的位置狂奔。 他见到了师尊的坟墓,数度哭的晕厥过去,当初师尊为了他拼死血战的时候,为了他而不惜老迈之躯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他能有今天,哪里离得开师尊的帮助?他痛苦,他痛哭,嚎哭三天三夜不止,直到嗓子嘶哑不能出声,体力衰竭,再度晕厥为止。 十天之后,边境战起,毫无信义和道理可言的党项人不按常理出牌,小规模冲突演变为了大规模械斗,童贯大太监下令西军全面反击,作为西军名将的林冲因为紧急军务不得已而离开这里,离别之前,他握住了岳飞和岳翻的手,久久不愿松开,面色哀伤,又是一阵泪流,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岳飞和岳翻的手,什么也没说,翻身上马,一抽马鞭,消失在了漫漫长路之上。 然后,岳飞和岳翻之间似乎进入到了奇怪的冷战状态,一直没有改变,直到三个月过去,枯黄衰败的大地出现第一丝生命的迹象时,第一丝代表春天的绿色来临的时候,岳飞才终于对岳翻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六郎,为兄对你说实话,其实,为兄真的很嫉妒你。” 完全没有出乎岳翻的预料,或者说如果出乎了岳翻的预料,岳飞才真的超神了,岳翻是个人,岳飞同样是个人,从升斗草民,到民族英雄,民族标志,岳飞走的路就那么容易吗?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岳飞也是个人,岳翻知道岳飞一定首先是个人,他一定会有人的感情,哪怕他是一个弟控,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的感情来源于周侗对岳翻的偏爱,甚至是溺爱,岳翻感受到了,明明岳飞才是周侗正式的弟子,对外承认的弟子,但是周侗反而更加宠爱自己,更加偏向于自己,很多武艺都是先传授给自己再传授给岳飞,这种溺爱在和平的时候或许还没有过多的体现,而在林冲事件的时候,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年龄小是其中一点,对自己的过度爱护才是根本。 岳翻可以理解当时以及之后岳飞的感觉,因为如果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岳翻觉得,自己是难以接受这种明晃晃的差别待遇,周侗两次为岳翻流血,第二次便把性命交了出去,为了保护岳翻,但是相对于正式弟子岳飞,周侗的关注度却小了许多。 在家里,岳飞是长子,在外面,岳飞是师兄,谦良恭让,读书不多的岳和以及读书很多的周侗都拿这个标准教育岳飞,而岳飞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只是再怎么接受,也有爆发的一天,周侗的死点燃了岳飞积蓄已久的嫉妒和不满……连死……都是为了六郎而死吗?师尊,你真的好偏心…… 岳飞感激周侗,因为周侗没有丝毫藏私,没有任何隐瞒,把自己全部的本领都教给了岳飞,包括左右开弓的绝技和三星连珠的神技,所以在箭术上,岳飞要超过岳翻,周侗也认为在箭术上,岳飞的造诣比岳翻要高,所以岳飞很感激周侗,即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和嫉妒,却也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然而岳翻早已看穿了一切。 “我知道的,兄长,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呢?早一些告诉我就好,未必要等到我自己明白,乃至于这个时候。”岳翻很平静的回答。 岳飞苦笑了一下,看着周侗的墓碑,说道:“你比为兄聪明,才华比为兄高,为兄说到底只是一个武夫,可你不同,你会读书,你能参加科举,你能做文人,你能做大官,做宰相,可为兄却不能,你可以得到张知州的欣赏,为兄不能,你可以得到父亲母亲的褒奖,为兄不能,你可以得到师尊的拼死保护,为兄不能,你可以的,为兄统统都不可以…… 可为兄可以说什么呢?你是为兄的同胞弟弟,骨肉相连,血脉相通,手足兄弟,为兄怎么可以嫉妒你,怎么可以对你不满,为兄应该要永远保护你,永远关心你,永远护着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这样才是一个好兄长! 所有人都这么说,从你出生开始,就这样说,不停地说,为兄有时候觉得,算了,就这样吧,谁让你是为兄的弟弟?就这一个,再也没有其他人的手足兄弟,父母不可能陪伴一生,可兄弟可以相伴一生,今后你我兄弟一文一武,相互照应,一起建功立业,报效朝廷,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为兄没有骗你,是真的,是真的,为兄真的是这样想的,但是,但是……六郎……你能够想象到,师尊让为兄一个人去开封城,而要带着你保护你的时候,为兄是什么感受吗?你可以想到为兄知道师尊为你受伤的时候,为你流血的时候,为兄是什么感受吗? 一样的弟子,一样的血脉,一样的兄弟,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是父亲,还是师尊,都对你如此优容,而对为兄如此忽视,如此苛求?你觉得为兄是真的想要参军报国,光宗耀祖吗?或许有一些这样的原因在里面,为兄不否认的确向往战场,向往沙场裹尸还,可是究其根本,六郎,为兄不骗你,为兄说真的,为兄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岳飞,都能看着我岳飞,而不是仅仅看着你,然后指着为兄,说这是岳飞,岳翻的兄长!” 四十九再没有你们的春天 “为兄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这样说话,但是,但是就在师尊面前,为兄也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以后,哪怕你从此以后不再把为兄看作兄长,为兄也认了!有了这种感觉,为兄……我的确不再配做你的兄长!我是个不懂谦良恭让的人!读了那么多书,居然还在嫉妒自己的手足兄弟,我不配做一个兄长!!!”岳飞大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扣住了自己的脸颊…… “你有那么多人的看重,有那么多人的在意,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汤阴岳郎,岳郎,说的是你啊,六郎,说的是你,不是我……”岳飞捂着脸颊,岳翻看不出岳飞的表情,但是他却知道,岳飞到底是为什么而说出这些话,岳翻一点儿都不在意,岳飞可以这样说,才说明他是一个正常的人,不会压抑在心里,到最后才爆发,现在爆发,就好了。 “兄长,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全部的,全部的我都看在眼里。”岳翻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岳飞的肩膀上:“我很高兴你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兄长,真的,我很高兴,你是一个好兄长,只有你岳飞,才配做我的兄长,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一直都在爱护我,甚至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我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兄长也是一个人,也有喜怒哀乐,温良谦恭让是书本里的东西,真正具备的又有几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兄长会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每个人都是温良谦恭让,这人世间和仙境又有什么区别?还会有蛟龙山寨吗? 兄长,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把这样的心思藏在心里面,他们都嫉妒我,讨厌我,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表面上依然对我微笑,对我谦恭,其实暗地里,恨不得我死。 我相信兄长不会这样对待我,兄长对我说实话,对我说真心话,把全部都告诉了我,这才是兄长,这才是我认识的岳飞,豪爽,大气,胸怀坦荡的真男儿,兄长,你永远都是我的兄长,永远,永远。” 岳飞的双手从脸上离开,泪流满面的脸庞上,两只红红的眼睛盯着岳翻,只是哭泣流泪,却不说话,过了良久,岳飞止住了流泪,整理了一下仪容,开口道:“六郎,我要离开家里一段时间。” 这也是在岳翻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云儿呢?”岳翻并不阻拦,只是表达对刚刚出生的小岳云的关切;岳飞露出了一点笑容,开口道:“有你嫂嫂和父亲母亲在,我不担心这些,云儿他,没关系的,只是我必须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有很多事情,我都要细细的想一想,你也不要担心我,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来,放心吧!” 岳飞看了看不远处的翠翠的坟墓,看着岳翻,低声道:“翠翠,她……”岳飞什么也说不出来,岳翻痛失爱妻,而他却家庭美满,若说痛苦,岳翻才是百倍于他,他却在这里,对着手足兄弟发脾气,他顿时觉得自己更加无颜面对岳翻,而岳翻只是淡淡一笑:“没事的,兄长,你去吧,不要担心家里面,现在一切不都很好吗?我在这里陪着翠翠,就可以了,你不用担心的。” 岳飞犹豫再三,想着帮岳翻再物色一个妻子的话还是暂时不要说出口,而他现在也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翠翠的确是个好姑娘,嫁来岳家一年,却做了很多事情,为人处世,没读过什么书的她,字也不认识多少的她,却让岳家全家都很满意,岳飞也很满意这个弟媳,但是现在,不仅翠翠没了,翠翠的父母和兄长也都没了,全都没了,整个岳家庄,多少熟悉的人,都没了,全部都没了…… 岳飞没有再说什么,紧紧握了握岳翻的手,叹息一下,又朝着周侗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 岳翻笑着对岳飞摆摆手,目送岳飞离去,而等到岳飞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岳翻早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转过身子,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周侗的墓碑面前,跪下来,紧紧的抱住了那冰冷的墓碑,他永远忘不了,从蔡京魔爪下逃生的那个时候,是周侗一路抱着他回来的,那个温暖宽广的胸怀,是岳翻得以逃脱梦魇,回归现实的最大助力。 可现在温暖的胸怀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墓碑。 那个宽厚的长者再也不会出现在岳翻的面前,对他温暖的微笑。 然后,岳翻又来到了翠翠的墓碑前,紧紧的抱住了同样冰冷的墓碑,那曾经温软的身体,岳翻再也抱不到了,曾经温柔的呢喃,岳翻再也听不到了,和翠翠的相遇在春天,和周侗的相遇也是在春天,而从此以后,每一个春天,春天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没有翠翠的日子,是没有周侗的日子。 我要承受的,是再也没有你的春天,是再也没有你们的春天…… 如果可以,岳翻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等岳翻一觉醒来,还能看见翠翠依偎在怀里,对他撒娇,对他痴缠;而走出家门,还能看见周侗满脸严肃的指导岳飞习武,转过头,对自己温和的微笑,说一声:“来了?” 师尊,翠翠,你们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一阵不那么冰冷的风刮过了岳翻的脸颊,似乎,新的春天要来了…… 五十活着 岳飞在汤阴县做了一个游缴,也就是弓手,职责是缉捕盗贼。 这个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在汤阴县乃至于整个相州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按理来说,弓手是大宋朝最低一等的职役,临时工中的临时工,一般是由下户中的四五等户承担的职责,大宋朝把天下民户划分为五等,几年前岳家可以被评为四等户,但是如今的岳家,哪里是四等户可以评价的? 良田两千亩,允许拥有庄户的庄主之家,虽然之前遭了大灾,家产损失殆尽,但是因为有两个争气的好儿子,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还得到了皇帝的谕令嘉奖,赏赐了大量钱财,得到了大量的货物,也因此得到了官府的照顾。 三个多月,岳家庄子的规模就已经比之前要大了,人口也多了,因为皇帝还下令,因为此次贼祸,相州出力最大,免去相州一年赋税,而汤阴县是相州出力最大的,免去两年赋税,岳家庄是汤阴县出力最大的,还为此闹的整个庄子家破人亡,所以徽宗皇帝恩旨,岳家庄允许有一千庄户,五年不纳赋税,而岳氏的岳和岳飞岳翻两代人不用纳赋税。 岳家庄子如此好的待遇,当然会引得大量无地农民迁移,一千庄户很快就集齐了,还有很多人希望成为岳家庄的庄户,但是岳家庄已经不再接受新的庄户,一千户五年不用纳赋税的庄户也已经确定,不过剩下的人倒也不是太在乎,好歹也是汤阴县民,汤阴县可没有规定人数,所以他们都自愿的聚集在岳家庄周围,很快,岳家庄的规模快速扩大。 而岳家庄的大少庄主,曾经统军征战的上达天听的岳飞,却在这个时候要去做一名弓手,没有理由,只是想承担一点责任而已,报效吾皇,李知县很无奈,询问了岳和,岳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以三年为期,让岳飞做三年的弓手,好好儿的冷静一下。 岳和知道岳飞要做弓手的理由,临走前一天,岳飞向岳和坦白了自己的一切想法,表明要离开家里一段时间,出去做事,节假日会回来,但不常住,仅此而已。 岳飞去做自己的弓手了,拿着周侗赠给他的大黄弓,离开了岳家庄,而岳家庄的二少庄主,名声更大前途更大的岳翻,则在师尊周侗和妻子翠翠安葬之地的那个小山头上自己搭了一间草庐,种了一棵树,也不回家,只是住在那草庐中,养了一群牲畜。 他要为周侗守孝三年,也要陪伴翠翠三年,岳妈妈稍微试探了一下岳翻是否有续玄的想法,岳翻就以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并没有兴趣,岳妈妈无可奈何,岳和不说话,就放任岳翻自己住在了自己的草庐里面,陪伴自己重要的人。 大难之后,岳家两子用不同的方式离开了人们的视野,用自己特殊的方式重新开始了生活,人们越来越多的在街头巷尾看到岳家五郎拿着大黄弓带着一队人马走来走去的身影,也越来越少看到岳翻的身影,只是常常在充满阳光的午后,听到一阵阵悠扬的箫声,懂音律的人说,那是表达思念的乐章。 岳飞和岳翻离开公众视野的时候,宣和元年末,一个叫做宋江的山东押司在他的家中杀死了他不忠贞且试图要挟他的妻子,被迫开始了逃亡生涯。 东南沿海,一个叫做方腊的漆园主看着自己被花石纲折腾的精疲力竭的家人和同乡好友,咬着牙,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北方的开封城。 宣和二年,和岳家庄子平淡而和谐的生活所不同的是,整个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动荡,遥远的东北,白山黑水之地,女真人在他们不世出的伟大首领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屡次击败辽军,并且逐渐强大,更因此而建立了政权,并在这一年,完颜阿骨打强逼辽天祚帝封他为皇帝,双方在封号问题上产生冲突,完颜阿骨打誓师伐辽。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是一句那个时代的魔咒。 也是在这一年,拖延了五六年的宋金“海上之盟”有了结果,宋使赵良嗣出使金国,欲图与金国结盟,共同举兵伐辽,夺回燕云十六州,重建失落百年的长城生命防线,把国门死死关上,完颜阿骨打答应了宋朝的要求,相约举兵伐辽,而时值酷暑,金军人马多有患病,便与宋改约明年出兵攻打辽国。 而宋朝内部也不安稳,这一年,蔡京罢相,王黼出任宰相,大太监梁师成得到徽宗皇帝宠幸,升任太尉,权势滔天,时人称之为“隐相”,王黼和蔡京父子不得不对他曲意奉承,就在“六贼”猖狂,大宋帝都东京开封府群魔乱舞。 而这一切,都和岳翻没有关系,岳翻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草庐中,或者读书,或者写字,或者画画,或者练武,或者做饭,剩下的时间就去陪伴周侗和翠翠,与他们说话,与他们谈心,他觉得,翠翠和周侗一直都没有离开他。 他想起了已经作古二十多年的苏轼苏东坡,当初,苏轼被贬官南下的时候,在那一片高坡之地成就“苏东坡”万古留名之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境?这段日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平静,最初对于这世间万物的恐惧,后来对于世间罪恶切齿的痛恨,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似乎都在此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心境。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岳翻,那个只想活命的岳翻不见了,一心复仇的岳翻也不见了,现在这个身着白衣,手持洞箫,日复一日的待在高坡上陪伴逝去之人的岳翻,不是任何别的人,他只是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英来了,张英来到了只属于岳翻的山头,不顾岳翻的白眼和不爽,也给自己盖了一座草庐,他说他的父亲张国祥病逝,张国祥也是汤阴人,张英的祖籍就是汤阴,他就把他的父亲葬在了家族墓地,他的家族墓地距离岳翻的山头不远,他就决定要在这里为自己的父亲结庐守孝三年,正好有个伴儿。 张英变得清瘦了许多,似乎父亲的过世对他的打击不小,他也穿着一身素服,话也不多了,同样的,岳翻的话也不多了,两个人都失去了曾经最重要的人,相同的心境,相同的感觉,使得岳翻和张英之间离得更近了一些,尤其是在岳翻吃饭的时候,张英和岳翻的距离尤其近。 张英说岳翻现在不像范仲淹,反而像苏东坡了。 岳翻翻着白眼看着张英大口大口吞咽着自己精心烹制的东坡肉,十分无语,当然,他现在也没有想要把张英赶走,毕竟多了张英,就多了一个真的可以说话的人,岳翻也希望有人可以回话,和他对话……张英,也算是可以的…… 春日的午后,阳光温暖,岳翻坐在翠翠和周侗的墓碑前,吹奏起了那曲思念的乐章,把思念送向远方,也把思绪送向远方,宣和四年已经不远了,十六岁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参加科举?还是做些别的事情?过去的所有想法都在一场大火中消失于无踪,自己还活着,未来该如何活着,岳翻还在思索……(第一卷完) 五十一沉沦的岳飞(上) 宣和二年六月,汤阴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其实说到底只是一次醉酒打人事件,本不该闹得那么大,但是因为打人事件中的主角,那个打人的家伙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敏感,所以事情才被闹大了,事情一闹大,便开始了众说纷纭的传统戏码,独居山头的岳翻也就知道了,知道了之后,岳翻铁青着脸,下了山头,叫上了在山脚下开垦荒地一起居住的七个少年,回家。 醉酒打人的是岳飞。 当然等岳翻知道被打的那个人叫做张宪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的,现在岳翻并不知道被打的人叫做张宪,只知道岳飞醉酒打人了,于是岳翻摆脱张英照看草庐,自己下了山,回到家中,去找到父亲岳和,岳和看来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样铁青着脸,一看到岳翻回来了,就说道:“六郎你回来的刚好,为父正要派人去喊你,五郎醉酒打人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岳翻点点头:“就是为此,孩儿才下山回来,可孩儿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兄长为何会醉酒打人?兄长明明是不饮酒的。” 岳和铁青着脸,站起身子,一甩衣袖:“此事影响极为恶劣,五郎也算是广有名气,但是如今居然醉酒打人,还将对方打成重伤,对方老母到县衙哭诉,全城父老几乎都知道了,李知县不知该如何处理,已经请为父过去了,六郎,你怎么看?” 岳翻略一思索,开口道:“立刻赶过去,不论如何,一定要给对方一个交待才是。” 岳和点点头,说道:“那我等就立刻过去,去看看那逆子!哼!为父是让他去反省自己,不是去喝酒闹事的!居然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影响何其恶劣!稍有不慎,我岳氏良善人家之名还要不要了?!年纪大了,倒也糊涂了不少!” 岳和怒气冲冲的叫人准备车马,岳翻也紧随跟上,带着充当护卫的七个少年,往汤阴县城赶过去,现在岳飞正在县衙中被看管,整个汤阴县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李知县怕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张英虽然有心,但是他是守孝之身,不方便出面处理。 一行人抵达汤阴县城的时候,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以后,天还没黑,汤阴县城却是一副热闹的样子,倒不是要过什么节日了,而是汤阴县衙里面,有如今的风云人物们,风云际会,端的热闹,历来喜欢凑热闹的人们自然不会缺席这次的事件,更何况那个犯事的是一年多以前以十六岁之龄统军大破盗匪集团的少年英雄。 一年多以前岳飞这样的少年英雄放着官位不要,去做了一个弓手,本来就是头版头条了,而如今更是如此,岳飞居然醉酒打人,把自己的一个得力属下打成重伤吐血,那个属下的老母亲哭着跑到县衙里面告状,李知县一看,那属下的确被打得很严重,李知县也看不过去,只能把宿醉之中还没醒来的岳飞绑起来,先关着。 但是岳飞的身份比较敏感,这个身份的他,李知县不能贸然处理,于是李知县派人火速联络岳和,让岳和过来处理这件事情。 岳和赶来了,岳家的队伍一进汤阴县城,就被围观注视,大量的民众们得知了岳家人来了,纷纷赶来强势围观,岳和面色铁青,同样名望极大的岳六郎一样的面色铁青,岳和是个大善人,人们都念着岳和的好处,没人对岳和表示恶意,而是纷纷鞠躬,承受过岳和帮助的人们纷纷向岳和问好,询问岳飞的真实情况。 岳和的心情越来越差,人们念着他的好处,尊敬他,从而不敢对岳飞有任何的怨言,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快要抵达县衙的时候,岳和下了车,对周围围观的所有人说道:“诸位父老,今日小儿岳飞犯法,醉酒打人,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向诸位父老保证,向着陛下下赐的御笔发誓,绝不袒护逆子,一定给诸位父老一个满意的交待!” 岳翻也随之进入了汤阴县衙,见到了被打成重伤的那个岳飞的属下,见到了他哭的凄惨的白发老母,见到了一脸无奈的李知县,岳和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黑色,面庞微微抽动,岳翻知道,这是岳和暴怒的预兆。 “岳员外,这个事情,某也是无奈,五郎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李知县似乎也对岳飞不满了,而且听李知县这个话里的意思,似乎,这已经不是岳飞第一次犯事了…… 岳和敏锐的察觉了李知县话里有话,于是询问道:“李知县,不知那逆子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老夫不知道的?但请李知县直言!今日这事情,老夫绝不袒护逆子!” 李知县叹了口气,开口道:“一开始,五郎做的是不错的,天天带着手下弓手四处巡视,监察盗贼,县城的治安有了很好的改进,某倒也是很看重五郎,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五郎开始喝酒了,喝的还很多,时不时的就开始不去巡视了。 其实巡视也不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三五日一次也就可以了,如果不是有紧急事务,弓手们倒也比较清闲,可是五郎他……好几次,某派人前去查看情况,来人都报告五郎宿醉不起,还有一次某实在是担忧,把五郎唤来训斥一顿,五郎有了些改观,但不久之后又开始酗酒,某正打算请员外过来一叙,结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岳和的怒气值在飙升中,岳翻看得出来,因为岳翻的怒气值也在飙升当中,岳飞居然已经酗酒一年多了,而岳和和岳翻自己都还不知道,岳飞居然瞒着家人,偷偷酗酒,怪不得这段时间里面岳飞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敢情是要酗酒! 岳翻讨厌酒的存在,古往今来,多少人是因为贪恋那杯中之物而葬送大事,顺便赔了自己的姓名,古往今来的名帅大将,但凡有好酒的几乎都曾误过事,酒不是什么好东西,酗酒更是要不得,岳翻曾经发誓一生滴酒不沾, 岳和强忍怒气,对李知县说道:“李知县,不知那逆子现在何处?” 李知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某亲自带员外去吧!现在,现在五郎他……他……” 岳和皱了皱眉头:“还请李知县知无不言!” 李知县叹了口气,说道:“五郎他,唉……宿醉未醒!” 岳和一愣,继而是忍不住的勃然大怒:“他……他……逆子……逆子!!!李知县,还请速速带老夫去收拾这逆子!!!” 李知县点点头,在前面引路:“请。” 五十二沉沦的岳飞(中) 当李知县带着岳爸爸和岳翻来到关押岳飞的房屋之外时,岳飞那如雷鸣一般的鼾声早就可以听到了,岳爸爸的脸色变成了紫色,岳翻也黑了脸,方才被打得那人那凄惨的模样,还有他老母悲痛的模样,无不让岳爸爸和岳翻心中羞愧难耐,而此时岳飞居然还在打鼾! 岳爸爸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踢开房门,大喝一声:“逆子!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回答岳爸爸的还是岳飞的鼾声,岳飞似乎完全没有醒过来的痕迹,岳爸爸恼怒不已就不说了,岳翻却是又惊又怒,周侗教习他们武艺的时候,曾经下了很大的功夫训练他们兄弟二人的感觉,也就是对于危险的预判,其中有一项就是在睡觉的时候也要能分辨出是否安全,是否有人想要害自己,从而做出正确的动作,保住自己的性命等等。 而现在,岳飞这个杀过人,武艺高强的人,居然在这样巨大的动静中还是如此依旧酣睡不已,那么万一现在是遭了贼的时候,岳飞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岳翻的惊怒可想而知,一看旁边正好有一桶水,喊了一声:“父亲请让让!”便提起水桶,一下子全部浇在了岳飞的脸上,酣睡中的岳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来,同时怒喝一句:“谁敢偷袭……啊……” 浑身被绑住的岳飞似乎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绑住了,加上酒劲未退,岳飞的鲤鱼打挺的结果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再度重重摔倒在地,痛苦的**着,不过很快,他就怒目圆瞪,大吼着:“谁敢绑我!谁敢绑我!速速与我前来受死!受死!!!” 岳爸爸抄起一根木棒就狠狠地打在了岳飞的身上:“逆子!你还想杀了为父不成!!!” 一声怒吼加狠狠的一棒子,似乎让岳飞清醒过来了,睁大了还有些迷糊的醉眼,然后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红润的脸盘变得煞白,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父亲……六……六郎……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我……我……我怎么被绑起来了……我……” 岳爸爸怒极反笑:“哈哈哈哈,是啊,是啊,你怎么被绑起来了,逆子啊,逆子啊,你要是不被绑起来,你那属下还不要被你打死!逆子!混帐!今日为父就执行家法,狠狠收拾你这逆子!!列祖列宗在上,今日不肖子孙岳和就要动用家法,教训这逆子了!!” 说完,岳和抄起木棒,一棒接着一棒狠狠地打在岳飞的身上,岳飞如同一条离开了水面的鱼,扭来扭去的躲避岳和如雨点般砸下的木棒,痛苦的呼喊着,李知县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试图阻止岳和:“员外,员外,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应该把五郎带到公堂上去审问才是!” 岳爸爸闻言,停止了暴打,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对,对,不能在这里打,在这里打太便宜这逆子了,对付这逆子,就要在所有人面前狠狠的打!这逆子,要不是今日偶然得知,还不知你这逆子要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为父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让你出来反省自己,你居然是这样反省的!!” 说完,岳爸爸就一把拽住了岳飞的头发,把他往外面拉,岳飞痛呼不已,李知县一个劲儿的替岳飞求饶,岳爸爸充耳不闻,岳翻一言不发,一直到了前堂大庭广众之下,岳爸爸把狼狈不堪的岳飞丢在了公堂之上,指着被岳飞打的吐血昏迷的张姓属下还有他痛哭不已的白发老母,大怒道:“你这逆子,你且好好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岳飞瞪大了眼睛,似乎惊魂未定般把目光投向那对母子,一看之下,似乎愣住了,方才的恐惧和痛苦似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惊疑不定:“阿宪?伯母?这,这是怎么了这……阿宪怎么……伯母,这……” 白发老夫人恨恨的看着岳飞,一言不发,只是哭泣。 岳飞似乎不记得自己酒后打人的事情了,看着昏迷不醒浑身一块青一块紫的张宪,还有他痛哭不止的白发老母,岳飞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似乎失去了这段记忆,他完全不知掉眼前的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更不曾想到,原来,酒是如此罪恶的东西…… 岳爸爸完全没有因为岳飞的震惊而止住自己的怒火,他看着所有围观的汤阴民众,大声喊道:“众位父老乡亲!我岳氏家门不幸!出了这样一个逆子!酗酒打人,玩忽职守,都是我岳和教子无方!我岳和愧对陛下御笔赐字!愧对列祖列宗!愧对众位父老乡亲的信任与厚爱!我惭愧! 今日,我就当着众位父老和李知县的面,动家法,教训这逆子!张夫人,逆子所为,老夫实在不知,若是早就知道,定叫这逆子连家门都出不了!今日,就请张夫人看着,看着老夫动家法!什么时候张夫人觉得满意了,老夫就停下来,如果张夫人一直不满意,老夫就打死这逆子!” 说完,岳和举起木棒,狠狠的抽打瘫在地上的岳飞,这一回,岳飞没有惨叫,没有翻滚,没有任何的抵抗举动,只是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宪,死死地看着张宪,眉头紧皱,面色涨红,紧咬嘴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岳和抽打岳飞毫不留情,几棒子下去,岳飞就已经皮开肉绽,整个背部和臀部都已经是一片血色,李知县别过头不想看眼前所看到的,不少围观群众也不忍直视。 岳爸爸打得太狠了。 岳飞没有叫嚷,整个过程中,岳飞一言不发,满脸通红,青筋暴起,养猪瞪的快要突出眼眶,仍然死死地盯着张宪,他希望看到张宪醒过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打了张宪,也不记得自己把张宪打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岳飞实在是想不起来。 宿醉之后的头痛多少降低了一些神经对疼痛的敏感度,岳飞觉得并不是那么的疼,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岳爸爸却已经汗如雨下,甚至眼眶的部分都红了,让人分辨不出满脸的水渍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五十三沉沦的岳飞(下) 岳和的家法在自己累的再也提不动木棒,岳飞已经被打得晕厥过去,而张宪醒来,苦苦哀求岳和不要再打,张母也终于松口的前提下结束了,岳飞整个背身被打得血肉模糊,一片血渍,血肉和衣服已经分不清了。 岳和手中的木棒一丢,自己也晕了过去,倒地不醒,岳翻连忙上前扶住岳和,手忙脚乱的李知县立刻大呼小叫着让人们去找大夫,然后让人把岳飞和岳和还有张宪一起抬到了里屋,等待救治,事情也就此告一段落,岳和对岳飞执行家法,直到把岳飞打的昏迷过去,浑身血肉模糊之举传遍了整个相州。 人们议论纷纷,而当日亲眼目睹岳和棒打岳飞的人们也亲口作证,岳和的名望是越来越高了,深得大家信服,而岳飞,因为有了过错,所以人们对他持保留态度,认为少年人不可能不犯错,但是要看是否知错能改,然后再去做别的考量,至于岳翻,没有人提起。 老医生一脸不忍的为岳飞清理伤口,好在岳飞在整个过程中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没有醒来,也没有痛呼,老医生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帮岳飞处理伤口,然后给他上药包扎,出来之后,看着已经苏醒的岳和和李知县,还有岳翻张宪和张夫人五人,叹息道:“岳员外下手也太重了些,差一点儿,岳五郎下半辈子就要在床上躺着了。” 说完,老医生就摇摇头,去配药了。 张宪闻言,皱紧眉头,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张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岳翻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岳和,李知县用略带着些责怪的语气对岳和说道:“员外下手也太重了,五郎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如此苛责,大宋律法,打人闹事的,也不过是打十板子告诫一下,唉……万幸,万幸……” 岳和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今日若是不把这逆子打的他一辈子都记得疼,他就还会再犯!还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趁着老夫还活着,还能打他,就要让他永远记住!老夫本以为他出来一年会大有长进,结果这逆子居然酗酒打人,玩忽职守,越活越回去了!” 李知县不说话了,只是微微叹气,这件事情,关乎到岳氏家风,自己家事,他这个知县也不好参和,只能摇摇头,不去管,倒是张宪强自站起身子,不顾母亲的阻止,来到岳和面前,开口道:“岳员外。” 岳和一看是张宪,随之站起身子,愧疚的看着张宪,又看了看张宪的母亲,叹了口气,说道:“贤侄,你不要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你养伤的全部花销都有我岳氏承担,岳氏还会赔偿你一笔钱款,算是赔罪吧!我岳和教子无方,养出了这么个混帐东西,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张宪连忙开口说道:“员外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其实,其实此事也不能全部怪罪五郎,说起来,五郎之所以酗酒,还是在下的过错,若不是在下看着五郎苦闷,带着他去了酒坊喝酒,五郎也不会如此,本想着让五郎借酒浇愁,怎想着……在下也算是罪有应得吧……唉……”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场面显得有些尴尬,于是岳翻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举杯浇愁愁更愁,张大郎此举却是好心做了坏事,喝酒从来都不能解愁,只是逃避之举罢了,若是喝酒就能解愁,天下何须动刀兵见血?”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岳翻,岳翻接着说道:“兄长心中有事,那是心病,以往总听人们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谁都不知道心药是什么药,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杯中之物,绝对不是心药,无论多么苦闷难耐,最不该做的就是借酒浇愁。” 李知县苦笑一声,微微叹道:“六郎学识渊博,此话是真的,往日苦闷之时,也想着借酒浇愁,可无论喝了多少酒,除了头痛难耐,就只有愁更愁了,呵呵呵,酒啊,不是好东西,除了坏事,就是坏事,天下人都以为借酒浇了愁,可从不会想到,这愁,就像是粮食,越浇,长得越快啊……” 所有人都在微微叹息,都知道这话是对的,可是可以医心的药,哪里有呢? 坐了一会儿,商议了一些以后的事情,大家都离开了这里,岳飞被马车载回了岳家庄养伤,没个半年是没法儿好利索的,张宪的伤要轻一些,一两个月就好了,李知县就把岳飞的队长职务暂时交给张宪来做,让张宪做副队长,让岳飞安心养伤,也算是县府给张宪的一点补偿。 岳飞在三天之后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岳翻坐在他的床边看书,刚有了一点儿动静,就被岳翻察觉了,岳翻看到岳飞醒了过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放下书本,然后略带埋怨的询问道:“醒了?” 岳飞稍微试着动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乏力,动弹不得,回想起他当时被打的画面,岳飞懊恼不已,询问道:“六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岳翻说道:“兄长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岳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不停转动,大概在回忆着之前一切的事情,然后应该是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所以面露羞惭之色,没一会儿,便开口向岳翻询问道:“六郎,阿宪他,他还好吗?” 岳翻责怪的看着岳飞,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兄长神力,差点儿没把张宪郎君打死!” 岳飞闭上了眼睛,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然后有泪水从眼睛里面冒出来,岳飞赶紧睁开眼睛,眨了眨,手没法儿动,岳飞似乎是想靠着眨眼睛让岳翻无法发现自己正在流泪,他内心极度痛苦,身体也极度痛苦,处于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之中,岳翻拿着面巾,为岳飞擦拭了一下眼角:“哭有什么用,兄长七尺男儿,难不成要学刘备?” 岳飞连忙把头偏到一边,不让岳翻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那痛苦的模样岳翻用脚也能想到……岳飞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也是一个曾经迷茫痛哭过的男人,然后,他才慢慢成长,慢慢成长,到了一个让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上,他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他人生的第一重考验,而通往民族英雄的道路上,还有太多太多的考验要等着他。 他就此沉沦了吗?岳翻绝对不会相信。 五十四你不能沉沦 任何人都可以沉沦,只有岳飞不可以,因为在不远的未来,以及之后所有的时刻,可以在野战中正面击败异族军队的人,只有岳飞一人!岳翻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岳飞真正经历过的事情,他做过弓手,酗过酒,打过人,当过逃兵,甚至还做过许多许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然后,才有赫赫威名。 在所有人都在崩溃,都在丧失信念,都在想方设法存活的时候,只有他逆流而上,这份勇气,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具备它的,只有少数人,而从一而终的,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在时代的大潮流中,无数人从坚定信念的失望中选择了随波逐流,以致晚节不保,而岳飞,他永远不知道“退缩”二字怎么写。 他是汉人的脊梁,汉人的英雄,中国的国魂。 不久之后,一位叫做马伸的文人会在他打算交给金人统帅的泣血之言中喊出一句话:中国英雄,必将雪中国之恨! 那位英雄,应该就是岳飞了。 当然了,英雄不止岳飞一人,只是岳飞的战功太大,能力太强,光芒太强烈,所以才将其他英雄的光芒掩盖了,但是他们仍然在熠熠生辉,他们仍然在发光,他们的灵魂是高贵而不可企及的,他们无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死守东京的宗泽、李纲,保卫蜀川的吴玠、吴璘,死守钓鱼城的张钰、王坚,坚守扬州的李庭芝、姜才,他们都是中国的脊梁,他们不会投降,不会认输,不会变节,在他们的字典里,只有“死”而已。 岳飞和他们一样,甚至在很多地方要超过他们,他们是英雄,但是能力不足,只能为国而死,岳飞不一样,岳飞可以为国打胜仗,可以为国御辱,为国洗刷耻辱,他和孟珙是一样的,都是这样的英雄,岳飞不仅是英雄,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 所以岳翻不会允许自己的兄长就这样沉沦下去,把所有的雄心和锐气都折损在床上,在岳飞的伤势稍微好一些,可以坐起来的时候,岳翻就为岳飞打造了一把轮椅,让他可以坐在椅子上,然后推着他出去,见见阳光,见见绿树,见见美好的人间。 虽然经历了那样的惨剧,但是岳翻依然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依然美丽,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没有罪恶的,纯洁的世界,世界是没有罪过的,有罪过的是人,有罪过的是你,是我,是所有的大家。 “好久不曾见到阳光了,六郎,谢谢你。”岳飞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从天上撒下的阳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岳翻推着岳飞的轮椅,慢慢地走着,笑道:“你我是手足兄弟,谈何谢谢?只盼着兄长的身体快些恢复,那就最好了,还有,那就是兄长再也不要饮酒了,再饮酒的话,估计父亲再也不会停手了,兄长可要引以为戒啊!” 岳飞苦笑不已,叹道:“知道了,知道了,为兄都发过誓了,从今以后,滴酒不沾,有违此誓,人神共愤!” 岳翻满意的点点头,笑道:“那是最好的了,兄长的身子本就比常人要好,自然恢复的也快得多,大夫说,兄长这样的身子,原本大半年才能好的伤,现在只要四个月左右就可以恢复了,父亲没有打伤兄长的筋骨,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张宪郎君也还好,兄长没有打死他!” 岳飞揉了揉眼睛,叹道:“为兄是没脸回去了,把阿宪打成那样,为兄哪里还有脸去见他?唉……” 岳翻开口道:“兄长,话不能这样说,别说张宪郎君根本就没有责怪过兄长,他甚至还觉得兄长之所以酗酒,都是他的错,更何况兄长还被父亲打的两个月不能下床,大家都已经原谅了兄长,更别说张宪郎君是个难得的好汉,如果兄长就为此而不与张宪郎君和好,那也太可惜了。” 岳飞看着远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叹息,而后说道:“等为兄身体好些,定要上门道歉才是。” 岳翻点点头,表示赞同,推着岳飞慢慢走着,慢慢的,走上了和张英一起居住的山头,打算去看望周侗和翠翠,很久没看他们了,岳翻很想念他们,岳飞也很想念他们,走到那里的时候,岳飞和岳翻看到了张英正在那里挥舞着战刀习武,一招一式,颇有几分模样,这些日子,张英的武艺越来越好了。 岳飞有些羞愧,似乎不想去见张英,张英却主动迎了上来,看着岳飞,不无责怪的开口问道:“能下床了?” 此言一出,岳飞更是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岳翻见状连忙插嘴:“好了,三郎,你就别多说了,兄长他,已经知错了。” 张英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岳飞道:“我可以不在乎这种事情,可是令师尊,怕是不会不在意这种事情,如果令师尊得知了,他会如何做?五郎,我认定你是大将之才,我也知道你的志向就是大将,但是古往今来的大将,但凡有酗酒的习性,都没有好下场!酒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你心中苦闷,以为喝酒就能解决?错!大错特错!那只会让你更加苦闷而已!” 张英一看就是过来人。 “一看就是经验之谈。”岳翻翻了个白眼,吐槽张英,张英难得的老脸一红,不说话了,转身离开,岳翻推着岳飞的轮椅向着周侗和翠翠的墓碑处前进,不一时,两座坟墓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两人心中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了。 岳翻把岳飞推到了周侗的墓碑前,开口道:“师尊,兄长的腿还没有复原,不可下跪,就请师尊谅解兄长吧!” 岳飞似乎极为羞愧,尚且不敢直视周侗,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周侗那如利刃一般可以刺透他心防的锐利目光,每每让他无所遁形,岳翻蹲下身子,为周侗的墓碑清理杂草,一边清理,一边开口道:“兄长,心里面有什么苦闷的话,就来这里,找师尊吧,师尊一定会愿意听你说这些话,酒只能让你更加痛苦,心里面的苦闷不说出来,也会更痛苦,如果不想对我说,对父亲说,对母亲说,那就来这里,对师尊说吧,师尊一定会愿意听你说这些的。” 岳飞长叹一口气,低头黯然道:“为兄做了这种事情,还有何面目见师尊呢?” 岳翻转过身子,笑着说道:“师尊会原谅兄长的,所有的一切,师尊都会原谅兄长,因为他是我们的师尊!兄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师尊,让师尊知道,然后,养好伤,回去吧!去找张宪郎君,向他道歉,一切就会过去的,没人会在意,我们总会向前走,不会停的,一旦停下来,我们就要死了,不是吗?” 五十五我决不后退 岳飞在三个月之后恢复了身体,在家中进行了十多天的恢复运动之后,重新回到了弓手的队伍,挺直胸膛开始了崭新的生活,或许对他而言,这是一次成功的自我救赎,他成功了,他回到了他最初的原点,以一颗最本真的心。 岳翻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静静的看着,岳飞没有沉沦,而是接着去走自己的道路,抬头看天,那就够了,他不是神,他没有办法让一个沉沦的岳飞成为英雄,要想成为英雄,只能靠岳飞自己,而岳翻,也有他自己的道路需要走。 宣和四年的科举还有一年多就要开始,虽然岳翻基本保证了对那些考试范围的掌握,也就是那么些,但是却不能保证自己肯定可以考取进士第一名,如果不是进士第一名,那么科举也就失去了意义,无论是第二第三还是第四,始终没有第一名耀眼,而且,如果不是第一名,岳翻还真不好意思向徽宗皇帝开口要官。 考题是死的,但是科举考官是活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好恶,如果没有对准那些考官的基本偏好,写得再好也是枉然,就好象宗泽一样,写的很好,但是考试的时候偏偏是蔡京那些人掌权的时候,监考官为了迎合蔡首相“天下一片和谐”的基本调调,只好让宗泽这颗大唱反调的“老鼠屎”有多远滚多远。 天下大同一片和谐才是大宋王朝的现状,宗泽这种针砭时弊甚至指名道姓批判首相大人的人怎么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呢?考官也是人,让宗泽做了第一名,还要不要自己的官了? 不过到底他们还有一丝羞耻心,原本按照宗泽的能耐,进士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考官们一合计,给宗泽的进士前面加了一个“同”字,就变成了“同进士出身”,就这一个字,恶心了宗泽一辈子,到老,一直到北宋灭亡前夕,宗泽都六十多岁了,还只是磁县知县,宗泽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知县这样的位置上度过,一直到老,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年,才绽放出本该属于他的光芒。 岳翻可不想弄一个“同进士出身”,那是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更别说在徽宗皇帝的这个时代,“同进士出身”几乎是可以用钱买到的,干干净净正正规规自己考出来的进士,偏偏给人添上一个“同”字,搞得就和买来的一样,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们会如何看待自己? 所以徽宗皇帝要御赐自己一个同进士出身的时候,岳翻才果断拒绝,不行,这种东西要是接受了,岳翻可不敢保证自己就是晏殊,还能做到宰相的位置,那是专门用来恶心人的。 宣和四年的科举考试,是势在必行的,必须要去参加,不过根据久远的记忆,岳翻还能依稀记起宣和三年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方腊起义,比如梁山泊起义,大宋朝在灭亡之前可是一片混乱的,宣和四年最后一次还算安稳的科举考试,是岳翻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南方做官,经营出属于自己的势力。 过去这样做,或许单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如今,岳翻已经有了些别的想法,在保住自己的性命的同时,岳翻更希望可以做些什么,金兵南下,万里山河一片血海,仅仅保全自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是别人了,自己人杀来杀去,那到底还是自己人,但是金人,可不是自己人,岳翻可以忍受很多事情,但是唯独靖康,即使是当初在图书馆中阅读宋史的岳翻,都是无法忍受的。 金人,还有后来的蒙古人,都在中原大地上犯下了不计其数的滔天罪行,他们,是岳翻绝对不可以接受的,我可以苟活,但前提是江山是汉人的江山,天下是汉人的天下,杀汉人的,还是汉人,轮不到外族人,如果是外族人,那么对不起,我就算再懦弱,我就算再惜命,也绝对不能忍受。 当初的岳翻尚且如此,经历了风雪之夜后,岳翻已经变了,血与火带给他的变化,泪与伤带给他的变化,他浴火重生的狂暴的复仇之心,仅仅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压制了,悄悄的隐藏了起来,却没有消失,当初的誓言,也绝对没有忘记…… 我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在金军的铁蹄之下,我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我曾经很怕这一切,我曾经很担忧这一切的发生,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来,这一切还是会发生,所以我怕得要死,我不惜一切的想要寻求活下去的希望和方法。 可是如今,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我这样做,只会带来更多的绝望和痛苦,我经历过了一次,绝对不希望会有下一次,也不会允许有下一次,我知道我要阻止这一切几乎是天方夜谭,但是我仍然希望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我也希望,我可以做些什么。 赵宋天下,终究是汉人的天下,不是金人的天下,为了汉人的天下绝对不被异族所奴役,我就算付出一些东西,又如何?金军虽然强,但是也不是毫无破绽,毫无弱点,宋军虽然弱,但也要看是在谁的手上。 我的确怕,现在仍然怕,一直都在怕,但是,我已经不会发抖了,我也不会退缩了…… 在人生和时代的潮流中,有人选择向南,有人选择向北,选择向南的人,将再也没有向北的勇气,而选择向北的人,也绝对不会再向南看一眼,岳翻过去一定会选择向南走,至少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是安全的,但是如今,岳翻很想试试,如果向北走,会如何? 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不论是被动还是主动,都跟随着岳飞向北走,一直到战死为止,而如今,这个全新的自己,全新的岳翻,将会自己朝北走,岳飞会向北走,宗泽会向北走,李纲会向北走,林冲会向北走,卢俊义也会向北走,那么岳翻,也会向北走。 我曾经怕过的,现在依然怕,这不会改变,人终究是怕死的,但是当心中的执念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一切,都将不再一样。 如果可以,过去我想逃,现在我想面对,翠翠和周侗长眠在这片土地中,只要他们还在一天,我绝对不允许这片土地被异族的铁骑践踏,我绝对不允许周侗和翠翠的安宁沉睡被打破,哪怕仅仅是为了这个,我也绝对不会再退缩,即使所有人都向南逃,我也要像一根钉子钉在这里,一直到死为止,我的鲜血,一定要洒在这片土地上,我的一切,都要在这片北国土地上完成。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爱的人。 五十六所以,我要沉淀 岳飞再度离家之后,岳爸爸和岳妈妈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汤阴县城和相州其他大城市的粮食铺子的生意上,而刘氏则把心思都放在了小岳云身上,岳家主要的人物们都各有各的事情做,只剩下岳翻一人没什么事情,便又待在小山头上读书习武,修身养性。 自然而然的,岳家庄子那么多的事情,岳爸爸和岳妈妈没时间管理,刘氏不会管理,岳飞还在做他的弓手,所以只能让岳翻代劳,处理岳家庄子的一应事宜,比如土地的分配,房屋的建造,种田方法的改良,农具的改良,耕牛的引进等等,岳翻在小山头上不下来,每日的事物都由王辉夏言等人去庄子上取来,交给岳翻处理,处理完了再送回庄子,交给选出来的管事人们去具体落实。 岳翻不下山头,但却掌握着岳家庄子乃至于岳家庄子周边数千户近万户农民的衣食和日常生活,相州因为特殊政策的待遇,所以导致人口大增,一时间官府手忙脚乱管理不过来,而地方上的士绅原本就是协助官府管理人民的助手,而此时不过是更加彻底的放权而已,李知县很信任岳家人,就放权,把岳家庄子范围内的近万户农户交给了岳家代官府管理,岳家可以拥有执法权,拥有决议权,在这个范围内,岳家就是官府。 不过岳家人都很忙,只剩下一个岳翻在家赋闲,这个职责当然落在了岳翻身上,原本李知县还有所担忧,不过知道了知州张英就在岳翻居所几步路的地方结庐居住,也就放心了,在他想来,岳翻处理不了的事情,作为知州的张英还会处理不了吗?这就等于是张英在管理几万人而已,管理过百万人的张英会招呼不过来区区数万人? 不过李知县低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岳翻的能力,一件是张英的疏懒程度。 岳翻的能力,怎么说呢,似乎岳翻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天生就具备很强的管理能力,有一句话是说,一群人里面最安静的人,往往就是最有实力的人,岳翻往往是最安静的,也就印证了这个普遍规律,岳翻不喜欢说话,也不怎么喜欢凑热闹,但是能力却是很强的,不论是在校内学生会还是在校外打工的地方,都能做到管理层,虽然胆小怕事的他在性格上有很大缺陷,可是在行动力上,却是少见的高效率。 原因无他,只是岳翻安静的工作起来,很有效率,全身心投入,而且很不喜欢换来换去的折腾,认准了一个地方就干下去,能力和专业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广泛的认同,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学校里面举办什么大的活动,他一定是幕后主使者,统筹全局的人物的……得力助手。 性格缺陷,岳翻无法独当一面,但是只要有一个充分信任全力支持的上级,岳翻就能有条不紊的处理几乎全部的事情,为此,当初的学生会长,岳翻的学姐还曾经向岳翻表明心意,只可惜那个时候的岳翻已经遇到了江南女侠,渐渐被她所吸引,所以没有接受学姐的情义,不过貌似这位学姐还没有死心,常常出现在岳翻的周围,引得江南女侠颇为不爽,屡次叫嚣着要和学姐决斗。 岳翻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爷爷奶奶是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后来才有了钱,日子过得好,农田里的事情非常了解,就算是到了城里面生活,住进了大房子,爷爷还是开辟了一块菜园子土地,经常在地里面捣鼓捣鼓,每到收获的季节天,都能收获沉甸甸的果实,岳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个暑假,都是和爷爷在菜园子里面度过的,田里面的知识,懂得很多。 宋代农民的耕作技术还有很大的缺陷,尤其是农具的使用和效率的提高方面,有很大的缺陷,还有就是施肥的问题上,似乎每家每户的着重点都不统一,由于新的岳家庄户来自于五湖四海,还有来自江南的农户,种田的方式都很不一样。 岳翻在某些时候也会走下山头去田地里面视察辛勤耕作的农户们,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且看看他们是如何耕作的,然后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一份农田报告,根据整个相州境内土地的种类和主要种植作物的种类,提出了一些改良的意见,首先在岳家庄子的土地上实践。 庄户们自然无条件的信任“读书人”的小庄主,而依附着岳家庄生活、开垦荒地的农户们自然也有样学样,于是,岳家庄子的耕作模式开始向更加科学和先进的方向转变,宣和二年的秋天,岳家庄子的农作物大丰收,整体产量高过了整个相州的四成多,高过了河北诸州府军的一倍多,这个消息随着岳翻整理的那份因地制宜的耕作改良法的广泛传播而传播。 相州首先宣布要改良耕作法,派出工作小组到地方上去,发挥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精神,告知当地农户如何改良耕作方法,不是制度上的改良,而是方法上的改良,每家每户都可以做到。 虽然提升的空间不是很大,但是基数很大,庞大的基数之下,任何一点点的小小的提升,都会带来质的飞跃,岳翻的名字也因此在徽宗皇帝的耳朵边上再一次响起,徽宗皇帝越来越想见见这个小小少年,不过被告知他自愿为师尊守孝三年,现在守孝期还没过,不方便离开家乡。 宋人可是非常在意“孝”这个字的。 当然这并不妨碍皇帝以赏赐为名赐给了岳翻大量钱财布匹什么的,作为奖励,当然这也不妨碍处于低潮期的蔡京一起送来大量金银财宝作为礼品,图谋不轨。 于是岳翻就得以留在家乡继续造福人类,他在相州三年的一系列举措,都会在日后显现出超乎寻常的价值,这是他的沉淀期。 当然了,如果没有这三年,岳翻也不会遇到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的那些人们,如果没有那些人们,岳翻如今平静的生活也就不会被打破,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被传颂的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次野外视察活动,作为八人小分队最高首脑的岳翻表示对山头的伙食略微不满,不是猪肉就是羊肉,连牛肉都没有多少,他觉得很想试一试其他的野味,顺便锻炼一下自己的七个小手下,这可是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这一次野外视察活动的最大收获不是什么野味,不是山鸡野兔狐狸什么,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昏迷在丛林中的黝黑短小的中年男子,长得挺丑的。 五十七然后,我遇到了他 是刘元庆发现这个衣衫褴褛的丑男的,刘元庆打猎一向很猛,追着一只野兔就玩命的跑,玩命的射,于是很快就把这只野兔给废了,废了之后,就顺带着发现了这个昏倒在地的丑男,上前一试探,发现居然还有气。 于是这个丑男就被刘元庆当作战利品混在了猎物堆里面拎了回来,交给了岳翻,岳翻一看是个活人,身上也没什么伤口,就是脏兮兮的,然后面色发青,岳翻初步推断,这人应该是给饿昏过去了,唤醒一个饿昏过去的人很容易,于是岳翻就地生了一堆火,把一只野兔给烤了,无视身后七匹狼绿油油的眼光,把这只烤的焦黄的野兔放到了丑男的鼻子边上。 于是他就醒了。 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不顾烫手就抓住了这只野兔,一口咬下去撕下来一大块兔肉使劲儿的大嚼,眼睛里全是兔子,都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咬进去就不带吐出来的,好像谁要跟他抢那些骨头渣子一样,也不知这人哪里来的咬合力,硬生生的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了下去,别提多生猛了。 岳翻和七匹狼一起看着这出大戏,竟然都愣住了,一直到这位丑男把手指头添的干干净净,并且抬起头用看兔子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时候,才恍然惊觉,一只很肥硕的野兔已经被他全部吞了下去,而他似乎并不满足,七匹狼被这种强大的进食**所震慑,而岳翻,也稍微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你,是不是还很饿?”岳翻开口询问道,听到这句话,丑男似乎从那种强烈的进食**里面摆脱了出来,开始用人类的眼神审视着岳翻和他身后的七匹狼,似乎有些畏畏缩缩,眼神飘忽不定,好一会儿才稍微点点头:“饿。” 声音倒是挺有磁性的声音,可人怎么就这样猥琐?一开始只是丑,可是如今则显得更加猥琐,岳翻挠挠脸颊,开始怀疑救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他又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只野猪,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岳翻和七匹狼平分的,岳翻甚至还有些担心他吃得这么猛会不会突然暴毙,不过这家伙的肠胃似乎比较强悍,野猪肉吃完了,一点儿事都没有,让岳翻开始对这个人形生物的肠胃构造产生兴趣,不得不说,这个人似乎极为强悍,尤其是生命力方面。 “吃了那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为何会晕倒在此处?”岳翻开始询问核心问题。 那丑男低着头,还在舔手上的骨头,岳翻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过了一会儿,这丑男才开口,一口北方口音:“时雨,我叫做时雨,及时之时,雨水之雨,乃是山东人,家乡遭了灾祸,不得已而逃难至此,腹中饥饿,久不得食,这才晕倒,在下还要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丑男丢下了骨头,就势朝着岳翻跪倒,似乎是在表明心迹。 时雨?及时之时,雨水之雨?时雨?时雨?及时雨?及时雨宋江? 这个念头仅仅是一瞬,岳翻就自己推翻了这个想法,开什么玩笑,真要是出现水浒传的桥段,这个时候宋江应该去梁山才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岳家庄?时雨,很少见的姓氏啊,如果不是宋江,到极有可能和那个鼓上蚤时迁有些关系,心念一动,岳翻开口询问道:“你可认识时迁?” 自称为时雨的黑丑男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情,继而似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又变为一片沉寂:“并不认识,虽为同姓,但想来不是同支。” 岳翻点点头,继而询问道:“看你谈吐不凡,莫不是读书人?” 时雨顿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只是粗通文墨,做过些帐房事宜,识得几个字,会些算术,便在大户人家家里混口饭吃,因此识得几个老学究,学着他们说话而已,也当是附庸风雅,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岳翻再度点头,继续询问道:“那你孤身一人至此,将来有何打算?” 时雨低着头,默然良久,方才开口:“无家之人,哪还有什么打算,只求温饱,勉强度日而已,只可惜,到如今,却也是奢求,今次遇到恩公,侥幸活命,下一次,便不知道要被哪家野兽叼了去,但身在这人世间,能活一日,都是上苍眷顾,只是如今在下身无长物,不知该如何报答恩公大恩大德,只能奢求来生,结草衔环以报恩公大恩大德。” 岳翻开口笑道:“你既无处可去,为何不想着找一处地方停留下来,好做长远打算,却只想着下辈子?” 时雨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离开家乡,却是不知天下之大,何处可为在下容身之所,得过且过,能活着,能说话,已属万幸,怎敢有其他奢求?” 岳翻不由得笑道:“你若无处去,倒不如就留在这里好了,正好我家缺少一个帐房先生,你若是愿意,我付与你钱粮度日,你为我做帐房之事,如何?” 时雨愕然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疑惑着询问道:“恩公……恩公所言……当真?” 岳翻笑道:“那是自然,我岳翻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去,如果你愿意,你就来我府上,包你安然无恙便是!” 时雨先是一惊,然后恍然大悟:“难道,恩公便是汤阴岳郎,岳翻?” 岳翻有些意外,便开口道:“我便是岳翻,只是,我这汤阴岳郎之名,怎么着,传到山东去了?我却丝毫不知道?都是大家的谬赞而已。” 时雨露出了笑容,虽然仍然很丑:“恩公不知道便是,恩公大名,早在数年前在下便有所耳闻,言汤阴县九岁小郎岳翻与知州张英为忘年交之友,近些年来,恩公大名愈发如雷贯耳,汤阴岳氏……而如今,却是想不到,恩公居然,居然……实在是想不到……恩公在上……请受时雨一拜!” 时雨又是一拜及地,岳翻伸手扶起他,笑道:“何须如此,何须如此,既如此,时郎君便是愿意在我岳氏府上做工了?” 时雨连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能为恩公做事报恩,又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时雨感激不尽,时雨不求钱财,只求温饱度日即可,如此,方可报恩公救命之恩啊!” 五十八我向往桃花源 回到岳家庄子之后,岳翻给时雨办了一些手续,给他安排了住所,便让他进入到岳家帐房里面做工去了,离开的时候,身边的王辉小声询问道:“六郎,这时雨来历颇有些不明,我观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似乎并没有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个时雨有些问题。” 岳翻笑了笑,说道:“不是你觉得他有些问题,而是他一定有问题,前后所言分毫不差,条理清晰,连我可能会问到的,都还没有问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说明,都不需要我多问,这样的人,显然是久经人事,乃至于官场的人,家乡遭了灾?山东诸州府都遭了灾,我等一个也没见着山东灾民,怎么偏偏只是他一个?跑得那么远?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辉,我给你一个任务,你这些日子去一趟山东,到处打听打听山东最近可发生了什么挺有名气的案子,有没有在逃的要犯之类的人物,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是我多虑了,如果有,十有**,就是这个时雨了,时雨肯定不是他的本名,查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 王辉点头:“明白了!” 接着,岳翻暗地里嘱咐了张晋和叶断水两人,让他们留在庄子上,明里暗里的监视时雨,做得漂亮一些,别被他发现,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逃犯,肯定是心思细腻,眼光独到,我们稍微一点点的动向都能被他知道,在确定他到底对我们有没有害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当初的教训就在眼前,不能忘记! 张晋和叶断水是仅次于王辉的心思细腻的人,其余四人都是些勇猛有余,沉稳不足的人,不能把这种事情交给他们四个,所以,只能拜托给张晋和叶断水。 张晋和叶断水也不辱使命,从那一日开始就一直留在庄子上,明里是小庄主的亲信,在庄子上带领庄子护卫队到处巡逻的人,暗里却时刻注意着时雨的动向。 与此同时,岳翻暗中派到南方的吉虔二州之地探听消息的人传递了消息回来,说吉虔二州的确如同六郎所预料的那样,民风彪悍,和官府日日相斗,寸土不让,官府焦头烂额,各地厢兵战力孱弱,根本派不上用场,而和朝廷说,朝廷却说吉虔二州没有公开造反,朝廷没有派兵的理由,吉虔二州的斗争历史,从宋初建国开始就一直存在,太祖太宗那样的马上皇帝尚且没有对吉虔二州大动干戈,更别说是之后的文人皇帝了。 所以说,吉虔二州的事情,仅仅只是被当作一群蟑螂一样的存在,打不完它,它也咬不伤人,最多就是看到的时候恶心一下,你要真和它较真,它能让你崩溃。 只要他们不公开造反,那穷山恶水之地的刁民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看吧,这就是大宋朝的宽容!你们这些刁民好好儿的感谢皇恩浩荡吧! 于是吉虔二州的人一边感谢皇恩浩荡,一边把带着皇恩而来的官员砍了脑袋。 若是和平年代,岳翻肯定不会去打这种穷山恶水的注意,谁知道自己一旦去上任了,会不会也被砍了脑袋? 但是,但是,还有几年,金兵就要南下,战火就会摧毁整个北方大地,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摧毁君臣伦理纲常,那个时候,谁的拳头大谁就牛逼,刘光世那种故事大王就是因为有了足够的军队,所以才被列为中兴四将之一,要真是论战功,他那里比得上岳飞万一。 那个时候,文人的黄金时代会被暂时终结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面死掉的文人数不胜数,有宋一代皇帝不杀大臣,但是有两个皇帝破了例,一个是钦宗皇帝赵桓,一个是高宗皇帝赵构,这两位破了戒,杀了大臣,相比之下,那段时期,反而是统兵大将的日子比较好过。 说到底,在金兵威压中原大地,震慑江南的那段日子里,如果没有兵马,没有实力,估计岳翻也只是一个被抢掠被吃掉的角色,谁也保不住,而为了不成为这样的角色,甚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就是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保护自己所可以保护的汉人,岳翻将不惜铤而走险。 反正只要岳翻考上了进士,其他的,都不是太重要,到底还是文人。 我看不到的,那沦丧的中原大地,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力挽狂澜,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能做到一个普通人所可以做到的事情,你要我拯救中原,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即使你给我百万大军,我也做不到。 曾经我想做一个在乱世中拥有桃花源的人,逃出这乱世之中,活的潇洒自在,任他汉人杀金人,金人杀汉人,我自巍然不动,只要我活着,我在意的人活着,那就够了,然后蔡京的刀和岳家庄的火让岳翻明白,大时代里面,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这是一次民族浩劫,无论是谁都别想逃过这次的民族浩劫。 现在的岳翻,想要保护自己视线范围内,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所有汉人的安全,为此,不惜与金人一战,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让金人明白汉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终金一世,都不能灭宋,反而被宋所灭,孟珙打进了金国国都,把金哀宗的尸体抢回来,供奉宗庙,为宋洗刷了靖康之耻。 所以,我可以反抗,我能够反抗,我也敢于反抗。 前提就是,岳翻具备一定的实力,禁兵孱弱,久不习战阵,就算岳翻可以指挥他们,也没用,厢兵更加无用,倒是民兵还可以有些用途,只是武器装备太差,现在没有寇准了,没人敢于开武库把兵器尽给河北民众,发动人民群众袭击辽军,促成澶渊之盟。 西军,那是大宋朝最后的荣耀,岳翻肯定是得不到的,倒是林冲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下,但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一个林冲又有什么用?倒是吉虔二州这些强悍的民兵或许有用,组织起来,施以严刑峻法,就是一支铁军,到时候,在吉虔二州聚集人马,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子民,使之成为乱世桃花源,也是偌大的功德。 所以,科举才是那么重要啊! 但是,重要的,似乎不仅仅是科举考试。 五十九首先要有名望 从先秦时代开始,一直到魏晋南北朝,甚至是隋代和唐代的一段时期内,一个人如果想要做官,需要的不仅仅是学识,能力,人品,家世,最重要的东西,叫做名望。 姜尚有盛名,文王亲自去请;鬼谷子有盛名,诸国国君求之不得;戏志才有盛名,曹操雪夜去请;诸葛亮有盛名,刘备三顾茅庐。 名望大的人,有礼贤下士的君王会亲自去请来为自己所用,这似乎成为了一种让君主和人才双方都得到很大利益的为世人所称赞的政治行动,说白了,就是人才靠着自己的才华和名望待价而沽,有君王来请,还要看看他给出的价码是否合适,不合适的话——抱歉,我家先生外出云游未归,还请下次再来吧…… 这似乎也是一种潜规则一样的戏码,君主求之不得,大为叹息,但是求贤若渴,下一次,带着更高的价格来求,终于打动了人才——我家先生就在里屋,才回来几日,请! 一来一回,君主求贤若渴的名望传达出去了,就算是求不到这位人才,那也是千金买马骨,很快就会有大量人才来投效;而人才也为此得到了不慕名利,不爱权位,即使没有和君王谈拢,大家也是好聚好散,各有各的好处,所以,君王和人才,大家心里都是亮堂堂的。 不说别的时候,就说岳翻眼前所处的宋代,当初王安石未出仕之前,天下人翘首以盼,王安石出仕,天下轰动,百姓夹道欢迎王安石做官,祈求着王安石要让大家幸福快乐。 这就是名望,能让人才事半功倍的名望。 大宋朝如今是群魔乱舞,朝中六贼猖狂,朝外贪官污吏横行,末世的大宋,大家都看不到中兴的希望,急缺一位具有很大很大的名望的名士给大家带来一线希望,正如当初王安石给大家带来希望一样,岳翻也希望自己成为这个希望,这样,才有和皇帝老儿谈判的价码。 还能得到很高的荣誉。 岳翻的心里面亮堂堂的,所以,在不断进行着农业上的贡献的时候,也会做些别的事情,比如书法和画卷之类的,亦或是写一些比较不错的文章,通过张英,有意无意地散播出去,岳翻平素里很安静,这就具备了练习书法的先决条件,过去,岳翻练习书法是从小学开始的,爷爷奶奶虽然住在农村,但是见识很不错,主动请人教岳翻练习书法和国画。 岳翻从小学练习到大学,一笔漂亮的书法小有名气,学校有什么需要宣传的东西的时候,写字都是岳翻的活儿,就连一些画儿也是出自岳翻的手笔,大宋朝的大人物们都是有很高的文化素养的,尤其是徽宗皇帝,独创瘦金体,流传千古,在书法历史上占据了别样的地位,不过岳翻不喜欢这种富贵娇气的书法,岳翻喜欢王羲之和颜真卿的书法。 那都是硬气的人物,尤其是颜真卿,坚贞不屈,满门忠烈,他的楷书,充满了天气正气,令人心驰神往,岳翻当初一样就相中了颜真卿的书法,执意要学习,苦练十数载,小有所成。 放到如今,经过了大火的灼烧,浴火重生的岳翻对颜真卿那种宁死不屈的气节有了新的感悟,搬到山头上之后,日夜练习感悟这种书法,直到张英来到了山头上和岳翻一起居住之后,一看岳翻那堆了半间屋子的书法临摹贴,就是大惊,继而忍不住赞叹:“有颜真卿之风范,却也不完全是颜真卿,好一笔雄浑壮烈的字啊……” 有意无意的,岳翻的书法和提过字的画卷外流了一部分,先是流到了汤阴县,然后流到了相州,然后流出了相州,去到了河北诸地,再之后,往南流,流向了大宋帝都开封府…… 这一日,徽宗皇帝闲来无事,便带着亲信大太监梁师成在宫内四处走动,欣赏着被自己打造的如同天上人间一样的皇宫,一边怡然自得,一边叹息道:“宫内虽已美轮美奂,但终究只是方寸之地,我可以享尽天下富贵,却不得而知这方寸之地之外,到底正在发生什么,日日如此,却也闲的无趣啊,梁师成,不如,你随着我一起去宫外走走如何?” 梁师成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七上八下,徽宗皇帝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是因为他和其余的帮手们一起联手把外界的消息给封锁住了,徽宗皇帝当然不知道外面正在因为闹饥荒而吵得沸沸扬扬,这要是让徽宗皇帝知道了,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只能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都糊里糊涂,这才是符合他们利益的行动。 可是是人就有好奇心,富贵的日子过惯了,也想知道普通人是如何过日子的,徽宗皇帝就处于这个百无聊赖,很想出去散散心的状态之下,可是只要徽宗皇帝前脚踏出宫门,后脚,他估计就要人头落地,梁师成可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也没有信心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各色人等清理完毕,皇帝陛下需要看到的是一个和谐的世界,不是一个群情激愤吵吵嚷嚷随处都能饿死人的世界。 “陛下,这外头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比得上宫内富丽堂皇?陛下龙体重要,万一出去碰着了哪儿,老奴可如何是好?不过话说回来,陛下,这外面,倒也的确有些有意思的地方。”梁师成思考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这样说道。 果不其然,徽宗皇帝的胃口被吊起来了,连忙询问到:“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梁师成神秘的笑了笑,拍拍手,一个小太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托着一幅画卷,小心翼翼的呈给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疑惑地看着梁师成,梁师成指了指这幅画卷:“陛下,这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 徽宗皇帝疑惑的伸手接过这幅画卷,一展开,微微瞪大了眼睛。 画卷上,是一条繁华的街市,各色人等,宝马香车,灯笼烟花,不一而足,但是细细一看,凭着徽宗皇帝敏锐的艺术嗅觉,他可以感受到的唯有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回首,女子伫立在远方,画卷旁边,是一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六十然后,皇帝才会感兴趣 岳翻很清楚自己写的是什么,《青玉案元夕》,如果看到这首词的是太祖皇帝赵匡胤,估计他会很不屑的笑一笑:“不过是个会写词的人罢了,给个官就是。” 宋太祖虽然是个武人,但是就是他开始了重文轻武的传统,可即使如此,也不会妨碍他从心底里面看不起文人,认为文人是软蛋,五代十国的大兵们普遍瞧不起文人,一刀下去了事,赵匡胤更直接,他不是一直手里提着一把斧子吗?手起斧落,文官的两颗大门牙就没了,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说起来,宋代如此重文轻武,文人瞧不起武人,怕也是风水轮流转的结果。 如果这首词被太宗皇帝赵光义看到了,估计赵光义会给岳翻一个清闲的高官显职,来配合他重文轻武的正式策略,不过,仍然不会给岳翻实权,太宗皇帝是个务实的人,选的人才也要是一个可以办事情的人,从五代十国走过来的皇帝,都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从真宗皇帝开始,宋代的皇帝都是养在深宫里,没有见过外面的事情的深宫皇帝了,和一群女人呆在一起的皇帝,能够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宋代皇帝的文学素养越来越好,想来不仅是重文轻武的国策使然,总是养在深宫里,也是难免的事情,男人不出去见见世面,哪里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也就是从真宗皇帝开始,写词写得好,作诗作得好,写文章写的妙,那都是可以做高官达人的依仗,真宗皇帝那着名的劝学诗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多少男儿就是因为那首诗,所以才丢弃了冰冷坚硬的刀剑,提起了软绵绵的笔,从此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豪言壮语就再也听不到了。 所以岳翻这样写叫做投其所好,大宋朝的官家和大臣们就喜欢这样的调调,可以体现出无尽的风华之妙,实在是太美好了,至于边关的苦寒风沙,老天,那怎么是我辈文人所应该去的地方?那是那些臭丘八才应该去死的地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首词原本是辛弃疾为了表示自己的悲愤,表示整个南宋除了他自己没有一个人想要北伐收复国土的孤独寂寥之感,他痛恨自己手中那支软绵绵的笔,他向往着钢刀,铁骑,向往着战争,渴望着胜利,他要光复故土,他要光耀神州,但是,但是,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无论什么时候大宋朝都是文人压倒武人的。 于是梁师成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对这首词做出了自己的解释,解释之精妙,文采之飞扬,简直是太监中的极品——陛下您想啊,这幅画儿,很明显说的就是岳六郎在思念自己的亡妻,您看啊,这一男一女,隔着茫茫人海,男子回头,女子却不回头,很明显是回不了头了,岳六郎是在感叹,自己的妻子再也回不来了。 民间如此欢乐的节日,大家都在庆祝,可是岳六郎呢?老奴听说,岳六郎在那件事情之后,就把亡妻和师尊葬在了一座山上,他自己也在那座山上结庐居住,一般不下山,为了陪伴亡妻和师尊,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啊,多么好的男儿啊!过节了,他也想下去,看看外面的景色,然后便看到人潮涌动,大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一家人,只有他形单影只,他会是什么样的感触? 唉,陛下,岳六郎他,太不容易了! 梁师成这样感叹道,同时紧紧盯着徽宗皇帝的脸色。 徽宗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幅画和这首词,不由得感叹道:“岳六郎之文才,之书法,实在是上上之选,这字,是颜真卿的字啊,这画,也是绝妙,这词,更是绝妙,岳六郎,岳六郎,真乃国之六郎啊!梁师成,岳翻今年多大岁数了?” 梁师成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开口道:“陛下,和小晏相公当初得到真宗皇帝御赐同进士出身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年岁,十四岁了。” 徽宗皇帝嘴角微微挑起,笑道:“梁师成,你还真是我肚里的虫子吗?怎么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呢?哈哈哈哈哈哈!十四岁,十四岁,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能算小,当初那杨亿十一岁就中了进士,呵呵,毕竟也是个成婚的人了,只是要说到做官,也太小了些,所以太宗皇帝才会不让寇准十九岁就做京官的,这不是才华的问题,而是年岁的问题,有些事情,你不到了那个年岁,你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宗皇帝给晏殊十四岁做官,晏殊做到了宰相,岳六郎能否达到那个程度,我也不知道,也不敢贸然揣测,梁师成,你说呢?你觉得,我是现在赐给岳六郎一个进士出身好,还是等到年岁再大一些再给他比较好?” 梁师成只要把徽宗皇帝去外面散心的心思磨灭掉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他并不在乎徽宗皇帝什么时候给岳翻封赏,只要自己安全就好,于是他打了个哈哈:“一起都听凭陛下决断才是。” 徽宗皇帝笑了笑,收起画卷,说道:“我想起来了,前段时日我也曾下诏赐给岳翻一个同进士出身,召他入京,只是他不愿意,他要给师傅守孝三年,还不要这个进士出身,怕是打算自己考取的,可是我大宋朝的进士是那么好考取的吗?东华门唱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哈哈哈,小孩子,小孩子,我倒是对这个小孩子很感兴趣啊!梁师成,以后要是有什么岳翻的消息,大可以直接报告给我。” 梁师成点点头:“老奴遵旨。” 徽宗皇帝这才重新走动,走了几步路,又停了下来,开口问道:“我记着,这个岳六郎还有一个兄长岳五郎是吧?叫什么名字来着?跟着张英一起平定叛乱的那个!” 梁师成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是有一个,叫做岳飞,大了岳翻三岁,年仅十六岁就跟着张英上了战场,平定了叛乱,斩杀了不少贼寇,是个很不错的良家子,陛下也下令要让岳飞一起入京觐见的。” 徽宗皇帝点点头:“这个岳飞这些时日怎样了?十六岁就敢上阵杀敌,想来是个有胆略的良家子,这兄弟二人也是浑然天成,一文一武,哎呀,将来,这姓岳的可不得了啊!兄长从军在外征战,弟弟做文官在内治理国家,呵呵,这岳氏一门,兴旺在即啊!只要岳翻真的可以做进士。” 梁师成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心中暗念道“岳飞岳翻你们可要重重的酬谢我”,然后开口道:“陛下,这岳飞可就不如岳翻那样了,他可犯了大错。” 徽宗皇帝皱了皱眉头:“怎么了?详细说来!” 梁师成开口道:“老奴听说,那岳飞去做了一个游缴。” 徽宗皇帝又是一愣:“游缴?那不是四等户五等户才去做的卑贱之职吗?岳氏已是富裕之家,两千亩土地,一千户庄户,为何还要去做这种事情?那岳飞到底是怎么想的?” 梁师成说道:“老奴也不太清楚,反正他就是去了,去了之后,一开始还好,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喝醉了酒,打了人,把人打的重伤,被人家老母亲告到了县衙去了,闹得沸沸扬扬啊!” 徽宗皇帝的兴趣完全被吊起来了,接着询问道:“然后呢?这小子真是鲁莽了,真是叫我不太明白了。” 梁师成说道:“老奴也不太明白,就知道之后岳飞之父岳和赶到县衙,一顿棒打,把岳飞打的四个月下不了床,差点儿打死,后来,据说岳飞知错了,重新回去汤阴了,这岳和倒是个严父啊!” 徽宗皇帝听的也有些讪讪:“四个月下不了床?岳和下手也够狠的,不过也是,要不是这样严厉的父亲,哪里会有这样有能耐的儿子?想来,岳飞被这样狠狠教训一次,也可以吸取教训了,很好,很好,岳飞,岳翻,这对兄弟,还真是叫我好生期待啊!梁师成,你说,我现在要是下诏让他们入京觐见,他们会遵旨吗?” 六十一可是,这是有风险的 梁师成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对徽宗皇帝说道:“陛下,这个事情,老奴怎么好说呢?老奴只是知道,如果陛下非要岳飞岳翻入京觐见,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岳飞岳翻都以守孝为名,要是朝廷强召岳翻岳翻入京觐见,怕是不妙,也容易招惹非议。” 徽宗皇帝遗憾道:“唉,见此画卷,更想见其人,想见而不得见,唉……唉?梁师成,你说,若是我微服私访一下,是否可以?” 梁师成顿时就被吓得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老天爷,您老人家要是出去,见到了大宋朝千疮百孔到处揭竿而起的样子,我还有的活吗?您是天上富贵的人,地下这些肮脏不堪的东西,我知道就行了,您能不能别来添乱?大哥,我的心脏不好,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跟我玩这个生死时速?我玩儿不起啊!一会儿李师师,一会儿岳飞岳翻,您是要我的老命啊! 生死时速之间,梁师成想到了绝佳的主意:“陛下,自古以来的确是有明君求访贤才的例子,但是没有一位明君是在人家守孝期间去的。” 就这一句话,徽宗皇帝就笑着摆摆手:“也对,也对,那就不去了,呵呵,其实我也就是说说,相州路途可不远,这一路上也不知要多少护卫才安全,罢了罢了,可是,我总是觉得不甘心啊,这样的小才子出现了,我却见不到,梁师成,你给我想个主意,无论如何,我都想做些什么才好。” 梁师成稍微松了一口气,眼珠子再一转,开口道:“陛下,古有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此番,陛下不如也效仿一下刘备如何?” 徽宗皇帝皱起眉头:“你不是方才才说不要去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你可是在戏弄我?” 梁师成连忙说道:“陛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是,刘备可以三顾茅庐,那是因为他还不是皇帝,可是如今陛下是皇帝,身份尊贵,就算岳翻才华再高,陛下也不需要亲自去请,还要三次,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老奴的意思是,陛下给他下三道诏书,不就可以了?” 徽宗皇帝明白了:“你是说,第一年下了一道,第二年再下一道,第三年再下一道,正好到了他守孝期满,我三道诏书也足够诚意,于情于理,岳翻都不得推辞,是否?正好还可以催促他参加科举考试,试试他的真才实学,是否?” 梁师成连忙大拍马屁:“陛下圣明!” 徽宗皇帝哈哈一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果然是个好主意啊!哎呀!只可惜现在还见不到,呵呵,不急了不急了,对了,梁师成,你可给我盯紧着点儿,如果再有岳翻的字画出现在京城,可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得来,我好观赏一下,你可明白?” 梁师成立刻遵命:“老奴遵旨!” 开玩笑,他梁师成是谁?隐相!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岳翻的作品不多,那又有什么困难的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东西,只要皇帝想要,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 十天之后,一个神秘人就出现在了岳翻的那个山头上,拜访了岳翻,张英正好不在,岳翻单独接待了这位自称是京城来人的神秘人,请他吃了一顿东坡肉,这人吃的满嘴流油,然后笑眯眯的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京城里面有位人物非常喜欢岳六郎的字画,每日每夜赞叹不已,就想得到更多的字画,只是好字画不易得,岳六郎也不常作画,流于市面上的更少,这不,我才来了这里,亲自向岳六郎请求。 岳翻很疑惑这位神秘人到底是谁,不过很快他就心下了然,因为这神秘人说了几个字——富贵人家。 官家啊…… 好吧,好吧,这是好事,真的是好事,不就是想要字画吗?我这儿多的是,而且这人,呵呵,是个太监,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监,这个时候,岳翻并没有心思和这些奸邪之人争斗,到了北宋末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已经分不清了,除了几颗数得着的大炸弹,比如宗泽和李纲,其余的都是棒槌。 岳翻不打算得罪这个时候的任何人,也没有这个想法,蔡京可以派人暗杀林冲,谁知道和他同为六贼的那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所以,岳翻并不打算得罪任何人,况且,此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没有刀剑相向的理由,更别说岳家庄子一千多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谁的错?这种时候,不管是不是这样做,都分不清对错,况且,岳翻不是圣人,也从不打算做圣人,儒家礼教,在他眼里只是一篇文章而已。 更重要的是,风雪之夜,可不敢再来一次了。 岳翻很配合的给了五幅自己很有信心的作品交给了这个神秘太监,神秘太监接过一看,就算是个外行也看出了这些作品的不凡之处,所以,他很高兴的收起了五幅画卷,也没有问岳翻讨要什么别的东西,而是向着岳翻施了一礼,笑眯眯的说道:“六郎他日飞黄腾达之日,还望莫要忘记今日。” 这是什么约定吗?亦或是威胁? 岳翻不介意和他约定:“那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神秘太监笑着告辞离去,留下岳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大家都是聪明人,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人,都看明白了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人明显就是梁师成的手下,宫里面势力最大的也就是大太监梁师成,而且有些事情正人君子做不来,只有小人才做得来,只要为了达到目的,岳翻不介意使用什么手段。 梁师成可以这样说,自己也可以这样说,但是到底是不是这样做的,那就不好说了,未来,大家是否有利益冲突,也不一定,反正,交易,都是有风险的…… 六十二然而,我没有选择 岳翻站在山头上,看着那神秘太监离开,心中不住的寻思着未来有一些该做的事情,以及自己到底该如何利用这份关系,太监,岳翻倒是不怎么厌恶这些人,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就好,可是要是招惹了自己,他们和那些其他的官员又有什么区别?同样让人厌恶而已。 虽然这有很大的风险,可是自己并没有选择。 皇帝对自己也有兴趣了,那位徽宗皇帝,果然对自己有了兴趣,也对,那样的艺术家,怎么能对高雅的艺术熟视无睹呢?这本来就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用艺术打响名声,未未来考取进士,获得最好的起跑点打下基础,宋代虽然以科举取士,但是,却也不妨碍有些着名的儒士隐士被皇帝征召做官。 岳翻不打算做儒士隐士,而是决定要做进士,只有做了进士,才能正大光明的在金兵南下之前掌握兵权,拉起自己的一支人马,在乱世中保护自己和家人,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些,都和兵马分不开关系,到了那个时候,全天下几乎进入了无政府状态,谁的拳头大,谁的地盘大,谁的粮食多,谁就拥有强大的实力,加上进士出身,正牌宋臣,名正言顺。 吉虔二州地处南方,是一个好去处,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去处,岳翻决定,一定要在考上进士之后,去往吉虔二州做官,到了那里,文官一定可以掌握兵权,顺理成章的掌握兵权,任命亲信,为了打仗,为了剿匪,为了一切,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兵马,锻炼军事能力,培养亲信势力,等到金兵南下的时候,才有资本。 先南后北,这是岳翻给自己定下的新的基本策略,在南方积累,到北方扬名,反正岳翻知道,大宋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未来的一百多年里面,大宋都要在内忧外患中度过,不管是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而自己,也注定了不能置身事外,因为自己的兄长,一定不会置身事外! 还有林冲,还有卢俊义…… 人才啊,人才啊,要是真的可以拥有这些人才,该有多好? 嗯? 岳翻突然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说,林冲出现了,卢俊义出现了,是否可以证明,水浒英雄们都出现了?水浒一百单八将,虽不说个个都是人才,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人才的,可以统兵打仗,可以进行外交,可以掌管钱粮,可以治理百姓,这些可都是人才啊,还是自己所熟知的人才,这些人才要是为自己所用,该有多好? 史书上扬名的人才都是官方人物,自己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拥有,哪怕是做了官以后,真的可以去吉虔二州,算作自己的幕僚,怕也不容易,但是水浒英雄们,都是民间人才,就算是做官的,也是小官而已,没几个做到高官显贵的,这些人,要是自己招募幕僚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这个世界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大宋世界,但也是那个大宋,或许多出来的仅仅是那一百零八个人,但是,就是这一百零八个人,或许也能做出些不一样的事情,不说多,要是可以得到其中的佼佼者,那该有多好?这些拥有才华却不得官方用,那不就只能便宜自己了吗? 对的,说不定,那个时雨就是突破点,如果他的身份,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或许,那就真的是突破点,会为自己扫平最难搞定的一点,只要拥有了他们,军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可以拥有他们! 那么,就要等王辉的消息了,要是消息属实,岳翻就真的可以根据自己的记忆,去大宋的各处,寻找这些人才,在他们上梁山之前,以自己的名望和恩惠结实他们,岳翻知道,这些人并不都是主动上梁山的,而是有相当一部分被逼上梁山,只要他们有退路,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最差的选择,在自己做官之前,如果所料不差一定会出现梁山叛军,甚至是方腊起义,只要这些留名的人才有退路,就不会选择造反这条路,中国的老百姓,不被逼到绝路,是不会选择反抗的! 于是王辉就回来来了,带着让岳翻欣喜若狂而又不得不沉思的消息。 不久之前,山东郓城县押司宋江被人告发杀死自己的妾侍,外出逃亡,至今没有被抓捕归案,宋江平素在郓城很有名望,人称及时雨,孝义黑三郎,身材短小,面色黝黑,但是非常讲义气,在江湖上很有号召力,为官一任也算是清廉,尽职尽责,让人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杀了自己的妾侍,这不像是宋押司会做出来的事情。 这就是整个山东最大的悬而未决的案子,王辉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岳翻一挥手,告诉他:“够了,我已经明白了,我知道这个时雨是什么人了。” 王辉稍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哎呀!只顾着赶路,却未曾注意到!时雨,时雨,及时雨,及时雨宋江!他就是宋江?那个押司?六郎,我立刻去抓捕他!” 王辉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岳翻连忙拽住了他:“我让你去抓了吗?” 岳翻的话让王辉有些不理解,王辉疑惑的询问道:“不抓他的话,我等,我等不是私藏罪犯了吗?六郎,这是重罪啊!要连坐的!要立刻抓捕他,交给县衙才是!” 岳翻笑了笑,说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王辉诧异道:“六郎是要包庇他?为何?” 岳翻摇摇头,对他说道:“此事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你只需要知道,不要揭穿他的身份,只要和阿晋还有断水二人好好儿的盯着他,监视他,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就好了,其他的,我自有打算,宋江杀人恐有内幕,我将派人仔细寻访一下,这段时间内,不要轻举妄动。” 王辉虽然不解,但是岳翻的话就是最高指令,他点点头:“明白。” 六十三因此,我需要他们 岳翻当然不是同情宋江,而是确定了宋江的身份之后,岳翻就确定了水浒一百零八英雄是存在的,那么就好了,岳翻欣喜若狂,宋江且先放在一边,关键的是,那些好汉们,一个个武艺高强,有绝活儿,能力也很不错,还有几个不错的大将统帅之才,都是如今的宋所没有的,而且还不知道! 他们就是自己的幕僚武将班底啊!而且都是质量非常高的班底,不过水浒英雄里头武力偏强,文士这方面反而少了些,嗯,这却如何奈何?历史上留名的都是些大人物,就算自己要去吉虔二州赴任,也断然没有办法招募他们组成自己的班底,但是他们的存在却又是必须的,只有武将没有文人帮助谋划,可不太方便,岳翻自认有一定的谋略能力,但是那是没有遇到强大的对手,无论是金兵还是吉虔二州百余年的贼匪,哪一个好对付? 等等,貌似想起了一些什么东西来着,记得史书上曾经记载过,好像有个人,岳飞很仰慕他,去拜访他,希望他可以做自己的幕僚,然后被他拒绝了,他说岳飞此人过于泥古,将来必定死于冤狱之中,所以他不想受牵连,后来的情况的确如此,这个人,好像叫做袁溉,似乎是汝阴人…… 姑且,有必要记一下这个人的存在,然后,或者现在,或者未来,去拜访一下,这个人的眼光十分独到,而且非常长远,金兵南下的时候聚乡兵自保,成功打败多次金兵入侵,后来天下大乱,皇权不振,周围的人们就想立他为主,他不愿意,逃了,最后病逝在寺院里面。 因为他是早了很多年就预测到了岳飞死亡的人,还预测得非常准确,死于冤狱,所以岳翻曾经查看过他的资料,虽然她的资料只有一点点,但是从这仅存的一点点资料里面,岳翻却看出了此人的不凡之处,在整个北宋末南宋初名将不断涌现而文人谋士极端缺乏的时候,这个人显得是那样的不平凡。 人家都说,北宋缺将,南宋缺相,这也就从侧面印证了南宋一代将星频出的事实,并不像北宋那样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将,如潘美、曹玮和狄青种世衡等人,南宋一代,始终都有名将涌现,始终都有名将战斗在和金人蒙古人奋战的第一线,屡次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在蒙古铁骑席卷世界的时候,独立抗衡这前所未有凶恶的敌人。 有梁山英雄的出现,岳翻并不担忧没有武将可以用,可是文人,宋代最不缺乏的职业中,却只有屈指几个可以算得上人才的人,赵匡胤谋夺柴荣天下的时候,只有一个韩通为了柴荣天下而死,一百多年之后,因果循环,等到北宋灭亡的时候,也只有一个李若水为皇帝而死,宋代的文人,被优待惯了,惯坏了…… 只要考上进士,地盘会有,钱粮会有,兵马会有,而唯一缺乏的,就是人才,只要有人才,有骨干,随时都能拉起一支队伍,但是没有人才,那么拉起多大的队伍,也就是一盘散沙。 另外,就是土地和粮食的问题,打仗打的是钱粮,缺钱少粮,这仗是打不下去的,岳翻很清楚,靖康之耻之后,宋还能算是北宋,因为北方大部分领土还在宋朝手里,它们是在赵构手上丢掉的,在宗泽死了之后,建炎二年,中原崩溃,那个时候的宋,才彻底算得上是南宋。 而崩溃的主要原因,不仅仅是宗泽死后继承他的杜充是个纯粹的混蛋,更因为没有粮食,皇帝南逃,人口大量南迁,土地没有人耕种,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在乱世之中,就是死路一条,岳翻管理着两千亩的土地,深刻的明白这一道理,所以,不止一次暗中派人到淮河以南甚至长江以南的地方购买土地,购置岳氏家产,但是根本目的,却是为了保证在金兵南下,相州不保的情况下,自己和家人乃至于自己那个时候的手下兵马不会饿死。 有了粮食,兵马才不会崩溃,有了兵马,才有直面金兵的勇气,相州难以保住,但是岳翻却没有办法劝说岳和把家族迁移到南方更安全的地方去,以前他也想去,但是现在,他只想让家人在安全的地方不受牵连,他才能放心的面朝北边,可现在别说他想为周侗和翠翠迁移墓地的事情,就连让岳和答应在江南购置田产都做不到。 无论如何,岳翻无法在金兵南下之前劝说成功,所以只能提早做好准备,在长江南部购置土地,新建立一个岳家庄,到时候,就算是金兵南下,也能保住这一庄子千户人口不被杀死,还有饭吃,保护他们去江南,自己就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今后的抗争无论多么艰难,只要回到岳家庄,自己的岳家军就有饭吃,就有一个根据地。 岳翻不会想到自己一时之间的善念会给他带来多么丰厚的回报,现在的他,和那个只想自己活命的岳翻已经不一样了,虽然她同样不认可自己是英雄,却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人,不再胆怯不再发抖,不再仅仅关注着自己的生命,也会对其他人的生命报以关注,以前他想一个人逃,接着想带一家人逃,现在想带着一整个庄子一起逃…… 现在的江南土地远远没有江北土地昂贵,全部投入家产的话,岳翻可以在江北购买比岳家此时田产大出两三倍的土地,扩充家业两三倍,不过此时,岳翻也只是把第一批的购置目标定在五百亩土地上,关键是要选择一个比较优越的方位,适合防守,易守难攻。 处理完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岳翻走出自己的草庐,走下山头,他决定要在这珍贵的时间里面,做些什么,也不得不做些什么,好在全天下都手忙脚乱的时候,自己不会手忙脚乱,不会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他找到了宋江,约他在庄子里面随处走走。 “时先生,这段日子,过得可好?吃穿用度,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岳翻笑眯眯的询问宋江,宋江似乎有些不安,低着头跟着岳翻走在路上,听闻岳翻这样说,只是连忙回答道:“六郎待时雨极好,吃穿用度,都很充足,并没有不好满意的地方,时雨一届逃难之人,能够在这里安定下来,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话倒是真的,宋江在逃难的时候去过不少地方求助庇护,但是都被官兵给追跑了,停不下来,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岳家庄子得到了比较安稳的日子,而且岳家庄子一天还吃三顿饭,据他所知,很多地方的下人都是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他做了小官,才能吃上三顿饭,而岳家庄子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日三餐,早上吃粥,吃酱菜,还有鸡蛋可以吃,豆浆可以喝,终于吃饭,有时候还有肉可以吃,晚上也吃饭,有时候也有肉可以吃,这几乎和他做官的待遇是差不多得了。 而且很安稳,很安宁,岳家庄子几乎没有什么争执的事情发生,做生意的老老实实做生意,种地的老老实实种地,有什么事情几乎不用官府来人,后来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汤阴知县很信任岳氏,就把岳家庄周围这几万农户的管理权交给了岳氏,理由是汤阴县人口大增,官府管理不过来,所以要地方士绅代为出力,岳氏在之前的困难中表现突出,所以被授予这样的特权,以资鼓励。 岳家主人岳和常年奔波在外,打理生意,做做好事,很好在家里面,岳家五郎岳飞在县里面做一个弓手队长,也经常不在家,留守岳家庄的就是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岳六郎岳翻,庄子里的人都很信服这位小郎君,什么事情都很顺从他,而且,宋江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觉得岳六郎处事得当,非常有能耐,岳家里的人还说,当初那一伙悍匪打劫岳家庄的时候,是六郎带着七个人把他们全部埋葬在了大雪之下,一个都没活下来。 有勇有谋,文武双全,不仅仅文采出众,连武艺和兵法都有所掌握,真是一个难得的少年郎!这是宋江对岳翻的评价,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宋江除了思念远方的家人,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多的是庆幸,择路而逃,逃到了这里,获得了这样的生活,得到了岳六郎的庇护,这里几乎没有官府来,就是一个小小的独立自治区。 不过宋江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庄子里来了一队官兵,是山东来的,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就被岳翻打发走了,他一度很紧张,不过等了一段时日,发现什么事儿也没有,再也没有听说有官兵前来,他不知道岳翻是否注意到了自己,但是这么些日子没有来找自己,说明岳翻似乎并没有在意? 可今日,宋江听说岳翻要来找自己,真的非常的紧张,看到岳翻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几乎不敢抬头,听着岳翻的询问,更是不敢露出丝毫马脚,只是小心翼翼的回答,岳翻似乎也没有说些什么别的东西的意思,只是带着宋江一步步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小山面前,岳翻指着这座小山,抬起头,对宋江说道:“这里,就是我居住的小山,这里,葬着我的妻子和师尊,他们都在那天晚上走了。” 宋江知道一年多以前岳家庄子发生过的惨剧,于是只是开口道:“逝者已去,还请六郎节哀。” 岳翻笑了笑,说道:“我若是不节哀,还有今日的我站在这里?怕也是早就随着他们去了……唉……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富裕的家庭,就可以避免世间的一切灾祸,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度此一生,然后我发现,我实在是错的太愚蠢了,老天在上,谁知道他为我们安排了些什么事情,要让我们去经历?所以我没死,我想看看,他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经历。” 宋江没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岳翻,岳翻接着说道:“我如今也只有十四岁,却已经经历了丧师丧妻之痛,想来也是古今罕有了,我不知道这老天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去经历,不过,我只知道,只要我没死,我就要一直受着,当然我也要做自己的事情。 如今是宣和二年了,宣和四年,科举考试就要开始了,我要去参加科举考试,考中进士,东华门唱名,然后,我希望我可以去江南的吉虔二州的任意一处做官,清除那里的匪患,还那里的百姓一处安稳的生活,为此,我不仅需要自己,还需要很多的帮手,宋江,你把你的朋友们,都喊来吧!不管是晁盖,还是吴用,还是公孙胜,都让他过来吧!我需要他们!” 岳翻转过身子,直直的盯着宋江。 六十四接着,他们都来了 宋江一开始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了,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没有别的理由,扭曲的脸上带着惊慌之色,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几步,七条汉子就站在他的面前,把他的逃亡之路封锁了,宋江几近崩溃的看着这七条他很熟悉的大汉,都是年轻人,但是此时,他们在宋江的眼里都是魔鬼。 “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如果我要抓你,为什么还要给你事情做?我早就知道时雨不是你本名,也知道你没有对我说实话,要抓你要杀你,机会多的是,为何要现在动手?再说,你看看他们身上有刀刃吗?”岳翻的话被宋江听到了,宋江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他至少恢复了神智,瞧了瞧七条汉子,的确,他们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却没带任何武器,似乎只是为了拦住自己逃跑的道路,而没有别的意思,这七个人如果想要杀掉自己,凭着宋江自己亲眼目睹的他们的武艺,想来是不难的。 强自命令自己定下心神,他双腿发软的挪动着脚步,转过身子,面对着岳翻,咽了口唾沫,开口道:“六郎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岳翻点点头:“宋江,山东郓城县押司,绰号及时雨,因为杀死外室阎氏而逃往,被官府通缉至今,仍未被捕获,谁能相到,这位宋押司,却是改名换姓,在我这小小岳家庄,做了一个账房先生?” 宋江一阵抑郁,继而开口道:“既然六郎也知道晁盖兄弟和吴用等人,想必?” 岳翻接着点头:“对的,晁盖等人劫持了梁中书赠送给他老丈人蔡京的生辰纲,所以也被官府通缉了,现在估计正在落草为寇的道路上吧?真是愚不可及!” 宋江一皱眉头,虽然他的心中仍然七上八下,但是他却认为他的这些好友并没有做错事,他只是碍于朝廷官员的身份不方便参加,可是他也对蔡京很不满意虽然他此时还远远没有想到要落草为寇:“六郎此番话难道是说晁兄弟他们替天行道有错?那梁中书和蔡京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那生辰纲本就是民脂民膏,我兄弟劫了它,还之于民,有何不对之处?” 岳翻摇头道:“我不是说劫持生辰纲有何不对的地方,我可以告诉你,我和蔡京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数年前,我在东京城游历的时候,只因我师兄林冲不愿给蔡京押运花石纲,就被他暗中派杀手刺杀,几近丧命!” 宋江一愣,随即惊讶道:“林冲?豹头将军?” 岳翻点点头,这些年,林冲在大西北打下了赫赫威风,原本他的绰号叫做豹子头,现在入了西军,屡立战功,军中士兵敬服之,呼为“豹头将军”,乃是种家军第一猛将,更有人拿林冲和仁宗皇帝朝第一武将枢密使狄青相提并论,认为他们二人有相似之处,童贯非常欣赏林冲,虽然他是个大太监,也是六贼之一,但是不可否认,他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而且他对待下属非常优厚,凭着林冲的性格,童贯很喜欢他,隐隐有提拔他和种师中平起平坐,再为西军添一猛将世家的打算,不过考虑到林冲知恩图报的性子,一直没有提出来而已。 一年前的对西夏反击战里面,林冲又立下大功,率领他麾下的三千铁骑直捣西夏中军大营,大破其中军,一箭中其主帅手臂,迫其狼狈败逃,童贯趁机率领西军大军大肆掩杀,斩首上万,一举杀入夏国境,深入数百里,一直到夏主派人求和才罢休,夏主上表再度称臣,徽宗皇帝大喜,厚赏西军,林冲豹头将军之称呼远近闻名。 宋江有这样的表现也就不惊讶了,他万万没想到豹头将军林冲居然是岳翻的师兄,后台很硬啊!难怪他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看来是有那样的想法啊!还说要考取进士,进士是那么容易考的吗?一旦考取了进士,按照宋代不杀大臣的惯例,别说算上林冲和西军,就算是岳翻自己都能和蔡京斗一斗! 这样一来,自己那些兄弟…… “可是六郎为何要说晁兄弟他们愚不可及呢?”宋江还是有此疑问。 岳翻说道:“生辰纲,那是蔡京自己的钱,并不是国家财产,和国库没有一点点关系,那是梁中书自己赠送给蔡京的礼物,属于私人物品,你那兄弟打劫了私人物品,还是不义之财,蔡京是底气不足的,不能公诸于众,只能暗地里派人报仇,却不敢大白于天下,否则,朝中言官必然不会放过蔡京,蔡京虽然是权奸,但也有害怕的人,他不敢动用明面的官家力量,只敢和你们玩阴的,而你们一旦落草为寇,那就是叛逆,贼匪,蔡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为国剿贼!你们当如何处置?” 岳翻一直都觉得在生辰纲的问题上,梁山好汉们做的实在是有些不妥,生辰纲和花石纲不一样,花石纲那是直属于徽宗皇帝的,那是不能碰的,惹恼了皇帝,一切都完了,可是生辰纲这个东西属于蔡京的灰色收入,是他们翁婿两个的小秘密,潜规则,虽然很多人知道,但是这仍然不是正规收入,算不得数,也不属于国家层面的问题,最多是私人恩怨。 再说蔡京如今已经罢相,势力大不如前,这个生辰纲恰恰是对付蔡京的大好武器,要是可以在朝中找一个敢于直言上谏的言官,把生辰纲给他看,然后他再把生辰纲给徽宗皇帝看,徽宗皇帝会如何想?大不了利用一下蔡京的政敌,同为六贼,蔡京的政敌也有很多,比如岳翻就知道的,大太监梁师成,那就和蔡京不对付。 生日礼物收取一些无所谓,可是那么多,那么惊人的生日礼物,哪怕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可皇帝也不清楚,只要那大太监“美言几句”,还怕蔡京不倒?有宋一代对文臣实在是太优厚了,就如史书记载,包拯这位包青天的年收入转换成现代货币计算,足有数千万,年入数千万,那是超级富豪了,而包拯还不是多么大的官员。 皇帝多多少少也知道底下人如此作为,当然也懒得管,只要他自己过得舒服,自己过的愉快,有花石纲陪着,有美人陪着,他也懒得管,也因此,他才把仗义执言的李纲贬到了大宋朝的西部边陲,但是,这却并不妨碍言官们的继续活跃,从赵匡胤开始,对言官就有很明确的规定,无论怎么弹劾,都不会损伤性命,而要是一个月不弹劾,那就要撤职。 宋代言官之所以如此活跃就是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样做的确可以保证言官的安全和皇帝的权威,却也难以避免言官成为某些大人物的政治斗争工具,比如宋代规定,要是宰相被弹劾了,那么无论弹劾是否属实,都要停职在家反省自己,而且言官还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蔡京现在都不是宰相了,只是曾经做过宰相的人,再一次被提拔为宰相也是很平常的事,加上蔡京一步步爬上来的时候所积累的人脉,虽然不是宰相,可是权势仍然还在,大家都还想着巴结他,生辰纲应运而生,可是这生辰纲也是官员私下里的作为,不能放到明面上,只要不是皇帝的生日礼物,其他的,都是私人性质。 这就好比晁盖他们只是抢了蔡京个人的生日礼物,而并没有和宋王朝作对,但是他们被蔡京派私人卫士追杀之后,就落草为寇,成为了宋王朝的敌人,那么蔡京等人就可以利用这一点,动用国家力量对付晁盖等人了。 很多时候,并不是被逼上梁山,而是自己以为自己没有退路了,其实无论多大的权奸,都有政敌,只要善于发现,他一个人在那个位置上,别的人,自然也想就好像蔡京权倾一时,可他的长子,亲生儿子,蔡攸,一门心思想要取他而代之,这也是一个可以团结的力量啊! 他们想不通。 六十五同样的,他们也需要我 岳翻想通了,所以,岳翻决定把晁盖这些人全部召集到自己身边来,他们自以为没有了退路,所以准备落草为寇,但是他们的心里,未必想要落草为寇,他们没有政治纲领,没有长远目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并不是长久之计,宋江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可到头来,还是逃不了被招安的结局,所以,那是一个死循环,解不开的死循环。 岳翻非常确定,只要自己伸出橄榄枝,加上自己的名望和宋江的说辞,那七个梁山好汉里的精华所在,就会来到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门客,将来的幕僚团体的雏形。 晁盖和刘唐是猛将,公孙胜和吴用是军师,宋江是很不错的外交人才,适合出使各地,阮氏三雄是未来的水军将领,至于那个卖酒的白日鼠白胜,在岳翻看来,是一个可以玩情报战的好手,人尽其用,只要用的到位,一根棒槌都能杀人。 其余的好汉岳翻还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既然宋江在这里,就让他去找人,去把他可以找来的梁山好汉全部找来,都来作为自己的幕僚就好了,当然了,现在只能找到些没有生计的,或者是因为帮助了宋江而受到牵连的,被问罪的,一起来到岳家庄吧! “这……”宋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岳翻虽然在很多方面都不如他们,但是,岳翻多出来的是千年的历史知识和现代的思想,过去,他不是一个完善的人,他被恐惧所笼罩,而一场大火烧毁了笼罩他的噩梦,浴火重生,这是他的宿命,而现如今,他的一切,都开始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所以,他懂得,宋江都不懂,甚至不会去想。 自古以来,和皇权作对的人,无外乎两种结局,一种是死,一种是活,活里头又分为两种方式,一种是推翻旧的王朝,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王朝,另一种就是落草为寇,后者多为被逼无奈讨生活的人,多为农民,没有阅历,没有见识,只知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根本不会去想他们今后该怎么办。 岳翻看着一脸惊慌失措仿佛被雷打过的宋江,笑了笑:“你不要担心,只要你的朋友们过来,就会很安全,我可以保证,就算是蔡京亲自出手,也伸不到我的岳家庄!” 宋江回过神来,深深的看着岳翻,不一会儿,他开口道:“六郎欲以我等为门客?” 岳翻说道:“也可以这样说,当然也可以说,我很欣赏你们这些人,我希望等我考中进士做官以后,你们可以成为我的得力下属,那个时候,你们都可以做官,我会向皇帝申请,去江南的吉虔二州,没有人愿意去那里,所以我要去,你们会跟着我一起去,那里很凶险,我需要你们这些豪杰之士帮助我。” 宋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方才未曾注意,六郎欲往吉虔二州而去?” 岳翻点点头:“是的。” 宋江说道:“在下也曾为官,知道那吉虔二州是何等的凶险,六郎,那处,几乎家家户户都为贼,人人手上都有人命,大小贼寇不下数百支,六郎若考中进士……不,六郎定然可以考中进士,那又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岳翻顿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宋江,你可愿意与你的朋友们一起为我的幕僚,在将来,随我远赴吉虔二州?当然,在我属下,你们都能为官,我升官,绝对会带着你们一起,你们需要对我绝对忠诚,我指东,你们不能往西!” 宋江面露诧异之色,似乎有些惊讶于这种话会出自于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年之口,可是没过多久,宋江低下了自己的头,弯了自己的腰:“宋江这条命本就是六郎救下,只是宋江还有一些奢望,那就是希望六郎可以保证我全家性命安康,只要六郎可以,那么就算是要在下去死,在下也绝无二话,至于晁兄弟和其余兄弟,在下只能尽量劝说。” 岳翻笑了笑:“你的家人我自会派人替你接来,我还会派人保护你去把你的那些朋友们都带来,他们若有家室,也可以一并带来,岳家庄子免税五年,如今才是第一年,只要他们来,我可以纳他们为庄户,而且,只要我在这里,他们就安然无恙,没有人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让他们尽管相信我。” 宋江点了点头,开口道:“江谨遵六郎之令!” 第二日,宋江就走了,陪着他一起的是张晋和叶断水,与此同时,岳翻派出了王辉带几个人去宋江的山东老家为他偷偷救出他的父母家人,两方面的行动一起展开,岳翻只是待在岳家庄,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也一定会是好消息。 所以,在一个多月以后,王辉保护着宋江的家人安然抵达岳家庄的同时,宋江也带着七个梁山好汉来到了岳家庄子,见到了岳翻。 晁盖,吴用,公孙胜,阮氏三雄,刘唐。 至于那个白日鼠白胜,据宋江所说,他还念着自己家里的营生,而且没有被别人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个事情,所以他觉得还是不要过来的比较好,他还有妻子,比较恋家,岳翻微微一笑点头让宋江去和他的家人见面,一叙亲情,宋江感动离去,岳翻转头对刚回来的王辉吩咐道:“再带几个人,去盯着那个白胜,我料定他定然会被抓捕,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连着家人一起。” 王辉毫无保留的执行岳翻的指令,为了确保任务的成功,他又带上了周阳和陈直,这是七匹狼组织里面武艺最高的两个人,连王辉也比不过他们,加上这两个牲口,应该可以把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了。 岳翻就不管不问了,他要去招待刚抵达岳家庄的七位好汉,还有他们的家人,这一点,岳翻一早就吩咐过了,让他们改名换姓,隐藏身份,成为岳氏庄户,凭他岳翻的名望和与汤阴知县的关系,可以保他们平安。 六十六他们崇尚道义 和施耐庵的描述很像,晁盖一脸豪气,身体壮实,即使是在逃难中,也丝毫没有露出沮丧的神情,眼神坚定,显得威武不凡,当得起这托塔天王的称号;吴用是一副书生模样,穿着长袍,手上拿着一把扇子,颇有些诸葛亮的味道,眼睛炯炯有神,面色白皙,一看就是肚子里面很有货的那种人。 公孙胜穿着一身破烂道袍,手里提着一柄宝剑,下巴一把漂亮的胡须,此时却略显凌乱,眼神锐利,似乎想要看穿岳翻是什么样的人;刘唐还真不愧他的赤发鬼的称号,面色凶恶,眼神更是凶恶,头发是酒红色的,估计和他的血统有关系,要么就是基因突变,高大壮实,一看也是武艺高强之辈;阮氏三雄面色上有几分相似,皮肤黝黑,肌肉线条非常优美,身材匀称,脸上带着笑意。 七人里面除了公孙胜没有家室意外,其余几人都是有家室的人,或者有年迈老父老母,或者有妻儿,都被岳翻接了过来,妥善安置,巧妙操作,成为岳氏庄户,享受五年免税的优待,七人自然心怀感激,在他们被追得走投无路,即将上山落草为寇的时候,宋江带着岳翻的善意找了过来,把岳翻的原话告知七人,七人一听之下,呆立当场,就算是号称智多星的吴用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以后,七人互相看了看,跟着宋江而来的张晋和叶断水早就把他们的家人全部带出,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七人最终决定,比起落草为寇,还是跟着更有前途的岳家六郎比较好,汤阴岳郎的名字他们都听过,一开始是风雪岳家庄,岳家六郎以七人之力为全庄男女老幼报仇雪恨,接着又是拒绝官家的赐官,要自己读书,为师父守孝,博得美名,接着又是书画流出,让人赞叹他的文采斐然,再接着又是改良耕作法,让粮食收成大大上涨,人们都说汤阴岳郎“居于江湖之远,却心念庙堂之高”,是一位真正的名士。 这样大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河北诸地,七位好汉自然也听过,所以在宋江带着岳翻的善意来到了他们身边时,他们才会如此惊讶——那样文曲星一般的人物,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即将落草为寇的人的名字,还要招揽我们?庇护我们? 宋江说出岳翻的目的——六郎将会在宣和四年参加科举考试,一句考中进士,乃至于状元,然后向官家请愿,愿意去南方吉虔二州的某一地做官,荡平那里的匪患,据宋江自己推测,大概是岳翻遭遇了灭门之祸之后,深恨匪患,而吉虔二州匪患已有百年之久,岳六郎认为那是大宋匪患的根源所在,只要荡平吉虔二州土匪,天下匪患不攻自破。 更重要的是,岳六郎和蔡京有仇! 晁盖等人微微点头,而吴用和公孙胜却相视一眼,认为这是不对的,但是既然他愿意庇护自己这些走投无路的人,而且也是蔡京的仇人,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这些人夺了蔡京的生辰纲,说不定还是好事,所以,他们都愿意前去岳家庄,接受岳翻的招揽。 见到岳翻之后,他们都被岳翻的风采所折服,什么叫做翩翩公子呢?以前他们不知道,现在他们知道了,岳翻也确定了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就是以貌取人这样一个真理,而且长的好看,绝对是一个大杀器,这世界,不仅仅需要靠实力吃饭,更要靠脸吃饭,你要是没有脸,连展现实力的机会都很难得。 庞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长得丑,所以没有高位,不像诸葛亮和周瑜,长得帅,起点就超高,唐朝选官还要求相貌端正,长得不帅,别想做官! 岳翻年纪还不到十五岁,但是面如冠玉,一身白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身高大约七尺,身体不说结实,但是身材匀称,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和两撇剑眉,更让他俊美的容貌增添了一股英气,七人都知道这位小郎君可不只是个花架子,那可是带着七个人就敢灭掉几百悍匪的猛人,据说还是那位着名大侠客,被朝廷追封为太尉的周侗老先生的弟子,武艺不俗。 这才叫真正的文武双全啊! 吴用看着岳翻,心中也颇为赞叹,虽然他自问武艺不弱,兵法也较为精通,却不敢保证自己在十四岁还不到的时候就可以带着七个人,七个少年,去把几百人的悍匪给全部灭掉,那不仅仅是智谋,更是胆气,大宋朝多的是文人,但是如此有胆气,武艺还不俗的文人,无疑是文人中的战斗机。 “诸位可算是来了,在下盼望各位可是望眼欲穿啊!哈哈哈哈!”岳翻笑着朝七位好汉拱拱手,行了一礼,七位好汉连忙还礼,为首的晁盖站出来,开口道:“六郎不可如此,我等还未曾感谢六郎愿意收留我等的恩德,六郎有所不知,公明兄找到我等的时候,我等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若不是六郎的话,我等估计真的要上山,落草为寇了,晁盖定要感谢六郎指点,方能避免大劫难!” 岳翻笑了笑,开口道:“话也不必这样说,相反的,我还要谢谢诸位,谢谢诸位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早些年我几乎死于蔡京手下,而如今,我也要让他没有好日子过!” 白面书生吴勇站了出来,向岳翻施了一礼,开口道:“六郎一番话,说的我等茅塞顿开,的确也是,那生辰纲是蔡京翁婿搜刮的民脂民膏,上不得台面,而朝廷里肯定也有忠义之人厌恶蔡京的所作所为,所以,如今,我等也把夺来的生辰纲一并带来,献给六郎。” 岳翻有些意外的看着吴用,只见吴用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岳翻,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不仅仅是吴用,公孙胜的目光也盯在岳翻身上,晁盖他们的目光都盯在岳翻身上,岳翻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说道:“生辰纲都是民脂民膏,被蔡京这等狗贼搜刮而来,若要以生辰纲对付蔡京,的确不是困难的事情,只是,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蔡京已经罢相,现在,已经不是对付蔡京的最好时机了,而且,据我所知,朝中最为耿直的言官李纲已被贬出京城。” 七人相互看了看,接着还是吴用开口询问:“那,这生辰纲,偌大的钱财,又该如何使用?” 岳翻想了一下,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果诸位不反对,那么,就让我把这些钱财用来改善岳家庄和周围数万户百姓的生计吧!当然,如今生辰纲刚刚被夺,蔡京老贼一定不甘心,定然四处寻访,如果此时岳家庄突然使用这笔钱财,一定会被发觉,所以,我认为,应当缓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蔡京老贼自顾不暇的时候,我等才可以放心使用这笔钱。” 其余六人没有说话,倒是心直口快的阮小七开口道:“我等如何相信你不会私吞这笔钱?” 此话一出,六人顿时有些惊慌,岳翻身后王辉大怒道:“我家六郎为人光明磊落,说了会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说了不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去做!你这厮好生不懂事,我家六郎冒着危险将你等救回,还将你等家眷一并带来,分给土地,免税五年,你等便是如此对待恩人?!” 阮小七一急,要开口,吴用和公孙胜都要开口解释,而王辉还要再说,只见岳翻一挥手:“阿辉,不要再说了,吴先生和公孙先生也不用再说什么,这笔钱的确也是数目庞大,阮七郎会有这样的疑问,也是很正常的,若是换做是我,我也会有这样的疑惑,阿辉,你拿纸笔来。” 六十七于是,我承诺了 王辉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去做了,岳翻缓缓说道:“这笔钱的数目很大,诸位想必都有此疑惑,不过我以为,诸位之所以把这笔钱交给我,怕也是带着试探我,顺便将这笔钱作为投名状的想法,想确保诸位安全,是否?” 岳翻把话给说开了,七人面色一变,吴用连忙开口道:“我等并无此心!” 不过他的反应是快,但是晁盖和刘唐阮氏三雄这几人却是面色大变,仿佛被看穿了什么似的,岳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王辉也把纸笔拿来了,岳翻提起笔,开始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说:“本想当着诸位的面发一个誓言,保证自己不会私吞这笔钱财,不过口说无凭,想来还是立个字据,签字画押,这字据就放在阮七郎手中,若是他日我私吞这笔钱财,阮七郎可持此字据,斩我头颅!” 在场诸人无不变色,王辉大惊失色:“六郎,不可!” 岳翻冷然道:“怎的,你便以为我一定会私吞这笔钱财不是?” 王辉语塞,不知该如何说,岳翻只管写,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画押,把这张纸递给了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阮小七:“七郎尽管拿着,这就是将来七郎取我头颅的凭证,当然,是在有了我贪污这笔钱财的确实证据之后,我以命担保自己绝不会私吞这笔钱财,若是我私吞了,我定然引颈受戮。 诸位也没有必要担忧自己的安危,我既然已经把蔡京眼中的大敌带到身边,那就是与蔡京不死不休,他不仁,我自然不义,再者,将来我考取进士,还要去吉虔二州做官,在那里可是非常凶险的,如果得不到诸位的帮助,我可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诸位大可放心,待我高中进士之日,就是诸位改头换面之时。” 一番话说的在场七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岳翻把所有话挑明了说,反而叫满肚子弯弯绕的吴用和公孙胜老脸一红,吴用拜道:“六郎胸襟宽广,却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公孙胜叹息道:“我等一路走来,见惯了肮脏的物事,却也觉得天下所有都是肮脏了,却不曾想,六郎是如此出淤泥而不染,公孙胜拜服!” 晁盖和刘唐以及阮氏三雄互相看了看,纷纷觉得心中羞愧不已,他们本也是豪爽的汉子,最受不得自己在道义上处于下风,如今他们只觉得岳翻的光芒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连头都抬不起来,晁盖带头说道:“六郎高义,我等的确是小人了,然此番六郎愿意庇护我等,我等自然也会报以忠义,但既然六郎把话说开了,晁盖也就要把话说开!” 岳翻笑道:“但说无妨。” 晁盖定了定心神,恢复了托塔天王的气势,开口道:“我等之所以劫持生辰纲,甚至差一点而落草为寇,就是看不过贪官污吏欺压良善,看不惯这世间不平事,老天无眼,我等就替天行道!本已做好最坏之打算,但是得到六郎收留,我等没有理由落草为寇,愿为六郎效力,只是,若是他日,晁盖以为六郎所作所为不妥,看不过眼,也只好离开,因为无论如何,六郎都对晁盖有恩,晁盖断然不能恩将仇报!” 晁盖也把话给说开了,表现了自己在这七人中的领导地位,那股气势,岳翻非常欣赏,晁盖是个英雄,却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领导者,此时无论是晁盖还是宋江,都不具备成为领导者的胸襟和气魄,不在此时收服他们,难道要等到他们成为人中之龙,再去收服他们? 岳翻看着晁盖,严肃道:“天地为证,岳翻若有违背今日所言,若有行天怒人怨之事,不需诸位替天行道,上天自会五雷轰顶,叫我不得好死!” 晁盖再无话可说,看了看身后六人,点点头,七人一齐上前,朝岳翻鞠躬行礼:“六郎!” 岳翻虚扶道:“诸位请起!” 至此,七位梁山好汉正式认同岳翻为主,愿为岳翻效力,至于是不是暂时的,或者还是权宜之计,谁都不清楚,却也仿佛谁都清楚,反正,岳翻是清楚的,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这些人才,如果自己不用,难道留给别人?不久之后的南北宋之交,那可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这些人才要是自己不留着,留给别人,刘光世还是韩世忠还是张俊?太浪费了! 岳家军啊! 从一介贫农,走到了帝国最强武将的位置,这期间需要付出多少辛酸和汗水?岳飞做到了,与他有同样经历的,是从一个刺配充军的低贱人走到帝国第一军人枢密使地位的狄青。 岳翻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物,他只是想为未来的岳家军添砖加瓦,除了岳飞的本部张宪等人,他也想要拉来一队人马,将岳家军打造的更加强大,不仅可以面对面的和金兵争锋,更可以在野战中堂堂正正的击败金军!有宋一代,除了宋初第一代宋军具有比较强大的战斗力,那还是赵匡胤带出来的,雍熙北伐之后,赵光义把赵匡胤留下的老底子赔得一干二净,宋军主力禁军的野战能力自此一落千丈,再也没有振作起来。 而到了中后期,唯一可以撑起宋军门面的,就是西北军团,大宋朝的西北军团,传奇一般的西军,后来挽救南宋王朝于危亡之中的诸多将领,除了岳飞出身农家,其余人等,几乎全部出身于西军,那才是宋军最强的军队,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和金军在野战中面对面交锋战而胜之的战例,南宋一代,只有岳飞! 岳翻,愿意成为岳飞麾下的那个重要人物,并且,在岳家军生死存亡之际,做点什么! 这七个人,连同那七个一直跟随岳翻的少年,就是岳翻的岳家军最初的组成人员,人数虽然少,但是,其精华程度,远远不是其他军队可以比拟的。 这一年,宣和二年,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岳翻再一次上山的时候,看到了面色凝重的张英,拿着一份信件,正在看着,岳翻有些疑惑,走上前,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还有人给你写信?” 张英在守孝期间,本来应该算是没有任何事情去麻烦他的,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呢? 六十八突然,方腊造反了 张英看到岳翻,放下信件,皱眉道:“江南出事了。” 岳翻一愣,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 方腊! 张英接着说道:“十月初九,方腊率众在歙县七贤村造反起事,自称得天符牒,聚众造反,自称圣公,居然改元永乐,公然与朝廷作对,江南苦花石纲久矣,方腊振臂一呼,响应者数十万,方腊连破各州军府,已经无法控制。” 岳翻细细盘算了一下,询问道:“如今已是十二月,十月初九的事情,再怎么慢,如果要通知,也不该这个时候才通知你才是。” 张英点点头:“官家早先派了内侍谭稹率军出征,败了。” 岳翻顿时觉得无语,这也算是赵宋王朝的一大特色,宦官统军,从赵匡胤开始,十全大太监王继恩就率军出征西蜀,开了宋代宦官统兵的先河,要说这也是宋代得国不正,防这个防那个,总是怀疑有人夺他的江山,所以防武将也防文官,怎么着都不放心,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宦官可以信任,所以宋代出了很多有名的军队太监,除了王继恩,还有军神级的大太监李宪等人,也的确立下过大功,但是,这样的太监实在是太少了。 谭稹,显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对付不了方腊,一败涂地,所以……难不成徽宗皇帝想起了张英,所以想要调遣张英率军出征? 可为什么是信件?夺情起复也是需要正规诏书的。 仿佛看穿了岳翻的疑惑,张英开口道:“这是我京中好友来信,他说,谭稹兵败,江南大乱,官家震恐,在朝堂上提起了我,估计是要夺情起复,将我派出去统兵作战了,让我做好准备,不日就会有诏书过来,情况很不妙啊,居然连我这样瘦小之身都要调动,难道偌大的朝廷,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吗?” 岳翻在心中说道,当然就是如此,偌大的朝廷都是一群艺术家,你要他们带兵打仗?呵呵呵呵,真的,说真的,还是宦官靠谱一点,至少宋代宦官有这样的传统,所以,有些宦官还会专门学习兵法,童贯那货就是拜军神大太监李宪为老师,才能在西军中站稳脚跟,一直到现在。 比起那些个艺术家,岳翻寻思着,徽宗皇帝心里头也明亮着,还是宦官可靠一点,靠谱一点,要艺术家带兵打仗,还真有些困难……结果呢,宦官战败了,艺术家用不了,西军要防备西夏,还要准备和金兵联合讨伐辽国,徽宗皇帝思来想去,想起了以五百相州兵扫平河北匪患的张英,张英也是文人,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张英叹息道:“国家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昔年王荆公以将兵法改革朝政,遂有王韶熙河开边之壮举,可惜神宗皇帝病逝,司马光尽废新政,很多好的策略都被一并废除,朝廷党争日烈,丝毫不在意边患内患,这才有今日,堂堂大宋朝,居然需要一个太监统兵出征,还被逆贼打的丢盔弃甲,几近全军覆没,唉!” 张英似乎是王安石的拥护者,对司马光很不感冒,他曾经对岳翻说过,在他看来,司马光就是一个党棍,为了党争,把熙河开边以来西军将士浴血奋战夺来的土地白白送还西夏,甚至还要把熙河路送还给敌人,这样的做法怎是一个宰相可以做出来的?他的气度呢?他的才华呢?! 张英很不喜欢司马光,除了那本《资治通鉴》以外,他觉得晚年的司马光就是一个误国之臣。 岳翻随即说道:“现在可不是说王安石和司马光的对错的时候,三郎,你可准备好了?方腊之军虽为乌合之众,但是,能交给你指挥的京师禁军可连乌合之众都不如,你可有必胜的把握?如果没有,你还是推辞比较好,此去江南凶险万分,你可要小心谨慎啊!” 张英猛然站起身子,严肃道:“英乃国家之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国难当头,我辈男儿岂有畏缩之理?!” 岳翻看着义正言辞的张英,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对他说道:“既然决定要去,等圣旨来了,你就要先上一道奏章,请官家废江南花石纲,请征调西军豹头将军林冲所部三千精骑为辅助,然后你才会提兵南下,剿灭方腊,如此,便有八成胜算。” 张英一愣,随即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六郎,要不,你随我一起南下平叛吧!你不需要上阵厮杀,你只需要为我谋划即可,你的智略,应该用在江南,而不是这里,只要有你随我一起出征,我可确信,有十成胜算!” 岳翻一愣,心念转动,摇头笑笑:“行军打仗的事情,这样重要,哪里轮得到我去议论?不会有人允许我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去参谋军机的,一没阅历二没名份,就不拖累你了!” 张英看了看手中信件,突然露出了让岳翻看不懂的笑容:“六郎,你这样的大才,怎么可以屈居在这小小的汤阴呢?你是金鳞,**?一遇风云便化龙,六郎,这江南乱局,就是你的风云啊!” 岳翻疑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去参合这种自相残杀的事情就好了,好不容易把梁山起义消弭于无形,但是却忽略了更加可怕的方腊起义,尽管方腊起义也是官逼民反,但是最终一样失败,岳翻不赞同这种起义,却也不愿让自己的手沾染无辜通报的鲜血,让张英上书徽宗皇帝停止花石纲,方腊的势力就会迅速降低,如此再战,加上张英的能耐,胜利并不是难事。 只要拜托张英尽量少做杀戮,那就是最好的了。 但是岳翻忽略了张英手中的那份信件里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除了方腊起义,还有些什么呢? 宣和二年十二月十七,徽宗皇帝的诏书抵达了汤阴县,抵达了正在守孝的张英手中,前来宣布圣旨的是一个言官,他宣布,徽宗皇帝决定夺情起复原相州知州张英,命为两浙路制置使,全军主帅,青州知州张叔夜为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原制置使谭稹为监军,调京师禁军十五万,并西军着名大将林冲所部常胜军精骑三千余人,南下平定方腊之乱。 让岳翻吃惊的不是这次镇压方腊起义没有童贯的事情了,也不是张叔夜突然的乱入,更不是战败的谭稹又被任命为监军,而是后面的一句话——国有危难,遂诏汤阴良家子岳飞、岳翻随军听用。 岳翻顿时就斯巴达了,然后感到膝盖上中了一箭,这算什么事情?躺着也中箭?还是用神臂弓射过来的?皇帝的圣旨,居然他娘的要我岳氏两个孩子随军听用?还是仅仅只有两个孩子,万一出了事情,岳氏岂非无后? 显然徽宗皇帝还有相关嘱咐,不会让岳翻不理解皇帝的苦心——岳郎不需要担忧,官家此次让岳郎和贵兄长随军听用,只是想起当初河北匪乱时,岳氏二子皆立下大功,有文韬武略,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只好夺情起用岳郎和贵兄长随军听用,不过官家也说了,为了确保岳氏两子的安全,不要让岳员外老来无子,特允许岳氏两子不上战场,不用与敌交兵,只需提意见,参与谋划即可,岳郎不需担忧,官家还说了,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力保岳氏两子的安全! 我tmd真是谢谢你了…… 六十九毫无征兆,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岳翻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吐槽徽宗皇帝还是应该吐槽方腊,但是事已至此,徽宗皇帝都把姿态放得那么低,把要求提得那么低,把待遇设定的那么高,让岳翻觉得自己如果不去就一定会被父亲岳和拿着大棒子向驱赶牲畜一样驱赶到江南战场为国解忧,皇帝陛下都说出了宁可全军覆没也要保证岳氏两子安全的话,你还能怎样? 但是岳翻已经看穿了一切,兵荒马乱的要是真的打了败仗,谁能顾虑到自己和岳飞这两个人?大家都忙着各自逃命了,宋军的惯例一向都是如此,当初神宗五路伐西夏,都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还有士兵提着西夏人的脑袋向主将请赏,宋军不是为国而战,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五代十国的迷茫延续到了赵匡胤时代,赵匡胤挥舞着大把的票子,告诉了他们自己应该为什么而战。 不过,该怎么说呢,徽宗皇帝说糊涂也糊涂,说精明也算精明,张英就不说了,张叔夜的话,算得上是一位忠臣,另一个时空中,就是张叔夜带人平定了宋江叛乱,金兵南侵的时候,张叔夜也是坚定的抵抗派,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被俘虏了之后,张叔夜也被俘虏,当金兵带着他们北返的时候,有随从告诉张叔夜他们已经离开了宋朝国境,张叔夜大叹而死。 可是这个时空没有宋江之乱,张叔夜是怎样进入了徽宗皇帝的眼里呢? 这个问题岳翻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个时候,再过十几天,宣和三年,就是宋和金约定的“海上之盟”规定的宋金联合伐辽的年份,而史书中记载的宋金第一次联合就是因为方腊之乱,使得西北边军难以抽调,无法实现诺言,宋就撂了挑子不干了,一心一意的平定方腊之乱,某种意义上,让辽多了几年寿命。 而现在,方腊之乱只动用了三千西军,那么,宋金会不会提早联合,然后致使靖康之耻提早出现?岳翻不敢妄自揣测,因为不管如何,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自己都没有改变的能力,如果靖康之耻提早发生了,那么岳翻也只有在大时代的浪潮中随波逐流了…… 他就没有时间准备了! 千万不可以啊……那么说来,难道还是需要让张英这一次出兵战败,逼着徽宗皇帝调动西军主力南下平叛,为自己争取时间吗?岳翻觉得这样做似乎对自己也没有好处,要是真的输给了方腊,张英会如何?林冲又会如何?林冲的三千铁骑,可是大宋朝的一大杀器,要是折损在了江南站场,那可真的就是悲剧了,岳翻自己也不愿意……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岳爸爸回来了,他听说了皇帝征调他的两个儿子进入军队随军听用,一起去平定方腊之乱,稍微愣了一下,就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认可了这一次两个儿子的离开。 岳飞回来了,他得知了皇帝特地征调他和弟弟岳翻随军听用,一起去平定方腊之乱,高兴的发抖,一扫之前的颓势,还特地请求了张英能不能带着他的一群好兄弟一起去平定方腊之乱,为国分忧,张英答应了,岳飞就带着张宪等人一起加入了张英的队伍,而岳翻环视四周,也终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得不去了,而身边的十四个人都是一脸热切的模样。 王辉,陈直,刘元庆,张晋,周阳,叶断水,夏言,第一代亲信。 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第二代亲信。 他们十四个人是岳翻目前可以动用的唯一力量,至于宋江则被岳翻留了下来,代替他协助岳和管理岳家庄,岳翻看着他们热切的模样,随之点点头:“你们都随我去吧,打扮成岳氏护卫的模样,随我一起去,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都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我会立刻把你们遣返,你们可明白?” 岳翻拿出了人主之威,十四人毫无反对:“明白!” 事情就这样确定了,张英为了防备万一,还特意申请抽调当初陪着他一起平定匪患的五百相州兵随他一起出征,得到了允许,张英把这些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士兵分配给了岳飞统领,岳飞和这些老兄弟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再见到的时候,感慨良多,相互诉说着当初的情义和思念,感慨着又一次可以并肩作战。 厢军已经好多年没有他们这么荣耀的时候了,上一次,可能还是澶渊大战的时候了。 张英准备妥当之后,向老父亲的坟墓告罪,就走马上任两浙制置使,成为这一次十五万平叛军的全军主帅,另一边,青州知州张叔夜也从任上赶赴江南,赴任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原先的主帅谭稹则困守在江南的某一个小县城,等待援军等待的望眼欲穿。 方腊大军席卷江南诸多州军府,所向披靡,糜烂百年的江南厢军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可言,方腊大军走向极盛,几乎占据了宋朝半壁江山,声势浩大,徽宗皇帝躲在开封的皇宫里都瑟瑟发抖,六贼噤声,谁都不敢说话,生怕哪些别有用心的人把方腊起义归咎为自己的过失,主掌花石纲的朱家父子的命运,几乎已经确定了。 宣和三年年初,平叛大军正式出动的时候,徽宗皇帝下令将主管江南花石纲的朱家父子斩首示众,停罢江南花石纲之举,许诺永不开花石纲,此次随方腊作乱的诸多人等,只要不再作乱,叛乱平定之后,既往不咎,还有奖励,此次平叛只诛杀叛乱魁首方腊等人,其余人等,只要投降,既往不咎。 形势几乎是瞬间就逆转了。 方腊身边原本已经聚集了百万之众,可是随着徽宗皇帝的一纸令下,方腊瞬间就失去了三分之一还要多的力量,而剩下的三分之二里面,又有一半处于摇摆不定的状况下,起义军几乎是在一瞬间失去了对宋军的战略优势和实力压制,方腊被他的这些追随者们所背叛了。 似乎是为了挽回颓势,同时把身边的人牢牢锁死,绑上自己的战车,方腊做了一件事情——正式称帝。 之前只是宣布了口号,似乎还算不上称帝,这一次,是真的称帝了,还封了宰相大将军等百官,设立了自己的政权组织,表示正式和宋朝分庭抗礼,也彻底断绝了麾下人马苟且偷安之可能,这样的应对策略,不可谓不高明,可高明的背后,却是方腊心中的无奈和惊恐,因为称帝是目前最后且唯一有效的应对手段了。 七十我说,杀! 大军和张英并不是一路前往江南战场的,张叔夜也不是直接前往江南战场的,而是有计划有组织,由于目前方腊军队已经控制了江东绝大部分地区,最前锋已经攻打到了润州,距离扬州和江宁府只有一点点距离,目前谭稹就困守润州,死保润州不失,说实话,谭稹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对皇帝还算忠心,只剩下几千残兵,仍然死守润州,据说还砍了好几个方腊派来的劝降使者,这估计就是他可以继续当监军的原因所在。 计划是这样的,大军兵分两路,一路随着张叔夜前往扬州,驻守江北重镇扬州,防止贼军渡江北上,一路随着张英驻守前敌总指挥驻地江宁府,扬州有兵六万,江宁府有兵九万,扬州和江宁府的军事指挥权掌握在张英手中,张叔夜需要听从张英的指挥,谭稹作为监军,需要张叔夜和张英计划去救援,然后平定江南的方腊叛乱。 具体的,就要看张英和张叔夜如何指挥了,徽宗皇帝没有多说什么,想必是江南的叛乱刺激到了他的敏感神经,使得他没有再多做什么忙里添乱的事情,全权放给了张英,在监军谭稹没有被救出来之前,十五万大军全部归属张英的完全指挥,而谭稹被救出来之后,念及到张英的救命之恩,想必也不会如何为难张英,只有全力相助,荡平方腊才是。 林冲的三千常胜军则要从西北一路狂飙至江南参战,还需要一些时日,而江南情况非常不理想,等不及林冲率军回合,大军就要开拔,但是无论是张英还是岳翻,甚至岳翻相信张叔夜也是一样,都清楚徽宗皇帝交给他们指挥的所谓禁军精锐是什么货色,基本上就和乌合之众差不了多少,多了一些非常专业的装备而已。 平定方腊,主要看的就是林冲的三千常胜军能否用到好处,一路上,岳翻已经为张英规划出了整个战局情况,详细分析了方腊军队的优势,也分析了他们的致命缺陷,当然也少不了宋军的劣势分析和优势分析,总体来说,宋军占据优势,从长远战局来看,宋军必胜无疑,只是过程,可能比较凶险。 作为主力的十五万禁军能否发挥出他们的作用,就是关键因素,当然了,无论是岳翻还是张英还是张叔夜,想来都没有意识到,作为主力的十五万禁军,到底是什么“主力”,反正岳翻是被打败了,大宋朝的禁军,真的是这样的?确定这不是叫花子军队?估计张英带来的五百相州兵,看起来更像是禁军,只要把装备和军装对调一下。 青壮男子有多少?到没有到两万?这位兄台,手都断了还要打仗?老伯伯,您多大岁数了?还上战场?真调皮啊!这位老兄,神臂弓不是这样拿的,你那是拿筷子的手势吧?小朋友,乖,这不是旅游,小孩子不应该上战场的,还有女人也是,女人和小孩子还有老人家都不应该上战场的! 禁军,是来打仗的?而不是来做一次集体远足的?岳翻比较怀疑禁军和他们的将军是否明白打仗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次派他们过来是来做什么的,禁军,就算不是精锐,也不应该是一支混杂了男女老幼各色人等的难民集团吧?这真的是禁军? 岳翻低估了宋庭禁军的**程度,他忽然想起,几年以后,金兵南下的时候,宋钦宗急急忙忙想要布防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整个东京城的宋军基地,只有三万可战之兵,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军官和士兵的家眷,八十万禁军,居然只是个幌子,一百多年来,宋禁军通过种种方式,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此说来,黄河对岸,金军敲了一夜战鼓就吓跑了二十万宋军还真不是一个传说。 抵达江宁府之后,张英通过和同样感到惊讶莫名的张叔夜的沟通,了解到朝廷派出的这十五万人里面,青壮男子只有不到两万,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将士家属,甚至还有做生意的人跟在里面,一路走一路做生意,军队将官似乎就和没有看到一样,也根本不像是来打仗的,按照比较妥当的说法,应该是来旅游的。 而且就最根本的人数来说,也根本不到十五万,张英派自己的人手,也就是五百相州兵,一个一个的点人数,把整个老弱病残的全部算上,剔除掉女人,本该有九万军队的江宁府重镇,居然只有六万不到的兵力,这样一算,张叔夜那里有没有三万人还真不好说。 人家打仗对外人会有一个宣称的夸大人数,壮军威,大宋朝打仗不仅对外人宣称,对自己人也宣称。 向皇帝报告这个事情?呵呵呵,脑袋被驴踢了吧? 张英怒火万丈,召集了可以召集到的大大小小九百多个军官,开了一个大会,结果抵达人数不到一半,剩下一半在做什么?张英派岳飞出去查看,岳飞是带着跟着自己来的十个弓手兄弟过去的,回来的时候是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的,然后一人手里提着两个被打的昏迷不醒的军官,岳飞脸上也有一个明显的乌青,手上提拉着两个昏迷军官。 “大敌当前,这些人居然还在和女人行那苟且之事,不尊帅令,肆意妄为,我等前往询问,他们不问清楚就率先动手打人,我等气不过,就收拾了他们,一百多个人,居然连我等十个人都打不过,还被抓回来这些,张帅,您说,我们有错吗?”岳飞一脸愤怒。 张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无力,他蒙受朝廷信任,被夺情起复率军平定方腊叛乱,结果到了前线战场才发现兵马根本不能战斗,一打就会输,自己一旦输了,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的安危事小,而方腊军协大胜之势度过长江北伐,那才是大事。 张英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面对这**透顶甚至还隐隐联合起来对抗自己的军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把目光投向了面色沉静的岳翻,岳翻感受到了张英的目光,开口,只说了一个字:“杀!” 张英一惊,看向岳翻,似乎有些不理解:“杀?” 岳翻冷着脸,怒视那些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军官,说道:“早就想到禁军不堪大用,这才想到把西军精锐征调过来,却不曾想到禁军居然如此破烂不堪,这样的军队,怎能和方腊叛军作战?怕是还未交战,就跑得一干二净,如此算来,那谭稹惨败,怕也不是全是他的责任,这些混蛋才是罪魁祸首!就算是周瑜重生,李靖再世,遇上这样的军队,也是必败无疑!” 张英犹豫道:“那也不必杀了他们啊……” 岳翻说道:“禁军已经不堪大用,但那还是次要的,最可怕的,就是炸营!三郎,你可知道炸营?两军交战,尚未接战,我军便崩溃,十数万人的大战场,一旦炸营,军队崩溃,神仙也挽救不回!战斗力不堪尚且可以据城自保,就如同那谭稹如今的处境,最多也就是取败之道;但是军纪败坏,上令不下达,阳奉阴违,那就是取死之道!一败一死,权衡利弊,该如何选择,三郎,你不会不知道。” 岳飞看着岳翻,仔细的听着岳翻说的这些话,而主帅营房内的所有人也在听着岳翻的这些话,王辉等人文化水准不高,也就稍微理解一些,但是晁盖吴用等人,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岳翻这番话,让他们深以为然,吴用看了看公孙胜,公孙胜也看了看吴用,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叹之色。 七十一于是,我下了杀手 能有这样的果决和判断力,就算做不了名帅,也能为一方名臣,一年之后的科举之约定,很有看头,跟着这样一位名臣,倒也不负他们一身所学,说到底,但凡有活路,谁愿意落草为寇?替天行道?那只是无奈中的无奈而已。 张英皱起眉头,紧紧皱着眉头,深深的思索着,看着那些歪瓜裂枣一般的军官,最后坚定信念,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一挥手,对暂时充任执法队的五百相州兵下令:“将这些人用冷水冲醒,押赴军营门口斩首示众!召集全军所有军官,全部到场!不来者,皆斩之!” 张英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败类全部杀掉,杀鸡儆猴,至少,要稳定住军纪,否则,如同岳翻所说,两军交战,还没接战,己方军队就崩溃了,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估计谭稹也就是这样吃了大亏,侥幸逃出一条命,还算是造化。 不一时,新任主帅的命令就传达到了每一座军营,每一个军官耳朵里,大多数军官都对此一笑置之,每次打仗都有文人这样说,到最后呢,你们文人是地位高,瞧不起我们这些臭丘八,贼配军,没事儿,瞧不起就瞧不起,上战场打仗,靠的还是我们,你们这手无四两力,还想上战场?战场外杀不了你,战场上,我们就不打,我们就跑,看看死的是谁! 于是他们照旧,该喝酒的喝酒,该愉快的愉快,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也不在少数,去往军营外边集合的,大多数都是地位比较低的低级军官和新人军官,还不太熟悉军人和文人之间的那点儿小龌龊,对文人尚且比较敬畏,脸上带着刺字的贼配军就更不在少数,而那些地位高一些的中高级军官,基本上没有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英的面色越来越差,从方才被凉水冲醒之后就一直嘶嚎不止的二十多个军官也不再叫嚷了,冷笑着看着张英和他的那些手下,看看张英如何收场,杀鸡儆猴,可以啊,我们就是鸡,你可以杀啊,可是猴儿呢?猴儿怎么一只都没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杀鸡儆猴,可是猴儿不在!哈哈哈哈哈!你杀啊!你杀啊! 岳飞看着稀稀落落的小猫两三只,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心中对于军队**和不作为也有了更加直接的认识,一颗颗小小的种子就在他的心田中生根发芽,岳翻把军纪放在战斗力之上的说法更是已经被他所认同,没有军纪的军队,战斗力再强,也是一支乌合之众! 晁盖和刘唐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到他们所畏惧的禁军居然就是这幅模样,还真是觉得自己日了吉娃娃了,吴用和公孙胜更是觉得羞愧不已,居然还会对这种货色感到忌惮,要真是可以纠集一支人马上山落草为寇,这样的军队,一辈子也剿不灭他们。 正午时分,太阳当头照,围观的士兵和军官们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些被捆绑起来的军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仅存的对于文官上级的敬畏也全部消失了,纷纷用戏谑的目光准备看好戏,没人走,聚集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文官长久以来对他们的压制,让她们对文官都非常不满,文武不和,不是说着玩的,文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压制武人,也没规定武人不能暗地里搞些小动作给自己报仇。 文人瞧不起武人,武人也不见得就瞧得起文人,虽然地位上天差地别,但是谁也没说,文人就可以肆无忌惮。 所以看着他们的文人主帅张英,还有他身旁那个小孩子,这些军官笑的非常得意。 张英已经忍不住了。 “时辰到!斩!” 张英决定要下杀手,并且不惜一切的下杀手,这样的军队,是完全无法战斗的,根本不要去想战斗这种事情,并且在这之前,他已经写了一道手令派人送给张叔夜,告诉张叔夜,必要的时候,下杀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掌握好分寸,军纪很重要!岳翻估摸着,按照张叔夜的性子,早也就按耐不住了,只是,真要对这些军官动手,没有军中亲信的文人主帅,怕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 宋庭不仅仅防备武人,对文人也多加掣肘,武人不准拥有亲兵,为此宋初大将曹彬差点儿被杀,武人尚且如此,那么寻常时节根本不和军队打交道的文官,又谈何在军中有威信有亲信呢?在军队里面没有亲信,很多事情你就没办法处置,除了皇帝的那个诏书,基本上就是光杆司令,很多事情就根本做不到,这不仅仅是武官的悲哀,对文官来说,也很蛋疼。 如果没有金兵南侵,或者说没有任何外敌,那么宋王朝很有可能存活至今,因为它的这套制度,防来防去,赵匡胤,赵普,赵光义,这三位赵家大能实在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所以岳翻冷眼看着那些用戏谑目光注视着张英和自己的士兵和军官,他很清楚,这是军队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到底还是男人,你可以鄙视他,你可以瞧不起他,你可以压制他,但是,他到底有作用,你对他不好,等到他派上用场的时候,就来一个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你怎么办? 凉拌?有用吗? 当然没用。 虽然这样做会有很好的震慑作用,但是后遗症却有些麻烦,可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去想别的对策了,一旦张英威信扫地,这仗就不用打了,林冲的三千人就算战斗力再强,也没法儿和几十万的叛军战斗,除非方腊叛军和宋庭禁军是一路货色,不过岳翻很清楚,那是不科学的。 张英下令要斩,但是没等张英的行刑手下手,那些围观的士兵和军官们就站了出来,纷纷站在了张英一行人的对立面,护住了那些被捆绑起来的军官,冷冷的看着张英,然后,在一个带头军官的带领下,集体行军礼,虽然那个军礼怎么看怎么怪异:“我等无罪,还请张帅原谅!” 这就是传说中的哗变? 不,这不是哗变,这只是冷暴力而已,禁军不敢对张英动手,但是他们也很确定,他们这样做了,张英会胆怯,众怒难犯,军中面对文人的时候更是一条心,张英就算有再大的信念,也不敢面对这么多军人的怒火,到底,只是一个书生而已,听说打过土匪,那又如何?我们也可以! 张英勃然大怒:“你们竟敢威胁本帅?!” 带头军官嘻嘻一笑:“张帅哪里的话,我等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诸位上官并没有什么错误,张帅为何要斩了他们?若是张帅一意孤行,我等也没有办法,但是张帅此举却是寒了我等众将士的心,以后的仗,怕是不好打啊!要是打输了,兵荒马乱的,张帅万一有个好歹,我等可如何交代啊!”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张英被气得脸都青了,指着这个军官,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断然想不到,号称大宋精锐的他们,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当场威胁主帅,威胁他!该杀!这些人都该杀!自己若是让步了,这些家伙就更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混账!一群混账!张英张口大怒道:“你们这群混账,本帅定要……” 张英的话没说完,愤怒的神色依然停在脸上,眼睛里面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看到自己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身穿软甲的少年手持长剑,轻轻一挥,方才那个带头军官的头颅就冲天而起,无头尸体轰然倒地,戏谑的神色还停留在脸上,眼睛里带着一丝丝的疑惑,大概是头颅自由落体的几秒钟里,大脑还能思考所带来的疑惑吧…… 杀人了?杀人者是谁?岳翻? 张英看着岳翻手持染血长剑,对着那些处在震惊当中的哗变士兵厉声喝道:“再不让开,他就是你等的下场!” 七十二很自然的,岳飞下定了决心 说完,岳翻迈开脚步就往被他们护在身后的那些被捆绑起来的军官走去,一步一步,那些当着岳翻的路的士兵神色慌张,带着恐惧,一步步往后退,或者干脆闪开,没人敢于挡住岳翻的前进道路,一个士兵不停地往后退,大概是太过于恐惧,竟然忘了往两边闪开,被岳翻逼的步步后退,最后干脆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岳翻心中实在是无奈,便也就不看这个怂包软蛋,提着染血长剑,走到了那个职位最高的被捆绑军官的面前,看着他疑惑而震惊的眼神,开口道:“不尊主帅号令,煽动士兵哗变,依照军法,斩!” 此军官终于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拼命挣扎身体,并大声喝道:“黄口小儿,你敢杀……”话没说完,岳翻的长剑一挥,又是一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头颅滚了很远的才停下,岳翻斩了一人,喝道:“行刑手还不听令?速斩之!” 十几个行刑手终于反应过来,跑了过来,站在这些已经被吓傻的军官面前,手起刀落,十几具无头尸体陈尸当场,整个军营门前寂静无声,张英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定了定心神,开口道:“岳飞听令!” 张英对着岳飞下令,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朝着张英抱拳:“末将在!” 行完礼,才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已经在自己之前杀人这个事实,然后便听到了张英的命令:“岳飞,本帅与你三百兵马,去军营中把不遵号令的将官悉数捕来!如有不遵从号令者,立刻斩杀之!” 岳飞心中一凛,随即喝道:“末将遵令!” 一转眼,张英看到了好几个面色慌张的人想要逃离这里,大概是想回去报信来着,立刻大喝道:“相州兵听令,给本帅擒住欲逃走之人,胆敢反抗者,必杀之!” 剩下的两百相州兵齐声应诺:“诺!”然后挺起长枪,兵分两路把守住了前后,分出几个人去追击那些想逃走的,这批相州兵经历过了战争的磨砺,虽然先天素质不如那些可以成为禁军的人,可是后天的经历,这些手上溅了很多血的老兵绝对可以吊打这些没有任何战争经验的兵油子,相州老兵杀了两个人,生擒七个人,还有一个人跑的太快,老兵们追不上,晁盖弯弓搭箭,瞄准那人,一箭射去,正中那人后心,那人直直的栽倒在地,就没爬起来。 岳翻看了一下弯弓搭箭的晁盖,微微点了点头,张英转头也看到了晁盖,看着他高大威武,相貌不俗,顿时心生喜爱:“这位壮士,你是,六郎的护卫吗?” 晁盖还没回答,岳翻就走上前,笑道:“我家中护卫,原先也是来逃难的难民,住在岳家庄子上,我看他威武高大,孔武有力,就让他做我的护卫,这十三人也是一样,都是我的护卫。” 张英看了看已经给稳定的局势,点了点头:“你有识人之明,这位壮士一看就是武艺不俗,绝对是冲锋陷阵之猛将,六郎,这一次,估计会杀掉不少渎职军官,而马上就要打仗了,你看看,我将你的这些护卫暂时编入军中,分别统领一部人马,三五百人,待战后再归还给你,还会为你请功,你看如何?” 晁盖和王辉等人互相看了看,面色上都流露出了渴望的神色,他们到底还是武人心性,带兵打仗绝对是梦想,可是这种梦想在如今来说可能不太好实现,他们也不在意,不过眼下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有些渴望,毕竟是真的带兵,虽然这些兵很让他们鄙视。 岳翻看了看这十四人,除了吴用和公孙胜的武艺稍微弱一些,更像文人,其余十二人都是武将坯子,就算是自己那原先的七个小护卫,也是一个个的武艺不俗,岳翻把最擅长的枪术传授给了他们,而岳飞也把最擅长的左右开弓之术传授给了他们,武艺最强的是周阳,心思最缜密的是夏言,综合起来最强的绝对是王辉。 他们在慢慢的成长,或许是武艺,或许是学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在成长,岳翻很高兴可以看到这种成长,因为他们的未来,也绝对是要在战场上度过的,现在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岳翻为何会放弃呢? “那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他们若是伤到了哪儿,我一定会讨一个说法的。”岳翻这样说道。 岳飞带着三百相州兵和自己的几个好友,冲向了毫无防备仍然处于日常生活状态的军营,放眼望去,女人,孩子,老人,帐篷,货架,叫卖的人,这样的军营,要是不被偷袭,那真的是没有天理了,岳飞怒目圆瞪,大喝一声:“冲过去!把那些混蛋都给抓起来,胆敢反抗,立刻杀掉!”说完,岳飞手持大砍刀,当先冲入了军营。 和上次一样,甚至比上次还要不堪,那些军官有的喝酒有的吃肉,有的和女人玩耍,有的带着老婆孩子看风景,还有的在赌钱,一切军营里面应该看到的都看不到,一切军营里面不应该看到的都看得到,岳飞已经快要疯了,这样的地方,能算作军营吗?这样的军队,真的可以打仗吗?他越来越确定岳翻所说的是对的,一支军队最重要的不是战斗力,而是军纪。 经历过战场的相州兵原本是这些禁军所瞧不起的厢军,但是在此时,这些厢军却远比他们要厉害得多,冲进一座大帐篷,就知道那是军官的帐篷,冲进去,看到正在做不是一个军官该做的事情的军官,大声呵斥:“张帅令我拿下你!束手就擒,可免受皮肉之苦!” 这样的大喝声和抓捕军官的行动,在这座军营里面,或者说是百多年来的禁军军营里面,应该还是头一次,所有人都呆住了,下一秒,就是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老人的哀嚎声,军官的怒吼声,乱窜的士兵,跑来跑去的女人和孩子,一时间,炸营了…… 区区三百人,就让十五万人的主军营炸营了,那会是何等的军队才能做到的事情?岳飞他们只有三百人,而禁军就算是可战之兵也有两万多人,再怎么也不至于被他们弄得乱成这样,完全崩溃,甚至还有人叫喊着“敌袭,速逃命”…… 很自然的,岳飞下定了决心,目睹了这一切的他,被深深地触动了…… 七十三即使如此,岳飞依然坚信 十五万禁军主力,按照最基础的规定,至少该有五十个高级军官,岳飞穷搜军营,抓住了二十一个,十七个醉酒,一个正在和女人颠鸾倒凤,三个正在和手下士卒赌钱,剩下二十九个,对不起,找不到,或者说,根本没有那剩下的二十九个统制级军官存在,岳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英,顺便报告了军队炸营,被他力斩数十人才稳定下来的消息。 张英闭上眼睛,深深叹一口气,坐在座位上扶着额头,叹道:“国朝禁军,竟然衰败如斯,若不是亲眼所见,断断不能相信,八十万禁军,居然是这样的乌合之众!” 岳飞身后的那个相州兵统领开口道:“张帅,末将曾经在禁军里面待过一段时日,因为看不过眼,得罪了一个统制,才被赶回相州,禁军里的事情,末将基本上都知道,这些统制还算是好的,只是喝酒赌钱而已,更有甚者,将官搜掠女子,抢夺下属女眷为己有,到开封城开办青楼,将这些抢来的女子送入青楼,逼良为娼,多少士兵为此而逃离,将官一开始还觉得担忧,抓人顶替,可后来发现,上面根本没人管,军饷照发。 他们这才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吃空饷,士兵逃跑的越多,他们就越有钱,越有钱,就越会做生意,开封城离大大小小的酒楼旅店,一大半都是那些禁军将官的生意,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十五万人里有两万青壮已经是好的了,那开封八十万禁军,到底有没有八万青壮能战之兵,还真是说不好。” 这个统领的话说完了,军帐里面更显沉默,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岳翻低着头,不知在想这些什么,只有岳飞勃然大怒,喊道:“这样的军队怎能为国御辱!怎能保护陛下安危?张帅,请张帅立刻上奏章弹劾那些贪官污吏,请陛下整治禁军才是!” 公孙胜和吴用看着岳飞,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岳翻,这对兄弟的高下,他们就心下了然了,张英看了看岳飞,脸上露出了苦笑:“若是如此,怕是明日,我就不再是这里的主帅了。” 岳飞愕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岳翻,岳翻感受到了兄长疑惑的眼神,对这个一腔热血报国的兄长感到可惜,也想起了另一个时空中,这位兄长也是在不久之后金兵南侵的时候,以一个士兵的身份上书给皇帝赵构,弹劾汪伯彦和黄潜善等投降派大臣,可谓是胆大包天,如此,才无奈开口道:“兄长,禁军之**,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了让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官家本人,想要整理禁军,怕也是不容易。 那些吃了空饷的军官,士兵,官员,朝廷大员,数量何其巨大?八十万禁军的空饷,八十万啊,张帅若是以一己之力上疏弹劾此事,怕就不是丢了这主帅之位了,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这种情况,该做的,不是弹劾啊!” 岳飞皱紧眉头,想来也是明白了什么,没有说话,张英随即开口道:“鹏举,你先把那些被抓住的统制下狱,管理起来,然后……我修书一封,你带去给江宁府知府,请调江宁府厢军助战,然后,鹏举,鹏展,你二人连同这二十四位壮士,除却鹏展之外,皆为军中暂代军职,以填补空缺,不需管那些老弱病残,只需把那些青壮集结起来,管理那些青壮士兵就可以,兵不在多而在精,如此这般,就这样吧!” 张英摇摇头,走入里帐开始写信,留下帐外诸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沉闷,大宋禁军腐烂衰败至此,的确就像是岳翻所言,周瑜再世,李靖重生,也断然无法指挥这支乌合之众取得战争的胜利,一开始,诸人还对岳翻请调西军的作法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们却发现岳翻实在是太高瞻远瞩了。 大宋军队,只有西军能用,余者,皆废物耳! 拿了张英的书信,岳飞出了帐篷,打算上马去江宁府送信,正要离去,岳翻也出了帐篷,拦下了岳飞:“兄长,且慢。” 岳飞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岳翻:“怎么了,六郎?又何事要对为兄说?” 岳翻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兄长,我且送你一程,我等边走边聊,可好,马上就要开战了,兄长也要去军中统兵,有些事情,现在不说的话,可能之后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说了,所以,还是现在说的比较好。” 岳飞露出了笑容,点点头,牵着战马,和岳翻一起慢慢的往前走,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军队也安定下来,岳翻先期派了麾下的十四个汉子去了军中接管自己的队伍,把那些军队原先的编制打散,便于管理,公孙胜和吴用貌似不太想去,拿出自己文人的身份·,岳翻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们两个身怀武艺的事实,两人郁闷的对视一眼,只好前去。 “兄长是不是对方才我所言有所顾虑?不太满意?”岳翻首先开口询问,他知道这个事情要是不说明白,岳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搞不好大胜之后岳飞要靠着自己的功劳自己写奏折给皇帝,那个时候就要坏了大事了,千万不能让岳飞这样做。 岳飞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六郎懂我。” 岳翻点点头,说道:“兄长,这种事情,你应该是能够想到的,那统领也说了这种事情属实,没什么好疑虑的,问题所在,就是兄长希望可以改变他,而我说,这个事情,仅凭张帅和你我二人是断断做不到的,不仅做不到,还有可能惹恼了那些混蛋,使得我们遭受无妄之灾,兄长,还记得蔡京吗?我们几乎丧命的时候,就是蔡京在报复我们,如果我们贸然上奏,就很有可能发生那种事情。” 岳飞不屑的说道:“那种奸臣,只会用阴谋诡计,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怎么会怕他的阴谋诡计?!六郎,为兄看你已经敢于斩杀贼人,你已经不是当初的六郎了,为何还要对此事畏首畏尾?难道我等就真的怕了那些奸佞,眼睁睁看着国朝军队如此**,而不作为?这样如何算得上大宋子民?” 岳翻苦笑道:“兄长,正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所以才对这种事情更多了一些考虑,我们这样莽撞的来弄,除了丢掉性命,没有别的结果,那些奸臣把持朝政,他们会没有防备,他们当真会让你的奏折被官家看到?官家就算看到了,当真就会对军队进行整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等对此,是无能为力的,若要改,只能慢慢来!” 岳飞愣了一下,张张嘴巴没说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口道:“即使如此,我也断然不能熟视无睹,事情发生在我的面前,我就一定要改变,如果不能改变,岂不是愧对了官家对我岳氏的恩情?六郎,我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官家给予的,父亲常常教导我们,做人要知恩义!” 岳翻心中非常不以为然,皇帝的手段,帝王心思而已,你只能顺从,不能反抗,岳飞恰恰就是一个不懂得反抗,只有一腔忠义的人,虽然他也明白是非,可是如今,岳飞还是一个热血青年,他才十八岁。 皇帝的手段,他如何看得透?没有岳翻这样阴暗的经历和心理,是不会明白皇帝的心理的。 “兄长,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官家令你出征叛军,打败叛军之后,官家又密令你屠城,以惩戒附**众,你当如何处置?”岳翻说出了这样的话,要是听在别人耳朵里,那可绝对算得上是叛逆了,可是听在岳飞的耳朵里,却是有些别的意思。 “六郎,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岳飞停下脚步,严肃的对岳翻说道,岳翻只是笑笑,摆摆手,说道:“就当我是胡乱说的,出我之口,入兄长之耳,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兄长,若是你真的遇到这种事情,你该如何处置?” 岳飞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开口道:“自然是不奉诏,再上奏给官家,据理力争。” 什么? 岳翻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不由得开口道:“兄长,你……” 岳飞看着岳翻,似乎很平常的开口道:“难道不是吗?屠城之举,就算是举城附贼,也不该有,自古以来,屠城的才是贼人,官家身为皇帝,怎可行此不义之举?若是真有那一日,为兄就算是拼了这颗脑袋,也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六郎,我等从军征战,非是为了官家一人,更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从军之人,上不能报国恩,下不能护百姓,那还有什么意义? 为兄知道你觉得为兄颇为莽撞,但是这种事情,在为兄心里,算不得莽撞,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官家什么事情都能做对,还要我等做什么?虽然为兄可能不会立刻就去做这些事情,但是早晚,无论如何,为兄都会去做,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行的正站的直,但求无愧于心即可!六郎,为兄去也!” 岳飞翻身上马,打马离开了岳翻的视线。 七十四然后,林冲赶到了 岳飞离开之后的那个晚上,岳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天里,岳飞所说的那些话,岳翻其实并不多么认同,虽然他如今不再恐惧漫无边际的死亡威胁,可是他依然没有多大的动力,起始点和出发点,还是一致的,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帮助别人。乐—文 如果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还如何去帮助别人?而岳飞就不同了,岳翻觉得,现在的岳飞,乃是不惜一切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那一类人,在岳飞心里,道义最大,跟着向老学究读书的那段时间,岳飞别的没有学会,倒是把最基础的儒家纲常伦理给学了一遍,看起来还深有感触。 岳飞想要做到至死无愧,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君父,无愧于自己,可是自从人类出现并掌握文明开始,又有几人,敢说自己至死无愧?一个人,要做到至死无愧,是多么不容易? 可是即使如此,岳翻依然不赞同岳飞的举动,虽然从岳飞的话里面,岳翻感受到了岳飞绝对不是一个普遍印象中的愚忠之人,否则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保护一城百姓而抗拒皇帝诏令,但是,他为什么还会班师,最后还那样死掉了呢?看来,另一个时空中的岳飞之死,自己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内幕在里面。 带着这样的疑问,一直到下半夜,岳翻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等到第二日天已大亮,岳翻才醒过来,洗漱之后,吃了早饭,吃完早饭,整理一番,岳翻就来到了张英的军帐,打算和他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进军计划,不过走到帐前,岳翻突然看到了几匹明显不该属于皇城禁军的高大战马,还有几名明显不同于周边禁军士兵的士兵。 战马,是非常神骏高大的战马,士兵,带着剽悍的气息,肤色黝黑,身体结实,一眼就看得出精锐善战的程度,这样的士兵,很明显不是温香软玉的大宋腹地可以诞生的,唯一可以诞生并且拥有这些士兵的地方,只有一处——西北。 岳翻笑了,林冲来了。 果然,一进帐篷,岳翻就看到了张英正满脸笑容,握着一员大将的手,不停的说着什么,那员大将,身材高大,穿着威风凛凛的战袍,挺立于地上,就像是一棵老松扎了根,和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禁军军官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毫无疑问,不是林冲,还能是谁呢? 一别五年,当初那个东京城八十万禁军的棍棒教头已经变成了种家军头号猛将,也是西军里面赫赫有名的,能和熙河军主将姚古并称西北二庭柱的超级战将,大宋朝熠熠生辉的军事之星,从军五年,大小征战一百余次,百战百胜,未尝有一败,麾下士卒从三十人骑兵开始,到了如今的三千精骑,乃是除了姚古的熙河军之外,大宋朝最强悍的一支成建制骑兵。 林冲的传奇就是从他抵达西北那一天开始的,种师中很看好林冲,看着他武艺强悍,更有兵略,所以有意着重培养他,让他带领骑兵战斗,五年来,林冲没有辜负过种师中的任何一次期望,最艰难最惊悚的一次,就是西军战败,林冲为了执行焚烧西夏军粮草、迫使他们撤军的任务,带着三百骑兵陷入敌军重重围困,血战三天三夜,居然带着二百多骑兵回来了。 那一次,他们当真是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种师道和种师中本来都绝望了,结果正在撤军之际,林冲率军归队,还带来了成功焚烧西夏军粮草,迫使西夏军不得不撤军,无法追击西军的好消息,林冲以一己之力挽回了败局,至少让西军的主力得以保全,童贯大喜,拨了一千马军给林冲指挥,种师中给林冲拨了五百马军,林冲从此一飞冲天,开始走上人生辉煌之路。 经过数年血战,林冲麾下军队越来越精锐善战,三千军队也不知换了几茬儿,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不仅是种师中的最强杀手锏,更是童贯手中的王牌,后来岳翻听说,童贯这一次本来是不愿意把林冲送来江南的,但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不得不这样做,临走之前,童贯还嘱咐林冲,一定要保证马军主力,等你回来,再给你拨两千马军,给你五千马军指挥! 五千马军,从赵光义雍熙惨败和赵恒澶渊大战之后,大宋朝就没有那么大编制的马队了,产马区域尽皆丢失,大宋朝在这一点上先天不足,不是人力可以弥补的,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手段获取战马,但是始终成不了大编制,外族卖给大宋的公马都是阉割过的公马,只能一次性骑乘,并不能扩大养马数量,除了熙河军拥有强大的马队,其余诸路军马都没有这样强大的马队。 对于这件事情,种师道和种师中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林冲是他们带出来的将领,林冲的辉煌,他们脸上更有光;忧的是林冲一旦成为了西军最大马队的统制,那么林冲就会一跃成为大宋朝最强大马军的指挥将领,大宋第一骑将,那个时候。林冲还会归属他们种家军指挥吗?童贯速来喜爱骁勇善战的林冲,趁此机会让林冲独自成一军,成为他童贯的亲信,那种家军可就“损失惨重”了。 种家军的老对头姚家军素来以强大的马队和野战能力闻名,一直都和种家军相互竞争,种家军短于马队,一直都比不上姚家熙河军的野战实力,而林冲的出现则为种家军补齐了最大的短板,有了林冲的种家军才是长了翅膀的老虎,可以在野外和任何敌人交锋,只要有林冲,种师道和种师中都有这个信心。 林冲,他真的做到了自己所希望做到的,他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林冲在参加西军的第三年就有了孩子,林娘子张若贞终于为林冲诞下了一儿一女,儿取名林骁,女取名林娇,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和他要做全军都统制一样开心。 岳翻再一次见到了林冲,见到了如今已经成为着名大将的林冲,当初的林冲,虽然面带豪气,但是眼眸之中总有一丝深沉的忧郁,这一点,岳翻一看就看出来了,而如今,那丝忧郁已经没有了,林冲的眼眸中只有明亮的战火,岳翻通过岳家庄的大火浴火重生,林冲也通过战火浴火重生,现在的林冲,是当之无愧的超级战将,假以时日,可与曹玮狄青比肩,而如今林冲的战功已经不在任何一名西军大将之下,所欠缺者,就是独自指挥一场真正的战役。 原本,在西军,林冲还排不上资格,但是在这里,岳翻可以说服张英给林冲一支人马,让林冲单独指挥一个方面,宋代防备武人,不让武人单独指挥战役,除了狄青指挥过一次以外,林冲虽然不能负责全局,但是岳翻相信,一个战场,林冲绝对可以胜任,他不仅仅是勇猛,更是军事家! 岳翻还打算这一次趁这机会,和林冲商量一下步军对抗马军的事情,这一点,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会非常有作用,如果可以的话,岳翻在对上金军的骑兵的时候,会更有信心。 “师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岳翻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和林冲慢慢诉说到了嘴边,却只有短短的十个字,这却也够了,和林冲的深厚情谊,岳翻相信不用话语也可以说明白就是了。 林冲很明显的听懂了岳翻的思念,笑着走上前,挺立在岳翻身前,说道:“六郎,你长大了,也勇敢了,师尊在天之灵,看到你现在的这幅模样,一定会欣慰的,师兄也很欣慰,能够看到今日的你,能在军营里看到你,六郎,你做的很好。” 岳翻笑着点头:“这还不够,我们师兄弟一同破贼,为国出力,这才是真正的能让师尊在天之灵欣慰。” 林冲握住了岳翻的手:“方才张帅说,这一次之所以朝廷下令师兄带兵前来,都是你出的主意?” 岳翻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张英,点点头,说道:“禁军的战力,师兄再明白不过了,用这种事情来麻烦师兄,到也是无奈之举,只要有师兄的三千马军助阵,我便有八成胜算可以荡平方腊贼军,生擒方腊,为师兄再添一大战功!” 七十五林冲说,他有一个计策 林冲并没有大喜,很沉稳,这么多年来,林冲变了很多,也有很多没有变的地方,而岳翻最高兴的,就是林冲的沉稳一直没有变,也就是因为这份沉稳,林冲才不仅仅是个将才,更是一个帅才!按照岳翻的想法,他这两位师兄,卢俊义和林冲,都可以做为帅才统率全军征战才对! “方腊之军蜂起,响应者百万之众,如今虽然略有减少,但是实力犹存,更据有数州之地,六郎为何说,自己就有八成胜算?方腊军至少有三十万众,而如今,朝廷之兵,呵呵,按照师兄的推测,张帅,怕是不足三万吧?” 张英苦笑连连,开口道:“平之(种师中为林冲取的表字)懂我,平之懂我啊,不足三万的兵马,还是东拼西凑的,我这里尚且如此,嵇仲(张叔夜表字)那里就更加捉襟见肘,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进攻,此时此刻,我是真的山穷水尽,若无平之三千马军,这场仗,没法儿打啊!” 林冲微微的“哼”了一声:“那一群贪腐之辈,不仅毁了禁军,还想毁了西军,他们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哼!待得这次回去,定要将他们的爪子剁掉,以泄心头之恨!张帅不用担忧,此次林冲前来,不仅仅只带了马队,还带了火器,虽然威力不大,但声响甚巨,方腊贼军井底之蛙,不知晓此物可怕。 来的路上,我已思考一计策,方腊军乃乌合之众,无军纪,无组织,皆靠一股锐气强撑至今,我等若要对付他们,就定要挫其锐气,尤其是方腊军主力的锐气,定要挫之!我等可以润州为诱饵,诱使方腊贼军乃至于方腊本人率军前来,我闻之润州此时被为,监军谭稹困守之,我等放出消息,张帅要领十五万大军来解润州之围,尽起全军之力,如此,方腊问此消息,定然会帅主力北上润州,欲寻找我军主力,决一死战。 我等也就当真以主力前往,在润州城布下埋伏,以全军为诱饵,我率三千骑军在外围埋伏,大战一旦打响,张帅要率军坚守片刻,我就能以火器破敌,骑军猛冲,我麾下三千骑军,在十万党项贼人中来去自如,又岂是方腊军可以比拟?如此,里应外合,大破方腊主力,一路追杀,不给其喘息之机,方腊无马队,军队无组织,定一溃千里!我以马军追击之,定生擒方腊献于张帅帐外!” 林冲一番话说完,张英和岳翻对视一眼,也就明白了林冲这个计策的关键点所在,其一,林冲马队可以冲破方腊主力大军的组织,击溃之,其二,作为诱饵的“禁军主力”必须在林冲以火器击溃方腊军之前,撑住!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冲整个战略计划的核心,以全军为诱饵,甚至是以张英和张叔夜还有他岳翻岳飞等人一起做诱饵,赌的就是大家伙儿的命,要是成了,一战定乾坤,大家都会立下天大的功劳,要是不成,大家都会完蛋,会成为方腊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岳翻对方腊没有好感,这厮被很多人美化为农民起义军领袖,率领劳苦大众反抗腐朽的宋王朝的统治,劳苦大众不错,腐朽的宋王朝也不错,可方腊这厮没给宋王朝的达官贵人们带来什么损失,反倒把劳苦大众害的苦不堪言,“戕民二百万”,这是方腊起义的一大“功绩”,可怜的劳苦大众啊,被宋王朝敲骨吸髓,又被方腊干脆利落的取了性命。 方腊完蛋之后,又被童贯的西军还有朝廷禁军再次敲诈了一番,方腊起义,把劳苦大众的痛苦平白无故的增加了三倍;不过比较起来,宋王朝要的是钱,方腊要的是命,比起来,是不是宋王朝稍微好一些,半斤九两? 来不及思考这些事情,迫在眉睫的战略计划需要张英和岳翻去思索,张英考虑的不是自己的性命,他是真的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考虑自己麾下的禁军是否可以承担起拖延时间的重任,他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因为在张英看来,不成功,便成仁,那就是最好的归宿。 战败了,就死,战胜了,就活,干脆利落,没有第三条路。 岳翻思考的就多一些,岳飞和岳翻两兄弟都在军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考虑岳翻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岳爸爸和岳妈妈,还有岳飞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儿子岳云,要是考虑自己的话,林冲这个计策实在是冒险之至,不仅把自己置于死地,也把大家都置于死地,不成功,就真的要死了,一方是三万人不到的乌合之众对抗极有可能超过十五万人的乌合之众,要拖延时间,另一方是三千人的精锐强悍之军对抗十五万的乌合之众,双方任何一方出了岔子,掉了链子,那么这场战役的结果都是惨兮兮。 林冲要用三千骑兵从外围冲杀方腊的超过十五万人的集团军主力,张英也要用不足三万人的禁军厢军联合军对抗方腊的十五万人超大集团军,一个往外打,一个往里打,所谓里应外合,其实就是里面和外面都把自己置于死地,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中华兵法里面最精粹,也是最惊险的准则。 其实两方面任意一方面的实际情况做一点改变,岳翻都会更有信心,比如进军增加到五万,或者七万,林冲的马队增加到一万,或者一万三,那都能促使岳翻更加相信这件事情可以办成,原本岳翻也定了一个策略,有八成胜算,只不过要消耗更多的时间,而林冲开出了一个二成胜算的战略计划,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可以决定胜负。 这种情况下,该如何选择呢? 岳翻看了看张英,张英也看了看岳翻,良久,张英开口道:“六郎,你是如何看待的?这个策略,你觉得可行还是不可行呢?” 岳翻看了看林冲那略微期待的眼神,开口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策划,不过和师兄的策划比起来,就有些差别,我的想法是,步步为营,以优势装备和火器,一步步的迫使方腊叛军后撤,然后使用反间计,让方腊自毁长城,以师兄的三千铁骑作为主力,奇袭、破袭方腊主力,不断取得小胜,趁这机会,向朝廷讨要更多的军队,或者联合更多的厢军,至少建立一支五万人的可战之兵,最后与方腊决战。 师兄的计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兵行险招,以命博命,胜了就是大胜,方腊没有反扑的机会,败了就是全军覆没,我等一个也别想逃出去,如此算来,最多三成胜算,而我的计策比较缓慢,耗时长,不过我以为效果还是可以的,并且较为安全,把握也比较大,八成胜算,现在,九成。” 岳翻说完之后,看了看林冲,林冲不太赞同岳翻的添油战术,开口道:“那样虽然可以战胜,但是损耗太大,现如今,每过一天,江南百姓就要多遭受一天的战火殃及,早日平定叛乱,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才是最重要的,张帅,末将还是坚持一战而定胜负!” 岳翻没有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张英到底要听谁的,或者说他自己究竟是如何决定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步步为营添砖加瓦,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才是主帅,有最终决定权。 良久,张英终于开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等男儿,本就该将自己的性命抛到一边,陛下夺情起复本帅,真是对本帅莫大的信任,本帅若是不能荡平方腊,还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那么不仅愧对陛下,更愧对黎明苍生,早日结束战乱,平定江南,才是最重要的,与之相比,性命不值一提,本帅决定,采用林冲将军的计策,置之死地而后生!” 七十六为什么,他们执迷于青史留名 对张英来说,对岳飞来说,对林冲来说,性命并不是他们所追求的,或者说,性命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两年前的岳翻把性命放在第一位,而现在,也还是第一位,只不过当初的性命是自己的性命,而现在的性命,是他所在乎,他所关心的人的性命。 张英,岳飞,林冲,他们都是可以为了心中理想和信念而牺牲生命,把名誉看的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人,在他们心中,性命只是他们实现人生价值的垫脚石而已,或许在死亡关头他们会害怕,那也只是身为一个人的本性,他们的心,他们的灵魂,早已超越了人性的懦弱,强大而高尚的灵魂,铸就了不朽的传奇。 所以,他们愿意为了国家而死,为了那位徽宗皇帝而死,为了他们心中的那个信念而死,这是他们的理想,他们的抱负,他们一定会死!中国,从来就不缺少这样的英雄,每当国难之际,总有英雄人物舍生取义,为后人留下不朽的诗篇。 汉之卫霍苏武,晋之嵇绍祖逖,唐之张巡颜杲卿,宋之李若水文天祥,明之李定国史可法,民国之张自忠,他们,还有千千万万为民族自由而奋斗的人们,是真真切切,毫无疑问的民族脊梁,华夏之魂,正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有今人的存在。 而岳翻,并不认同忠君爱国的思想,至少他不会为了宋而死,他可以为了宋出些力气,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也会为那些英雄人物慷慨赴死的精神所感动,被触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会希望自己也可以死得那么壮烈,死的那么英武,可是涉及到岳翻无法处理的大事情的时候,他依旧不会为此付出性命。 这是他和张英这种人最大的区别所在,可以战斗,但不会死斗。 所以,岳翻并不认同林冲的战斗计划,认为这是冒险,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以至于岳翻都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林冲和张英的大心脏,对这种人来说,和他们说性命,就是在侮辱他们,包括岳飞,从江宁府召集厢军回来,见到林冲,知道了战斗计划,居然兴奋地满脸通红,目露凶光,岳翻真的是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执迷于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多么美好的词汇,多么虚假的欺骗,死了人,受了罪,只在史书上轻飘飘写上几笔,那就够了,这就是所谓青史留名,岳翻极度鄙视这个词语,帝王将相为了一己私欲,驱使着忠义之士为自己而死,完了给他们列个传,美化一下,留名于史,让后人知道这个心甘情愿被卖了还在给帝王将相数钱的笨蛋是多么的英勇无畏。 升斗小民就该有升斗小民的活法,你一个小角色去参与那些人类精英的破事儿,你不死谁死?青史留名,那又如何?又能有几个人记住你?宗泽,王彦,李彦仙,吴玠,张叔夜,李若水,这些在两宋之交的风云动荡中坚持气节和灵魂的所谓青史留名的人,到现在又有几个人记得?说出他们的名字,大家肯定都在明星堆儿里面找这些名字的对应人,找不到就会询问一句他们是那个明星? 你们都是为了什么?连命都不要? 话虽如此,岳翻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真的去死?无论是岳飞还是张英还是林冲,都是岳翻所关心在乎的人,这些人要是出了事情,岳翻自己也会痛不欲生,无论如何,难道自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岳翻自问做不到。 策略决定好了,接下里就是具体策略,张英仔细询问了宿将林冲,询问自己临时派人接管军队,打散军队原有编制的做法是否正确,林冲看了一下他所备选的那些军官人选,不由得大为震惊,不曾想到,自己这两个小师弟的手下,还有如此人才! 不说岳飞的那十个弟兄,个个都是武艺好手,岳翻手下的这十四个护卫也是人才,尤其是那个叫做刘盖的人,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一看就是豪杰之士,林冲当场就劝说刘盖,其实也就是晁盖,还有其余十几个人,一起加入西军,随着他鏖战西北,争一个功名利禄,封妻荫子。 直到林冲看到岳翻不停的翻着白眼儿,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要抢夺师弟的护卫,林冲不好意思的放过了面色尴尬的晁盖和其余诸人,但是他并没有死心,分配完任务,安排他们去接管底下军队之后,还是追着岳翻不停的劝说让这些护卫去参加西军,到他的手下来,不出几年,又会是一群猛将,那样的话,西军自从五路伐夏战败之后的人才缺失就可以得到补全了。 他还劝说岳翻和岳飞干脆一起来西军,他林冲已经在西军打下了偌大的名声,只要岳飞和岳翻过来,起步起码是军官!老种和小种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待遇,待遇杠杠的! 岳翻只能暂时把林冲当做瘟神来对待,不理不睬,岳飞倒是很向往似的,在林冲的巧舌如簧之下,岳飞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飞到西北和西夏人死战,赢得生前身后名,青史留名,啊,那简直太美好了,不是吗? 岳翻无可奈何的看着一脸狂热之色的岳飞,他没有办法让满脑子忠君报国的岳飞和自己一样冷静,或者说如果岳飞和自己一样,那么他还会是岳飞吗?岳翻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看着,一直看到张英下令全军出征,才停止。 宣和三年二月十一,平叛主帅张英和副帅张叔夜率东拼西凑的可战之兵三万,号称十五万,南下润州,打出解救监军谭稹的旗号,并且给方腊送去战书,要求与方腊在润州城决一死战!质问方腊敢不敢和他们决一死战,如果不敢,趁早投降,否则,朝廷大军杀过来,叫他们不片甲不留! 书信被顺利送到了方腊的手中,方腊看过书信,仰天大笑,随即召集了麾下大将,石宝、王寅、司行方、邓元觉、厉天闰、方七佛等人,当着这些大将的面,笑道:“宋军主帅张英派人给我送信来了,说,他带着十五万大军来讨伐我,约我在润州城决一死战,问我敢不敢,要是不敢,就快点投降,还能得个官职,要是不投降,就将我们斩尽杀绝!” 此话一出,大将们纷纷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得意特别开心,方腊更是仰天大笑,一边笑一边把书信给撕了,然后坐下来,提笔开始写着些什么东西,写完以后,折了一下,放入信封中,拿着站了起来,对送信的宋使说道:“这封信你帮我带回去,交给你们的主帅,哦,你这样回去不方便,我帮你一下吧!” 宋使很诧异的看着方腊,方腊冷冷一笑:“推下去,斩首,把信件缝到他的尸体上,用船只运回去!让那什么张英知道,这就是他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腊的大笑带动了麾下将士的大笑,大家都笑的很开心,然后准备作战去了,只有石宝一人没有笑,反而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深深思索一下,就在大家都走了之后,折回来寻找方腊。 七十七于是,石宝也做好了准备 营帐中的方腊正准备离开,却见到石宝去而复返,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便询问道:“爱卿为何去而复返?有何要事要说?但说无妨。 石宝行了一礼,对方腊开口道:“陛下,末将总觉得这件事情略有蹊跷,宋军主帅为何会约我等在润州城决战?润州城如今被郑清等人率兵七万围攻,岌岌可危,不日即可攻下,他们还要约我们去润州城,就不怕我等尽起五十万大军去收拾他们?他们最多也就十五万人,我军则有大军五十万,约我们决战,有恃无恐,甚至有激将之嫌疑,恐怕是有备而来。” 方腊细细一寻思,也觉得有些问题在里面,于是询问道:“爱卿以为,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润州城有什么地方可以被他们设下圈套?郑清已经率兵七万包围润州,那谭稹只有几千残兵败将,眼看着润州就不保了,这个时候,宋军是想做什么?” 石宝摇头:“末将暂时还不知道,但是,这肯定不太对劲,我等切不可轻举妄动,敢问陛下,宋军统帅是为何人?” 方腊冷笑一声:“名唤张英,宋皇一贯不是用文人统兵,就是用阉人统兵,荒天下之大谬!估计这人不是酸腐文人,就是阉割的阉人,就和那谭稹是一样的,软蛋废物一个,这个张英,到有些胆气,估计是个文人,初次统兵,想要来一个开门红,哼!我岂能让他得逞?!他要战,我等便战,难道我五十万大军还就怕了他十五万军队不成?宋庭禁军,乌合之众!” 石宝开口道:“即使如此,我等也不能懈怠,陛下,我军虽有五十万,但是掌控之地不过数州,而宋庭手握天下数百州军府,打完一支军队,还有一支军队,他们拖得起,咱们拖不起,必须要速战速决,攻略江南,与宋庭划江而治,隔江对峙,联络辽与西夏,夹击宋庭,宋军必败,我等就可以渡江北上,抢占领土人口,至于辽人和夏人,大可以金钱买通,让他们回去,如果不回,那就与他们决一死战,宋庭办不到的事情,我们来办!” 方腊不停地点头,听完石宝的话,仰天大笑:“我有石卿,何惧宋庭!何惧天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爱卿,这一仗打完,便给你封侯,等到攻略江南,封你为王!一字并肩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腊大笑着离去,留下石宝站在原地,面色一开始是激动且感激,方腊一走,就立刻变为了愁云惨淡,心中微微叹息,自己自幼通读史书兵书,胸有抱负,只是看不惯宋庭横征暴敛,这才加入了方腊的军队,原以为方腊是柴荣,结果发现不是,退一步,也该是赵匡胤,结果仍然不是,那赵光义总行了吧?结果还不是! 宋庭禁军是乌合之众,可他们还有强悍的西军啊,据说近些年西军里面出了一位超级猛将,名唤林冲,一个人就敢带着三百人横行在夏国大军中,杀得血流成河,自己还得以保全,要是那支军队过来了,方腊,你真的以为我们的军队就不是乌合之众,能比夏军更加强悍? 方腊,绝非能成大事之人,自己当初是看走了眼了,可是,一听宋皇废除了花石纲,正准备退隐山林避祸的时候,方腊称帝了,给自己封了一个大大的官儿,石宝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江南大地,说不定宋庭也该知道了,方腊麾下第一能征善战之将,就是他石宝,如今,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了,宋庭大军来战,自己必然是首当其冲,想要避祸,又从何说起呢? 话说回来,自己死掉也就算了,可是自己那年仅三岁的儿子和美丽的娇妻,还有家中老父老母,该如何是好?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不能保证家人的安全,自己实在是失败到了极点,当初自己和家人说起要造反的时候,家人很冷静,没有反对自己,而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和他们说,不想继续造反,想做顺民呢? 没有退路了,只能拼死一战,保全方腊,就算不能战胜宋庭,只要方腊不死,自己就是安全的,方腊要是完了,失去顾忌的宋庭必将大开杀戒,那个时候他们的怒火,自己一家人是绝对承担不起的,也没有那个心理准备去承担。 这却如何是好呢? 石宝深深叹息一声,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还能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方腊的命令就下来了,出乎石宝的预料,方腊没有亲自前去,也没有派自己率军前进,进击宋庭,而是派出了方七佛这个二流角色率兵八万支援围攻润州的郑清郑魔王,本部着名的大将一个都没有动,包括他石宝在内,各自有各自攻略州府的任务,各自带着本部军马就要出发攻略土地,似乎并不去打理睬那个宋军统帅的挑衅。 方腊打的是什么主意? 石宝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了,不过转念一想,石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方腊是想这样做,一举把宋军全歼在润州,然后乘机北伐!这样啊……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也说不定,方腊不是立业之主,但是征战沙场,或许还有两把刷子,只要把宋庭的这只军队给吃掉,必然可以获得大量江南领土,这样,或许还可以争取时间。 方腊不是什么立业之人,但是他的二儿子,却是个不错的孩子,石宝看得出来,那个孩子眼中的东西,和当初刚刚起事的时候的方腊,是一模一样的,而现在,方腊失去的那个东西,这个孩子却全盘继承了,只有这个孩子,才是自己最大的希望,等稳定了局面,就稍微施展一些小小计谋,让这个孩子继承方腊就可以了。 至于方腊……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一字并肩王?呵呵呵,功高震主之辈,可有好下场?不是每个人都是郭子仪!我石宝自认不是郭子仪,你方腊也不是唐肃宗,既然你不把我当做郭子仪,却要我去做郭子仪的事情,那么结果,和你的想法,还用得着我去猜测吗? 我不是太聪明,可你也不是太聪明,别在明白人面前玩弄小聪明,方腊,你的小心思,我猜的透!飞鸟还没有尽,就要把良弓藏起来了?狡兔还没有死,就要把走狗烹杀了?你不觉得你的步伐迈得有些大,有些远吗?方腊! 你的确有一点比宋皇好,不安排监军,把军队完全交给了统兵大将,呵呵呵,这样的确利于作战啊!宋廷之所以屡战屡败,多亏了他们对武将的不信任,可是,方腊,你别忘了,宋庭的开国之主赵匡胤,他本身就是个武将出身啊! 武将自然最懂武将!他为什么这样做!方腊!你不明白吗?!!! 七十八火器,对付骑兵的方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岳翻总是不介意以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每一个人的心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因为他深刻的明白,这个世界,是以负能量为主,正能量为辅的世界,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必须要不惜以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绝大多数人,因为你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非亲非故的。 而岳翻觉得自己目前还是很幸运的,因为自己身处于一群自己可以信任的人的军队里面,有张英,有林冲,有岳飞,还有那个自来熟,一见面就拉着岳翻讨教青玉案的张叔夜。 张叔夜倒是给了岳翻不一样的感受,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很有胆略的文官,文官中的武将,不过现在发现,他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典型的文人,**型的文官,他热爱文学艺术,也热爱治理民众的技术,更热爱兵法,常年手不释卷——《孙子兵法》、《韩非子》是他最不愿意放弃的两本书。 这个大宋朝的时代,兵书和法家书籍可是不被儒家文人们所喜爱的东西,据说宋神宗曾经就《韩非子》向一个文官讨教,这个文官立刻就变了脸色,似乎非常不爽,不愿意皇帝看这些法家书籍,认为皇帝只要读圣贤书就好了,而张叔夜作为一个很有名望的文人,居然会喜欢这些书籍,还真让岳翻觉得特别。 张叔夜倒是觉得岳翻小小年纪文武双全,文能写出一笔好字,写得一手好词,武能绞杀叛逆,恢复朗朗乾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在大军行进的间隙,张叔夜整天拉着岳翻讨论诗词歌赋还有经义,甚至还包括书法和绘画技巧,然后岳翻才得知,他的那一副《蓦然回首图》被徽宗皇帝收藏了,然后岳翻的作品顿时身价翻天。 在岳翻不经意之间,自己似乎已经坐拥金山银山了,难怪岳翻觉得在出发之前,岳家庄子上似乎多了不少陌生人,眼神还怪怪的,为此,岳翻还特意嘱咐宋江注意这些人,严防死守,千万不要被这些人重演风雪之夜的悲剧。 敢情他们是想来像自己购买字画的? 岳翻还听说自己的仿颜真卿书体被徽宗皇帝大加赞赏,觉得这笔字体非常雄浑有劲,一看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才能写出的字,很有颜真卿的风范,岳体字也就被传扬开来,岳翻记得自己之前有意无意放出去的字画作品只有七幅,现在七幅都有了主人,三幅落入徽宗皇帝之手,四幅落入当朝大臣之手,然后又有两个大臣为了讨好徽宗皇帝而把自己的字画献给了徽宗皇帝。 有价无市,这就是岳翻的字画在开封府的现状,徽宗皇帝为了获得岳翻的字画甚至不惜以官职交换,于是才有两个大臣献上岳翻字画的举动,而民间更是如此,对岳翻的字画追求到了一个程度。 岳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字画居然如此牛逼,居然如此抢手,虽然知道这是因为徽宗皇帝个人的喜好和皇帝的权力所导致,皇帝喜欢什么,就会有人追求什么,花石纲就是这样来的,岳翻并不反对徽宗皇帝迷恋自己的字画,那对自己很有好处,不过看来以后可要小心一点,这种东西,流出去的越少,价格就越珍贵,自己那一屋子的书稿和画稿可就要随时随地的付之一炬了,否则,自己的字画就不值钱了。 不是正好缺钱吗?很好,卖字画赚钱吧!乘着这几年,把字画都卖出天价,金兵南侵之后,自己也就富可敌国了。 皇帝要的东西,还怕没有人愿意买?徽宗皇帝愿意怎么弄是他的事情,岳翻并不在意什么卖官鬻爵和士大夫的操守之类的,北宋的士大夫们要是真的有操守,就不会只有张叔夜和李若水二人为北宋殉国,南宋也就不会只有那屈指可数的几个文人为它殉国。 一个国家,不管对文人太好,打压武人,还是对武人太好,打压文人,岳翻都很反对,前者会造成宋代的积贫积弱局面,后者会带来五代十国的军阀混战局面,这都是不可取的,文武相辅相成,这才是国家的长存之道,唐代走了一个极端,宋代走了另一个极端。 应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岳翻觉得是不用去考虑的,至少二十年之内不用考虑了,未来的二十年,金兵数次南下,南宋小朝廷风雨飘摇,哪里还有心思维系纲常伦理?不乱套就是极好的了,未来的二十年,对文人来说是灾难,对武人来说却是南北宋交替之际一个绝无仅有的黄金时期。 可惜,这个黄金时期,也就是汉民族灾难空前糟糕的时候,岳翻听过一句话,也不知道说的对或不对,军人最活跃的时候,也就是国家最危难的时候,而军人被人看作废物的时候,国家反而太平了,古代的国家,似乎都是如此,军队强悍,国家却是混乱的。 岳翻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当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岳翻现在的时间全部都用来应付张叔夜的疯狂求知欲还有策划对抗方腊的军队,方腊的军队对上林冲的剽悍骑兵自然是乌合之众,但是,林冲的剽悍骑兵只有三千,而方腊军,目前所知,十五万! 岳翻估计,方腊的总兵力应该在五十万左右,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测,按照宋代江南人口数量和方腊起事的地区,以及宋代被压迫人们的反抗程度,就不难看出,一次性全歼宋浙江兵马五千人,连着击破江南宋厢军十万人,即使厢军再烂,方腊的起义农民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一定是靠着人数取得的胜利。 岳翻并不认为张英一路整编而来的三万军队有什么效果,但是把其他的男女老幼和残疾军人留在江宁府看管,只带着三万青壮兵马战斗,其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绝对比那看起来的十五万人要好得多,加上林冲那三千带着火器的铁骑,岳翻稍微有些信心。 这个时期大宋的火器的确还是有些效果的,岳翻看了看林冲所掌握的火器,原本是不可以看得,但是林冲小小的违纪了一下,给岳翻看了一下霹雳火球之类的火器,还有一桶一桶的火药,岳翻的江南女侠就是化学系高材生,对于这种很原始的**,了如指掌,曾经在学姐最凶猛的时候进入病娇状态,要自己配置对付学姐,被大惊失色的岳翻以怀中抱妹杀和摸头杀解决,挽回了惨剧的发生。 别小看病娇的女人。 岳翻后来还专门做了些研究,他发现,宋军如今使用的火药还是很原始的火药,这种火药就算被金人和西夏人掌握了,岳翻也不怕,因为火器如今还处于非常原始的阶段,岳翻并不担忧金人和西夏人能在火药的发展上比他更厉害,就如同金人和蒙古人永远无法在弓箭上打败宋军,神臂弓的威力实在是高。 而宋军在骑兵上的劣势,不是一支岳家军可以弥补的,若要对抗骑兵,在没有强大骑兵的情况下,火器,就是不二之选! 七十九张叔夜很欣赏岳翻 岳翻把主意打到了公孙胜这个二道士身上,他是道士,可以得到很多很多自己不一定的得到的东西,而只要有这些东西,岳翻就有底气制造出足够数量的火药,只要火药在手,火器就在手,虽然这个时候的火器并不能真正打败骑兵,但是只要有一点点效果,就可以为岳翻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如果没有马,那就用火药吧,动物对火焰的天生恐惧是无法避免的,马也是动物,再强悍的动物,也怕火,作为火最强大的表现方式,火药是最强大的对付动物的武器。 岳翻很愿意相信,有了强大的火药和火器,金军并不难以对付,有了一个方向和目标,岳翻就稍微有了些底气,正好也试试宋代火器的威力,在对付方腊军队的时候,可以做一个很好的测试,不过张英和张叔夜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忽略了火药武器的存在,似乎只在意林冲的三千铁骑,而忘掉了林冲三千铁骑可以成事的最大依仗。 火药的震慑。 张叔夜的理论水平很高,而岳翻被张英和向老学究磨练出来的经义水平也绝不在话下,这就是岳翻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底气所在,有了这种底气,对张叔夜的问题他也有了回答的办法和方式,张叔夜最初也怀着文人相轻的想法来试探岳翻,可是试探着试探着,却没有效果,岳翻的经义水准也给了张叔夜极大的震撼。 他分明就是一个正规科班出身的士子,可是天纵奇才,诗词绘画和书法都是上上之选,甚至在兵法上都很有造诣,张叔夜甚至觉得岳翻的经义水准不在自己之下,张叔夜自己也是正规科班出身,考取进士获取了官位,从此平步青云,而岳翻,经义的水平如此之高,真不愧是名扬四海的好男儿。 正如同韩琦所说的,张叔夜也认同,张叔夜同样认为东华门外唱名的才是好男儿,而战场上打出来的不过是武夫而已,但是呢,具备相当兵法水平的文人就很了不起了,是张叔夜最欣赏的一种人,他很看不起文人圈子里面现在充斥着的浮华之风,他甚至认为这是违背了圣人的本意,圣人明明说过君子六艺的,君子六艺里面,可就包含着射御之术,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骑射! 可是别说文人了,武人里面有有几个人可以做出完美的骑射之术呢?所以张叔夜认为现在的儒学已经步入歧途了,可叹的是,世人多浮华,都不去了解圣人的真意,这样子的读书人,还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己是圣人门徒? 像岳翻这样不仅经义优秀,还能办事的读书人才叫真正的圣人门徒,别忘了,圣人可是做过鲁国的大官,指导过军事行动的,虽然最终失败,可是圣人已经让鲁国繁荣了一阵子,这就是本事,现在的读书人,几个有这样的本事? 这也是张叔夜原先对岳翻不满意的地方,自己拼死拼活的干出政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得到了极大的民间赞誉,但是呢,岳翻仅仅做了几首诗词,就让自己扬名于大宋朝野内外,甚至让皇帝痴迷不已,张叔夜很不平衡,一个十五岁的黄口小儿,有什么本领,何德何能,能让皇帝如此偏爱? 现在张叔夜才明白,岳翻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天资,更是努力和勤奋,勤奋练武,努力读书,结庐居住数年不下山,如此苦功,孝义感动天下,才有今日,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奋斗往事,正是因为这些血与泪组成的往事,才让成功者获得了成功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坚强的心理。 岳翻年纪轻轻就丧失了爱妻,失去了师尊,遭逢大变,几乎死于贼寇之手,而如今仍然可以自己约束自己,努力读书,不去因为那次的事情而意志消沉,反而是愈挫愈勇,这样的人才,才是大宋朝真正需要的人才。 张叔夜打算打完这仗,就要上表向官家举荐这位小小少年郎,不一定要做大官,但是先做一个官员,积累经验,就像太宗皇帝磨练寇准,仁宗皇帝磨练王安石的旧事,当今陛下也要磨练岳翻,磨练十年,把他从十五岁磨练至二十五岁,那个时候,岳翻依旧年轻,那是他最大的本钱。 二十五岁的岳翻,进入中央,成为中央大员,张叔夜有理由相信,他将成为大宋历史上空前的一位人物,不知道他会是宰相还是大将,但是,张叔夜跟希望他走文人的道路,却是一位比范仲淹和韩琦更加厉害的文人中的武将。 那才是大宋文人最荣耀的时刻。 所以,岳翻啊,你要多加磨练啊! 张叔夜如此期盼着,期盼着,于是,大军就抵达了润州城不远的地方,张英一声令下,大军就在脚下停止前进,安营扎寨,虽然只有三万人,但是要按照十五万人的规模扎营,以确保可以震慑对手,如此大规模的营寨,就确定了一个人要做五个人的工作,这是一项大工程,而且,张英还吩咐他们在空着的没有人住的营帐里面放些东西,这就凭空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 那些被打散编制重新管理的禁军当惯了大爷兵,虽然之前被岳飞教训了一顿,但是他们终究是大爷兵,其中还有大宋所谓上四军里面的精锐之军捧日军的军士,这些大爷兵更加了不得,桀骜不驯不说,主将被抓走了,其他士兵都慌了,只有捧日军的军队集结起来,要找主帅讨个说法。 捧日军的来历不好说,牵扯到大宋立国时期的豪门贵族,就连很多文官名臣想要整治在开封府名声很不怎么样的捧日军,结果遭受了挫折,没办法,人家后台太硬了,搞不动!搞不动就不好弄了,弄不好的话还会伤了自己的地位,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对这些大爷兵动手了,这些大爷兵也就越来越骄横跋扈。 虽说禁军里面有不少以上欺下,瞒天过海的事情发生,但是,还真别说,这不属于捧日军,捧日军有自己的产业,有自己的传统,不屑于做那些欺压下级的事情,有着光荣传统和超强后台的捧日军是禁军最后的面皮。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那伙捧日军被分管过来的晁盖一个人撵着十个军官狠狠的暴打了一顿之后,消停了,到底还是军队,还有些军队的习气,愿意听从拳头大的人的指挥和命令,晁盖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为人非常大气,一开场就是一套拳法把整个捧日军打的晕头转向,然后确立了自己的威信,开始按照岳翻的吩咐,整理这数百过来镀金的捧日军。 因为捧日军来头最大,所以岳翻就推荐这些人里面能力最强的晁盖来收拾捧日军,其余的一批军队也按照各自能力的高低分排下去,二十四个岳氏护卫也就临时担任了基层军官的职位,这还算是大宋有史以来头一遭,张英的确有这个权力,却也要承担相对应的责任,万一打了败仗,这个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八十军队,比文官好对付 张英承担了极大的压力,把那么多军官治罪,还斩杀了十余个军官,这下子要是掌握不好,打了败仗,自己的这个集团可就真的全部要完蛋了,这一完蛋,可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张英派人去侦察了一下润州的情况,和他猜测的没什么两样,润州只剩下一座大城,其余的城池,包括大城的子城和辅城都被攻破了,只剩下一座主城,还在谭稹的手里,谭稹手中只有不到五千兵马还在固守城池,岌岌可危,方腊军统帅郑清郑魔王率兵八万围攻城池,已经攻城一月有余,城内即将粮绝,另据探报,方腊还派了另一员战将方七佛率军七万增援润州。 那七万兵马是在方腊收到了张英的战书,并且杀了宋使之后派来的,张英很悲愤,亲自为那位罹难的使节组织葬礼,哭泣道:“自古以来,皆有定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方腊狗贼,背信弃义,斩杀我使,丧尽天良,我张英再次发誓,定要手刃方腊,为使节报仇雪恨!” 然后,张英就挥军前进,赶在了方腊援军抵达之前抵达了预订战场,修筑了非常庞大的军营,暗地里还做了不少准备,拉开了架势,就等着和方腊的军队决一死战,然后,他派人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城中找到了困守的谭稹,告诉他,援军已经赶到,请谭监军再坚持一段时日,另外,若是大军与方腊军决战,还希望谭监军可以派兵出城助战。 张英不知道谭稹看到这封信之后是什么感受,不过岳翻大概是可以感受到的,到底还是个人,没有变态,所以张英此战只能胜利,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张英就没有活路了,要么胜利回去,要么战败而死,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宣和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宋平叛兵团和郑清方七佛兵团展开了第一次的接触试探战役,岳飞带着五百巡逻的相州兵和郑清方七佛手下的千余试探军在宋军大营东北部交战,岳飞勇不可当,五百相州兵训练有素,丝毫不显慌乱,在岳飞的指挥下,大破方腊军,斩首六百,生擒四百,全歼之,张英大喜,给岳飞记了一功。 宣和三年二月二十八日,就在方腊军战败之后的第二天,方腊军派出三千多军队对宋军西北大营展开夜袭,被早有准备的公孙胜和阮氏三雄联合埋伏,丢了一千多具尸体之后,方腊军败逃,阮小七挺枪上马一枪把方腊军统兵偏将、郑清胞弟郑秀刺下马,斩杀之,张英更加欣喜,给公孙胜和阮氏三雄都记下了一功。 宣和三年三月一日,接战的第三天,方腊军五千军队在一员统制官的率领下偷袭宋军粮道,这个事情早就被岳翻预料到了,献策给张英,张英大喜,下令派了晁盖刘唐张宪等一干猛将率军在一旁伏击,成功反袭击了这支五千多人的方腊军,斩其统制官,第三次打败了方腊军的主动试探进攻,方腊军三战皆败,光战死就战死了四千多人,被俘者甚众。 郑清和方七佛再不敢小瞧这支宋军的战斗力,这支宋军的战斗力似乎和他们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宋军都不一样,他们之前所遇到的宋军都是一触即溃,要门干脆就是投降,加入义军,打起宋军来比其他的义军还要狠,但是这支宋军实在是不太一样,装备精良就不说了,战斗起来似乎也比较勇猛,宋庭还有如此精良的军队吗? 他们的军队一开始的确是乌合之众,但是经过数月征战,攻城拔寨,实际战斗,积累经验和战斗力,早已今非昔比,郑清和方七佛都敢打包票说这支军队绝对可以战胜绝大部分的宋军,只要宋皇别把最精锐的西军派过来就好。 他们的探子没有得知西军大规模调动的消息,方腊和石宝据此判断宋军没有征调西军南下平叛,而是使用京城禁军,这一下方腊和石宝就放心多了,他们也不傻,也懂得情报利用,派出很多间谍和探子四处探听消息,甚至很多地方的驻军里面都有他们的内应,大军一到,里应外合,成功打败宋军n多次。 但是这一次,分明不是最精锐的西军,而禁军早已**不堪用,宋庭哪里来的强悍之军呢?方七佛不知道,郑魔王也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席卷了江东之后,发现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就算是宋庭的西军来了,也可以战胜他们,他们不用听文人和太监的节制,他们有自主权,而宋军没有。 不管什么时候,宋庭都是防内甚于防外的,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可是这支宋军的存在让他们感到意外和不安,三战三胜,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宋军可以达到的程度了。 方七佛和郑清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能在义军里面混到这样的定位,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的,所以他们在屡战屡败之后,就给方腊写信了,这个事情绝对不正常,需要报告给方腊,毕竟宋军也打出了十五万人的旗号,虽然可能在数目上有些差距,但是宋军的军营,郑清和方七佛几乎可以确定了,那至少也是十万人以上的规模。 而且三战三败,和宋军打了很久交道的方七佛和郑清都觉得有种莫名的担忧,必须要告知方腊,否则万一一个不好战败了,那罪过可就大了,义军只可能胜利,不可以失败,一旦失败,人心就散了。 就在信件专送的过程中,宣和三年的三月七日和三月十一日两天,义军又是两次战败了,第一次被岳飞率兵偷袭了粮道,斩杀三百多人,把一批珍贵的粮食给烧了,他们也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口粮,带了一批猪肉回去。 三月十一日,晁盖联合张宪和阮氏三雄,聚兵两千,夜袭义军东北军营,初次佯装战败退撤,一个小时之后,再次偷袭,义军猝不及防,晁盖率军纵火焚烧义军东北军营,造成大火,光是人头就砍了两千多个,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晁盖张宪和阮氏三雄再次立下大功,张英更是欣喜。 禁军的确战力孱弱,但是他们的身体素质足够好,这批岳家护卫和汤阴县最低等的弓手集团居然发挥了这样的力量,把这批禁军硬是带出了凶性和战斗力,张英又不吝赏赐,禁军的战斗力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前进着。 其实,张英不知到,澶渊大战的时候,禁军已经不堪大用,那个时候,一位已经被宋庭弃之不用的超级战将被紧急启用,短短的一段时间,就把禁军打上了他的烙印,然后,打败了辽军,射杀了萧达凛,禁军不是不能战斗,而是要看被谁带领着。 晁盖,刘唐,阮氏三雄,公孙胜,吴用,岳飞,张宪,这批人,哪一个是易与之辈? 汉人的精英,集中在这里,要是不能取胜,岳翻干脆自杀算了,也别在金军那里丢脸了,晁盖豪壮,刘唐勇武,阮氏三雄个个身怀绝技,公孙胜和吴用各有妙计,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方法掌控他们那数百人或者上千人的军队,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让军队服气,很简单,一个字,打,两个字,拳头。 公孙胜一口宝剑使得出神入化,吴用的绝技是横江铁索,公孙胜把挑事不服气的几个军官和士兵都给削断了裤腰带,露出了黑乎乎脏兮兮的屁股蛋儿,成功收服了属于他的军队;吴用拿横江铁索把七八个挑事的军官士兵捆起来吊了一天,成功收服了他的军队,其他的人也各有不同,比如张宪弯弓搭箭,左右开弓,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就把八个军官的军盔给射飞了,收复了属于他的军队。 军队,比文官好对付多了。 八十一他们开始思考为何而战 只要挺过了最初的叛逆期,再来一个身先士卒,就不怕这些从没见过好长官的禁军士兵不用命,比如第一次夜袭战,岳飞率兵迎战,身先士卒,挺着一杆大枪杀得敌军血肉横飞,始终战斗在第一线,十八岁的年轻统领如此悍勇,禁军士兵都不敢不用命,所以杀起来也是极为勇猛,第一次击溃了方腊军的夜袭。 晁盖打仗的时候不要命,一把家传宝刀砍得通体见红,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晁盖悍勇如斯,禁军自然也特别勇猛,被英勇的将官带动的悍不畏死,一个劲儿的往上冲,晁盖把对方的将官杀了之后,方腊军就崩溃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岳翻在他们去带兵之前就告诫,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勇武,一定要身先士卒,一个将军,是军队的灵魂,是军队的胆,将军是否强大,决定了军队是否强大! 只有强大的将军,无畏且勇敢的将军,才能让士兵敢于死战! 三万禁军和数千厢兵进步神速,而林冲带着他的马队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战场上所有的人仿佛都故意忘掉了这支强悍的马队,只是自己拼死战斗而已。 似乎在战斗中,这支禁军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使命,他们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这些天,巡视军营的时候,岳翻经常看到一堆一堆的禁军士兵聚在一起,围着,看着手里的武器出神,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军队开始思考了。 岳翻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张英,吩咐底下将领也不要把这个消息上报,岳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他低估了自己这样做的影响有多大,宋代从赵匡胤开始,就一直致力于让军队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要战斗就好了,但是从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点开始,似乎,军队开始思考了,虽然只是少数人,思考的还很原始,但是思想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的传染力,比病毒还要强。 岳翻当然也不会想到,这样做,会给他自己带来多大的帮助,甚至可以挽救他的性命。 胜利可以带来信心,战斗和厮杀可以促使人开始思考,而这两样,是优秀的军队产生的先决条件,岳翻希望军队拥有思想,而不是为钱而战,岳翻希望军队从心底里面认同荣誉和血脉的思想,汉家血脉,千年荣耀,战死,是比世界上任何死法都要壮烈的死法,当军队认同了,百姓认同了,一切就成功了。 东华门唱名的不是好男儿,沙场裹尸还的才是真正的好男儿,要么站着回来,要么躺着回来,别给汉家血脉丢脸! 民族主义! 这是岳翻要灌输给军队的思想,但是现在并不是好的时机,军队不是自己的军队,打的还是自己人,汉家儿郎和汉家儿郎相互厮杀,有何民族意义可言?等到宋金战争开始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民族主义发展的温床,到那个时候,岳翻才会在自己的军队中大肆宣扬,为军队树立思想,那样的军队,才是敢于和金军拼命的军队。 要让他们知道为何而战! 石宝也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人,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队,不失败就怪了,而石宝率领的军队从来都很了解为何而战,所以石宝从来都不担心自己麾下的军队会打败仗,从起事开始,打起了反抗宋王朝暴政的旗帜以来,即使只是一支乌合之众,拿着锄头木棍的乌合之众,也能打胜仗,积累经验,夺取米粮,夺取武器,装备强大自己。 于是石宝麾下的七万军队就是方腊军队里面最强大最精锐善战的军队,这一点,除了方腊个人的皇家卫队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提出异议,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数还是战斗经验,整个方腊五十万起事军队内,仅有的一千人骑兵,五百人在方腊的亲卫队手里,剩下的五百人就在石宝手中。 所以这就是石宝的底气所在,不过在方腊再一次召集众将秘密回归大本营,并且出示了前线战报的时候,石宝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宋军什么时候可以打胜仗了?小打小闹的还可以理解,可是整个润州东北军营都被宋军一把火付之一炬,军队死伤超过万人,绝对是一次大败,宋军什么时候这样能打了? 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很不理解,宋军居然具备了打胜仗的能力? 接着,方腊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说出了自己原先的战斗计划——密令大将司行方、方杰为正副统帅,统本部兵马十二万北上润州,要在宋军主力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联系润州方七佛郑魔王等部,两军夹击宋军,彻底把宋军十五万军队的主力给吃掉,一举定鼎江南! 方腊的计划原来是这样,难怪! 所有不理解方腊之前为何不派主力而派二流军队出战的将军都明白了个中原委,原来方腊是想先迟滞宋军的行动,降低宋军的警惕心,把比较弱小的二流军队派上去,让宋军尝一点甜头,之后再派主力军队去消灭已经尝到甜头变得骄狂的宋军主力,一口气把十五万宋军吃掉,定鼎江南!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次的大失败就是方腊故意制造的失败! “陛下神机妙算,臣等拜服!”众大将对方腊的佩服程度更上一层楼了,但是哈哈大笑的方腊并没有看到一样躬身的石宝嘴角的那丝冷笑——方腊,你不觉得十五万人的甜头也太大了一点吗?你也在担心吧?你本来就在担心郑清对付不了这支宋军,这才派了方七佛,结果方七佛也对付不了这支宋军,你才加派了司行方和方杰,这可是我们的绝对主力军队啊! 算了,你愿意这样做,我就这样做,有何不可? 反正只要你收拾掉宋军,别的,我都可以忍耐,但是希望你可不要被逼的把我给派上战场,如果我上了战场,那可就不好了啊! 八十二石宝始终无法释怀 战略部署完毕了,诸将三五成群的离开了方腊的屋子,另一员方腊麾下大将王寅素来和石宝交好,于是便走到了石宝身边,笑眯眯的询问石宝:“怎的了,南离大将军怎的一脸愁容?我军马上就要围攻宋军了,你这大将军脸上没有笑容,我们可心中无底啊!” 石宝看了看王寅,摇头笑到:“你这大将军倒来说起我来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围攻宋军自有他人去做,和我等有何关系?我只是在思考今日晚上应该吃些什么。” 王寅挖了挖耳朵,笑道:“旁人说这话我或许还会相信,你说这话,呵呵,老实说吧,到底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要是连你这家伙都发现不了,我才真的怀疑这个消息有假,这些年的交情了,难道你这块石头就想眼睁睁的看着老兄弟丢了性命?那伙宋兵肯定不简单,看着陛下的样子,呵呵……” 王寅也是个聪明人,石宝看着王寅,知道王寅也是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这军队里面和自己交好的人并不多,王寅作为地位崇高的四大将之一与自己交好,却是一个很好的事情,至少,在很多事情上自己不用孤军奋战。 “这伙宋军的确不简单,照我的猜测,这应该不是一般的禁军,当然,也不是西军,极有可能,有一部分西军精锐在宋军中,而主力仍然是禁军,否则全部都是精锐西军的话,宋俊一定会主动进攻,而不是一来就扎营,之后也不出战。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宋军在练兵,用战场练兵,让那些西军带着禁军打仗,练兵,让他们增强战力,为决战做准备,这对我们很不利的,宋军有足够的时间,而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越晚决战对我们越不利,尽早决战才是最好的啊!”石宝说了实话。 王寅疑惑道:“那你方才为何不对陛下直说呢?有些事情不好当面说,私下里也是可以说的啊?” 石宝冷冷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大将军,你可要想想,那方七佛是什么人?” 王寅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面色上漏出苦笑:“方七佛的确武艺不凡,也颇会带兵,但是,唉,我一直以为,如果金芝公主是男儿身的话,那我们才真的是有了盼头,可惜,金芝公主偏偏是女儿身,石头,数日前我与金芝公主比试武艺,老实说,我用了八成力道,才堪堪与她打了平手,拿下湖州,还是出自金芝公主的谋划,唉!可叹啊!” 石宝闻言也是有些感叹,如果金芝公主是男儿身,他也愿意选择金芝公主,可惜,金芝公主是女儿身,而他选中的二皇子比起金芝公主来,云泥之别已经不足以形容了,而且,二皇子的心思太深沉,任何一个属下都不愿意拥有一个心思深沉的上级,那是很不妙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愿意追随金芝公主啊…… 至今为止,石宝依然记得金芝公主挺枪上马一枪把方七佛放倒在地的情形,那种情形,如果缔造者是一个男儿,该有多好?方腊也极为偏爱金芝公主,所以自己刚刚称帝,连太子都不立,就要立公主,对别的儿子相当冷淡,唯独视金芝公主为掌上明珠,万般宠爱。 如果她是个男儿该有多好?石宝始终难以说服自己金芝公主是女儿身是一个事实,方家的灵秀之气都被金芝公主占尽了,其余的儿子,也就二皇子高出一筹,但是……唉……金芝公主啊…… 或许是同样深深明白这个遗憾,所以方腊也对在自己怀里不住撒娇的方金芝感到惋惜不已,如果金芝是一个男儿该有多好?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立他为太子,等自己死了之后,就把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交给他,那该有多好?根本就不用担心,可是,她却是一个女孩子。 金芝啊金芝啊,你该如何是好啊! “父亲,您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方金芝一脸娇俏,抱住方腊不停的撒娇,不停的撒娇,似乎是在要求着什么,方腊被宝贝女儿摇来摇去摇来摇去,毫无皇帝的威严可以说,完完全全是一个宠爱女儿的慈祥父亲,看着不停撒娇的金芝,心中涌上万般怜爱,却实在是无奈。 宝贝女儿说自己要去润州前线,要去帮助大军将士打败可恶的宋军,帮助父亲的国家万古长存云云,这实在是叫方腊无奈到了极点。 乖女儿啊,你要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要去润州前线?几十万军队拥在那儿,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你父亲还要设下圈套等宋军来钻呢,你这一去,父亲还如何放心施展计谋?不行啊,不行啊,实在是不行啊:“金芝,你要听话,润州是前线,数十万兵马云集,眼看着就要开打了你这一去,为父还如何放心施为?绝对不行啊!” 虽然用词非常坚定,但是语气却非常柔软虚弱,听起来就知道非常好欺负的那一种,叱咤风云的方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角色。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我就是要去!”金芝继续施展法术系撒娇攻击,因为得到了“女儿身份”的攻击加成,对大魔王方腊造成了五百点伤害。 “我的小祖宗哟,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儿吗?这不是什么小事情啊,这是大事啊,哎哟喂,军国大事,你岂能如此呢?若是你去了那里,将军们和士兵们还怎么打仗?都想着保护你了啊!哎呀,这种大事情,你怎么可以去呢?!”大魔王方腊在做垂死挣扎。 “我的好爹爹,女儿的好爹爹,您想啊,连王大将军都打不过女儿,更别说是其他人了,王大将军的武功多好啊,女儿都能和他打,女儿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还有女儿自己训练的娘子军,爹爹爹爹,前唐还有一位平阳公主,巾帼英雄,女儿也要做那样的英雄嘛!”金芝施展精神系攻击“女儿娇”,再次对大魔王方腊造成五百点伤害。 方腊继续做垂死挣扎:“金芝啊,你且消停消停吧,别说什么平阳公主了,几千年就那一位,爹爹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要是有个好歹,你让爹爹怎么活哟!不行啊不行啊,你绝对不能去那里的!” 方腊决定败逃了,要是继续和女儿纠缠下去,肯定会被打败的,到时候女儿肯定会带着娘子军冲上战场的,以后女儿还要嫁人啊,且不说安全因素,单单是凶悍成这样,变成了着名的悍妇,谁敢娶?李世民的女儿名声差,连个道士都不愿意娶,自己虽然是个皇帝,但是,但是更要面子啊!还想为女儿挑一个青年才俊,这要是上了战场,哪家青年才俊能接受? 大魔王方腊于是施展了物理系技能遁逃,以“女儿的哀怨”为代价,逃出了金芝公主的视线范围内,成功躲避了一次大败之危,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位金芝公主,绝对不是什么乖乖牌,也不是没有父亲的允许就不敢出家门的大家闺秀,能在武艺上比王寅都不差分毫的女子,岂会是寻常角色? 八十三他们很满意我的所作所为 大宋宣和三年三月底,数十万人参与的润州之役进行到了第二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试探作战中,宋军大获全胜,七战七捷,歼灭方腊润州集团军一万多人的兵力,生擒俘获三千多人,这对于方腊起事之初屡战屡败的宋军而言,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战绩了,岳翻别有用心的大肆美化了这场战役中张英张叔夜和岳飞林冲的战功,对于自己和自己麾下的十四护卫却没有提到什么,徽宗皇帝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七战七捷就是大喜,不重赏不足以表现出皇帝对此事的重视和对士卒的在意。 对于此事,张英和张叔夜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他们觉得岳翻丝毫不提及自己和自己麾下十四个护卫的战功,实在是不对,岳翻自己谋划了绝大部分的战略策划,基本上宋军和方腊军的战斗都是岳翻一手策划的,论为首功也不在话下,他麾下十四个护卫的战功也很高,以晁盖为首,战功赫赫,按照岳飞那一批人的战功计算,绝对可以担任武职。 对此,岳翻自然有两种解释,一种是对外的官方解释,只想为国出力,不求名利,不求其他,打完仗,我还做我的少庄主,他们还做我的护卫,我不想做武官,只想回去读书,等着考科举,他们也不会进入军队,而是会一直跟着我。 对内的解释就比较微妙了,你们不能扬名,不能进入朝廷的眼中,蔡京虽然已经罢相,但是势力还在,一旦被他们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我们都会有危险,在我东华门唱名之前,你们都还不能太过于惹人注目,否则我保不住你们。 所以晁盖他们也都认可了岳翻的处理方式,并没有提出异议,张英和张叔夜也无可奈何,只能认为岳翻真的是不想进入军队,而想做文官,他们也认可,唯有岳飞不太满意,对岳翻发牢骚,说不说王辉他们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能战之士,不用在军队里面实在可惜,就说晁盖刘唐他们,不用在军队里面,更加可惜! 岳翻没有多余的解释,依旧如此,他们也不好干预,张英早就把谋划和书写文书的职责交给了岳翻,参议军机,岳翻还是做他的幕后英雄,做他最适合做的事情,张英和张叔夜初次统帅大军,经验不足,却惊讶的发现,有些他们都难以处理的军务,岳翻却处理的如鱼得水。 果然是熟读兵法之人啊,果然是周侗的弟子,军务处理起来也是如此熟练,让人找不出毛病,小小年纪,端坐在书案之前,提着一支毛笔,面色沉静的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打仗之前,面色冷静的站在地图和沙盘之前详细讲述者两军的态势以及宋军的优势所在,详细分析,甚至对诸多战将的了解都非常到位,分配给他们不同的任务。 张英和张叔夜每每觉得岳翻处理事情的时候的那副样子,简直像极了真正的大军统帅,而军中那些统领们也渐渐的习惯了接受来自于岳翻的指令,临战之时的战略会议,也是岳翻主持召开的,似乎这场战争不是张英和张叔夜在指挥,而是岳翻在指挥,面面俱到,几乎什么地方都能想到,张英和张叔夜只能对视一眼,感到惭愧——几十岁的人了,却比不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来的好。 “方腊贼军增兵之后,对润州的包围更加严密,对我等戒备也越来越严密,我等若要在从中寻找什么空子,也不容易了,但是,这正是我等目的所在,四面出击,让方腊军所有的漏洞都一览无遗,让他们自己去改进,用更多的兵力,更多的精力去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我军的偷袭,此乃疲兵之计,他们根本就没有进攻我们的精力,而是在不停的防守。 这就是我等需要达到的目的,让他们没有进攻我等的想法,只是一味防守,我军却能以劣势兵力对其保证压制状态,甚至使他疲惫不堪,但是这并不能导致他们实力的降低,一旦贼军得到支援或是换来了比较优秀的将领,我等的优势就会瞬间逆转,他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以优势兵力与我军决战就可以了,那个时候,我们将处于绝对劣势。 兵力之差距不是谋划可以弥补,林将军的火器阵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等务必要争取到这些时间,现如今敌军已经被我等屡次袭击弄得疲惫不堪,正是一举破敌的大好时机,今夜上半夜,我等夜袭敌军军营,败,而后退,接着,到下半夜,集合全军之力,一举攻破敌军润州大营,解润州之围! 方腊自己不来,但是已经派了援军过来支援润州贼军,我等一定要赶在敌军增援大军抵达之前,把润州城之围解除,大军依托润州城池抗击贼军,如此,方能逼迫方腊率主力亲自前来,我等的坚持才有意义,胜算也更大,虽然很危险,但是世上之事从来都是如此,富贵险中求,诸位,拜托了!” 岳翻朝着作战将领深深一鞠躬,作战将领连忙回礼:“敢不从命!” 作战将领离开大营之后,张英笑眯眯的走上前,拍了拍岳翻的肩膀,笑道:“你做得很好,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统帅了,有你在,可让我放心了不少,大宋后继有人!” 张叔夜自然也是不吝夸奖:“小小年纪便有这份见识,有这份考虑,待得东华门唱名,成为士子,定然可以恢复韩公和范公的光荣,当初,韩公和范公可是我大宋文人士子的骄傲啊,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这才是真正的士子啊!” 岳翻叹了口气,苦笑道:“若是可以,我还真不愿意这样做,得了参议军机之权,就要对将士们负责任,而我一句话,将士们就要拿命去拼,我若是做错了什么,如何对得起将士们浴血拼搏?他们是拿命在拼,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没了,我不敢不殚精竭虑,不敢有一丝疏忽。” 张叔夜回想起自己所读的所有兵法,好像若有所悟,拍了拍岳翻的肩膀,叹道:“将士有你指挥,幸甚。” 张叔夜发现了,岳翻对于生命的敬畏,岳翻特别在意生命,仿佛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条性命的流逝,可他偏偏杀伐果断,那个最关键的时候,张英说,是岳翻带头斩杀了不尊号令的将官,是岳翻稳定住了局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若是没有岳翻的杀伐果断,估计他这个主帅就毫无威信可言,这场仗也就打不下去了。 这年头,当官的那一个是把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的,他张叔夜虽然勤政爱民,但是也不敢说是真的在乎治下每一个百姓的生命,而岳翻是真的做到了从各个方面去挽救士兵的生命,比如拿出军费去购买烈酒,张英一开始不理解,张叔夜也不满,说军中不许饮酒,这是军规,岳翻却说这是用来治疗伤口的,防止化脓的。 他用烈酒为将士清理伤口,然后敷药包扎,还真别说,用烈酒洗过伤口之后,军医都啧啧称奇,说很少再出现将士伤口化脓的,现在虽然不是夏季,但是一道小小伤口就要了命的,不在少数,岳翻直接挽救了不知多少将士的生命,然后四处采购药品,尽量保证将士受伤不会缺乏药品。 他好像也能保证将士们总会有饱饭吃,时不时的还能弄来一大锅香的受不了的肉,张英和张叔夜询问岳翻这是什么肉,岳翻说这是猪肉,当时就把张英和张叔夜吓傻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东坡肉?在他们看来,能把猪肉做的如此美味的只有传说中那无肉不欢的苏东坡,东坡之前,富人看不起猪肉,都吃羊肉,穷人养猪,但是不会烹调,导致煮出来的猪肉味道很差,苏东坡横空出世,把猪肉烹调的非常美味。 但是猪肉仍然没有成为主流,依然是下贱之肉,味道很差,大部分人都不会烹调,显然,岳翻掌握了烹调猪肉的方法,而且烹调的如此美味,将士们吃得如痴如醉,更重要的是,因为猪的地位低下,所以非常便宜,很少的钱财就能买来很多的猪肉,油水充足,岳翻甚至拿猪肉的肥膘炼油,给将士们做有油的菜食,将士们得到了极大的滋养,纷纷表示当兵那么多年从没吃过那么好的伙食。 八十四金芝说,她要做平阳第二 想让马儿跑得快,就要让马儿吃得饱,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规律,但是很多人却陷入了死循环,又想让马儿跑得快,又想省钱,不想给马儿吃的那么好,舍不得那些必要的投入,结果,还要怪饥肠辘辘的马儿跑得太慢。 军队是要打仗,拼死拼活的,体力上落了下乘,那就是打不过人家,自古以来,汉族士兵的身体素质都比不上草原民族的身体素质,只有几个强大的大一统王朝才能让士兵的身体素质跟上,强大的可以和草原民族士兵正面抗衡,而宋代绝对是不包括其中的,宋代士兵的身体素质明显不比辽、西夏和金国士兵,着名的富平决战中,宋军士兵体力不足是失败的主要原因。 其实只要饮食和训练跟上,汉族士兵的身体素质未必就比不上草原民族,我们也可以很强大,也可以很剽悍,也可以非常勇武,只要营养和训练都跟上,没什么是做不到的,岳翻无法保证这三万士兵可以成为汉唐士兵那样的精锐,但是,至少让他吃饱肚子,让他们肚子里面有点油水,拼杀的时候有足够的脂肪供给能量,这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 朝廷至少在军费上给的比较足。 所以,晚饭让士兵饱食一顿,休息一段时间,睡一下,积蓄精力,今夜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夜! 宣和三年三月二十五日,月黑风高杀人放火之夜,宋军江南平叛兵团的先头部队在骁勇善战的阮氏三雄的带领下开始了非常正常的夜袭行动,不仅宋军士兵习惯了这种夜袭行动,方腊贼军也习惯了这种夜袭行动,宋军一来,他们不仅没有感到慌张,反而觉得很正常——宋军来夜袭,那是正常的事情。 点火,军队集结,擂鼓,放箭,一系列的流程过去之后,宋军退走,这就是整个夜袭过程。 大家都习惯了,今天也是一样的,宋军也就是放了一轮弓箭,象征性的冲击了一段时间,叫嚷了几嗓子,然后就退走了,方七佛郑清兵团北部大营的军队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将军一挥手——睡觉去吧! 这都是开战以来的第十三次了,自从宋军火烧西北大营打了大胜仗之后,就越来越没力气了,夜袭力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弱,越来越像走个过场,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睡好觉而已,方腊贼军们了解了之后,就对此感到深恶痛绝,当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来,我们就陪你们玩玩,仅此而已。 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岳翻。 岳翻曾经听说过一个段子,说的是大学生的生活,老师凑合着上课,学生凑合着听课,老师凑合着布置作业,学生凑合着完成作业,等到考试的时候,学生们还打算着凑合着应付考试,老师来真格的了。 岳翻觉得可以把这个道理按照大宋的实际情况拷贝一下,变成宋军凑合着夜袭,方腊军凑合着防守,宋军接着凑合着夜袭,方腊军接着凑合着防守,等到方腊军还打算凑合着防守的时候,宋军来真格的了。 以岳飞为主将,晁盖为副将,张英集合了二十四支整合之后的军队,集合全军精锐战力二万一千六百七十六人,决定发动一场大战役,岳翻策划好的破击战,在夜晚,月黑风高之夜,彻底击破方腊军方七佛郑魔王兵团,解润州之危,进入城池,依托城池做下一步打算,绝对不让方腊军的下一支援军会合这支部队,而要逼迫方腊亲自率军前来! 为此最强战力林冲兵团不能出动。 年轻的岳飞对此感到非常激动,接过了张英授予的象征主帅权利的佩剑,战场临阵指挥全部交给岳飞,除了张英发来的紧急命令之外,全部军队都要接受岳飞节制,如有不遵从者,斩之! 润州战役正式展开。 而另一边,司行方和方杰率领的十二万精锐兵马也集合完成,立刻出发,但是无论是司行方还是方杰的脸上都没有好脸色,实在不是他们不愿意有好脸色,而是他们迫不得已,实在是没有办法摆出好脸色,究其原因,问题就出在方腊最喜欢的女儿金芝公主身上。 天晓得金芝公主是如何带着她那三百多“娘子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司行方和方杰的中军阵营的,等司行方和方杰反应过来的时候,金芝公主已经带着她的娘子军把中军大帐给控制住了,话说司行方已经非常谨慎了,大军行军途中哪怕仅仅住一个晚上,也要伐木立寨,更要派重军守护,他觉得已经没有人可以做得比自己更仔细更好,可是事实上,他被深深打击了。 金芝公主一脸调笑着进入中军大帐的时候,司行方和方杰还有他们的副将都被惊呆了,然后他们就非常庆幸,这是金芝公主,是方腊的爱女,而不是宋军阵营的人,如果她是宋军阵营的,他们还不如立刻就去死。 “公主,无论如何,还请您立刻回去,这里是行军途中,我等是要去和宋军主力交战的!战场上凶险万分,要是公主有个好歹,我等可如何向陛下交代?无论如何,还请公主立刻回去!我等会安排军队护送!”司行方单膝下跪,言辞恳切,面色上却是一片灰暗,行军打仗那么久,居然被一个女孩子给算计了,还是公主! “金芝!这里太危险了,十多万军队的战场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你这是乱来!你这样做,叫我等如何展开手脚?陛下若是责怪下来,我等可如何交代?金芝,你立刻回去!”方杰是方腊的侄子,金芝公主的堂兄,倒是不用像司行方那样,但是,看着他的表情,显然,他也比较害怕这位威名赫赫的公主,用词很英武,语气却十分怂包。 “本公主既然来了,就没有离开的说法!你们要是想逼我离开这里,我就把你们的中军大帐被我包围的事情给说的到处都是,我看你们如何抬头做人!”金芝公主坐在了主位上,一脸的笑意,可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慑力。 这个事情要真给说出去了,司行方也好,方杰也罢,都别想抬头做人了,十几万军队的统帅,居然被一个带着三百女人的公主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了中军大帐,这要是给说出来了,那还要不要脸?要不要活? 司行方说不出话来了,方杰看着这位堂妹,头疼万分:“金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真正的战场,不是戏耍啊!我等是要去和宋军打仗的!要死人的!” 金芝公主站了起来,抱着肩膀娇俏的一笑:“本公主可不管什么死不死人,又不是没见过,本公主来这里,只有一件事,本公主要做平阳第二!” 八十五司行方和方杰都很震撼 平阳公主,在岳翻看来,给个中国第一公主的称号也不为过,中国不是没有巾帼英雄,有,还不少,但是作为公主,作为皇帝的女儿,可以做到平阳公主的这个份儿上,死了之后还能以军队礼仪下葬,那可真是蝎子尾巴独一份了。 有唐一代,专门出惊世骇俗的公主,可惜的是,平阳公主这种带来满满正能量的公主虽然出现在了开头,却没让人猜到结尾,这个头开得很好,却保持不住,从李世民开始,唐代公主剽悍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什么高阳公主啊,什么太平公主啊之类的,绝对是要人老命的公主。 所以说平阳公主这样满满正能量的公主才尤为可贵。 司行方和方杰面色大变,他们都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对这些事情了解的还不少,平阳公主是什么人?那是可以带兵打仗,纵横无敌的传奇女子,把她丈夫的名声都给压下去了,柴绍其实不差,其实很有些能力,但是千古第一公主的名头,实在是有些大了。 方杰瞬间就明白了个中原委,为什么金芝会一个人跑出来,绝对是金芝想要上战场,被方腊拒绝,但是方腊管不住自己的宝贝女儿,宝贝女儿就自己偷偷带着她的三百娘子军跑了出来,来到这里,用自己的能力抓到了两位统帅的把柄,稍有不如意,估计事情的结果一定不是司行方和方杰愿意看到的。 但是,但是让金芝满意了,方腊会怎么看?方腊会怎么认为?让他的宝贝女儿身陷险境?而且还秘而不报,那不是找死吗?! 比起名声,还是命重要一点,司行方和方杰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就决定要拒绝金芝公主的要求,把她送回去,哪怕是用强,结果他们话还没说,金芝公主就自己开口道:“本公主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不就在想着丢掉性命和丢掉名声哪一个更重要吗?对不对,哼!本公主会和你们一样笨吗?” 金芝公主眼睛一瞪,小嘴巴撅起来,显得尤为可爱,但是语气和用词,却让司行方和方杰面色煞白:“本公主出来之前早就做好准备了,笨蛋父亲是绝对不可能发现本公主出来过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带着本公主去打仗,打完胜仗了,功劳归你们,本公主自己悄悄回来,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本公主曾经出来过,没有其他人知道。” 司行方和方杰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金芝公主笑眯眯的说道:“本公主既然能带着三百娘子军进到这大营还不让其他人知道,你们就该明白了,本公主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现在,你们告诉本公主,你们的决定吧!” 金芝坐回了主帅的位置,看着司行方和方杰一脸便秘的模样,心中快乐极了,想着很快就能真正见识到真正的战争,就可以感受到当初平阳公主所经历的一切,伟大的平阳公主,一个女流之辈,却带起了一支十数万人的军队,征战天下,现在,还有娘子关矗立在那儿,随着岁月流逝,却一直记载着平阳公主最骄傲的一生。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兵马,一直打到娘子关,祭奠平阳公主,然后把她中国第一公主的名号抢过来! 司行方和方杰做梦都不到,十几万军队的统帅,居然会在这里被一个女流之辈,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娃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简直就是他们一生的耻辱,耻辱啊!绝对的耻辱啊!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还要不要活?还要不要活? 痛苦的下定决心,做出了决定,司行方和方杰纷纷了解了自己的内心,对视一眼,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还请您立刻回去!” 异口同声,却叫金芝微微惊讶,本想着这两人会忙不迭的答应,结果却不曾想到这两人居然不答应,还要自己回去……居然还真的要我回去?这两个人真的不要名声了?难道就这样信不过我的布置?司行方,方杰! 他们要是真的不让金芝呆在军队里面,金芝还就真的没有办法。 金芝气恼不已之下,正准备发火,却突然听得帐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报!!! 然后,一个传令兵掀开帐门,单膝下跪,脑袋一低,大喊道:“将军,哨探在润州方向发现冲天火光,特来报告!” 司行方和方杰瞬间忘却了一切,司行方立刻上前询问:“润州方向?冲天火光?这不对啊,现在已经入夜了,怎么会有冲天火光?除非……” 方杰紧随其后道:“润州大军和宋军交战了!” 司行方皱眉道:“入夜交战,也就是宋军的一贯作风了,冲天大火,如果不是我军主动进攻,而是宋军主动进攻的话,使用火攻也就可以说得过去,润州大军凶多吉少啊!怕是宋军偷袭得手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要赶过去,润州十五万军队,方七佛和郑清都不是易与之辈,或许还有转机!” 方杰点点头:“立刻传令全军起身,整装准备,立刻出发,来不及了,不能睡觉了!” 两人瞬间就把金芝公主给忘到了一边,挂念起了更加严重的战务,金芝公主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居然在一瞬间就被宋军给打破了,这些该死的宋军,该死! 不过还没等金芝公主说些别的什么,就又来了一条让司行方和方杰目瞪口呆的消息——润州方向有逃兵逃了过来,被哨探发现之后带回,据他们交代,润州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方七佛和郑清被两员宋将接连斩杀,大军已经彻底崩溃,润州之围被宋军解除! 卧槽! 十五万大军啊,就这样完蛋了?究竟是什么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这样完蛋了?那可是十五万军队啊,十五万啊!十五万人就这样没了?司行方作为全军主帅,很快就定下心神,立刻下令把那些败兵带回来,一看之下,顿时心中凄然,满身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头发都快被烧没了,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鞋子都丢了。 这是真的大败,惨败,败得非常之惨! 接着,他们从这些败兵的口中得知了大军惨败的基本原因,宋军使用了大量猛火油焚烧军营,今夜吹的偏偏是少见的北风,风助火势,连水都扑不灭大火,而且宋军是二次夜袭,第一次夜袭很快就退却了,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们几乎是在下一瞬间就集中了全军主力,全力突击,他们估计宋军主力起码有十万人都冲过来了,借着大火,他们势如破竹。 宋军不仅有勇,还有谋略,这次的宋军主帅非常难以对付!这是司行方的第一感觉,非常难对付,二次夜袭,之前的温水煮青蛙,让大军根本没有防备,而且这次的宋军质量非常高,战将非常勇武,方七佛和郑清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人,武艺也不差,属于勇将,但是这一次,居然被两员宋将给斩了,战死! 除了西军,还有别的宋军可以如此勇武吗?还有别的宋将可以如此勇武吗? “西军来了!”司行方咬着牙,看着方杰说道,方杰皱紧眉头,点点头:“西军来了,这仗就不好打了!” 八十六金芝说,我们不能退 西军出动了!这次来的绝对是西军,是宋军最强悍的西军!之前的情报都是错误的,全是错的,来的根本不是禁军,而是西军,说不定那些狡猾的要死的宋军西军名将们全部都跟着来了!卧槽!这是宋军真正的杀手锏啊! 方七佛和郑清已经死了,十五万大军也完蛋了,宋军西军既然大胜,定然会直接冲过来乘胜追击,掩杀败兵,一路追杀,而司行方和方杰的军队就是首当其冲,刚刚杀败十五万方腊军的西军气势如虹,一旦就势掩杀,他们根本不是对手,野战必然会落入下风,所以,为今之计,就是一定要退入城池中,占据城池阻止宋军进一步南下扩大战果,而不是莽撞的野战! 西军有骑兵!成建制的非常恐怖的骑兵,他们没有,他们就连某些将军都没有马可以骑,根本对付不了骑兵,精锐强悍的骑兵! 司行方立刻下达主帅命令——大军即刻后退,退往丹徒,据城而守,阻止宋军进一步南下,然后飞马回去报告方腊,润州大军战败,十五万军队全军覆没,方七佛和郑清战死,战局无法弥补,必须要增兵阻止宋军南下,而且根据司行方和方杰的一致判断,他们所面对的宋军根本就不是禁军,而是强悍的西军!整整十五万强悍的西军! 冲天大火把北面的天空烧得火红,司行方和方杰看着慌乱的军队,心中极为不安,宋军主力西军南下了,这下子,还如何是好?方七佛他们虽然是二流军队二流战将,可是也是勇武之辈,绝对不是一触即溃的类型,可是依然被宋西军杀得全军覆没,这就足以证明,西军的战斗力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西军完全可以吊打他们! 不得不后退了,在不后退,被杀红了眼的西军赶上,他们这十二万精锐军对估计也不保,要是他们也战败了,那么结果就严重了! 这一次的宋军统帅,实在是太难对付了,实在是太难对付了!宋军来真的了! 司行方回到营帐中准备诸项事宜,而方杰则到各个军营巡查,催促军队快速整理,分工去做,尽快撤退,不过显然金芝公主却不这么想,司行方冲入军帐开始整理的时候,金芝公主拦住了司行方:“我们不能退走!” 司行方一看金芝公主,当场就感到头疼欲裂,刚才太过震惊,没有顾及金芝公主,可是现在看到了金芝公主,还要他不要撤兵,军国大事,金芝公主再聪明再能干,也不能这样做!司行方按耐不住心中怒火,正色道:“公主,这是军国大事,末将被陛下授权统军,自然要对陛下负责,更要对将士们负责,方才公主所言末将就当作没有听到过,公主也从未来过末将军中,还请公主立刻离开此处,末将还有军务要做!” 说完,司行方就不理不睬金芝了,金芝一看司行方真的动了怒,也就明白自己继续用公主的架子去闹事是行不通的,只能用事实说话了:“我们不能退军,一旦退了,那些宋军的奸计才真的得逞了!我们应该立刻杀上去,一定可以全歼宋军,夺回润州的!” 司行方瞪大了眼睛,顾不得主帅之威,对金芝公主喊道:“我的公主殿下,你快些离开好吗!对面是西军,宋军的西军,百战精锐,我们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更别说是公主殿下的安全了,还请公主殿下速速离开,不要留在这里了!” 见到司行方发火了,金芝只是稍微一愣,然后就冷静下来,现在,她反而理清了全部的思路:“那不是西军,绝对不是西军,宋军更不会追击!司将军,我们要是退了才真的让那些宋军满意了!那该死的宋军主帅肯定会很高兴的!这才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司行方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着金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摇摇头,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当作没有听到金芝的话,金芝气急,刚要动手,方杰就带着几个士兵进入了军帐:“大帅,已经准备好了,大军随时可以开拨,至于你,金芝!来人,给我把金芝公主保护起来,派兵五百护送金芝公主回到陛下身边!” 金芝一听这话,气得指着方杰大骂:“方杰!你这榆木脑袋!司行方!你瞧不起女子是不是!那根本不是宋军的西军!根本就不是!他们也根本不会追击!你们不会算算时间,要是追击的话,还会追不到吗?这是诡计!是诡计!你们这些人,简直就是……” “公主!请!”士兵们没有和金芝更多的废话,把金芝公主围了起来,金芝瞬间拔出腰刀,狠狠的看着这些士兵:“本公主到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本公主一根汗毛!” 方杰从身上掏出一块牌子,交给士兵头领:“金芝,这是皇家令牌,他们拿着这块牌子,就等于是得到了陛下的命令,你就不要怪他们了,要怪,就怪我吧!我来负全责!带出去!” 金芝公主瞬间就被制住了,那块牌子就是方腊的命令,方杰也是皇族,这些士兵都是皇家卫队,一等一的好手,金芝心神恍惚之下被擒,瞬间就被制住了要害,没了抵抗能力,当时还在不停的喊着:“司行方!方杰!你们要后悔的!你们要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不久之后,岳翻就得知了这个战场小插曲,庆幸之余不由得感叹,如果司行方和方杰真的按照金芝的说法率十二万大军来进攻,自己那大战之后的二万余兵马肯定是支撑不住的,但是解了润州之围以后,重新占据了润州城防,顺便把俘虏的投降的五六万方腊军给收编了,二万多军队一下子扩充到了整整八万人,这下子,宋军平叛兵团才是真正的兵团了。 最应该感到庆幸的,就是司行方和方杰都不知道金芝公主曾经为王寅谋划过…… 张英是大喜过望,张叔夜也是大喜过望,这五六万的俘虏可都是青壮,原本还有人提议坑杀之,震慑江南,立刻就被岳翻严词拒绝,岳翻的理由就是禁军兵马原本就是十五万的额度,让他加入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为禁军编制,许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和待遇,还怕这些被我们打怕的人不投降?不过岳翻倒是不反对散播一些军中有人要求坑杀降卒的风声…… 张英和张叔夜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欲扬先抑的计策,让降卒先担惊受怕,颓丧欲死,然后再提出让他们加入禁军,享受禁军待遇的好处,他们会不答应?说到底,都是穷苦人家,加入禁军,给点免除赋税的好处,或者暂时加入,以后可以离开军队,给予免除赋税一年的待遇,为宋军出力,也是可以的。 把握好火候,那就可以了。 于是,八万人的崭新兵团就诞生了。 幸亏司行方和方杰没有率兵来攻,给了张英他们足够的时间,而监军谭稹在润州之围被解除之后大为放松,这一放松就昏了过去,至今为止昏迷不醒,无法参议军机,大夫说是太累了,最起码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才会这样,张英和张叔夜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是一个死太监,但是真的非常尽职尽责,对皇帝也足够忠心,宁死不降,一直支撑到了今天,难得了。 润州被八万宋军牢牢掌握住,而方腊军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被传开了,这是方腊起事以来所遇到的第一次集团军级别的大失败,一时间,江南震动,天下震动。 八十七于是,方腊要御驾亲征 事实上,方腊刚刚接到战报的时候,是完全不相信的,郑清,跟了他很久的老部下,方七佛,也是他的族人,忠心耿耿的勇将,虽然在行军布阵方面可能弱于他麾下的四大元帅级将领,但是不可否认,方七佛和郑清都很勇敢,可是他们现在却死了,死的非常透彻,非常彻底。 按照战报,他们是被两员宋将分别杀死的,一个步行的很强壮很勇武的宋将挺着长枪一枪把方七佛刺下马,然后又是一枪扎入了方七佛的面门,两招就要了他的命,方七佛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量,而另一个头发发红状若神魔一样的宋将挥舞着大砍刀,一刀就把郑清砍成两段,郑清一样连反抗都做不到。 前者是张宪,后者是刘唐。 宋军什么时候多出了那么多勇武的战将?这不科学! 直到这个时候,方腊终于想起了张英最开始写给他的信件里面所说的——与你决战!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自己兵强将勇,所以才会出口如此之大,来的根本不是禁军,而是足足十五万强大的西军!骗过了他们的情报系统所悄悄调动的西军!还有西军的强悍猛将,那么些常年和西夏人玩战争游戏,在刀山上滚来滚去的铁血军人,根本不是方腊的贼军可以比拟的。 自己最得力的将军石宝就说出了一个前提,一个自己可以定鼎江南的前提——西军不来!只要西军不来! 可是西军来了…… 那怎么办? 按照司行方和方杰的说法,方腊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决定一切的决定——朕!御驾亲征! 称帝之后的方腊宣布,以大南国皇帝之尊,率兵三十万北伐!三十万,方腊麾下五分之三的兵马!整个江南最大的一支军队!他还要集中麾下四大元帅之三,八大健将之六,十六名勇武战将之十四,集合全国最精锐的三十万兵马,北伐!留太子、南离大将军石宝、丞相方肥留守老巢。 先期北伐目标,乃是十五万宋军西军据守的润州,战略目标分为三步,第一步,歼灭宋西军全部有生力量,拿下润州,第二步,兵分两路北伐,一路往宋扬州而去,攻取扬州,夺下江左,往徐州而去;一路往宋江宁府而去,夺下江宁府,打过长江,往荆湖之地而去,朔江而上,定鼎江南,达成与宋庭两分天下的战略目标! 第三步,北伐中原,打到东京,擒杀宋皇赵佶,定鼎天下! 这就是方腊给自己的国家和军队定下的宏伟目标,非常细致,远大,而且豪情奔放,让人们自然而然的感到一股非常豪壮的气势,连带着整个大南国都豪情奔放起来,方腊的军将们似乎都忘记了刚刚才发生的润州之败,之下的百姓们似乎也忘记了刚才才发生的大败,似乎他们打了胜仗一样,并且将会持续打胜仗。 张英他们接到战报之后,就郁闷了,到底是谁打了胜仗?怎么感觉是方腊打了胜仗,被全歼的是他们呢? 方腊可以这样鼓舞士气,宋庭也可以做到,徽宗皇帝第一时间得到了润州大捷的消息,平叛兵团全歼方腊贼军十五万,斩上将两员,俘虏缴获无计,徽宗皇帝大喜,在宫中大摆宴席,宣布给张英和张叔夜晋爵为县子,赐田、赐钱,赐物,只剩下官位,等完全平定方腊之后,再行升迁。 被记为首功的岳飞和张宪一行人纷纷被赐予了大量钱财货物,也剩下官位等到完全平定方腊之后一起晋升,至于岳翻,仿佛被刻意忽略了,根本也没有被提起,岳翻很满意,毕竟请功奏折是自己写的,该怎么计算功劳,也是明白的,虽然主要战役都是出自自己的谋划,但是岳翻并不打算转职为武官,而是打算做文官。 参战军官将士全部按照功劳大小给予赏钱和酒肉,犒军大使择日出发,犒赏三军! 功劳全部让给张英张叔夜和岳飞一行人,自己一点功劳都不要,自己麾下立下大功的护卫们也不需要,虽然岳翻此举有了明确的理由,但是张英和张叔夜他们始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有功劳不赏,实在不是好事。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润州大捷之后,方腊被严重刺激了,豪情壮志的背后是深深的恐惧,方腊比谁都明白,如果自己战败了,绝对是夷灭九族的大罪,自己一定会身死族灭,只有自己的军队还在,自己才能安全,只有继续战斗下去,自己才有活路,这是造反者的唯一选择,所以方腊带着全部精锐,三十万大军北伐,孤注一掷,一定要打出一个局面! 张英手下满打满算八万兵马,有扬州和江宁府提供粮草,不担心没有粮食可以吃,但是八万对上三十万,实在是捉襟见肘,他实在是没有把握对上方腊亲自统帅的三十万军队还可以大胜,于是,张英请兵增援,求再增加十万兵马,以对抗方腊的三十万之众。 徽宗皇帝同意了,择日选择十万禁军精锐,南下增援润州,张英深深皱起了眉头,这十万所谓的禁军精锐,能有一万可战之兵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八万兵马,增添一万人,也才九万,但是在宋军的账面上,却是足足二十五万人,二十五万对抗三十万,怎么算也是可以的,徽宗皇帝根本不知道禁军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这种时候,调派禁军前来,有毛用?就等于是九万人对抗三十万人,还要对抗方腊麾下那些据说非常能打的将军们,什么四大元帅之类的,方腊已经称帝,他有全套的执政班子,徽宗皇帝根本么没有转变思维,他还是用看毛贼的眼光去看待方腊,却不知道方腊已经是一个羽翼丰满的皇帝级别的真正的敌人! 可是西军,该如何征调呢?西军不可轻动,那是要防备西夏的兵马,调来一支林冲的精锐马军已经让童贯大太监非常不爽了,要是再继续征调西军,童贯会怎么看?张英苦涩着一张脸把皮球踢给了岳翻,他视岳翻为谋主,全军高层都默认岳翻为谋主,岳翻沉思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八十八眼下,只能火线征兵了 赵宋家法曰:“灾荒之年,朝廷在饥荒区征召兵马,给灾荒地区灾民一口饭吃,就可以有效控制民众,不使其走投无路,起兵造反。 于是,饥荒年越来越多,禁军也就越来越多。 然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岳翻给出的策略,就是火线征兵。 不要忘了,我们有二十五万人的禁军名额,二十五万人,朝廷拨给粮草军饷也是按照这个数字来的,二十五万人啊,就算是各地官吏层层剥削,我们也依然还有足够的钱粮招募兵马,而且,我们有二十五万人的名额,整整二十五万人的名额,这是我们应该掌握的兵马数量,要记住,这是真的,我们应该掌握的兵马数量! 如果战后我们被发现账面上只有区区几万人的兵马,我们是该如何对皇帝和朝廷交代,是把禁军**的事情说出去,得罪整个禁军团体和大部分朝臣,还是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咽下去?这是一个我们需要好好儿的考虑的问题,一旦我们在征战过程中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皇帝不清楚的事情,他们未必不清楚,只要有心人一个运作,我们是打了大胜仗,可是损兵折将二十万! 这是功劳还是罪过?辛辛苦苦勉励维持,拼得你死我活,到头来被那些人一本参奏,我们就完了,最好的结果也是与朝廷两不相欠,还想要赏赐?明明是我们的大功劳,结果却成了罪过,我们要背上那么大的黑锅,我们该如何是好? 面对张英和张叔夜的担忧,岳翻这样说道。 我们必须要火线征兵,立刻征兵,还要悄悄征兵,哪怕是抓壮丁,也要抓来,只要保证了足够的兵马数量,还能打胜仗,其他的都不重要!因为这是我们应该掌握的兵马数量,就算是有人知道我们在征兵,那又如何?你给我算算,我该有多少兵马?我现在有多少兵马,你说我征兵,证据呢?证据呢? 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的打叛逆,你这厮不帮忙也就算了,还陷害我!陷害朝廷的大军! 原来那些禁军们也该懂的,一旦被某些不要命的家伙发现了禁军的猫腻,捅上去给皇帝知道,皇帝一旦查下来,整个禁军就都捂不住了,那大家都完了,要想保住大家目前的好日子,就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新人也不管,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就是禁军,我知道的! 会贪污**的人,都不是蠢人。 这就叫物尽其用,不管是清廉之人,还是贪腐之人,我们都有利用的方法,这不是没有气节,这只是在争取我们应该得到的东西,这难道是不对的吗?要是事发,我们全体都会被问罪,损兵折将二十万啊!我们有嘴都不知道怎么说! 大家都明白的,这是大家都明白的,我们究竟应该怎么说,怎么做,还需要有人去指导吗? 张英和张叔夜对视一眼,南征大军的主帅和副帅就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做,而南征大军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谭稹大太监还在昏迷中,至今未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不过这不重要,不管他醒不醒过来,我们都要这样做。 润州大营的秘密征兵活动就开始了,而主要面对者是这里的方腊占领区域的“沦陷民众”,他们有“附贼”的罪名可能,而只要他们加入宋军大军,朝廷就可以免除他们的罪责,剿灭方腊之后,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不会有丝毫变化,怎样,不错吧? 不答应?弟兄们!这里有方腊的贼众!抄家伙!!! 岳翻也不管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了,反正愿意的是绝大部分,包括那些山上的盗匪,他们都愿意,而不愿意是少部分,他们不愿意,也不太可能置身事外了,因为总有性子比较暴烈的将军们会动用一些岳翻“明令禁止”的手段去对付他们。 总而言之,在监军缺席,主帅默许的状况下,大宋平叛兵团的人数像滚雪球一样发展起来了,说起来,这种火线征兵的事情自古以来也没有少干过,只不过人家称之为抓壮丁,而我们称之为火线征兵,反正这是底下部队私自为之的事情,甚至在刚刚占领的敌占区进行这种秘密活动,地方官府都被摧毁了,方便得很。 平叛兵团的兵力猛然增加,五天之后,兵马数量就上了十万,初步具备了和方腊进行集团军级别大决战的能力,当然这点儿兵力岳翻怎么可能满足?遍地都是流民,加入军队吧,没饭吃就加入军队吧,你打仗,我给你全家饭吃,就那么简单,你们就是雇佣兵! 一人当兵,全家吃饭!吃的还是干饭! 这是岳翻最新提出的征兵诱惑准则,以这样的准则去火线征兵,显然是很有效果的,于是又是短短三天,增加了三万青壮从军,兵团兵力提升到了十三万人,张英的亲卫队,那五百相州兵被紧急打散编入新军之中充任军官职位,与此同时之前大战中立下军功的士兵也被火线提拔,担任起了军官职位。 老兵带新兵。 这是岳翻提出的第二个口号,老兵,手上有人命,见了血,立了战功的,都可以当一个小队长,哪怕只是带五个人,那也是可以的,只要一场战斗,甚至是几天的训练,都能把那些连刀剑都没有见过的新兵蛋子带出来,舞刀弄枪也是有模有样的。 二十四个岳氏火线军官也得以提升了军职,最厉害的岳飞张宪和晁盖三人直接担任了临时统制官,成为了高级军官,虽然只是临时的,等到战争结束,属于岳飞的那十个弟兄只要愿意,自然可以继续呆在军队中,而属于岳翻的十四个护卫,则是把战功让给他们的副手或者是其他立了大战功的军官士兵,自己随着岳翻回到相州。 但是这个时候,这二十四个人,加上岳翻,一共二十五人,却在这场战争中获取了宝贵了军团级别战争的经验,尤其是直接进入战争的战场指挥官们,晁盖等人和王辉等人更在这场战争里确定了自己的战争个性,这在未来会造成岳翻意想不到的结果。 八十九因为,身后有亲人 话分两头,宋平叛兵团火线征兵不断扩充实力的同时,也是方腊集合大军,率领大军出动,向着宋军战场大本营润州前进的时候,一路上,方腊思考了很多,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决定,最直接的一个决定,就是命令驻守在丹徒的方杰司行方兵**出小股部队试探进攻宋军,看看宋军经过胜利之后战力几何,战损几何,还有真实战力如何等等。 方腊需要一个最直接的见证人,告诉他宋军到底多能打,宋西军到底多强悍。 方七佛和郑清的全军覆没带给了方腊巨大的震撼,宋军的超常战斗力给了他非常大的疑惑,西军真的那么强悍?宋军真的把西军派来了?方腊觉得,不停的怀疑是他成功的主要因素,正是因为他不断的怀疑,他才不会屈服于所谓的权威,方七佛和郑清的兵团溃败之后,他也做了检讨,发现,或许是因为方七佛和郑清自己发生了巨大的失误,而宋军本身并不是多么强悍。 就算是西军,那又如何?我的百战精锐,开国精锐,难道就真的揍不过这些宋军? 方腊不会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以用常理去揣测的,就好象一百多年以后,花剌子模的第一代开国精锐打不过蒙古人的先遣哨探部队一样,这并不是说开国精锐就一定可以打大胜仗,后面的事情方腊不知道,宋开国的时候,赵光义带着赵匡胤留下的二十多万开国禁军精锐不照样被辽人打的抱头鼠窜?那个时候辽人已经建国快七十年了! 于是乎,在宣和三年四月十七日,双方休战二十余日之后,宋军扩军到了十四万人的时候,方腊皇侄方杰统兵三万,由丹徒向北进攻润州,润州宋军大本营得知之后,张英立刻派遣副帅张叔夜和最得力的战将岳飞与晁盖两人率军一万五与之厮杀。 晁盖是岳翻麾下十四护卫里面最能打的一个,也是如今战功最高的一个,不愧为托塔天王之称谓,深得麾下士兵信赖,岳飞出战了,自然也要让岳翻一系的人马出战,张英舍不得岳翻这位谋主出战,哪怕他也知道岳翻的武艺不在岳飞之下,但是他还是点了晁盖出战。 岳飞领左军七千人,晁盖领右军八千人,统一归属张叔夜节制,出兵之前,岳翻详细分析了方杰率兵而来的原因,岳翻认为,明明有大军十数万,背后还有十数万方腊军正在赶来,要是决战,应该全部带来才是,而哨探回报的确只有这三万人北上,其余人等都在丹徒驻守,于是岳翻判断,这支军队只是来试探宋军,并不是来决战的。 目前的状况就是,越晚决战对我们越好,军队还需要整顿,兵马还需要操练,俘虏的六万原方腊军和新招募的六万余兵马还不能承担大任,所以目前只能让禁军老兵出动去对付方杰,最强战将岳飞和晁盖两人统兵,辅助以麾下诸将,一定要打败方杰,威慑方腊军,使之不敢轻动,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方杰此人我们并不了解,就目前的情报来看,也是一员勇将,善使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之前的战斗里面也曾经击破过很多宋军,有战功,还是方腊的侄子,可谓是身份和地位还有能力都具备的不好对付的人,但是他很年轻,身居高位战功赫赫的年轻人都有一个特点,容易骄狂。 你们要抓住他的这个特点,先败,后胜,对此人能斩就斩了,不能斩也要俘虏,他是方腊的亲戚,绝对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别人还可以分化瓦解,唯有此人不行。 张叔夜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了答案,岳飞和晁盖对视一眼,也有了考虑,无论是张叔夜还是岳飞还是晁盖,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具有了真正的战争经验之后,他们的成长史肉眼可见的,如今他们麾下这一万五千宋军,估计是除了西军以外战斗力最强的宋军了。 当初糜烂不堪的禁军士卒在几次战火的洗礼之后,已经成为了岳翻可以信任的主战兵马,战争可以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岳飞和晁盖经过了几次联合作战之后,都对对方有了比较深的了解,说实话,岳飞初次见到来投奔自己弟弟的这七个人的时候,本能的觉得这些人不是什么善类,也劝过弟弟要小心这些人,人心隔肚皮,你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结果被岳翻调笑,兄长,是我读的书多还是你读的书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放心,他们逃不出我的掌心。 出于对弟弟的信任,岳飞没有再反对下去,信任了这七个人以及被岳翻任命为岳氏管家的宋江,同时,也看出了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的事实,于是就要与他们交战比试,一战之下,岳飞却是惊讶的发现,这几个人,除了那个宋江武艺稀疏平常,其余七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些人为何会来到弟弟身边?弟弟又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现在,岳飞有了一些猜测,难道,弟弟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秘密招募江湖猛士来以备不时只需?不管之前是如何的,现在的确是派上了大用场,不说其他的七个孩子,岳飞看着长大的那些孩子,这七个人已经非常能打了,尤其是这个刘盖,一把大砍刀舞起来,岳飞都不敢保证可以一对一战胜他。 而晁盖对岳飞也是由一开始的戒备和怀疑到如今的信任的,晁盖等人一开始也对是否要在岳家做长久打算而进行过商讨,最后的结果虽然是暂时留下,但是却对岳家的人不敢全部信任,其中这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岳飞就是头号戒备对象。 不过如今,不用了,数次联合战斗,双方的友谊,男人之间的信任,建立于战火之中。 “五郎,那方杰之武艺听说不错,这一次就不要与我争抢了,且让我去会会那方杰!”晁盖哈哈大笑道。 岳飞得意的一笑,开口道:“那可要看看究竟是谁第一个与他厮杀,若是我,定然要斩了他!刘兄还请等待下次,那方腊麾下猛将甚多,何必急于一时?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刘兄真的愿意随我那兄弟再回相州,而不愿参军搏一个功名,光宗耀祖?” 岳飞倒是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晁盖这样的勇武之士若一辈子只做个护卫,实在是太屈才了,若是他愿意,岳飞肯定愿意去和岳翻说,让岳翻答应晁盖参军之举,不过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晁盖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便大笑道:“哈哈哈,六郎于我有救命之恩,功名于我如浮云,再者说了,人各有志,六郎可是要东华门唱名,文曲星下凡,跟随六郎,可比贸然参军,面上刺字要好得多,此番若不是六郎有命,在下也是不会入禁军死战的。” 岳飞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大宋待武人甚薄矣!”随后便不再说话。 军营内,公孙胜和吴用也找到了岳翻,诉说着他们的担忧——方杰若败,定然会促使方腊直接以数十万大军一举压上,到时候,林冲的火器阵和马队到底能不能穿透方腊军的防御,直接斩首,还有问题,而且,军营虽然按照岳翻的要求布置起来,可是能不能扛住方腊三十万军队的猛冲,还是个未知数。 林冲的计策太过于冒险,把大家真正的置于死地,可能不能后生,还有待商榷,能战之兵不多,敢战之兵更不多大家能否相互保全,能否活着,都不是确定的,此战之后,大家还有多少人可以活下来?六郎到底有没有危险?无论是刚招募的新兵还是之前收降的方腊败兵,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为我们打仗? 岳翻什么也没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北方,大营后面,一直延伸到长江边上,那一段区域内,公孙胜和晁盖愣了一下,随后双双恍然大悟。 家人! 岳翻对张英和张叔夜说,招募兵马的时候,要把他们的家人都带上,送到后方去,距离军队既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安置家属,给予米粮度日,让军队士兵放心,这也是宋军的一大特色了,家属随军…… 禁军的,厢军的,方腊降军的,新招募兵马的,他们的家眷,全部都在这一段区域内,岳翻的理由是保护士兵家属,让士兵安心作战,没有后顾之忧,但是另一种情况下,这些家属又如何不是岳翻拿来威胁军队的筹码? 你不死战,我们被打败了,你们的家属还能保全吗? 想通了这个关卡,公孙胜和吴用双双凛然,岳翻年纪轻,但是绝对是个妖孽级别的人物,以前只觉得他文武双全,但是现在更发现了一个特别可贵的品质——心狠!敢于拿数十万人做人质,逼迫军队死战,虽然没人看出来,甚至他不说就没人看出来,但是大家在不知不觉中,都被胁迫了!不战斗,不仅自己要死,家人更要死!这是多么可怕的心和计策啊! 岳翻以后要是做不了大官成不了大事,公孙胜和吴用就会双双把眼珠子挖下来——看人看的如此走眼,要此眼何用? 其实他们倒是有些误会岳翻了,岳翻的初衷,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一句话,也想要告诉所有士兵一句话——身后有亲人,不能够退让。 九十所以,我们都没有退路 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张叔夜发挥出自己的能力,率领岳飞和晁盖两大虎将与方杰率领的三万叛军决战,两军在一条长江分支的分支的分支两岸对峙,方杰手持方天画戟,胯下骑着东南沿海地区绝对生产不出来的高头大马,一看就是西北战马,也不只是走了何种门路才能弄来这样的战马。乐—文 岳飞和晁盖纷纷感到方杰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就凭这副身姿,也绝对是一个好手,断然不是好对付的软脚虾,不过岳飞和晁盖这等勇武之人,越是遇到强者,就越是高兴,方七佛和郑清实在是太不经打,而这个方杰,却是一个好对手。 “对面的宋狗听着!本将军乃是大南国永乐皇帝麾下大将方杰,你们这些宋狗可敢与我一战?哈哈哈哈哈!如果不敢!就赶快投降!本将军不想脏了手!还想着去睡觉呢!哈哈哈哈哈哈!”方杰哈哈大笑,极为骄狂,带着麾下三万士卒一起哈哈大笑,把对面的宋军气的咬牙切齿。 宋狗?堂堂大宋正规军居然被你们喊成宋狗? 张叔夜也被气得额头青筋暴露,手指方杰,大吼道:“谁与本帅斩了此獠?!” 岳飞和晁盖还没有动手,就有一员宋将从军阵中突出,手持长枪,催马前行,淌过浅浅河流,直取方杰:“兀那贼子!休的猖狂!看你爷爷我来取你性命!” 方杰好像被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可嘴角纷纷带着嘲讽的笑意,那宋将没看到,心中大喜,可他身后的岳飞和晁盖双双面色一变:“不好!速退!” 话音刚落,方杰就动了,似乎仅仅只是一挥方天画戟,那宋将也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子端坐在马上,倒了下去,视线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这一幕落在其余人眼里,却是方杰一回合就斩了那宋将,叛军阵营士气大涨,大喝:“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宋军阵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纷纷对这员嚣张的敌将产生了些许惧意,而张叔夜握紧了拳头,眉头紧皱,看着这嚣张的贼将,把目光投向了左膀右臂——岳飞和晁盖:“岳太尉,刘太尉,此人作为主帅,却贸然出阵,显然是极为嚣张狂妄之徒,你们二人可否斩了此獠?此獠一死,我军必胜!” 太尉一词在北宋末年以来不仅是职位和官位的称呼,更变成了对武将的一种尊称,就好象我们把一些营长团长之类军衔没有到将官级别的军人喊做将军一样,是一个意思,尊称而已,没有实际意义;张叔夜一贯尊重勇武善战的武将,尤其是最厉害的两员勇将,岳飞和晁盖,虽然他们并不是正式军人,但是已经是统兵数千的统制级军官了。 岳飞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方杰,那员被斩掉的宋将是岳飞从自己的禁军部下中提拔的骁勇小将,很有前途的一个男儿,可惜却在这里被方杰斩了,大怒之下,岳飞催动马匹就要冲:“请张帅放心,且看岳飞为你斩了此獠!” 岳飞还没有动,就被晁盖拦住了:“岳太尉,看起来,其人就算是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说实话,你的武艺还在我之下,更不可妄动,此人,就交给我吧!“ 岳飞顿了顿,心中也知道晁盖说的是实话,晁盖的武艺的确在岳飞之上,岳飞的确也打不过晁盖,而晁盖说这个人他也不一定打得赢,只能说明此人的武艺也在岳飞之上,十八岁的岳飞还没有长成,还没有到达人生的巅峰期,身体也还不够成熟,的确,不应该去送死。 岳飞心中不甘,但是顾全大局,只能咬牙点头,对着晁盖点点头:“刘太尉,交给你了!” 晁盖点点头,紧握家传大砍刀,催动马匹朝着方杰冲了过去:“贼子休要猖狂,且看我来取你性命!” 方杰看了看晁盖,没有方才那样的轻松了,他看得出来晁盖不是个好对付的,和方才那宋将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武将,所以稍微有些注意,便运气凝神,小心的注视着晁盖,晁盖催动马匹走的并不是很快,双眼紧紧盯着方杰的动作,方杰没有再等了,也是催动马匹朝着晁盖走来,晁盖走到河水中央的时候,方杰也下了河。 喝水比较浅,估摸着只到人腰的部位,骑在高头大马山,连马腿都没有淹没,水流也不急,看样子,晁盖是要和方杰在这里一决生死了,晁盖紧紧盯着方杰的方天画戟,这是长武器,而晁盖的家传大砍刀是步战武器,并不适合马上决斗,于是晁盖把武器换成青龙大刀,拿在手上,随时准备出击。 岳飞紧紧盯着晁盖和方杰的动作,张叔夜这个外行也紧紧盯着,他知道,如果晁盖也不能打赢这个家伙的话,那么目前的宋军里面,恐怕只有林冲才能与之一战,不过林冲是最后的杀手锏,整场会战最重要的人物,绝对不能轻易调动,所以晁盖作为目前宋军里的最强武将,不能有失,张叔夜暗自丰富一百多弓弩手手持神臂弓对准了方杰,一旦晁盖有危险,立刻放箭救人。 这种时候就顾不得战场道义了。 晁盖小心翼翼的盯着方杰,方杰也小心翼翼的盯着晁盖,两人都在屏气凝神的注视对方,寻找对方的破绽,而战场上的其他人也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整个战场除了马匹的嘶鸣声,居然只剩下了水流声。 一阵舒服的风自北面吹来,晁盖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一股微微的凉意,方杰的也感到迎面一股微风,吹得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稍微眨了一下,而就这一下,他就听到了水声,再一看,发现晁盖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举起了青龙大刀,这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晁盖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贼子,拿命来!”晁盖举起青龙大刀向着方杰劈了过去,方杰大惊失色,连忙举起方天画戟抵挡,而晁盖这一击却是蓄力一击,用力极大,方杰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晁盖劈的后腿好几步,方杰的双手都颤抖不已,巨大的声响使得方杰胯下战马一阵悲鸣,方杰暗叫一声不好,这厮的力气太大,恐怕战马受了内伤! 岳飞大喜过望,大喊道:“刘太尉威武!刘太尉威武!” 宋军阵营齐声大喝起来,张叔夜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些缓和,看来,晁盖的武艺还是比这个方杰要强,天佑我大宋啊! 方杰失了先手,伤了爱马,非常不爽,晁盖却不想放过他,他刚一退,晁盖就挥舞着青龙大刀冲了上来,连着三五次狠狠一劈,把方杰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方杰也没想到这人的招式如此迅猛,不仅力气大,而且速度快,能把这样的大刀使用到这个程度,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当然了,晁盖怎么会是一般人呢?见到自己占了先机,晁盖非常兴奋,连连把方杰压着打,打的方杰根本没有还手之机,接着又是狠狠一击,方杰招架住了,可他胯下西北战马却终于坚持不住,哀鸣一声,口冒鲜血,倒了下去…… 九十一没有退路的人是凶狠的 晁盖的巨力活生生把战马给震死了,晁盖趁着这个方杰失去平衡的绝佳战机,反手一刀,向上一挑,将方杰手中方天画戟挑飞,接着大喝一声:“贼子受死!” 这一刻,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非常震撼的,比如方才还勇武无匹的方杰突然间就像吸了**一样被晁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几近丧命,又是突然间战马被震死,方杰的武器被挑飞,眼看着就要被杀死,又是突然间方杰的身体做出了几乎不是人类可以做出的扭曲运动,硬生生避开了晁盖的必杀一击,晁盖的杀招落到了方杰那一奄奄一息的战马身上,战马哀鸣一声,被劈作两段惨死。 接着,又是方杰落入水中,抽出腰中宝剑向着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晁盖砍去,晁盖大惊失色之下终于放弃还没拔出来的青龙大刀,滚下战马身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马也被方杰已建劈成两段,惨死河中,晁盖大怒,拿起自己掉落水中的家传大砍刀就虎吼着冲上去和方杰拼命! 方才还在马上以长兵器相互斗争的两员虎将,现在却在河水中以短兵器步战,战斗过程一波三折,扣人心弦,吓得张叔夜屡次要下令弓弩手放箭,岳飞要冲出去救下晁盖,方杰军中也有数员骁将蠢蠢欲动。 这才是真正的龙虎之斗啊! 张叔夜看着眼前仍然在河水中肉搏的方杰和晁盖,不由得赞叹道,岳飞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武器,看着两人精彩的打斗,终于得出了一个遗憾的结论——自己在武艺上还远不及这两人,要是真的打起来了,自己估计会在三十招之内被方杰刺死,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晁盖,真乃勇武之将,估计在武艺上比之自己的师兄林冲都差不了多少,这样的豪杰之士,居然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弟弟做一个护卫,六郎,你可真是慧眼识英啊!可惜,可惜,大宋待武人太薄,勇武之士都不愿意参军报国,这样的话,大宋的军队如何可以强大?如何可以抗敌? 大宋错了!官家错了!错的非常厉害! 战场上晁盖和方杰相互挥舞着短兵器死拼,刀剑相击,几乎可以看见碰撞的火花,相互的怒吼似乎惊天动地,这样精彩的斗将之战,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不过,岳飞看出来了,凭着一个未来武力倔强的天赋,岳飞看出来了,晁盖要赢了!他要赢了!方杰已经力不从心了,方杰擅长的是马战,不是步战,而晁盖恰恰相反,晁盖擅长的是步战!他的家传大砍刀就是步战利器! 果不其然,方杰越来越力不从心,可晁盖却越战越勇,劈!砍!刺!挥!方杰越来越觉得自己在步战上差了晁盖不少,不能继续下去了,于是准备虚晃一招就撤退,不争一时血气之勇,而晁盖抓住方杰力不从心的破绽,一刀向方杰手中大剑劈去,刀剑相击,方杰脱力,虎口撕裂,长剑脱手而出,晁盖大喝一声,反手一刀斜斜的劈过去,方杰瞪大眼睛,拼尽全力扭转身体,避开了要害,但是右臂被晁盖一刀劈上了天,方杰眼看着自己的右臂被斩下,痛呼出声:“啊!!!!” 战场姓氏陡然转变,方杰军副将大喝一声:“放箭!”就带人冲上来,要把方杰救下,方杰军的弓手没反应过来的很多,射出的箭很少,但饶是如此,拼尽全力还没有杀死方杰的晁盖却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力竭了,除了拼死护住要害部位,四肢皆被箭支射中,在这之前,张叔夜就目眦尽裂的大喝放箭冲锋,不惜一切的亲自催动马匹上前要救下毫无防护的晁盖。 岳飞早已大喝着冲锋要救下晁盖,斩杀已经失去战斗力的方杰,两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展开了毫无章法的对冲,方才的死战已经将双方的心都给打乱了,一招之后,形势陡然转变,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死战就这样开始了,宋军气势如虹的冲杀过去,方杰兵团却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势。 方杰兵团的弓手射中了晁盖,而张叔夜准备好的几百弓手也把箭支射向了方杰,神臂弓的威力是不容小觑的,加上早有准备,几百支箭一起射出,把正欲回阵背对战场的方杰和他的副将射成了刺猬,方杰还没死,而他的副将却被一箭洞穿了脑袋,死了,方杰倒在地上,凄惨不已。 宋军大部队已经冲上来了,岳飞带着他的精锐部队奋勇向前,率先把晁盖保护住,然后才挥军杀向了方杰兵团,另一边,张叔夜也挥舞着大剑冲了上来,直取方杰兵团本部,方杰兵团主将重伤,副将战死,失去了统一指挥,顿时就被宋军一轮神臂弓射得头晕目眩,然后方寸大乱,连保护方杰撤退的部队也被杀散了,岳飞紧紧盯着断臂的方杰,决定一定要杀了方杰,不能让晁盖的拼命就此浪费。 连着斩杀数员方杰兵团偏将,岳飞带着突击队已经距离方杰很近了,方杰似乎还有意识,身上至少中了七八箭,断了右臂还没有包扎,血流不止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清醒,断然是一个勇武之人,但是此时,还有什么用呢?宋军气势如虹,方杰兵团却气势低迷,河道很快就被宋军占据,方杰兵团的兵马丢了河道,全部向南岸退去,宋军大部队成功渡过河道,开始下一轮厮杀。 岳飞拼命冲击着保护方杰的兵阵,方杰兵团虽然在溃败,但是保护方杰的力量一点儿都不差,岳飞拼命厮杀,却还没有冲破这个保护圈,关键时刻,居然是张叔夜带着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这个没杀过几个人的文官知州已经是血染文士袍了,犹自杀敌不止,率军冲击保护圈的时候,岳飞的压力陡然减轻,岳飞明白了,张叔夜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 方杰就在前面!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岳飞紧紧握着大枪,大吼一声:“方杰!与我拿命来!!!”便不惜一切的迅猛冲锋,岳飞直接进入了狂暴状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方杰的护卫们顿时死伤惨重,被冲击的濒临溃散,这时,又是一轮神臂弓的点射,彻底摧毁了方杰的护卫兵马,岳飞终于冲破了这道障碍,带着麾下剩余不多的骑兵,直取方杰而去,方杰都可以看到岳飞那通红的如同野兽一样的眼睛。 一杆大枪朝着方杰迅猛袭来,但是在方杰的眼里,这杆大枪的速度却是那样的慢,就连刺入自己的身体的时候,都是那样的缓慢,当然了,方杰觉得自己的速度也是特别的慢,似乎那个时候,整个战场,满天下的速度都变得好慢好慢,慢的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九十二谭稹很认同岳翻的理念 宣和三年四月二十日,方腊率领十八万大军抵达了自家兵团最前线的丹徒城,然后得知了自己最看好的侄子,家中最优秀能干的族人——方杰,已经死了。 方杰死于和宋军的交战,三天前,方杰率领三万兵马忠实的执行方腊的命令——试探宋军主力的战斗力,打一场漂亮的前哨战,杀杀宋军的锐气,为大军全歼宋军主力奠定基础,于是方杰就死了。 按照情报,方杰死于一个名叫岳飞的年轻宋将之手,方腊从没听说过这个岳飞的名声,这就可以证明一件事情,连细心搜集宋军中勇武之人情报的方腊都不知道这个岳飞的名字,只能说这个岳飞并不是宋军中的大人物,至少在战前并不是。 接着按照最新情报,方腊得知,这个岳飞今年只有十八岁,不过骁勇绝伦,在宋军中已经做到了统制军官的地位,据说这个岳飞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上了战场,剿灭了很多土匪,这一次是得到了宋皇赵佶的看重,特地征调入军,这才加入了这场战争,而战争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方腊痛心疾首,忠实履行他的命令的优秀族人方杰,连尸首都没有回来,据说他的头颅被斩下,送往宋国都开封府请赏去了,而尸体被宋军平叛兵团监军谭稹一怒之下剁成肉酱喂狗,杀死方杰的岳飞顿时就被捧为宋军中的大英雄大豪杰,据说这一次斩杀了方腊军中真正的大人物之后,宋军主帅副帅和监军三人一起为岳飞请功,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了一员勇猛的小将岳飞诞生在了大宋军中。 可是,这岳飞的名望,却是建立在方杰的死亡,和方腊的极端痛苦之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岳飞,张英,张叔夜,谭稹,你们可以的,你们真的可以的!方腊紧皱眉头,召开了御前作战会议,把麾下大将和谋士全部召集起来,开始询问下一步的作战策略,作战核心已经被他给确定了——为方杰报仇,斩杀岳飞、张英、张叔夜和谭稹四人,尽诛宋军十五万! 核心确定了,那么计划如何制定呢?这就不是方腊的任务了,他需要决断,而不是谋划,他手下有足够的人才资源为他谋划,比如大将、兵部尚书王寅,就可以为他谋划:“陛下,我军人数远在宋军之上,虽然失了锐气,但是只要我军打一场胜仗,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场胜仗,那也足以搓一搓宋军的锐气,大涨我军勇武。 当务之急,是要提升士气,方杰将军之死,让我军士气大衰,宋军士气大涨,这对于我军而言并不是好事,若是没有士气,那么宋军即使只有十万人,也可以击败我军三十万大军,所以,必须要遣勇武之将,率领精锐之师歼灭宋军一支军队,斩其将,激励我军士气,而后方可大举进攻!” 方腊点头称赞:“善!我军勇武之将甚众,不知哪位将军愿意承担此责任,为我军歼灭一支宋军,斩其大将?” 帐下诸将多有请命者,方腊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够满意,这一次的出兵是一定要胜利的,绝对不可以战败的,而且要大胜,要绝对压倒性胜利,更要斩杀宋将,这个宋将的地位还不能太低,否则对于宋军没什么威慑效果。 所以一定要斩杀宋军统制以上的军官,如此才能有效果,否则谁知道宋军到底怕不怕?我军的士气到底有没有被带动?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方腊不能不考虑这些很重要的问题,于是他不得不斟酌再三,还是选不出心仪的大将。 王寅看出了方腊的担忧,他自己也很担忧,连这两次大败,损失了很多兵马和战将,方七佛和郑清还不足以让方腊伤筋动骨,但是方杰的死亡绝对可以让方腊感到肉痛,方杰对于方腊来说不仅仅是一位大将,更是他的血亲,有力的臂助,很值得信任的监军一样的人物,有了方杰在军中,他就不担心有人会造他的反,但是方杰一死,一切都不一样了。 话说回来,现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住局面,重新塑造方腊兵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形象,造反本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儿,自己又做了兵部尚书,方腊若是败亡,自己定然也是没有活路的,一定要让方腊活下去,并且最终胜利,自己这些人才有活路。 所以,就该请出那位大人物出战,才有效果! “陛下,臣举荐国师率军出战!”王寅开口道。 场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国师邓元觉,邓元觉原先是闭着眼睛的,听到王寅的举荐,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王寅,看了看方腊,开口道:“既然如此,陛下,贫僧愿意为陛下走上一遭,拿下宋军大将的性命再来见陛下。” 方腊大喜:“国师愿意出战,那是再好不过了!哈哈哈哈哈!以国师之勇武,定然可以把宋军一举击溃!国师,我与你三万精兵,请国师为我大军斩宋军大将一员!” 邓元觉面色平静,双手合十:“贫僧遵旨!” 作为一个和尚,原本是不该动杀诫的,邓元觉自问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不过方腊亲自来请而已,作为一个武僧,整天吃素根本无法满足身体需要,加上自己的身体比之寻常僧人强壮太多,需要的能量就更多,所以吃肉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样的做法显然会让那些尊敬自己的僧人和徒儿们非常在意,所以为了避嫌,也是为了吃到更多的肉,邓元觉答应了方腊的请求,来做了一个国师。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邓元觉领了命令,就出了营帐,点齐三万精兵,向着方杰折戟沉沙处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而宋军方面,大胜之后,岳飞的名望一步登天,成了宋军中的大英雄,宋军的士气也大振,大家欢欣鼓舞,想要休息休息,但是岳翻并没有允许大军彻夜狂欢,而是加紧了训练和整兵备战行动,张英和张叔夜询问岳翻这样是否有必要,岳翻回答非常有必要,我们杀了方杰,方腊必然怒火中烧,限于他自身条件,定然不能跟我们打持久战,定然会率军急于与我们决战,而决战需要很高的条件,其中一条就是士气。 方杰死了,方腊损失了一员大将,方腊的军队也会士气低落,方腊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一定会来找回场子,激励士气,再来与我们决战,我们这样做,就非常有必要,上一战,精锐的禁军老兵损失了两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一万五千的可战之兵,剩下的不是降军就是新军,根本不能承担更重大的责任,如果不加急训练,难道要等到老兵打光了,再派新兵去送死? 张英和张叔夜原本觉得给士兵放一天假是有些必要的,尤其是打了胜仗的老禁军和辛苦的将军们,他们都很疲劳了,要求他们紧接着就要训练,会让士兵不满意,造成军心浮动,所以岳翻的提议就会被否决,不过关键时刻,已经醒来,但是几天以来一点话都不说的监军谭稹开口了。 “依着咱家的意思,六郎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方腊这厮失了大将,失了侄儿,心中怒火是怎样的,大家都明白,谁也不知道一个盛怒之下的人是如何做事的,他哪怕今夜就来夜袭,也说不准,咱家行军打仗也有段时日了,虽然没什么胜绩,愧对官家信任,但是军纪这一项,咱家还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看着六郎注意军纪,就算不胜,也不会大败,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今儿个张帅和副帅说要给士卒放假,咱家就不敢苟同了,大战之间,就算咱家都知道,不可放松警惕,二位大帅怎么就忘了呢?昔日汉文帝巡查军营,只有周亚夫的军营处在战备状态,文帝得出了周亚夫可用的结论,果不其然,周亚夫就平定了七国之乱,咱家虽然是个内侍,但是有备无患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谭稹摆明了姿态为岳翻说话,而且这个话和这个道理无论如何都挑不出刺来,张英和张叔夜虽然疑惑于一直以来闭口不言的谭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为岳翻说话,但是至少在实际上,监军才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类似于军官和政委之间的角色,稍微高那么一点点,要真是抓住了权利,统帅也要屈居第二。 张英和张叔夜没有再多说什么,认同了谭稹的话,没有再坚持让士卒休息的打算,他们认同了,岳翻却开始有些怀疑了,非亲非故的,这个死太监为什么会帮他说话呢?自己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帮着自己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岳翻觉得自己有必要弄个明白。 九十三并且,谭稹并没有隐瞒什么 “六郎是否在疑惑,为何咱家要帮着六郎说话?”谭稹笑眯眯的看着岳翻,让岳翻觉得自己有些不舒坦。 “既然监军已经说出来了,那么在下也就不隐瞒了,今日的事情,监军难道非常赞同在下的做法吗?监军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岳翻说道。 谭稹笑了一下,摆摆手道:“岳翻,岳鹏展,岳六郎,是个人物啊,十三岁的年纪,就把数百个强人给埋在雪里送上了天,有兵略,更重要的是,心狠;师从周侗张英,武艺超凡,文采斐然,官家喜欢你的字画喜欢的不得了,咱家也因此受过好处,帮帮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岳翻笑了笑:“若真是如此,监军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谭稹笑道:“没错,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六郎是个聪明人,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也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武夫,聪明人,大宋不少,年轻的,有才华的,文韬武略样样出色的聪明人,大宋很少,甚至是罕见,而能得到陛下喜爱的更是只有一个人。” 岳翻指了指自己:“监军说的,难道就是区区在下?” 谭稹哈哈笑道:“六郎何须自谦?说道这儿,六郎就该知道,咱家为什么会帮着你说话儿了吧?” 岳翻点点头:“知道了,一早就这样猜想着,监军这样一说,在下就明白了。” 谭稹笑着说道:“没错,没错,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六郎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们这些阉人,是很不讨喜的,若是没有官家的宠幸,就和一条狗差不多,六郎别看着咱家现在是十几万大军的监军,风风光光的,早些时候刚刚入宫,也是被人欺负的紧。 累死累活不说,一天能吃上一顿饭,就要谢天谢地了,要不是遇着梁公,怕是早就被那些人折磨死了,没命了,咱们这些阉人,就是命贱,没了子孙根,到处被人轻贱,没事儿,习惯了。 也正是因为此,我们这些阉人,也都有着各自的心思,美女是无福享受了,但是钱财和权柄,还是可以的,官家防备武人,也未尝没有防备文人的意思在里头,都防着,又能相信谁呢?自然是朝夕相处的阉人了,所以,我们这些阉人得以掌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但是呢,终归是个阉人,没了胯下二两肉,要想真的得到军队的信服,可没那么容易,咱家这次就是败在了军队不服之上,当然了,禁军烂成这副模样,大家都心里有数,这些日子看到了这里的军队居然有十多万,还都是青壮,当然了,有些疑惑就是了,可是一想啊,这是六郎做的,那就心里舒服了不少。 六郎是个有才华的人,也是个有心思的人,聪明人都该明白,和武人交往过密,会让文人讨厌,和文人交往过密,会让武人讨厌,和我们这些阉人交往过密,那会让武人和文人都很讨厌,六郎肯定做过一番考虑,考虑来考虑去,估计是考虑出了一些想法,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功劳压着不上报,只上报其他人的功劳,其实要按照咱家来看,六郎才是首功,封侯也不为过。 但是六郎聪明啊,六郎真的很聪明啊,可是也就是六郎这样聪明,咱家和梁公才这样看重六郎,六郎不需要担心,除了咱家,梁公和六郎自己,没有第四个人会知道这件事情,六郎是明白的,和文人打交道很繁琐,更有党争之祸,一旦被人看作是哪一派系的人,那一辈子都别想洗清身上的烙印了,而和武人打交道更重派系,大大小小的山头军门,哪一个才好啊?对吗? 但是,和我们阉人打交道,就没有那么多事情好说了,一个字,利;六郎对我们阉人有利,我们阉人也对六郎有利,我等好不容易让陛下看重,但是,从古至今那些权倾一时的大太监的下场,我们可都是看得真真儿的,谁都不想落的那样的下场,我们阉人聪明的不多,想来想去,也只有找外援了。” “所以,监军和梁公就看中了在下,希望让在下帮助你们度过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难关?”岳翻这样说道。 “不是可能会出现,是一定会出现,现在已经有了苗头,所以,梁公才如此急不可待,另外,梁公也知道,六郎也迫切的需要一个帮手,才能在蔡京的威胁之下,保全六郎,六郎,您说是吗?”谭稹笑得很神秘。 岳翻的心扑通地跳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来回回,不由得心念翻腾,好一会儿才止住思绪,看着笑得很神秘的谭稹,笑着开口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梁公啊,没错,没错,在下的确是需要一个帮手,能帮着在下在此战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说些好话,明着的功劳不要,但是暗地里,却很希望官家可以惦记着在下。 在下并没有做武官的打算,仍然打算一年之后参加大考,东华门唱名,成为文官,这其中困难重重,在下也体谅梁公的实际难处,所以,在下不会奢求太多,只需要梁公在可以帮助在下的时候帮上一把,只要让在下掌握足够的权柄,其他的都不重要。” 谭稹很满意的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六郎不仅聪明,而且明智,和那些党争剧烈的文人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日就要死无葬身之地,那元佑党人碑现在还被立在宫里面,哪些人一个个的不知道多凄惨,那就是下场啊!武将也就不说了,狄青的下场,六郎肯定比咱家要清楚得多,唯有和我们阉人打交道,内外兼修,才是活命之道啊!” 岳翻并不能反驳谭稹的话,因为他知道,谭稹说的话是对的,也是实话,北宋党争从王安石时代开始,就失去了最后的道德底线,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某种意义上来说,北宋的亡国,王安石的个人性格就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发展到如今,一旦你被认为是某一党的人物,那么终你一生,都不想要能够洗清这种烙印,文人相轻到现在已经发展为了文人相杀! 一门心思混官道,那么肯定躲不开党争,更别说自己已经有了名声,这次回去论功行赏,难免会进入更多人的眼里,徽宗皇帝喜欢自己的字画,某种意义上更是催生了自己的知名度,加上文采,定然会被认为是未来的大宋高官,从而被很多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甚至像梁师成和谭稹这样提前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文人代表着谁?代表着哪一个党派?是谁的说客?想让自己付出什么?打击谁?步步惊心,步步都要命,外患越来越激烈的同时,内部党争也进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宋代从来都是防内甚于防外,谁也不知道到最后,自己做了某一个党派的马前卒会落得什么下场,岳翻肯定不会陪着这些人在东京送死,他要做外地官! 和武人打交道?那就别说了,除了西北地区,其他地方的武人还能看吗?而且自己斩杀了禁军军官,旗帜鲜明的把自己放在和张英一样的地位上,东京城禁军会对自己有好脸色?除了西军,自己还有别的军队底蕴吗?这一次的平叛军队打完仗之后也不知道要走多少人,岳翻反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脱干系。 这个时候,这些死太监的联盟就很重要了,有了他们帮忙说话,岳翻丝毫不担心徽宗皇帝会对自己下手,而权倾一时的梁师成为了得到未来的保障,也会保护自己,这种交易,岳翻觉得非常妥当,非常有好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不吃亏。 至于那些死太监想要因此而抓住自己的把柄,把自己绑在他们的战车上,这一点,岳翻也不担心,金兵南下,会用刀剑和铁骑把这一切都给踏碎,这些死太监一个都活不下来,所以,岳翻根本不担心这些,等到了那个决定中国命运的时刻,自己早就已经脱离了一切的制约,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而不是待在东京城里面,等死。 所以,岳翻还要提出一个很重要的条件,这个条件直接决定了自己是否可以按照计划行事。 “什么?你东华门唱名之后不想做京官?想去吉州或者虔州做地方官?”谭稹似乎有些愣神儿,并不太理解岳翻的意思。 九十四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目的 谭稹并不理解为什么岳翻会想要在东华门唱名之后出任地方官,尤其还是吉虔二州这两个大宋着名的化外野人之地,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没有搞定的地方,难道岳翻想要搞定这两个地方?他明明可以靠着我们的力量在考中科举之后就进入中央,担任一个近水楼台的职位,得到徽宗皇帝的宠幸,历练一段时间,就可以登堂入室了,繁花似锦的东京城,哪里是吉虔二州那种地方可以比拟的? “六郎,你可要想清楚啊!反正咱家是不太明白你为何想要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就是民匪一家,你根本分不清楚哪些人是民,哪些人是匪,咱家跟在陛下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吉虔二州的官员死的死伤的伤,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任期满安全调离的,反正他们也不造反,只是打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纳了税,其他的,朝廷也不想管。 可对于地方官来说,那就要命了,这些盗匪农忙时是农民,农闲了就是打家劫舍的强人,百多年来官杀民民杀官,早就是势同水火,你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咱家可要给你透个底,但凡是明白一点的大宋官员,就没人愿意往江南那种地方跑,你说苏杭也就算了,但是吉虔二州,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啊!”谭稹劝说道。 岳翻摇摇头,开口道:“这正是在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地方,在下知道陛下甚为喜爱在下的字画,所以一定会想着把在下留在身边,而陛下的宠幸又会给在下带来什么呢?在下年纪尚幼,没有根基,贸贸然入京为官,只会惹得高官显贵对在下虎视眈眈,您也说了,朝中党争剧烈,一旦在下一着不慎,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比起党争,还是吉虔二州更安全些。” 谭稹苦着脸,叹了口气:“六郎这话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朝廷现在基本上没有官员愿意去吉虔二州,六郎要是提出了,十有**,也就准了,那些官员估计也是求之不得,但是,六郎,你可真的要想清楚啊,东京城虽然凶险,但是好歹有我等和陛下可以护着你,吉虔二州虽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但是明晃晃的刀枪更要人命,你可要三思啊!” 谭稹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而岳翻早已下定了决心:“在下年轻,过早地牵扯到党争之中,并没有任何好处,唯一的避祸之法,就是外放,吉虔二州虽然凶险,但是在下略通兵法,更愿意为陛下剪除心腹之患,以报陛下恩德,在我看来,这是两全其美之法,在下求之不得!” 谭稹无话可说了,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人各有志,六郎既然愿意如此,那咱家也就不勉强了,的确,六郎年纪太小,过早的登堂入室,的确不太好,若是可以多多历练一段时日,获得政绩,今后也算是有立身之本,这些粗浅的道理,咱家虽然是阉人,但也明白,六郎,好自为之啊!” 岳翻行礼拜谢:“多谢。” 谭稹叹了口气,离开了,岳翻看着谭稹离开,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他们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而岳翻也未尝没有自己的想法,对比一下,虽然宦官的名声不好,但是跟他们合作,那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字,利,他们只要利,不要别的,而且这个合作说白了就是他们先投资,等自己长大了,再回报给他们,可是,他们还能等到自己长大吗? 再过四年,宣和七年,那就是金兵南下的时候,这些家伙,都会死掉,而那个时候,自己的为官任期还没有满,根本不用离开吉虔二州,而那些宦官早就死了,所以岳翻知道,这是一场只有收入,没有支出的交易,只要自己成功抵达吉虔二州。 当下,还是先解决掉方腊才是最重要的,这家伙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回场子,激励士气,然后再北上寻找宋军主力决战,那么对于他来说,派出来找回场子的,一定是精锐中的精锐,猛将中的猛将,自己这边最强的战将晁盖身受重伤,还在修养中,说起来能够杀死方杰,还多亏了晁盖的力战,岳飞还真是捡了桃子的人。 可是方腊这一次派出的绝对是比方杰更厉害的人,会是谁呢?石宝?王寅?还是司行方?自己又该派谁呢?比晁盖还要强的武将,如今的平叛兵团里面,估计也只有林冲可以胜任了,可是林冲乃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怎么可以轻易动作呢? 岳翻的思考还没有结束,前线战报就传来了,宋军阵营一片惊讶——就在昨日,方腊的国师邓元觉率军三万前进,欲图寻找宋军交战,一路上击破了几支宋军巡逻队,然后找到了宋军刚刚完成的一座先锋营寨,营寨的主将是岳飞手下十弓手之一的孙超,也是一员统制官,打仗素来勇猛不要命,更难得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不要命,于是被张英赋予重要职务,率新兵五千在最前线之地安营扎寨,准备做进一步动作的,结果还没有动作呢,就被邓元觉给包了饺子。 邓元觉来得太突然,三万精锐呼啸而上,几乎不费力气就把宋军的防御打破了,宋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万精锐就扑了上来,这些宋军还不是如今最精锐的那批老禁军,而是新招募的农民兵,孙超虽然出色,但是比起邓元觉这样的人,也还不算是最优秀的将领,虽然反应过来率兵死战,可是邓元觉兵团人数太多,战力很强! 加上邓元觉本人太过勇猛,一杵就把孙超的兵刃打断,又是一杵把孙超打飞出去,两招阵斩,主将战死,副将被杀,于是乎这五千宋军就理所当然的崩溃了,刚刚立好的营寨被攻破并且被焚毁,死伤无数。 五千兵马全灭,仅有数十人侥幸逃脱回来报信,战死的占了绝大多数,投降的俘虏的全被砍了脑袋,邓元觉兵团行事非常残忍,让宋军胆战心惊,都说方腊找来了一个魔神,太恐怖了,刚刚激昂的士气瞬间就衰落了,而与之相反的是,方腊兵团士气大振,人人都在欢欣鼓舞国师的英武战绩,方腊更是大喜,赏赐无数,扬言近日就要率兵与宋军决战! 张英和张叔夜紧急召集诸将前来商议对策,因为邓元觉虽然打了大胜仗,但是没有退去,反而进一步率兵兵临宋军大营前,提着孙超的脑袋,叫嚣着要与宋军决战,不断打压宋军的士气,这让张英和张叔夜非常恼怒,岳飞更是红着眼睛要冲出去为孙超报仇,被岳翻死死拉住。 这家伙太过勇猛,甚至可能比方杰还要厉害,你连方杰都打不过,现在出去和邓元觉拼命,不是找死吗? 张英遍观诸将,发现除了重伤的晁盖,并没有可以和邓元觉抗衡的猛将,诸将虽然勇猛,但是明显和那个叫嚣的邓元觉不在一个档次上,如今看来,只有让西军的超级猛将林冲出战,才有打败邓元觉、挽回士气的可能了。 但是张叔夜表示反对,林冲是我们的杀手锏,一旦让方腊兵团注意到了林冲,从而对林冲有所防备,让我们的最重要的计划受损,那可如何是好?此话一出,张英也没有主意了,不过似乎林冲对此早有预见,抱拳道:“末将早些时候去信给西北,已经请来了一位足以和邓元觉交战的猛将,以代替末将出战,现在他人已经到了,还请张帅和副帅、监军见一见!” 张英和张叔夜大喜过望,谭稹连问是谁,林冲一笑,高声道:“鲁达!你这厮既然来了,为何还不出来相见?!” 九十五鲁达恍若典韦在世,许褚重生 林冲去西北从军这件事情,不仅仅是造就了他本人这样一位超级猛将,更造就了另外一个传奇——鲁达。 话说林冲可以活着去西北,离不开鲁达的舍命相助,于是一抵达西北,林冲就和鲁达结拜为了异姓兄弟,最开始的一段时日,两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都把林娘子丢在一边,好的跟什么似的,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聚在一起喝酒,吃饭,谈天说地,林冲的家里专门给鲁达准备了一间房子,甚至林冲的一儿一女都认了鲁达为义父,关系好的不得了。 不过稍微有些遗憾的,就是鲁达不属于西军编制,只是属于种师中个人的属官,是他的提辖官,官位不低,甚至算比较高的武官职位,平时工作也挺忙的,两人相聚的时间也不多,有时候林冲有时间,可鲁达去了别的地方办公,而鲁达有时间的时候,林冲随军出征,打生打死去了。 林冲见不到鲁达,生怕鲁达好酒办了错事,鲁达见不到林冲,也担心林冲打仗有个好歹,特别是那一次林冲独自率兵三百殿后的事情,更是吓得鲁达魂不附体,林冲安全回来之后,鲁达就找到了种师中,表示不想再做提辖官了,要加入林冲的马队,成为林冲的副将之类的,和林冲一起打仗,好兄弟在为国拼死拼活,他实在是羞愧,也不放心。 种师中其实也挺看好鲁达的,早些时候把鲁达从一个闲汉提拔为自己的属官就是看中了鲁达的一身神力还有难得的心细,其实也是打算等一段时间就把鲁达送入军中,之前是在给他熬资历,这次鲁达自己主动提出要加入军队,加上林冲已经立下大功,麾下骑兵队被扩充到了一千八百人,算是一支很大的骑兵队了,鲁达加入进去,更是如虎添翼,种师中要打造一支超强的骑兵队。 于是,名震经略府的钢棍鲁提辖就成了林冲的副将,担任副统制的职位,和林冲一起率军出征,打生打死,林冲自然欣喜若狂,但是也有些担忧,不过鲁达的武艺显然是不需要林冲担忧的,林冲再后来立下的诸多功劳,都少不了鲁达的心思和神力的帮助,这次林冲率军南下,把剩下的部队交给了鲁达,代替自己的存在,不过林冲眼见着方腊麾下猛将太多,意识到禁军肯定要吃亏,于是就提前写了一封信,让鲁达过来。 果然不出林冲所料,就在鲁达抵达的前一天,岳飞手下的那员统制官就战死了,死得很惨,头颅还被叛将邓元觉拿在手中叫嚣不已,宋军阵营怒火冲天,但是足以和邓元觉对抗的晁盖却在之前和方杰的死战中受了伤,无法出战,剩下的刘唐和张宪等人都自认不是晁盖的对手,贸然出战,只是白白给敌人送威望而已。 林冲知道,刚刚赶到的鲁达是时候出场了。 他推荐了鲁达。 岳飞和岳翻双双一愣,然后大喜过望,当初鲁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是挽救了岳氏和林氏最重要的因素,要是没有鲁达的义举,岳飞和岳翻估计都没有办法活着到这个时候了,某种意义上来说,鲁达还是岳氏的救命恩人,岳翻的姓名可以留存至今,周侗是最重要的,而鲁达就是第二重要的。 张英和张叔夜双双一愣,都不知道鲁达是何许人也,唯有监军谭稹大喜,询问林冲道:“林太尉,鲁达,难道是钢棍鲁将军?” 林冲笑着点头,随后,帐帘被掀开,一个铁塔一般的粗壮大汉手持一根粗壮的大铁棍出现在了军帐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铁塔一般的壮汉,身着戎装,壮实的让人难以直视,比如岳翻就觉得自己和鲁达比起来就像一只小虾米…… “鲁达见过大帅,副帅,监军!”鲁达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林冲上前拍了拍鲁达的背,笑道:“这些年,末将之所以可以取得那样多的大胜利,少不了这位鲁太尉的帮助,这一根大铁棍,挥舞起来,方圆五丈之内无人能进,三十多条大汉拿他一人毫无办法,骑上战马,冲锋陷阵,那就是绝世武将,每每都能让人想起典韦许褚这类的虎将! 此番看到方贼首下猛将不少,我军武将武力多不及之,便萌发了将鲁太尉请来的想法,果不其然啊,孙太尉战死,我军陷入这般境地,若是有了鲁太尉这样的猛将,相信定然可以和那邓元觉一战!鲁太尉的武力便是末将也不敢说一定能胜,末将敢担保,就是如今这军中十数万人马,没有一人能与鲁太尉争锋!” 谭稹大喜过望:“早就听说西军中除了姚家猛将,种家军里也有两位无双战将,一人便是林太尉,另一人,便是鲁太尉,一根水火棍,打遍西军无敌手啊!打的西夏贼子也是心惊胆寒,听到鲁太尉之名就不敢力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张英也是大喜过望:“孙太尉战死,刘太尉重伤,其余诸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本帅也不想徒增伤亡,如此,也只有靠着鲁太尉将邓元觉贼子一举拿下!以振我军军威!” 鲁达哈哈一笑,昂首挺胸:“邓元觉?从没听说过!末将一人独战二十三骑铁鹞子之时,他在哪儿?!哼!男儿大丈夫,不为国御辱,却在此处聚众造反!区区小贼,竟敢如此猖狂!大帅,末将请为大帅斩之!” 张英大喜道:“鲁太尉长途跋涉而来,想必舟车劳顿,待的今日本帅为鲁太尉接风洗尘,休息一夜,明日再战吧!” 鲁达摆摆手道:“贼子猖狂,末将岂能熟视无睹?更兼此人拿着孙太尉之首级叫嚣,末将恨不得生啖其肉!唯愿好酒一坛,痛饮之,杀贼!” 张英见鲁达豪气冲天,不由得非常喜欢,点点头,把目光投向了岳翻:“鹏展,本帅知道你购置了不少烈酒,拿出一坛,为鲁太尉壮行!” 岳翻看了看鲁达,笑了笑:“遵命。” 一坛子好酒由岳翻捧着,交给了张英,张英作为全军主帅,亲手为鲁达拍开酒封,一股酒香便散发开来,鲁达双眼放光,深深地看了岳翻一眼,而后大笑道:“好酒!好酒!”而后一仰脖,只见得喉结不断耸动,咕嘟咕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诸军诸将皆看着鲁达牛饮好酒,不由得叹服这豪气冲天之人,张叔夜微微叹道:“真豪杰也!” 张英赞叹道:“恍若典韦在世,许褚重生!” 一坛好酒饮罢,鲁达涨红了脸,放下酒坛,抹了抹嘴巴,大赞道:“好酒!好酒!痛快!痛快之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帅,副帅,监军,诸位将士,且看洒家杀贼!”说完,鲁达提起大钢棍,翻身上了那一匹极为神骏的战马,抚摸着战马的头部,笑道:“这马还是洒家硬生生从夏贼主帅胯下抢夺而来,难得的好马,今日,就要再建奇功!诸位,洒家杀贼之时,就是我军大破贼军之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鲁达一阵狂笑催动战马呼啸而去,留下众人皆心念耸动,热血沸腾,岳飞立刻请战:“大帅,末将请战!今日定要全歼贼军,为孙太尉和五千将士报仇雪恨!” 诸将纷纷请战:“愿为孙太尉及五千将士报仇雪恨!” 张英一挥手:“好!为孙太尉和五千将士报仇雪恨!有死无生!” 九十六邓元觉是为了心中的正义 宋军阵营的士气被前所未有的调动起来,大量宋军士兵开始整装待发,在他们的英勇无畏的将军们的带领下,整装待发,准备向那个挑衅他们尊严的人开战,以维护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宋军先锋,西北大将鲁达已经单枪匹马跑出了营地,一个人跑到了敌人那里,这份胆气,足以让宋军士兵心服,并且拿出武器追随他。 而邓元觉兵团对此还没有意识,邓元觉还提着孙超的头颅在宋军阵营前派人叫嚣辱骂,他自我认同是一个出家人,杀人也就算了,骂人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出来,杀了还要侮辱他的尸体这种事情原本是不该做的,但是为了大局考虑,也只能算作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了,他拿出了大无畏的勇气,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 “宋狗无胆!速速投降!如若不降!这就是下场!哈哈哈哈哈哈” 他让他的士兵这样叫嚣,打击宋军的士气,提高己方的士气,这样才能挽回方杰之死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为真正的主力大军创造决战的契机,这些就是他的任务,他很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他赌的就是宋军阵营里面已经没有可以和自己单挑并且获胜的武将了,否则,早该出来了。 他为自己的战术谋划感到得意,但是也为自己所做下的罪孽感到伤痛,自己死后,也不知道要承担多少罪孽,受多少苦才能进入下一个轮回,但是天道有循环,天网恢恢,自己这样做,只是为了心中的正义,看遍了宋王朝的管理是如何欺压百姓的,方腊的起事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宋王朝真的可以做到他们自我标榜的那样高尚,恢复三皇五帝的治世,大家为何要造反? 至少邓元觉想不出可以吃饱饭却还要造反的理由,那属于野心家,绝对不属于善良的只想吃上饱饭的农民,而宋王朝把农民逼得造反,却还说是农民的错,自己一点儿错误没有,这种说法,难道真的可以服众吗?邓元觉虽然是一个僧人,但是绝对不是个瞎子,也不想寺院里的弟子说的那样,应该袖手旁观,出家人不能参合俗世纷争。 他要反抗!他要抗争!他要为了心中的正义,抗争!告诉贪官污吏,告诉昏君!百姓,不可欺! 如此,就算是死后受尽痛苦,也值得了。 我要在这里,全歼所有的宋军,打到开封府,生擒宋皇,改朝换代,建立一个人人都平等,人人都可以吃饱饭,安居乐业的真正的永乐国。 我只是为了心中的正义! 他想起了当初在蜀川,王小波和李顺的起事,那句惊天动地的口号,把宋王朝的太宗皇帝吓成了什么样儿?这句口号的意义,可以和当初覆灭秦王朝的陈胜吴广相提并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这句口号,叫做——汝不均贫富,吾为汝均之! 我们只是在争取我们应该得到的东西!反抗也是死,不反抗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大闹一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秦二世而亡,宋若不仁,也逃不了这命! 王小波和李顺失败了,但那并不代表我邓元觉也会失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你如果想要告诉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让我引颈受戮,对不起,我不认为反抗暴政有什么错误!我不认为反抗贪官污吏有什么错误!我不认为为自己争取生存的权利有什么错误!我一定会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 这是他看到鲁达骑着高头大马,呼喊着“贼子受死”时所想到的一切,他看到了宋军阵营的那位大将,身体壮实的简直不像是宋人,气势剽悍无匹,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惊,这员大将,绝对是他的劲敌!他敢保证!和那个孙超绝对不在一个等级上,如果他想,估计也可以和自己一样轻松地把孙超干掉,不费吹灰之力。 邓元觉自认在武艺上已经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层次,但是依然不敢说就真的可以击败这个宋将。 鲁达骑着战马,呼啸而至军前,一人对着满满三万精锐之师,毫不感到胆怯,反而哈哈大笑,提着水火钢棍指着邓元觉兵团,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邓元觉是吗?!你就这点能耐?杀了个人就跑过来叫嚣不已,你当真以为我大宋数十万大军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杀你的人?你也太小看中原男儿了!邓元觉!你给洒家出来!看洒家如何将你打成肉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鲁达嚣张至极的话语把邓元觉一方的士兵给气的脸红脖子粗,北人怎么了,北人就了不起?被辽人和西夏人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说,还转门压榨江南百姓的血汗钱做军费,打了败仗又白白的送给了辽人和西夏人,这些年来把南人压榨的还不够狠吗?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现在居然还敢来说我们南人的不是,真当我们南人好欺负? 邓元觉还没有做出回应,他身边的一个副将就按耐不住了,一催动那矮小的战马,就朝着鲁达冲了过去:“宋狗受死!” 鲁达一听这话,就不笑了,而是露出了极端生气的神情,指着那奔驰而来的邓元觉副将大怒道:“就凭你这厮,也敢称洒家为宋狗?洒家和党项贼死战之时,你还在喝奶呢!!受死!”鲁达催动马匹,冲了过去。 邓元觉在那副将冲出去的时候,本想拦住他不让他出去,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宋将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但是同时也想看看这个宋将到底有几分本事,到底真的是能打的,还只是个空架子,现在听到鲁达说起党项贼,顿时就意识到这人真的是西北战将,不是个花架子,那副将必死无疑了:“速回!莫要过去!!!” 可惜已经晚了,当那副将看到鲁达呼啸而至的时候,看着鲁达举起大铁棒的时候,居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被鲁达的气势彻底的震住了,一动都动不了,整个人就像傻了一样,眼睁睁看着凶悍的鲁达冲过来,自己却连一点点动作都做不出来,结果,鲁达一棒子下去,这副将的脑袋就被打爆了,邓元觉兵团所有士兵都看到了这极为震撼的一幕。 邓元觉一阵心惊,终于明白这个宋将是个非常棘手的存在,就连他自己也不敢说可以胜过这员宋将,这样一幕出现在自己士兵的眼里,就像孙超之死之于宋军一样,双方再次回到了起跑线上,谁也震慑不了谁,可是天平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倾斜,因为自己的副将死的是那样暴烈。 鲁达如同一尊杀神一样,睁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带着嗜血的狂笑,看着对面那三万人的庞大军阵,却一点点恐惧和害怕都感觉不到,这些都只是土鸡瓦狗而已,哪里,能和我鲁达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哈!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没人回答鲁达。 “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还是没人回答鲁达。 “都被吓傻了吗?!哈哈哈哈!那就赶快投降!引颈受戮!莫要浪费洒家的时间!洒家再问一次!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还是没人回答鲁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都是一群软蛋啊!哈哈哈!邓元觉!别躲了!就是你!就是你!你给洒家出来!洒家要杀了你!给孙太尉复仇!你不是很骄狂吗?现在怎么傻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哈哈哈哈!出来啊!你给洒家出来啊!”鲁达嚣张的声音在整个战场上回荡。 邓元觉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和鲁达一战的资本,估计自己去了,就是一个死字,鲁达太彪悍,太恐怖,如果自己贸然前进,估计难逃一死,自己一死,这三万军队和方腊的二十多万大军,还有胜利的希望吗? 这种时候,就算是做乌龟,也要忍下去!为了心中的正义和未来的希望,一定要忍下去! 九十七鲁达是为了那份信念 邓元觉没有选择单独出战,而是命令全军弓弩手立刻弯弓搭箭,把箭矢瞄准鲁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杀了鲁达,那么就没有希望了,鲁达一个人的出现,将邓元觉全部的计划都给打乱了,鲁达的出现,让邓元觉觉得未来很不妙,如果不能在这里重挫宋军锐气,那么己方军队就会非常艰难! 不过,鲁达再勇敢,也不会选择一个人单刀赴会的,对面是三万人,他只有一个人,再怎么强悍,也不至于敢于一个人去对付三万人,不管是神话还是传说,个人勇猛的极限就是一个人干掉了一千个人,好象是神话来着…… 鲁达一个人干掉过二十三个西夏骑兵精锐铁鹞子,那时候险象环生,鲁达差一点儿就见不到林冲的救兵了,不过还好,鲁达的命大,活下来了,可是鲁达也知道,自己最多同时应对二十个人——在自己的铁棍挥舞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后。 个人勇猛也是有极限的,鲁达虽然喝了烈酒,可是在战场上,随时都会丢掉性命,鲁达从战场上险死还生数次,还能不明白,种师中最看重鲁达的就是鲁达的胆大心细,粗中有细,种师中一眼就看出鲁达没有他表面的那么粗豪,而是个很有自己见识和主张的难得的人才,所以才着力培养他,让他走南闯北的积累经验、熬资历,在此之后,才放他入军队,此时,钢棍鲁提辖之大名已经让西军尽知。 鲁达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这和他在经略府任职期间的资历不无关系,而这段日子,也让鲁达粗中有细的优点被大大增强,种师中安排给鲁达的任务里面,有不少都是需要用脑袋去想,用智慧去做,而不是靠蛮力。 鲁达根本不是表面这样的赳赳武夫,典韦在世,许褚重生,如果可以算的话,鲁达更像是张飞,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的难得的大将之才,而且和张飞不一样,鲁达可没有虐待士卒的爱好。 他之所以如此豪迈,就是看出了军队内部弥漫着的恐惧和低沉氛围,知道了孙超之死和五千将士罹难给这支平叛军队带来了多么大的打击,那几乎是对士气的毁灭性打击,为了挽回士气,挽回战斗意志和胜利的希望,所以他才豪言壮语不断,最大可能的展现自己的豪迈,一通牛饮干了一坛美酒,激起了将官们和主帅的斗志。 接着,才是这最主要的一战,要依靠自己的个人勇武激起全军将士的斗志,挽回士气,打压邓元觉兵团的士气,进一步打压方腊军团的士气,为己方军队大破方腊军主力创下难得的机遇。 鲁达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凭着一己之力,将个人勇武和智慧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岳翻也在军中,随着军队看到了鲁达的全部,他心中明白,聪明的鲁达是在激起全军士气,而不是展现他个人的勇武,他比谁都明白,个人勇武的极限是很低的,智慧才是无穷大的,聪明,才能战无不胜。 之所以如此拼命,不是鲁达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宋庭就没有错误,常年在种师中手下,鲁达见惯了大江南北的种种不平事,所以才会选择在林冲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路见不平,那不仅仅是出于心中对正义的坚持,更深藏着鲁达的信念——爬到最高层,亲手改变这一切,虽然是个武人,但是,谁说武人就不能拨乱反正? 我会是狄青?被吓死? 鲁达可不认为世上有可以吓死他的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狄青,狄青?打仗方面堪称名将,但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从古至今,古往今来!哪个名将是被吓死的?!!! 邓元觉兵团的士兵们举起弓弩之时,就是张叔夜挥动手中战剑,宋军士兵敲起战鼓,为鲁达加油鼓劲撑腰之时,宋军集合了七万军队,续续而至,黑压压一片整装待发的军队,数百面巨大的战鼓一起敲响,宋军的战号响彻云霄。 “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是宋军的决心。 邓元觉大惊失色,麾下士兵也大惊失色,他们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对面的宋军有足足二十五万,还是百战精锐,虽然这只是号称,但是真实的数字也足有十五万之多,现在集合了七万士兵,已经是邓元觉兵团的两倍之数,邓元觉这才惊恐的想起,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和宋军决战,歼灭五千宋军,斩其统制,已经是很不错的战果了,现在应该做的是撤退,而不是等着被士气大振的宋军包饺子! 鲁达的出现把一切都给弄乱了,邓元觉没有和宋军决战的想法,邓元觉只是想打压宋军的士气,试探一下宋军的虚实,方才的试探,邓元觉发现或许宋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精锐,不是那么强悍的西军,或者说西军也有不强悍的军队,虽然那员将官很有勇气,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组织了反击,甚至一度反冲锋,但是当他挥舞着大枪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邓元觉就知道这支宋军必败无疑。 交手过后,邓元觉觉得这支军队似乎是一支新军,而不是什么百战精锐,百战精锐也绝对不会溃败的那样惨,战斗力明显不足,失去了将军之后,就崩溃了。 邓元觉环视四周,决定缓缓撤退,但是如何撤退,这期间应该做什么才能保证自己和军队的安全,这就很重要了,邓元觉并不希望军队损失惨重之后自己才侥幸杀出重围,这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宋军中猛将不少,只是缺乏高端战力,而现在鲁达的出现补齐了高端战力的缺失,中高级战力中,邓元觉麾下士卒绝对比不过宋军的那些骁勇战将。 当然了,邓元觉也想不到,一支宋军精锐已经在林冲的带领下悄悄迂回到了邓元觉大军的背后,切断了邓元觉军队的后退路线,张英发誓要把邓元觉留在这里,进一步削弱方腊兵团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为之后的战斗减轻压力,所以,岳飞,张宪,阮氏三雄,都被派到了林冲手下,带领精锐军队,狙杀邓元觉,阻击方腊援军。 杀死邓元觉的任务就交给了鲁达和林冲,两员西军的超级猛将,大宋军队中超级战力的代表性人物,如果他们两个还不能杀死邓元觉,那整个大宋军中也找不到足以杀死邓元觉的人物了。 十万军队,数十员优秀战将,两名超级战将,加上主帅副帅和监军齐出,宋军要吃掉邓元觉兵团的决心已经非常明显,虽然邓元觉不认识宋军的主要人物,但是看着宋军那么多军队出现,就知道宋军似乎想要和他较量一番,而不是就这样放他走,他现在也不能走,要是此时撤退,宋军一旦掩杀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自然也想不到,林冲悄悄出动了,带着复仇心切的岳飞和其余将官,不仅承担着狙杀邓元觉的职责,也承担着万一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杀死邓元觉,就要阻挡方腊援军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邓元觉听到了宋军的战鼓和战号,看着鲁达仰天大笑壮怀激烈,自己麾下的那将军的无头尸体凄凄惨惨,己方这里战斗意志底下,宋军士气大振,就知道这一战自己是凶多吉少,如果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就必须要弃车保帅,舍弃一支拥有超强战斗力的队伍,为自己争取撤退的时间,这很重要。 这支军队邓元觉选出来了,带领将军邓元觉也选出来了,这并不困难,因为这支军队的将军曾经被自己救过命,为自己而死,是这位将军最大的心愿,邓元觉不担心这位将军会食言。 困难的是,这支军队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任务,并且坚持抵抗,在自己安全撤退之前都可以坚持守在这里呢?人都是怕死的,邓元觉很难相信那支军队可以在那么多宋军的围攻下为自己争取时间。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宁可断一臂,也要保住头颅! 所以…… 九十八目前,他们都只是为自己而战 宋军的弓矢像雨点一般朝着邓元觉兵团打来的时候,邓元觉已经意识到今日是无法全身而退了,他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或许方腊也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始终都用不堪一击的眼光去看待宋军,但是他们现在发现,或许宋军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西北的荒漠上,那支人数不算太多,装备不算精良,兵饷也不算丰厚的军队,已经默默的驻守在帝国边陲一百多年了,无论什么时候,西北兵团始终都是精锐善战的,面对同样狡猾凶悍的西夏人,一直都没有让他们侵入过中原腹地,唐军还曾经让吐蕃人打入了长安城,而西北兵团从没让吐蕃人或者是西夏人打入他们的腹地,哪怕是最危险的时刻。 禁军没有战斗了,所以以极快的速度腐化了,但是西北兵团没有,西北兵团一直都在生与死的边缘上挣扎,西北兵团里面不仅有汉人中最强壮最勇武的将军和士兵,还有战斗力更为凶悍的蕃兵,人们都只记得唐军内部有大量外族士兵,其实宋军中也有大量外族士兵在服役,西夏人,吐蕃人,甚至说不清国名的外族人。 他们组成了西北兵团里战斗力最强悍的军团,当初狄青平定侬智高叛乱时,最大的杀手锏就是一支蕃兵骑兵,他们的骁勇善战和残忍奸诈是同等级的汉族士兵所无法比拟的,他们广泛的存在于宋军西北兵团中,在历次对抗外族侵略的战争中,这些蕃兵也付出过重大伤亡。 似乎在那个时代,抛弃自己的民族和国家,为外族人服务,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汉奸自古有之,但是夏奸,辽奸,吐蕃奸的数量也不在少数,宋军中存在的大量蕃兵,对抗他们同族人的时候,丝毫不见手软,而这些外族人里面的汉奸,对付起自己本族人来,也毫不见手软。 女真人对付辽人的时候,人口不满百万,但是辽人却有足足千万,实打实的蛇吞象,他们的兵马从哪里来?就是从辽军的俘虏里面来,辽人被俘虏之后,似乎用难以辨别的速度就承认了女真人,把自己也认同为女真人,加入女真兵团,让女真人原本只有几千人的兵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灭亡了辽国,这些辽国俘虏在再一次站在战场上的时侯,面对他们的同僚和曾经的战友,丝毫不见手软,甚至杀得比女真本族人更狠。 到了蒙古人的时代,金人的金奸对付起自己的朝廷和民族,也丝毫不见手软,蒙古灭宋的统帅张弘范就是汉人,是他一路追杀,把南宋小朝廷追到了崖山,亲手覆灭了张世杰最后的船队,灭亡汉家王朝的就是汉人,丝毫不在意同属一族的血脉相连之情,这种普遍的情况,并不能简简单单地归咎于无耻这两个字,人性是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题。 禁军里面没有蕃兵,但是岳翻却在林冲带来的三千马队里面,看到了数目约为三分之一的外族士兵,西夏人在里面就不是少数,岳翻曾经很好奇的和林冲讨论过这个问题,询问林冲为什么会接受西夏人进入自己的军队再去杀西夏人,林冲笑了笑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他们进入了我的军队,认同了我的带领,相信我是他们的统帅,听从我的号令,就那么简单,至于他们是汉人还是吐蕃人还是党项人,都不重要。” 岳翻渐渐的明白,似乎在这个时代,民族意识并不是主流,在这个五代十国整个东亚地区都陷入一片混乱的征战时代,维系民族意识的文化和教育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人们更注重的不是教育,而是生存,虽然从赵匡胤建立宋朝一统汉地,各民族也纷纷建立了国家之后,这种情况有所缓解,但是之前大一统时代人们所普遍倡导的伦理观念,似乎依旧十分脆弱。 岳翻也开始接受外族人进入自己的军队为自己卖命,因为从五代十国开始,军队的战斗就是为了生存和赏赐,不仅仅宋王朝如此,党项人也是,吐蕃人也是,辽人也是,军队没有国家意识,没有荣誉意识,为了钱,为了粮,为了赏赐,为了老婆孩子,五代十国的军队迷茫一直延续到如今,还是没有解决。 他们开始思考为何而战,但是还没有找到答案,只能归咎于自己为了自己而战,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少数有坚定意识的人们坚持自己的民族血脉和民族信仰,甘愿赴死,还是有相当一批人只为自己考虑,认为在什么地方出人头地都是一样,不能在大宋出人头地,就去西夏,不能在西夏生存,就来大宋,渐渐的,这种意识成为了一种潜意识。 为自己而战,为自己而活,不为别人,不为国家。 所以,宋军可以接受西夏人进入自己的军队,再反过来去杀西夏人,西夏人也可以接受宋人进入自己的朝廷做官,出谋划策对付宋人。 林冲就非常信任自己麾下那一千多外族蕃兵,他说这一千多蕃兵是整个马队里面战斗力最强的,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不是后天才学骑马的汉族人可以相比的,你看他们的腿,都是向外翻的,那是自小就在马背上成长的印记,他们可以在马上生活,甚至在马上吃喝拉撒睡,而我们不能,我们虽然可以坚持在马上作战一段时间,可是论马术,我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们跟随我出生入死,最艰难的时候,三百骑兵毁粮仓的任务中,就有两百西夏和吐蕃的蕃兵,他们为我带路,为我杀敌,护着我杀出重围,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连官家都认同这些人的存在,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 岳翻看着那些来自西夏的和来自吐蕃的蕃兵们,他们似乎也用很友好的笑容看着岳翻,岳翻没有表露出对他们的恶意,他们也就以善意对待岳翻,岳翻开始确信,他们并不在意民族而更在意人,身为辽国皇族的耶律楚材可以为铁木真卖命,或许就是这种原因。 如果是这样,我所一直坚持的华夷之防,或许可以做一些改变——我绝不接受汉奸,但是我却很欢迎夏奸、吐蕃奸、辽奸、金奸、乃至于蒙古奸!他们来到我的手下,会享受到很高的待遇,然后,为我出谋划策,收拾他们本族人! 岳翻在这场战争里面的所见所闻,对他今后的成长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这场战争不仅仅是让岳飞张宪晁盖刘唐他们成长,更让岳翻成长,岳翻发现他原先所认同的一些东西在大宋朝并没有市场,而他所不认同的却大行其道,而且很有用,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坚持那些?起步阶段,迎合是第一要务。 大战毫无疑问的开始了,岳翻也有幸见到了真正的战阵指挥,之前,他一直都在出谋划策,指定任务,却没有参与具体指挥,战场上的指挥,岳翻也只有以雪球消灭强盗的那一次经验,但是那甚至不能算作是战争经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真正的万人战阵,平原野战,除了壮观和血腥,就没有其他词语可以形容。 九十九鲁达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这场战斗的临阵总指挥是喜欢读兵书的张叔夜,张英和张叔夜一开始都希望可以有岳翻来进行实际指挥,不过岳翻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去指挥七万人和贼军死战,他还是喜欢幕后操作,而不是站在阳光之下,沐浴在光辉之中,那不太符合他的人物设定,他自己这样认为。 他把实际指挥权交给了张叔夜,张英自己认为自己不足以指挥一支七万人的军队和敌人死拼,之前他都是把实际指挥权交给可靠的人,最早是岳飞,这次是岳翻,可是岳翻拒绝接掌临阵指挥权,这让他有些失望,谭稹自己表示自己才经历了大败,指挥军队略微不妥,于是指挥权就落到了张叔夜手中。 张叔夜说他曾经指挥过不少次的剿匪战役,但是七万人的大集团军,他还真的是第一次指挥,不敢说自己真的就可以胜任这个职责,所以他还是推脱了一番,不过有资格指挥七万人兵团的将军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林冲和鲁达虽然久经战阵,可是并没有指挥大兵团战斗的经验,他们一直都是最骁勇的骑兵战将,指挥那么多军队,林冲自认还不可以。 鲁达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心思比一般人细腻的多,可是这并不代表临阵指挥就真的优秀,从这一点上来说,林冲和鲁达都还没有真正的成长。 大宋有猛将,没有名帅…… 岳飞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担任统制之职还是火线提拔,而如今要他们指挥全军那是万万不能的,唯一有资格的岳翻不愿意,说信心不足,那么只有张叔夜这个“饱读兵书”之人来做这个事情了,不过考虑到张叔夜的实际问题,张英还是让岳翻在一旁盯着张叔夜,不要让他犯了大错,错过绝佳战机。 这样的情况下,大战开始了,战鼓隆隆,张叔夜开始询问自己应该怎么做,岳翻突然觉得有张叔夜在前面顶缸,他就不怕了,于是对张叔夜说道:“两军相交,应该首先尽可能的在远处击杀敌军,减少敌军数量,步兵对抗骑兵是这样,对抗步兵更应该如此,我军弓弩优良,乃是贼军不具备的优势,首先应当弓箭齐射。” 张叔夜深以为然,手持徽宗皇帝御赐天子剑,大喝道:“弓弩手听令!放箭!” 与此同时,对面邓元觉兵团的军阵也开始变化,战鼓声响起,战争全面展开! 宋军阵营的战鼓声陡然一变,张叔夜的指令随着传令兵的传达迅速传递给了每一个弓弩手,这些弓弩手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在战火中逐渐成长,立刻按照大宋标准战阵方式弯弓搭箭,瞄准,齐射! 岳翻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张叔夜,然后说道:“副帅,难道不该是先命令弓弩手弯弓搭箭,然后再放箭吗?您这直接让他们放箭,是不是有些不妥?可别让统制官们觉得主帅是个不懂兵法的人啊!” 张叔夜老脸一红,略显惊慌道:“你是参议军机之人,读的兵书比老夫多!你有经验,你告诉老夫该怎么做,快说!这是战场!老夫没有指挥过那么多人!” 岳翻快速说道:“弯弓,搭箭,瞄准,放!四个步骤!还有,我们弓弩手甚多,应该要以三段射之法让弓弩手对贼军造成持续打击,让他们抬不起头,这样说,前中后军弓弩手为三列,分三次射击,第三列射完,第一列弓弩手继续射击,以此类推,直到贼军冲到阵前为止!” 之前岳翻就已经布置好了弓弩手的三列位置,早就打算好了三段射,结果张叔夜一激动,直接齐射了,果然是个新手。 张叔夜的老脸涨得通红,立刻下达指令:“弓弩手以三段射之法,分为前中后三列,依次发射,第三列射毕,第一列紧随其后射击,直到贼军冲至阵前为止!不得有误!” 于是片刻慌乱之后,大宋军阵的弓弩手们找到了感觉,第一列射完,蹲下,第二列射完,蹲下,第三列射完,弯弓搭箭,第一列接着射,这样直观的感受很快就让邓元觉觉得喘不过气来,宋军弓弩之优良独步天下,尤其他听说过宋禁军制式装备神臂弓,更为强悍,只是江南厢军没有神臂弓,南京二十万禁军有神臂弓,可是数量太少,全都给了方腊的御林军。 他们也有仿制的决议,不过时间太短,还没有仿制成功并且列装,此时只能承受宋军远距离箭矢打击,而他们的箭矢根本射不到宋军阵列,所以,邓元觉命令那支敢死军一万人不惜一切代价朝着宋军冲锋,争取时间,而他们却在紧急装备盾牌和刀枪,紧急列阵,看似冲锋,实则准备随时撤退。 宋军西军来了,有骑兵,我们要撤退的话,也要用完整的军阵撤退,否则很容易被骑兵咬死,邓元觉本不该有这样的觉悟,但是该说不说,他年幼的奇遇,让他认识到了一个曾经的老兵,老兵告诉他宋辽战场上的那些事情,他不知不觉中,就知道了这些本不该知道的军事常识。 岳翻也看出了一些不对劲,宋军弓弩连续打击之下,邓元觉兵团似乎只分出了三分之一的军队出击,而更多的军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反而在列阵,这样的战法,让岳翻有些疑惑,那些前进的军队在宋军箭雨打击之下死伤惨重,一路冲来,已是一路血花,但是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后退或者是列阵自保。 怎么有一种敢死队的味道? 岳翻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立刻对张叔夜说道:“贼军情况不太对劲,副帅,请立刻下令军队准备近战,马队准备冲锋,刀枪手和盾兵结成军阵,弓弩手后退!” 禁军还是有一批骑兵的,虽然人数少,而且很弱,不过林冲派了一个西军的骑兵来“整理”这批禁军骑兵,一个多月的时间,似乎略有改观的样子。 张叔夜点头,他现在心中七上八下,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按照岳翻的意见发号施令,岳翻这样说了,他就这样说,他本能的认为岳翻是正确的,而不是错误的。 于是宋军大队的刀枪手和盾兵就开始结为军阵,缓缓前进,弓弩手缓缓后退,把战斗的空间让给宋军的战斗部队,十几名岳氏统制官们磨拳擦掌,准备带着自己训练出来的军队狠狠的大干一场,手握紧握着武器,眼睛里面全是那些敌人。 短兵相接的开始就是血花四溅的血肉碰撞,一方是视死如归的敢死队,一方是复仇心切的正规军,这场战争注定了要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岳氏统制官们个个奋勇争先,刘唐挥舞着大砍刀率先突入了贼军战阵,大砍刀上下翻飞,杀得贼军血流成河,自己也浑身浴血,加上天生的赤发,宛如嗜血之鬼,赤发鬼的称号就从今日开始被他的士卒们这样称呼开了。 刘唐是晁盖之下最强悍的武将,带着他的军队一路杀敌,和邓元觉兵团的敢死队进行对冲,丝毫不见下风,更是在混战中一刀斩了那愿意为邓元觉而死的将领,邓元觉兵团接近崩溃的边缘,眼看着敢死队撑不住了,伤亡过半,邓元觉一看不好,立刻命令麾下将领率领三千兵马上前支援,然后环顾四周,知道主战场已经展开激战,这个时候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鲁达的存在。 鲁达的存在是一个奇迹,还没等宋军合围,鲁达就率领不知不觉围在他身边的军兵大量杀敌,一根水火棍挥舞的密不透风,碰着就要死,这样的壮汉具备极强的杀伤力,在厮杀中不慎脱离军阵的士兵都不自觉的被鲁达所吸引,成为鲁达的士兵。 鲁达也慢慢发现自己聚集了一批士兵,而贼军的这支前锋已经被基本击溃,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邓元觉的本阵,比起方才,似乎距离的更远了。 这厮要逃跑! 鲁达的心头涌上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于是乎,很快的,鲁达就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一百突然的,邓元觉感到了迷茫 鲁达要直扑邓元觉的中军,死死的缠住他,绝对不让他逃走!至少,不能让他带着太多的军队逃走,林冲和岳飞手下只有三万兵马,要是让邓元觉带着太多的兵马逃走了,围追堵截的战略计划能否实现就不太一定了,所以,为了保证杀死邓元觉的战略计划目标得以实现,鲁达决定铤而走险! “贼子哪里走!!!众将士与我杀敌!”鲁达大喝一声,杀透了邓元觉前军的防御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不知不觉被鲁达带动起来的士兵们朝着邓元觉缓缓后退的军阵杀了过去,邓元觉悚然一惊,发现自己的意图已经被暴露了,心中暗暗叹息,只能启动接下来的紧急计划。 不断地放弃不精锐的军队阻击宋军的进击,大部队抓紧时间脱离战场,只要脱离了战场,自己的一切付出都算是有了收获,军队的付出也就算是有了收获,大家都有了收获,而不是白白的去死,然后把这个重要的情报告知方腊,让他千万不要再派小股部队来送死了,一定要集合全部大军,压上来,用兵力优势把宋军压死! 这样一想,邓元觉想要快速脱离战场的目的也就掩藏不住了,岳翻也立刻发现了邓元觉想要逃离战场的想法,并且不断派出阻击部队为自己赢取脱离的时间,果然很卑鄙,这贼秃驴! 张叔夜似乎还没看出战场的变化,只是一个劲儿的感叹战场是多么的无情,多么的血腥和残忍,将士们是多么的用命厮杀,岳翻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对传令兵吩咐道:“令!吴用,公孙胜,姜武,王辉,周阳五部兵马,兵分两路,自左右迂回至邓元觉中军大阵,一定要在鲁太尉缠住邓元觉中军之时抵达,绞杀之!绝不可让其脱离战场! 令!林冲岳飞所部,尽力绞杀邓元觉所派出求援兵马,邓元觉所部全军覆没之前,不可使其一人抵达丹徒!邓元觉全军覆没之后,方可使其回去报信,如果在此之前有漏网之鱼报信成功,就让林冲岳飞所部拼死一战,绝不可让邓元觉回到丹徒!更不可让方腊率军来援!一定要把邓元觉所部在这里吃掉!” 传令兵似乎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直接就下去传令了,张叔夜似乎还在感慨着战场的变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岳翻:“鹏展,你方才说的什么?老夫没听清楚。” 岳翻翻了翻白眼儿:“我只是下令五部兵马快速迂回至邓元觉中军大阵,他们想逃跑,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要是逃了,林太尉和岳太尉那里可就不怎么保险了,贼军人多势众,求生心切,在我等追击抵达之前逃出一批人不难,到时候我们就无法再追了,方腊一定会率全部兵马前来厮杀,我等只能固守城池和军营了。” 张叔夜吃了一惊,把目光投向更远处,这才发现邓元觉的中军结成了军阵,缓缓后退,似乎是想要脱离战场的样子,立刻着急道:“五部兵马够不够?要不要把骑兵调派出来?若是让邓元觉走脱了,我等战死那么多将士岂不都是白白损失了吗?” 岳翻郁闷至极,开口道:“副帅,您还是看看战场吧,兵书上写的和战场上看到的,并不是一样的,运用之妙,在乎一心,本朝初,朝廷以阵图遥控指挥军事作战之法实在是取死之道,战场瞬息万变,哪里是一份死气沉沉的阵图可以比拟的?您不要执着于那些阵图,一顿投石机下去,阵法自毁!我军只是没有大量投石机而已,要是有,邓元觉还能这样嚣张?!” 其实岳翻更想用火药爆破的,但是考虑到在这里就把火药这样的大杀器给用了,到时候真的面对方腊的主力军队的时候,方腊如果有了防备,可就不好办了,大军能否一击而破方腊主力军团,从而奠定胜局,那可就真的要看火药的发挥和骑兵的冲击力了,斩首方腊才是最好的决定! 张叔夜不傻,立刻脑内模拟了一下自己组织一个大阵,然后从天而降大量的石块纷纷落地,自己的军队被砸得血肉模糊,陷入崩溃,然后敌军精锐铁骑冲锋,军队全军覆没的悲惨故事,不由得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说话了,阵法这个玩意儿,在没有大规模远程杀伤性武器的时代里,很有效果,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阵法只有在特定的情况和地形才有用处,平原野战玩阵法,找死! 张叔夜幻想的同时,传令兵来报告弓兵队已经准备好厮杀,五支兵马已经出动厮杀,剩下的兵马也在积极请战,要求率军杀敌,主帅张英询问张叔夜和岳翻是否需要进一步增兵,大本营的兵马也准备好了。 岳翻对传令兵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帅,暂时不需要兵马来这里支援了,只需要大帅坐镇本部就好,准备好的兵马不是降兵就是新兵,战斗力不足,反而不太安稳,不适合在此时动用,镇守大营就好,我等有十足把握把邓元觉贼军消灭于此地,必然叫其一人无法逃脱!” 传令兵领命后退下,张叔夜看着岳翻,询问道:“你真的有把握把贼军留下来?” 岳翻又翻了个白眼:“副帅,您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安定人心吗?我要是不这么说,大帅不带着兵马来前线才怪!这里的兵马已经够多了,大帅只要坐镇本部就好,我等才是需要厮杀的人,你看看,鲁太尉已经把贼军缠住了!” 张叔夜随着岳翻的手,看向了远处,鲁达果然已经率军把邓元觉中军大阵撕开了一个口子,而之前的抵抗兵马已经被蜂拥而上的宋军消灭的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军队从那个缺口杀进了邓元觉的中军大阵,邓元觉的兵马不断的溃散后退,岳翻都可以感受到邓元觉的焦躁和不安。 邓元觉的确是焦躁且不安的,鲁达太过于悍勇,带着几百个人就敢杀入自己的中军,而就在这个时候,前军抵抗的敢死队崩溃了,死伤惨重,再也无法作战,于是宋军的部队一窝蜂的全部涌过来,找到自己的兵马就捉对儿厮杀,往日那些身体瘦弱软弱无力的宋军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身强力壮力大无穷而且胆气十足,自己的军队反倒成了小媳妇儿一样的角色。 被砍被杀却毫无抵抗力,手持盾牌的不知抵挡,手持大刀长枪的不知刺杀,只知道一味的后退,加上杀伤力和破坏力极大的那个鲁达不断的突入,邓元觉都可以预感到自己的兵马就在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向邓元觉报告,左军和右军分别发现数量不少的宋军正在朝着他们快速运动,路线很明显是迂回而来,极有可能想要抄断他们的后路,这样一来,大军就有腹背受敌的风险! 邓元觉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定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渡过危机,那就是杀死鲁达!震慑宋军,然后火速后退至丹徒大本营,之前已经派了很多人去向方腊求援军,但是似乎都没有什么用,他根本没有看到有兵马来,听都没有听到过,邓元觉开始怀疑,自己派出去的报信兵马根本没有抵达大本营。 他的猜测是对的,林冲和岳飞已经带着一队精锐骑兵火速抵达了那些信使的必经之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突破这道防线抵达丹徒城请求援助,要是让他们回去了,方腊肯定尽起三十万大军前来厮杀救人,这个时候宋军还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可不能有所失误。 随着这样的厮杀开始,邓元觉越来越觉得前景不妙,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还有可能实现吗?大军还能北伐宋国都?还能生擒宋皇?还能战胜宋军改朝换代?邓元觉觉得自己突然非常的迷茫…… 一百零一最后,邓元觉看到了未来 在这样激烈的战场厮杀过程中,很少有人可以不被牵连,邓元觉就是其中一人,被他的亲卫牢牢的护卫住,即使中军大阵已经被缠住而无法突破,所以被迫停下来厮杀,邓元觉也没有上战场,这种时候,邓元觉不上战场比上战场厮杀要更好,因为上战场厮杀就有战死的可能性,邓元觉倒不是怕死,而是自己一死,兵马定然崩溃。 自己不死,兵马有了主心骨,还能继续厮杀,还有一线生机,这个时候不能逞血气之勇,而是要试图自己突破的同时,把消息传递回去,只有方腊带兵来救援,才是自己最大的希望,但是连着派兵回去,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邓元觉猜测,宋军应该已经切断了他的归路,就好像之前的迂回作战一样。 宋军中有高人在指挥作战啊! 自己的兵马不够了,已经被宋军给缠住了,这支宋军已经摆明了战略目标,就是要吃掉自己的三万精兵,如今,三万精兵损失过半,自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本该见好就收的,结果一下子没忍住,居然想要进一步打击宋军,结果,唉……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除了撤退,没有别的办法,且战且退,弃车保帅,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为这三万精兵报仇!邓元觉下定决心,也只能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正在死战的前军护卫,而打算自己带着亲卫兵撤退了。 就在此时,邓元觉突然发现自己的后军出现了一支人马,后军一阵混乱,宋军居然还有一支人马迂回到了自己的后方直接突袭?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后路已经被切断了,派出去报信的兵马都已经死了,方腊是来不了的,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不对,也是几天以后自己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方腊应该刚刚才接到自己全歼宋军五千的消息,正在高兴呢…… 阮小七胆子素来就很大,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如此,到了军队里面,经历了真正的战场厮杀,血流成河,逐渐变得更加坚韧不拔,这一次出战的时候,岳翻把一千骑兵交给了阮小七带领,阮小七很兴奋,自己终于可以承担重要职责了,岳翻的指令是左右迂回,阮小七觉得自己的骑兵脚力更快,于是和其余四人商议了一下,阮小七当先率领骑兵队直接朝着邓元觉的后军而去。 要从后面把邓元觉的军队打得人仰马翻,前后夹击才是最好的!邓元觉此时的位置就在中间偏后,阮小七率领骑兵队突袭的时候,邓元觉甚至可以看到阮小七的将旗,还可以看到尘土飞扬,不知有多少骑兵。 邓元觉一阵绝望,骑兵,是方腊军队最大的短板,也是大宋最大的短板,但是这一次,宋军居然出动了为数不多的骑兵来江南和他们厮杀,那也就直接确定了方腊兵团战败的最后结局,宋军在辽人的铁骑下被杀的那么惨,而如今,方腊兵团也要承受这个宋军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因为宋军多少还有一些骑兵,建国之初,组织过四万人的骑兵和辽兵血战河北。 宋军骑兵的战斗力其实很强,在骑兵和辽军西夏军吐蕃军的交锋历史上,宋军骑兵几乎保持全胜的记录,而且屡次都是以少击多,把辽军骑兵打的丢盔弃甲死伤惨重,但是先天不足,赵光义和赵桓两次征召民间全部战马,分别得了二十多万匹战马,已经是宋朝全国的战马数量了,两次组织了最高四万人的骑兵战队和辽人血拼。 不论是同等状态下还是兵马少于辽军的状态下,宋军骑兵都保持全胜记录,可是问题在于辽人不缺马,他们在草原上有超过百万匹上好战马可以供士兵驱使,但是宋军就没有了,宋军的战马无法补充,损失了就损失了,人还有,马就没了,太宗和真宗两朝两次全国总动员,聚合了八万骑兵,在和辽国的血战中损失殆尽,虽然击杀了人数超过宋军两倍的辽骑兵,但是辽国还能补充,宋军骑兵却是逐渐消亡了。 如果宋军也有十万骑兵,宋辽战争和宋夏战争的结局都会不一样,宋朝皇帝不是不想打赢战争,实在是打不赢,两条腿跑不过人家四条腿,宋军骑兵在极为劣势的情况下发挥出了不逊于汉唐骑兵的战斗力,这也是事实,宋军武力孱弱,并不能单纯的表示整个宋军,少数精锐部队还是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只是人数上实在是不够。 辽人的战马和骑兵储备足够支撑一场四十万人的大战争,数十场数万人的小战斗,可是宋军只能打一次。 但是只要宋军有骑兵,有战将,比如林冲,比如他麾下的三千铁骑,那战斗力就会是辽人和西夏人的噩梦。 此时,只能算作二流骑兵队的禁军骑兵也成了邓元觉的噩梦,他的后军根本没有准备,就被骑兵以骑弩一阵齐射射得人仰马翻,邓元觉的亲兵都被射死了几个,接近战阵之后,阮小七果断下令丢下骑弩,拿起近战武器,当先跃马进入邓元觉后军军阵,一阵厮杀撕开了一条口子,千余骑兵呼啸而入,凌厉的冲杀把邓元觉兵团的后军杀得溃不成军,几欲崩溃。 此时,前军抵挡不住宋军的汹涌攻势,后军被骑兵队杀得措手不及,邓元觉绝望之余,却也决定要拼死一战,即使不能活着回去,也要赚够了本钱才能去死,宋军缺少战马,那就杀骑兵,带人不顾一切的把这支骑兵给干掉,死也要死得让宋军肉痛! 邓元觉孤注一掷,决定对阮小七的骑兵队进行毁灭性打击,于是立刻下令,集合身边所有士兵,放弃前军的防御,全力反扑骑兵!一定要把这支骑兵给干掉,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阮小七顿时就感觉压力大增,这些贼兵似乎不打算去应对前军了,而打算把他的这支骑兵队给困死在这里,他们纷纷举起盾牌组成铁阵,处处压制骑兵的冲击力,阮小七一连挑飞了七八个盾兵,却也无可奈何的降低了速度,否则自己的战马就要完蛋了,回头一看,不少骑兵被从军阵里面飞出的绳索套住头,拉下了马,或者被不顾一切的步兵以战刀砍死战马,倒地被摔死。 阮小七一看不好,这些贼兵似乎是要拼死把自己的骑兵队给灭掉啊!着急之下,阮小七拿出岳翻交给他的信号弹,一拉引线,往天上一指,“咻”的一声就在天上炸开,正在和前军厮杀的宋军都看到了信号弹,吴用公孙胜等人顿时意识到阮小七的骑兵队被围攻了,再一看战场态势,他们顿时都明白了。 随着战阵前移的岳翻也看出了邓元觉兵团的拼死一战,拿出信号弹朝天上一放,全军将领都看到了本阵的信号弹,知道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全军纷纷不要命的往邓元觉兵团的中军大阵冲,几员悍将带头冲锋,激起了士兵的勇气,邓元觉的大阵前军终于崩溃,防线失守,大量宋军步兵冲向了中军和后军,邓元觉咬着牙分派了大量军队去阻击宋军步兵,但是被一阵弓弩射得人仰马翻,顿时就崩溃了,于是乎,阮小七的骑兵队被挽救了,邓元觉也成了众矢之的,他的帅旗很显眼。 数万宋军组成的汪洋大海把类似于海中孤岛一样的邓元觉兵团残兵给围住了,不断的厮杀,不断的突入,邓元觉的兵马越来越少,越来越少,邓元觉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还有整个起事集团的未来,宋军已经可以打仗了,有雄厚财力为后盾的宋军,不是他们这区区几个军州的实力可以对抗的,即使如今席卷了江左,但是根基不稳,被灭掉,也是很正常的。 最后的最后,邓元觉看到了自己和这个集团所有人们的未来。 一百零二另一边,方腊是真的要昏倒了 邓元觉死了。 这就是这次战斗结束之后的最终结论,虽然以仅仅五个字来做结论略有不妥,但是在岳翻的心里面,这五个字足以涵盖整场战斗的精华所在,这本身就是一场为了杀死邓元觉而发动的战争,邓元觉的死亡,预示着宋军取得了战略和战策的完全胜利。 而邓元觉之死也符合了很多人的利益,在宋军全歼方七佛和郑清兵团之后,宋军的后勤补给问题就被解决了,而解决者不是官府的转运司,要是指望那些尸位素餐的混蛋转运使,平叛兵团一定会被生生饿死,所以岳翻从来就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的期望,帮助宋军解决粮食问题的,是一些想要和宋军做生意的人。 从货币诞生之前,人类就学会了交易,因为交易的出现,才出现了货币,交易行为又是一种人类智慧的行为,所以人类在交易中所展现的智慧拉开了文明的大序幕,或许可以说,从交易出现开始,人类文明史才正式开始,而之前的狩猎采取,只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及其延伸,和文明没有太大的联系,如果那也算作文明,那么豹子文明狮子文明老虎文明之类的,也就诞生了。 人类之所以会进行交易,就是希望在交易中获取本能行为无法获取的物品,比如不会捕鱼的人和不会捕鸟的人相互交换他们的物品,不会捕鱼的人获得了鱼,不会捕鸟的人获得了鸟,这就是交易,时至今日,站在整个世界文化文明巅峰的大宋王朝,自然也是交易最为繁盛的地区,没有之一,大宋的铜钱,被数十个周边国家所接受,从经济上来说,大宋才是当之无愧的宗主。 也因此,大宋人才是最会做生意的人……恩……应该说是大宋的生意人是最会做生意的人,大宋的那些非职业生意人,都是些蠢货,比如和金国订立海上之盟的那些外行生意人,就把大宋江山和中华国运给赔掉了,比a股振荡还要惨烈数万倍。 当然了,非职业生意人里面也有聪明的,会选择和职业生意人,也就是商人合作,通过与商人的合作,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是和宋军做生意的目的。 帮助岳翻解决宋军后勤压力的,就是整个江南的和尚和商人家,出家人和生意人在这个时候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一起向宋军摇尾乞怜,根本的目的无外乎是看到了方腊的失败和宋军的最后胜利,想要提前为自己购买一张保命符,被方腊封为大国师的邓元觉本来就是一个僧人,还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僧人,而方腊起事过程中,那些商人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他们原本以为宋军会失败得很彻底,甚至是方腊会改朝换代,结果看到了方七佛兵团和郑清兵团的惨烈覆灭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开始了解到,宋军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而按照宋军的一贯做法,附贼之人的下场,是不言而喻的,僧人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的集体,一个僧人居然会成为反贼的国师,这对于整个江南甚至江北佛教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佛门出家人,居然附贼? 肥的流油的寺庙们就开始颤抖了,方丈元老们也开始颤抖了,宋军兵锋锐利,一举收复润州之后,这种战栗达到了一个高峰,于是几乎一夜之间,很多辆大车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宋军答应,满载而来,空手而归,临了了还要加上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出家人吧!至于钱粮,那都好商量。 借着商人的手,和商人合作,为宋军提供后勤钱粮,提供战备物资,转运司和转运使们都可以去死了,岳翻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宋军火速的组织了歼灭邓元觉兵团的战役,也都得益于这些僧人和商人的“贡献”,作为报答,邓元觉死在了鲁达的水火棍之下,三万精锐无一幸免,除了数千人投降之外,被斩首者达到了两万三千余人。 至于那剩下的七千人,也暂时被岳翻编入了宋军之中,难得的青壮,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是鉴于这些青壮对宋军造成的重大伤亡,岳翻不得不把这些青壮定性为炮灰,下一场决战中,他们将会是最先去死的,他们不可能被宋军接受,尤其是原先的那些降兵,更不愿意接受这些原先的同僚。 至于他们是如何考虑的,岳翻又如何不清楚? 大战结束了,鲁达立下了首功,阮小七是第二功,阮小七拼尽全力消灭了邓元觉的亲兵卫队,鲁达提着水火棍与邓元觉面对面一对一厮杀,拼得你死我活,最终一棒子把邓元觉打的五脏六腑移了位,吐血而死,临死前,邓元觉盘腿坐在战场上,以一个僧人的方式死掉了,只是最终逃不了愤怒的岳飞一刀砍下他的头颅,祭奠孙超的结局。 邓元觉是悍勇的,最后的时刻,他尚且还能把试图杀死他的刘唐打成重伤,把二十多个宋兵杀死,力气耗尽之后被鲁达打死,也算是全了他的忠诚和理想,宋军也为此付出了一万多人战死的代价,刘唐兵团更为此付出了三分之二的战死,阮小七的一千骑兵也损失了三百多人,张英一直在哆嗦。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巨大的伤亡换来了最后的胜利,比起前线厮杀的部队,倒是林冲和岳飞的截击部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都在前线打完了,邓元觉没逃出来,一千多溃兵被林冲和岳飞轻轻松松干掉,只放走了十个被斩断右臂的老弱病残给方腊报信,以示威胁——之前邓元觉派出的十七八趟求援兵全部都被截杀了。 宋军再次歼灭了敌军三万人,获得了巨大的胜利,岳翻执笔书写捷报,大宋军队于润州再度歼灭贼军八万,大宋军人拼死力战,为报吾皇恩德,不惜以一死,战死者甚众,最终还是斩杀贼军主将、贼国师邓元觉,大胜之,方贼震恐,不日即可荡平江南,待得方贼腊授首之日,再向吾皇恭贺大宋千秋万代!臣岳翻顿首! 这一次,岳翻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算上了自己的一点“微末之功”,这还实在是张叔夜过意不去,看着岳翻把主要功劳算作自己这个“临阵指挥”的头上,而自始至终没有发过一道属于自己的指令的张叔夜实在是没办法腆着脸把这个功劳算作是自己的,于是他好说歹说,岳翻把自己的名字记了上去,算是协助指挥。 要不是谭稹微笑着点点头,岳翻还真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字算上去,天知道那个很好玩的徽宗皇帝能干出什么?徽宗皇帝可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比较好玩的皇帝了,他都能干出让自己儿子去考状元的事情,还能为一个青楼女子和自己的臣子吃醋,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但愿他不要做出什么让岳翻昏倒的事情就好了…… 而另一边,方腊是真的要昏倒了…… 一百零三方腊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对于方腊来说,宣和三年的四月末是他生命中最昏暗的一段时光的……开始,好像自从邓元觉全歼宋军五千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不仅北面被宋军南下兵团压着打,南面也开始遭受宋军残部的打击,并且之前一直和自己合作的那些大商人也开始露出了不合作的态度,他开始经受自从起事以来就没有经受过的打击。 方腊不是一个多么有才华的人,如果没有他所收罗的这些同样不满意宋王朝暴政统治的人才,他是无法成为皇帝的,所以,他需要这些人才的帮助,可是仅仅开战两个月,他就失去了大量的将领和兵马,甚至还丢了自己族中最能干的后辈方杰和能力很强的国师邓元觉,以及他们麾下的六万精锐兵马,那可是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 方腊的办公厅中,文武大臣分列两排,神色低沉而不安,王寅和司行方相互对视一眼,看了看前面方腊阴沉的面庞,就知道事情闹大发了,毕竟就是他们也不会想到邓元觉居然会兵败身死,还死的那么惨,死的那么悲剧,自己死了不说,三万兵马只有十个断臂人回来了,那副凄惨的样子,现在几乎整个丹徒城的士兵都知道了邓元觉惨死的消息。 原本是想激励士气的,结果没想到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士气没激起来,自己一方的士气却更加低落,反过来,宋军的士气想必大大提高了,估计他们甚至会主动出击,而不是一味的防守,这样一来,未来可真是不好说啊…… 还有最近,主管后勤的王寅明显发觉了那些以往合作起来非常积极的大商家们的态度变得冷淡了许多,约定好的数目克扣不说,还在质量上动了手脚,一些米粮吃了之后甚至造成了士兵腹泻,引起了士兵的反感,但是,王寅却不能对那些商家做什么,杀了一个,就没有人会和他们合作了,只会把他们彻底的推到宋军那边去。 宋军展现出来的强势让这些精明的大商家感到不安了,他们很怕自己这些人被宋军大败,恢复了宋朝的统治,然后宋人开始反攻倒算,让他们去死,他们就哭都哭不出来了,所以现在,他们要开始为以后做准备了,王寅对这些商家恨的牙痒痒,但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利益交换过程,你失败了,他们自然不会追随你,他们也有家人,有孩子,想要未来。 大军的粮草已经开始不足了,二十多万军队,人吃马嚼的,他们自己所占领的地区也不算太大,这一次宋军南下,打乱了他们的攻城略地的计划,本来想把那些着名的江南产粮重地拿下,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宋军就来了,还打败了方七佛和郑清,逼得他们不得不率军北上迎战,而现在二十多万大军的消耗,没有商家的全力支持,他们很难自己解决。 那么还能怎么办?王寅稍微计算过,这些粮草估计也只能支撑二十万大军消耗两个月,然后就会出现粮食荒,这还是尽力削减每一名士兵的日常消耗量才算出来的时间,这就很要命了,粮食没了,再精锐的兵马也打不了仗了,那个时候咱们大家都可以等着被宋军砍下脑袋了! 只能在对抗宋军主力的同时,派人攻城略地,拿下宋军重要的产粮之地,甚至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引鸩止渴也要去做,那也就是强抢了,那些大商家不给,就只能抢了,不给就抢,再杀,一了百了,我活不了,你们也休想活! 王寅暗暗的下了这样的决定。 就在此时,方腊开口了:“朕决定了,即刻征兵备战,三日之后,誓师北伐,全军出动,直取润州,与宋军决一死战!” 此话一出,文武官员们都面面相觑,心直口快的司行方站了出来,对方腊行礼道:“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我军方才遭逢打败,军心不稳,士气低落,而宋军士气高昂,战力颇强,此时我军全军进取润州,并不是上上之策,反而很有被宋军打败的可能啊!” 王寅心中一颤,刚要出口让司行方不要再说了,结果方腊开口了:“那你以为什么才是上上之策?” 司行方并没有看出方腊的实际想法,便开口道:“末将以为,此时出兵与宋军决战是下策,上策就是留一部分军队固守丹徒,大军南归修休整,让丹徒军多争取时间,大军在南方多攻取一些州军,攻取一些宋庭重要的产粮地,为我军取得更多的战备物资,不瞒陛下,这些日子,我军的军粮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若是不重视,士卒没有饭吃,还如何打仗?” 王寅几乎要晕倒,这种事情,司行方也能说出来?那不是猪队友是什么?那是要私下里商议的,不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司行方只能打仗,不能理政啊!这下可好,不仅把自己给丢了出去,还把王寅给带了出去! 果不其然,方腊的面色有些变了,看了看王寅,开口道:“王卿,这是真的吗?我军真的已经没有足够的粮草供应大军北伐了吗?” 王寅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恨恨的看了一下司行方,开口道:“陛下,司将军并不知道详情,我军粮草的确不如以往充沛了,但是,八个月的粮草支撑,还是足够的,八个月之内,我军粮草没有问题!” 方腊稍微点了点头,文武大臣们也微微松了口气,只有司行方不明所以的看着王寅,明明是王寅告诉他只剩下两个月的粮草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说谎呢?司行方还想问,但是方腊却打算了司行方的想法:“司卿,你还是回答朕,粮草充足的情况下,我军就不能和宋军决一死战吗?” 司行方皱了皱眉头,开口道:“陛下,此时此刻,宋军经历了数次大胜,就算一开始的确很衰弱,而经历多次战斗之后,宋军的实力也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更别说宋军主力是西军,将军都是西军着名战将,即使新抵达的援军都是禁军,有那些熊虎之将带领,战力也会大大提高,更别说此时宋军的人数已经不落下风,携数次大胜之士气,我军如果与之正面交锋,会十分危险的!” 王寅闭上了眼睛,司行方还是没有看出来,今日的方腊已经不是过去的方腊了,过去的方腊还有一丝理智,现在的方腊只剩下疯狂,疯狂的恐惧和疯狂的求生欲已经让方腊陷入疯狂,石宝在那封信里面告诫自己的话,王寅记得非常清楚,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方腊唱反调,那不是找死吗? 但是司行方虽然心直口快,可也有很强的能力,唯一欠缺的是政治能力,这样一个人,要是死了,岂不是很大的损失吗?王寅并不希望看到自己战败,司行方的军事能力还是可以的,要是死于疯狂的方腊之手,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虽然在政治上是个猪队友,但是在军事上,绝对是一个好帮手,即使冲着这一点,也不能看着司行方白白送死。 一百零四岳飞是一个自我引导型的人 “越是表面看上去强大的东西,他的弱点和命门就越是明显,他最疯狂的地方,也就是他最虚弱的地方,他掩藏在虚伪的盔甲下的,就是可以将其置于死地的命门,抓住这个命门,致命一击,它强大的外壳就会彻底崩溃,留下可笑而又可耻的真身。” 岳翻躺在自己的军帐内,对坐在自己身边擦拭武器的岳飞这样说道,岳飞很疑惑为什么岳翻从一开始就能确定大宋有八成的胜率,他很不明白这个胜率是如何计算的,于是他在大战间隙来到了岳翻的营帐,似乎想要更进一步的真正的了解这位他从来不曾了解过的兄弟。 没错,岳飞的确认为他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这位兄弟,从他小的时候开始,岳飞就很少见过岳翻露出过孩子的表情,他似乎总是在思考,很少说话,很少与旁人做没有意义的交流,也就是闲聊,这对于一个有着很深沉的思想的大人来说或许是品质的体现,但是放在一个孩子身上,岳飞自忖他从来就没有想象过自己可以这样。 可是他的弟弟就做到了,很多时候,岳飞都在怀疑,他的弟弟,到底是不是真的比他小三岁,还是说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限于知识的局限,岳飞不可能知道真相,岳翻也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岳飞,甚至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宋,可这一切就是这样真实的发生了,容不得半点儿猜测。 岳飞曾经非常担忧自己的弟弟不能活到成年,因为那些道士和和尚都说自己的弟弟是一个不祥之人,必须要怎么怎么做才能善始善终之类的,岳飞每到此时都会勃然大怒——你们这些混蛋懂什么!! 岳飞虽然担心自己的弟弟的性格,但是却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弟弟的人品,岳飞很清楚地记得,看到税吏横征暴敛的时候,是岳翻带头聚齐了好多小伙伴,设下了一个圈套,把那个税吏狠狠地揍了一顿,还帮着大家想办法狠狠的收拾了那个税吏,并且帮大家想到了赚钱的法子。 家里的日子好了以后,也是岳翻最早提议要赈济乡民,大饥荒的时候,也是岳翻带着人维持了岳家庄的危局,甚至在失去了师尊和妻子之后,岳翻还是提起精神,为所有人报仇雪恨,这份心性,就是岳飞对岳翻最大的信心所在。 你要说我岳飞的兄弟是个不祥之人,那我绝对不让你好过! 这就是岳飞的决心。 同样的,岳飞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弟弟的才华,岳翻的才华远远在自己之上,岳飞是这样认为的,岳飞最担心的那一点,也就是岳翻的性格问题,在那一夜之后,就不复存在了,岳飞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弟弟心中的那一团炽热的烈焰,如果曾经的岳翻是一只充满智慧的绵羊,那么如今的岳翻就是一只长了翅膀的老虎。 敢杀人! 岳飞不知道岳翻第一次杀人之后是什么感觉,他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觉得很不度舒服,当晚大吐特吐了一阵子,第二天就好了,习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待在战场上,天生就应该出现在最艰苦的战场上,天生就是一个战士,只能存活于战场,将自己全部的光和热在战场上挥发,然后光荣的马革裹尸还! 他觉得,这是他岳飞岳鹏举的宿命! 可是岳翻呢?岳飞始终觉得他看不懂岳翻,虽然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可是直到如今,岳飞还是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这位总是在思考的弟弟,他在思考什么,为什么总是在思考,思考来思考去,他思考出了些什么东西? 数十万人的大兵团决战眼看着就要开始了,岳飞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去,所以有些问题就一定要在之前解决掉,他写了四封信,一封给父亲,一封给母亲,一封给妻子,一封给自己还不懂事的孩子岳云,至于岳翻的那一封,他决定用嘴来说。 于是他来到了岳翻的营帐里面,笑眯眯的提了一块肉,和岳翻两人就着这块肉,喝了一顿酒。 这是岳飞自从下决心禁酒以后第一次饮酒,岳翻知道岳飞是如何想的,岳飞是在担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喝酒了,所以才会打破自己的禁酒令,但是,岳翻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诫岳飞,因为这里的历史不一样,和自己所熟悉的历史不一样,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自己一味的逃避,反而促成了许多许多自己根本就预料不到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岳飞是不是可以一直活着,活到莫须有的年代。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直活着,然后被杨再兴杀死,他不敢保证,因为这场战争,本不应该有他们岳氏兄弟的参加。 不过岳飞没有询问战争的胜负和自己的生死问题,而是在喝了一顿酒之后,询问起了岳翻关于岳翻为什么一直都确定大宋必胜的问题。 于是岳翻就说了那段话,这段话显然对岳飞的触动非常大,岳飞细细的品味了一下,突然面色一变:“六郎,此话不可对外人说起!切记!切记!” 岳翻笑了,他明白,岳飞明白了,岳飞不是那个愚忠的岳飞,不是那个被专家教授耻笑为封建伦理道德的殉道者,岳飞会思考,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一个愚忠的人,如果他是一个愚忠的人,赵构会愿意杀掉他吗?恰恰就是因为岳飞不是愚忠之人,屡次抗衡赵构的命令,才逼迫赵构下了决心。 一个人性格的形成和童年、少年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岳飞是一个在末世王朝的苦难中成长的人,虽然在他十一岁之后,他的家境就开始好转,可是在那之前,他还是处于这个社会的底层,他经历过酸甜苦辣,看过人间百态,官府的横暴,土豪的嚣张,平民百姓的懦弱和悲哀,他都深深地看在眼里,在他十一岁之后,接受教育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对这一切产生自己的看法。 他对社会的不公平充满了愤怒,他对当权者,对那些受人尊敬却欺凌弱小的人投去怀疑、鄙夷、仇恨的目光,他对和他一样受到压迫的弱者深怀同情,他不断地使自己强大,是为了将来使自己成为正义的执行者,去保护那些弱小的人。 岳飞对他的“同类”——那些追求社会公平、遵循道德规范的人——有着强烈的认同感,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甚至是爱憎太分明的人。 这一切,成为岳飞强大的内驱力,他主动地付出艰辛的努力提升着自己,十一岁之前的贫苦生涯中,贫穷使他无法受到正规的教育,但他却想方设法刻苦自学,岳翻不止一次的看到岳飞拼命的挥舞刀枪棍棒,锻炼自己的**,也不断的寻找识字的人学习认字,为了今后可以更好地维护和自己一样的人的权益。 他是一个自我引导型的人。 他认定了一点,就不会改变,不会被环境所改变,不会被旁人所左右,他会因此受尽苦难和折磨,但是只要这种苦难和折磨杀不死他,他就会瞬间变得更加强大,越是苦难和折磨,就越能促使他变得更加强大,他从一个小兵到宋代武官的最高职位,只用了十年的时间,他是一个真正的凭着功劳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峰的男人。 见识过人间苦楚,品尝过酸甜苦辣,经历过国家民族沦丧之痛,岳飞会是一个愚忠的没有自己思想的人吗?那样的提线木偶,为什么还会被杀掉?提线木偶难道不是最好用的杀人工具?外有金兵,内有盗匪,狡兔未死,就不要走狗了? 只是因为岳飞是一个真英雄啊! 那天晚上,岳飞和岳翻说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岳飞和岳翻甚至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个晚上岳飞和岳翻有过一番深深的交谈,那番交谈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岳飞有什么不同,但是岳翻知道,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经深埋进了岳飞的心田,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一百零五接着,决战终于拉开序幕 一百零五接着,决战终于拉开序幕当宋军的探子得知方腊亲自率领二十三万大军前来攻打润州并且报告给宋军统帅们的时候,司行方已经被方腊重责五十大板,被抬着运回大后方了,王寅和诸多将帅拼命求情,这才换回了司行方的一条命,司行方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不知道,一个极端恐惧的人是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他们只是担忧,而方腊是恐惧,恐惧和担忧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一种只是让人不舒服,而另一种能让人死。 很不幸,方腊就是后一种,而且不仅他自己会死,还会让别人一起死,谁让他是皇帝呢?虽然他并不为史书和历史所承认。 而这并不妨碍他在自己的地盘和自己的统治集团内做一些随心所欲的事情,这是他的权力,他有权力这样做,当然,他也要承担起这份权力行使之后的责任,于是,他就带着自己东拼西凑的二十三万大军前去攻打宋军了,他发誓,一定要把这支宋军彻底消灭掉,派几个人带着几万人去已经行不通了,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带着全部的精锐野战部队上去,把宋军生生的咬死。 郑清死了,方七佛死了,方杰也死了,邓元觉也死了,他连续失去了四个重要的统兵大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把自己麾下所有能打仗的将军都带上,一起给他出谋划策,为他征战沙场,一起去进攻宋军的大本营润州。 吃掉邓元觉兵团之后,岳翻紧急命令刘唐和公孙胜率领本部人马重建润州前哨大营,就在孙超折戟沉沙的地方重新建立一座大营,作为第一道防线,又命令张宪和姜武率军建立第二大营,作为第二道阻碍防线;又命令周阳和张晋率军建立第三道防线大营,三座大营各自有兵一万,作为三道阻碍防线。 岳翻打算利用这三座大营层层阻击,然后分次撤退,迟滞敌军兵峰的同时,还让方腊产生胜利的错觉,大军将会把主要战场放在城池和润州大营中,尤其是润州大营,岳翻打算放弃城池,在坚守一段时间之后,撤退到润州大营,然后把润州大营这座已经设置好的战争机器作为最后的决战战场,而林冲的三千铁骑也将在这里出动,成为决定胜负的主要力量。 这次的战略计划,岳翻召集了全军各大统制官和全部的将帅一起参加,详细讲解了大军作战的计划和作战要点,尤其突出了讲解方腊的情绪,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寸,并且有着深深担忧和恐惧,胜利对他而言就是救命的稻草,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求取胜利,只要有胜利,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大量杀伤他的有生力量。 他的有生力量比我们多,我们只有十五万左右的生力军,而他至少是二十万,我们若要在这长达决战里面占据优势,而又不至于造成无法承受的损失,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巧妙的设置计谋,大量杀伤他的有生力量,在两军大决战之前。 三道防线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和种种针对步兵的杀伤武器,岳翻说,他们攻破我们第三道防线的时候,至少要丢下三万具尸体才可以接受!杀不到三万人,你们六个统制官就都可以自裁了! “此战是我们最重要的一战,此战若胜,我军将会拥有绝对的优势,可以紧接着收复江南失地,将方贼赶尽杀绝,取得全面胜利,但是若是失败了,江南不保!方贼若乘势北伐,大事不妙,我等都是千古罪人!诸君,拜托了!” 岳翻深深的朝着大家鞠了一躬,诸将纷纷回礼:“敢不效死力!” 全军总动员起来,全军按照战斗力划分,战斗力最强的岳飞、晁盖、王辉、叶断水、林冲、鲁达六部被安排在最后的主要战场润州大营,这座遍布着要人命的陷阱器械的绞肉机里面,成为克敌制胜的最重要一环,而其余的军队则被安排在润州城池中,随着三道防线被攻破,层层阻击,继续迟滞敌军,打掉他们的锐气,如有必要,可以适时的出击一下,主要目的是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死战。 最后的战场在润州大营,那里才是死战之所。 作为大军后勤基地的扬州和江宁府已经被紧急动员起来,厢军和民兵全部发给兵器,组织成军队,随时准备渡江支援前线大军,而如果前线大军战败,他们将被安排死守长江,为朝廷调派军队争取时间,而沿江平民百姓被紧急迁往北部,战火一旦烧起,方腊军一旦渡江,后果不堪设想。 百姓们倒是遵从了指令,主要还是因为这支宋军的确没有扰民的现象存在,军纪似乎很好,而换作方腊的军队……岳翻派出去的散播谣言的人们可是说过,方腊军队吃人! 宣传加自身表现,整个长江沿岸完成了战争总动员,当宣和三年五月初七方腊军队正式开始进攻刘唐和公孙胜镇守的防线的时候,宋军已经完成了全部的战争动员和准备,随时随地都可以展开最后的决战,张英驻守在润州大营,张叔夜和监军谭稹驻守在城池,岳翻主动要求带着自己的护卫活动在各个战场,随时应对突发事件。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他只是不想失败,仅此而已,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为宋庭而战,不管他的本意是如何,他在天下人眼中,都是在为宋庭而战,为了徽宗皇帝而战,这究竟是为什么,岳翻自己也弄不清楚,方腊是被逼的,他知道,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被逼的,打败了他们之后,江南人还是要承担更加深沉的痛苦,即使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为宋庭而战? 岳翻不知道。 他只知道带着骑兵护卫驰骋在战场上,出谋划策,设置战略战术,临阵指挥,他进入了第二道防线大营中,和张宪还有姜武这两个岳飞手下最能打的统制官在一块儿,看着不远处第一道大寨的战争情况。 “陛下,宋军抵抗十分剧烈,宋军弓弩箭矢优于我军,我军为此损伤惨重,尚未接近宋军营寨,就被击退,我军实在无法接近宋军营寨!”一名统制官带着三处箭伤哭着冲到方腊马前跪下:“末将麾下三千弟兄只剩下一百多人还活着,余者尽皆战死!陛下!还请陛下允许我部撤退!” 方腊铁青着脸看着巍然不动的宋军营寨,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扰乱军心,临阵畏敌,斩!” 亲兵立刻出列,把这名统制官拉了下去,这统制官不住的哀嚎,丝毫不能打动方腊的铁石心肠,身旁将帅也无人敢于劝说方腊,王寅微微叹息一声,他何尝不想为这个统制官说情,天地良心,大家都看到了,三千人,死的就剩一百多个,他自己都中了三箭,还不够吗? 方腊说,不够,他应该战死,而不是回来哭! 我要胜利!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我有大军二十三万,死伤一两个人算什么?食我俸禄,就要为我而死!这是你们应该做的!第二队,准备冲击!全歼宋军!!! 方腊拔出自己的天子剑,一挥,战鼓隆隆响起,战号吹响,第二队数目更多更强悍的方腊军朝着屹立不倒的宋军大营冲锋而去。 一百零六他们都不知道岳翻想做什么 一百零六他们都不知道岳翻想做什么刘唐和公孙胜打的很艰苦,方腊军不惜一切代价疯了一般的围攻大寨,仓促间建立起来的大寨摇摇欲坠,而岳翻布置的六千守军也并不足以对抗足足二十三万的方腊军,他们都明白,岳翻的布置只是为了迟滞方腊军的兵锋,而不是想要阻止方腊军的进攻,要是方腊军的进攻被阻止了,他们才算是犯了错误。 所以啊,这才比较难打,这些家伙不要命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的冲过来,第一波冲来的大概三千人被打的差不多全军覆没以后,三万人开始冲锋,由于战场地形被限制得很好,方腊军的二十三万大军不可能平均铺开,一起进攻,这种地势反而为宋军创下了很好的条件。 因为战况紧急,刘唐和公孙胜都上了第一线,拿着弓矢拼命射击,拼命的阻止方腊军,他们两人的箭术其实都不是很好,但是方腊军这样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没有战争的基本常识,或许是战争物资不充足的原因,大量军队都没有配备盾牌,冲锋就是拿着血肉之躯冲锋,不管箭术好不好,大家都是一射一个准儿。 “给我放箭!”刘唐瞪着通红的眼睛大声吼道,同时怒吼着连放三箭,放倒了三个方腊军士兵,现在的刘唐就像一个嗜血魔神,他不仅仅头发是红的,而且眼睛也红了,算上涨红的皮肤和满身鲜血,不得不说是个十足十的骇人杀神,他的存在,对敌人来说是个恐怖的存在,而对自己人来说,却是安稳人心的良药。 “杀!杀!杀!杀!杀!”刘唐大喝一声就射一箭,喊一声就射一箭,这样疯狂的射击之下,方腊军损失惨重,被宋军密集的箭雨和滚木擂石打的抬不起头,但还是有部分英勇无畏的军队登上了寨门,和宋军展开激烈厮杀,公孙胜带人上前支援,血战三个多时辰,第二波进攻终于被宋军打退,而刘唐似乎还没有从激烈的战斗中回神,一个劲儿还在大呼杀杀杀杀! 有士兵上前劝说:“将军,敌军退了!” 刘唐勃然大怒:“贼子!竟敢谎报军情!待本将军斩了你!”说着挥剑就要劈,结果被公孙胜一剑拦住,一葫芦酒撒到了刘唐的脸上:“斩个卵子!” 刘唐被这酒给浇醒了,舔了舔嘴唇附近,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看了看那个一脸惶恐的士兵还有一脸不爽的公孙胜,尴尬的摇摇头:“太过于紧张了,这仗打的,都快给逼疯了,牛鼻子,咱们是时候退下去了,弟兄们死伤严重,再不下去,估计就要被咬死在这里了……” 公孙胜这才翻了翻白眼,点点头:“是啊,六郎的军令原本就是迟滞贼军进攻,现在贼军已经被我们打退了两波进攻,我们已经坚守了第一日,已经够了,今夜就趁夜撤退吧,否则就真的走不了了。” 刘唐夺过公孙胜手里的酒葫芦,一口灌了下去,咕咚咕咚的没把公孙胜放在眼里,公孙胜不停的翻着白眼,始终无法阻止刘唐的疯狂举动,这一葫芦的酒还是他死皮赖脸的向岳翻求来的,那些烈酒里面其实还有一瓶非常不错的陈酿,据说那是岳翻准备在庆功大会上使用的,公孙胜看中了那些酒,成天拎着一只空葫芦在岳翻面前晃悠,时不时还卖个萌,最后才求到了这酒。 这酒的确是好酒,刘唐喝的非常愉快,一口喝完,长出一口气,大呼一声:“痛快!牛鼻子!痛快啊!” 公孙胜空前无奈的抢回自己的酒葫芦,掂量掂量,郁闷的摇摇头:“老子千辛万苦得来的,却都便宜了你,唉!” 刘唐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笑道:“这又如何?去向六郎讨要就是了,反正六郎买了那么多烈酒,真是不明白六郎如何想的,那么好的酒,居然用来治伤,效果还真的很好,这样热的天儿,咱们那些兵马受了伤的居然伤口都没有化脓,就那样好了,呵呵呵呵,咱们打了那么久,伤亡近十万,但是战死的呢?也就不到两万人,其余的都好了,这真是奇迹啊!” 公孙胜随之点点头:“六郎怎么会知道那么些东西呢?到底是怎样知道的呢?那些事情你我闻所未闻,六郎却知道的如此详细,十万人战伤,居然只有不到三万人战死,其余的都给救回来了,而方腊贼军战死者估计已经有了十万之数,是我军的三倍有余,你说,六郎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但是这些人,可都能算在六郎的战功里面啊!” 刘唐看了看四周,环视了一下那些疲惫的士卒,微微叹息道:“不久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也要成了贼,结果现在居然成了官军,还成了统制,给人喊做太尉,还为宋庭打仗,拼死拼活,牛鼻子,你说,咱们这是为什么啊?” 公孙胜稍微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中染血的战剑,然后嘴角露出了笑容:“咱们可不是为了大宋朝而战,刘太尉,我们,是为了六郎而战。” 刘唐也稍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了:“你这牛鼻子,实在是……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咱们还是咱们,只不过是跟随六郎而已,不过牛鼻子,你觉得,六郎难道会做那种事情?跟了六郎有段日子,我可不认为六郎是那种人,虽然六郎很有才华,但是六郎绝对没有太大的野心,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我娘告诉我的。” 公孙胜白了刘唐一眼:“那只能说你眼神儿不好使,你得知道,六郎同样痛恨那些贪官污吏,只是六郎痛恨的方式不太一样,咱们是明目张胆的去做,自然被人家当成反贼了,可是六郎不一样,六郎要做官,还要东华门唱名,甚至要去吉虔二州,你可知是为什么?” 刘唐摇摇头,他不明白。 公孙胜开口道:“大宋朝,从来不信任武将,统兵都使用文人,文人统兵,文人掌军,武人只能打仗,而六郎要做文人,还要去吉虔二州,刘唐啊刘唐,吉虔二州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自从大宋立国以来,吉虔二州可曾安稳过?六郎去了那里……是为了掌军啊!” 公孙胜环视四周,小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刘唐悚然一惊:“六郎想要掌兵之权?” 公孙胜点点头:“加亮在投效六郎之后,曾经对我说,六郎似乎可以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事情,总是在做着什么准备,暗自遣公明去江南购置土地家产,并且招募流民前往耕作,却是不知为何,似乎一直打算将岳氏家产转移至南方,而老郎君似乎一直不同意,所以六郎才没有动手。 不过他以为,六郎选择文官掌兵这条路,显然不是为了去吉虔二州剿贼,而是为了某个更需要他这样做的理由,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可能只有六郎一个人知道而已,六郎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等都不知道。” 刘唐思虑道:“我等的确不知道……” 一百零七然而,他们都想知道 可是,就算不知道岳翻到底想要做什么,公孙胜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刘兄,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六郎在图谋什么大事情,而且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否则,为何六郎如此执着于兵权?要知道,渴望兵权之人,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自己,就是想要做那诛心之事,而六郎既然不想做诛心之事,那么,就是想要自保,可现在也不是乱世,为何要自保呢?” 刘唐转不过弯,只好说道:“你这牛鼻子真有意思,难不成你还能把六郎的想法给推算出来不成?用你那几只王八壳?” 公孙胜一阵郁闷:“龟乃是长寿之物,灵兽,吉兽!怎地被你喊成王八?王八又是何物?为何听起来如此不爽?” 刘唐呵呵一笑:“问六郎去!” 公孙胜更加郁闷,摇摇头,看了看天色和方腊军的动向,开口道:“其他的且不说,看样子,今夜我们是非走不可了,方贼又要调兵进攻,咱们却已经精疲力尽了,兵马也不足四千,再打下去可就要被咬死在这里了,在没有看到六郎到底想做什么之前,我可不想死。” 刘唐抄起自己的大砍刀,狞笑道:“洒家也是一样!” 岳翻此时停留在第二道营寨之中,张宪和姜武率兵一万镇守的第二道防线,岳翻给张宪和姜武规定,必须要坚持一天一夜以上,一天一夜之后,自行突围,他在第三道营寨等着他们,一天一夜坚守不住,他就在第三道营寨等着他们的脑袋。 张宪和姜武顿感严肃,立刻表示一定坚守一天一夜以上,岳翻便登上寨门,看了看远处依稀可见的第一道营寨,皱了皱眉头,吩咐身旁的张宪道:“方腊被我军阻止到这个时候,已经心浮气躁,原本方贼就失去了冷静,你们接着抵抗,就能让他更加浮躁,失去本心,记住,你们会非常危险,但是你们每坚持一柱香,就是为我们多争取了一分胜算,知道吗?” 张宪看着远处的营寨,又看了看岳翻,开口道:“末将明白!” 说实话,张宪也觉得自己很看不懂这个年轻的参军,他的大哥岳飞的弟弟,第一次见到岳翻的时候,就是在岳飞醉酒打人的时候,那个时候岳翻的沉着冷静就给了张宪很深刻的影响,而那个时候岳翻只有十三岁,现在三年过去了岳翻长成了一个少年人,却似乎比那个时候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和豪爽的岳飞完全不一样。 两个人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热烈如火,刚烈不屈;一个温和内敛,深沉冷静,智计深远,岳飞经常唯自己弟弟马首是瞻,似乎非常信任自己的弟弟,而对于岳飞,岳翻也是报以了十足十的信任,对于交给岳飞去执行的任务,岳翻从来不担心会失败,接下来的人物都是建立在岳飞成功完成任务的基础上,似乎他从来不会考虑岳飞会失败。 也正是因为如此,岳翻才把自己的直属部下放在了第一道防线拼死拼活,而把岳飞的部下放在第二道防线,对于张宪来说,这是岳氏兄弟之间的小默契,因为岳家的护卫基本上都是属于岳翻的,是岳翻一直在打理岳家庄子,岳家的护卫都是岳翻的,而这些能力超强的护卫也不知道是岳翻从哪里搜罗而来的,岳飞没有护卫,自己这些人都是岳飞的兄弟,都是弓手。 所以此次的平叛兵团,就被隐隐分为了三个派系,一个是属于岳翻的派系,一个是属于岳飞的派系,一个是宋庭的派系,岳翻的派系反而是人数最多的,因为岳翻麾下十四个护卫全部都被编入军中成为基层军官,然后全部都成为了现在的中流砥柱,宋军士兵一半的兵力都在岳翻护卫的指挥之下,而宋庭势力仅仅局限于林冲和鲁达以及他们的部将,接下来就是岳飞的一些人。 岳六郎和岳五郎,这两个看似白身,没有任何根基的少年人,却在这场战争里面掌握了绝大部分兵马的指挥权,尤其是岳翻,直接掌握了战争的流程,张英和张叔夜都非常信任的把指挥权交给岳翻,一开始岳翻还有些不想接受,但是现在,岳翻似乎已经习惯了。 张宪很明显的感受到岳翻的变化,从战争开始期间的默默无闻,一直到如今哪怕是一个火头军见到了都会喊上一声“六郎”,张宪的感觉非常敏锐,岳翻在军中已经有了一种超然的地位,而军士和军官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对岳翻产生信赖感,这种信赖感,就连林冲和鲁达这种西北宿将都会产生,并且不由自主的遵循。 岳翻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魅力,一种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他,听从他的指挥的魅力,或许是他的沉稳,或许是他的冷静,他的正确,他的成功,让大家都不由自主的信任这个“良家子”,而他的兄长,岳飞,以他的勇武和敢战让人们也都看好他,对他服气,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会产生。 岳氏双子,这是士兵们给岳家两兄弟的称号,这个“子”,张宪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也明白,这并不是孩子的意思,而是带有尊敬的意味在里面,很久以前,能被称为“子”的人,都是具有很高的学问和很大的名气的人。 张宪很愿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岳飞会成为大宋军界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或许已经升起,只是大家都还没有明确的意识到,而岳翻,却让张宪看不懂他的未来,听岳飞说,岳翻的志向是东华门唱名,然后去吉虔二州做官,张宪知道吉虔二州是什么地方,他的一个亲戚就从那里逃难过来。 所以,东华门唱名的,都是可以过上奢侈舒适的日子的人,可是吉虔二州,那种凶险万分的地方,为什么,岳翻会愿意去呢?东华门唱名的文曲星,那可是要在东京城里面治国的大文人,而不是去吉虔二州那种穷山恶水拼死拼活的人。 岳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的眼睛,有些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本不该有的沧桑之感,经历过不少事情的张宪清楚这种眼神,自己那过世的退役军官父亲就常常用这种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深深的叹一口气,而岳翻仅仅是没有叹气而已,那眼神,实在是让张宪觉得岳翻不止十六岁。 他曾经失去了他的妻子,还有他的老师,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这或许是让岳翻提早成熟的原因之一,可是那种经历过很多事情的沧桑之感,不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的人可以骤然拥有的,那是积累,必须是积累才能拥有。 岳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百零八岳翻知道方腊已经缺粮了 方腊的攻击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在第三次进攻被刘唐和公孙胜死命拼下去之后,夜幕降临了,无论多么心不甘情不愿,方腊都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让士兵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休息之后,明日再战。 他万万没想到,被他打得精疲力竭的宋军居然还有偷袭的力量,剩余的三千余军兵在撤退之前最后偷袭了一把,把方腊赶制的攻城器械大营给端了,一把大火把方腊数十天的心血付之一炬,方腊在睡梦中被一片“走水了”的声音惊醒,听到大营被毁的消息的时候,惊魂未定,等到冷静下来看到了被焚毁的器械大营和一地死尸之后,除了下令把渎职的值夜主将斩首示众,一干人等全部斩首,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数十天的准备居然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被宋军全部毁掉,不仅方腊懊恼万分,连主管后勤的王寅都是极为恼怒,司行方白天作战太辛苦,中了几箭,现在在养伤,前敌总指挥就由王寅接任,方腊秉持着皇帝不上前线的原则,把指挥权委任给了他,器械大营被偷袭,不仅仅是方腊自己的疏忽,作为前敌总指挥,王寅也脱不开关系。 “陛下,这是末将的罪过,还请陛下责罚!”王寅只能主动请罪,方腊杀了那个值夜主将而没有问责自己,未尝不是一种警告。 做人要识得好歹! 司行方不识好歹,不懂政治,但是他能打,他忠心,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所以方腊不会杀他,可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虽然方腊不像宋庭那样忌惮和猜忌武将,以至于很多有武略的人来投效他而不是宋庭,可是自己是兵部尚书,还握有兵权,这样一个敏感的职位上,如果自己不懂得好歹,方腊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方腊心中稍微有些松快,至少自己目前最能打的将军还是比较识数的,这多少让方腊有些放心,可以把军务交给王寅去打理,而军中公认的第一猛将石宝,说实话,方腊不是特别信任他,石宝给方腊的感觉就是一头猛虎,方腊自认没有降龙伏虎的本事,所以对猛虎就有些忌惮。 像李世民那样真正的翔龙,太少太少了。 所以就很少有人可以容忍猛虎的存在,只是此时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猛虎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方腊需要石宝,也需要王寅。 所以方腊尽可能的不去插手前线将领的指挥,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他放手让将领自己指挥军队打仗,取得了很多战果,但是很快,方腊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自古以来很多皇帝或者是起义军首领哪怕军事才能不高也总是要尝试着插手指挥战争,哪怕是居于深宫之内,哪怕是为此打了败仗。 要让军队习惯于接受最高统治者的指挥。 方腊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开始向宋庭学习,削弱统兵大将的职权,更多的把权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为此不惜杀了几个明知故犯的将军,整肃了军纪,于是有了建立一个国家的最低限度条件,他的国家也随之建立,他也随之成为皇帝,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无条件信任统兵大将,而是时时刻刻握着兵权。 只是有些功劳太大的老将宿将不好动手,他还没有赵匡胤那么腹黑,不好意思用那么浅显的计策把兵权收归中央,而且目前内忧外患的,他没有条件这样做,王寅石宝司行方等大将还是握有相当的兵权,这就需要他们的绝对忠诚,忠心不二,否则方腊如何放心?现在司行方和王寅都表示了忠诚,方腊稍微轻松了一些,至于最后的石宝,有他的宰相方肥盯着,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自己既然亲临前线,那么自己自然就是毫无置疑的最高统帅,至于王寅这个前敌总指挥,如果没有自己的命令,除了他自己的本部兵马,是没有办法调动一兵一卒的,这一点上方腊抓得很死,所以方腊也明白这次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值夜将领的人选是自己定下的,王寅没有任何逾越之举,而且现在王寅已经站出来认错,等于帮自己维护了“天子无错”这个真理,还需要更多的表忠心吗? 王寅被罚了半年的俸禄了事。 不过王寅的忠心并不能改变战争的颓势和不利局面方腊被宋军毫无章法的攻击弄得有些昏了脑袋,就连王寅这样的人都有些难以应付,这些宋军极为诡异,或者说他们的统帅极为诡异,那个叫做张英的文官,实在是太可怕了。 方腊不得不下令全军立刻整装,进攻宋军,一刻都不能停缓,疲惫的士兵们大为不满,不少士卒都反对继续前进,要求睡觉,方腊大怒,下令斩首了一百多个鼓噪的士兵,这才勉强把士兵不满的情绪以恐惧代替,虽然这样做有很大的后遗症,可是无论是方腊还是王寅都知道,不得不这样做,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另一边,刘唐和公孙胜带领残兵一把大火把自己的营寨烧掉之后,全军撤退到了第二道防线,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抵达了第二座营寨,一夜未睡的岳翻亲自下令打开寨门放他们进来,然后让士卒和伤兵直接退往城池内休养,自己把刘唐和公孙胜留了下来,开始询问他们一些细节。 “方腊的攻势很猛,一天之内发动了三次进攻,最长的一次持续了三个时辰,动用兵马不下三万,三次总动员的兵马不下七万之数,据密探回报,这已经是方腊全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了,大战未起,而动用三分之一的总兵力进攻,还屡遭挫败,不仅是士兵战力不足,更是统帅之无能。”公孙胜侃侃而谈。 刘唐接话道:“除了少数兵马战力强悍,我军应对起来稍微有些不足,其余兵马皆是乌合之众,连全身甲胄都不能齐备,步兵进攻居然没有盾牌护体,云梯井阑皆为赶制,质量极差,一捅就碎,可见方腊贼众势颓,命不久矣,我军临撤退之前,偷袭其器械大营,一举而破之,焚毁全部器械,十日之内,他们连云梯都没有了。” 张宪和姜武大喜过望,立刻向岳翻请战,要求率兵出寨破敌,而岳翻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大战未起,而动用三分之一的兵马作战,这不仅仅是战力不足和统帅无能,恐怕,还有方腊自己的心急在里面,方腊如此心急,不惜以七万兵马进攻我军不到一万人的镇守的营寨,会是什么原因?” 张宪和姜武一愣,没说话,刘唐也不知所以,唯有公孙胜皱了皱眉头,继而恍然大悟,狂喜道:“贼军缺粮了!” 众人大惊,随后齐齐看向岳翻,岳翻点点头,露出了笑容:“贼军大军二十余万,人吃马嚼,需要的粮草数目无法想象,凭着贼军如今所占据之地区人口和土地丰饶程度判断,加上参军人数,贼军断然没有那么多农户提供粮食,之前之所以不缺粮,是因为江南大商和寺院为其提供粮饷以求平安,而我大军至,江南商众和寺院皆投奔于我军,贼军自然缺粮! 贼军一旦缺粮,便是失败,方腊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如此焦急,想要与我军主力决一死战,在粮食耗尽之前打败我军主力,继而席卷江南,则粮食匮乏之问题全部解决,贼军更可乘势与我划江而治,则天下震动矣!” 一百零九所以,大决战为时不远矣 听得岳翻的话,张宪悚然一惊,大惊道:“六郎,如若如此,该如何是好?” 岳翻冷笑道:“此时的方腊,正如汉末之张角,甚至还不如张角,张角起事前,大汉十三州有十州都有其信徒,大方数万人,小方数千人,一声令下,大汉大半土地都有黄巾贼军起事,汉庭措手不及,几乎被攻陷洛阳,却仍然战败,而方腊仅仅占有江左一隅之地,不过王朗严白虎之辈耳,麾下三五恶徒,有何资格争夺天下?!无能之辈惧之,我却视之如草芥!诸君,定要随我大破方腊!荡平江南!” 岳翻一拳捶在桌子上,张宪瞪大了眼睛,他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岳翻了,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岳翻已经具备了一个统帅的全部素质,他看到了姜武和刘唐信服的眼神,看到了公孙胜赞赏的眼神,也明白了自己在岳翻面前毫无抵抗力的信任,岳翻一捶桌子,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随着大家一起喊道:“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岳飞口中那个略显懦弱,行事优柔寡断的弟弟岳翻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行事果断冷静,具有极高军事素养的统帅之才,他用他的惊才绝艳,征服了张英和张叔夜,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吧临敌指挥权拱手相让,也让监军谭稹一句话都不说,更让那些原本的禁军和原本的方腊贼军在同一支军队里面相互协作,相互帮助,成为战友。 那个深沉冷静,不会争抢,喜欢躲在暗无天日之地悄悄谋划,性格懦弱温软,优柔寡断的岳翻,现在在哪里? 张宪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惊才绝艳。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明明听说岳翻要去做文官,还要外放州县,去做地方官,这对于他来说,难道是真正的决定?他难道并不打算从军?这样优秀的战略指挥能力,如果不从军,难道不是大宋的损失?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军事人才,难道不该登堂入室,参议军机? 大宋朝不允许啊! 张宪还算是有见识的,只是觉得惋惜,也仅仅是觉得惋惜,他也认为,做文官,岳翻会达到超越范仲淹的层次,现在,岳翻所体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让张宪感到折服,让所有人感到折服,甚至大家丝毫不会畏惧那些即将到来的反贼,他们在六郎面前,算得上什么? 岳翻离开了第二道防线,前往第三道防线,自己真正的本部兵马所设立的第三道防线,岳翻对周阳和张晋报以极大的希望,希望他们可以做到自己所希望他们做到的,比如大量杀伤方腊兵团有生力量之类的,为此,岳翻给他们的弓弩是前两座军营的总和之数,剩下的全部都被集中在了作为最后战场而存在的润州大营里面。 那是林冲为方腊兵团设下的必死陷阱,只要他们进攻了,攻入了,就避免不了最后失败的命运,这座经营了很久的大营,岳翻相信,就算是鼎盛时期的金国铁骑十万进攻,也会脱一层皮。 而其余的一切都是作为诱饵,甚至这些军队,乃至于他岳翻本人,都是作为诱饵的存在,只为了最后的润州决战的进行,林冲麾下的必胜杀手锏已经**了太久了,那些蕃兵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杀人的**了,他们渴望战斗,他们是为战斗而生,为战斗而死的战士。 他们具备汉族士兵所不具备的气势和理念。 这正是岳翻所需要的,也是林冲所需要的,林冲原本作为杀手锏的存在,却在此时之前一次都没有做为主力出战,坐看禁军和降兵们作战,自己却带着最精锐的马队不能出战,心中的郁闷也是可想而知,只是为了最后数十万人的大决战,他不得不按耐住自己的性子。 这三千人,会成为主导整个历史走向的三千人,林冲这样确信。 宣和三年五月中旬,江南的气候已经炎热起来了,在这样的炎热气候之中,很多士兵都是光着膀子战斗的,因为一场战斗下来,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很不舒服,剽悍的人们更愿意光膀子战斗,岳翻也购置了大量的药物,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防止军中瘟疫的流行,之前为了避免瘟疫,岳翻还特意安排了一支部队烧尸,就是不知道方腊那里有没有这样的意识。 第二道防线的战斗在两天之后结束了,也就是五月二十七日的时候,方腊军队攻破了第二道防线,遗尸万余,受创不计其数,宋军为此付出了三千余人的战死和人人带伤,统制官张宪受伤,统制官姜武重伤。 方腊大发雷霆,严令疲惫的军队立刻发动对宋军接下来的第三道防线的进攻,一天之内拿不下来,所有前线军官全部斩首,这一道命令下达之后,所有方腊军队立刻像疯了一样开始进攻第三道防线,周阳和张晋在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年轻的他们为此感到紧张,纷纷劝说岳翻快速离开。 岳翻亲眼目睹了方腊兵团的疯狂之后,露出了冷冷的笑容,接受了这种提议,离开了第三道营寨,下达了可自行撤退的指令。 在他眼里,方腊兵团已经没有人了,全部都是尸体。 五月二十九日,超额完成任务的周阳和张晋带着伤躯和五千余残兵趁夜离开了营寨,临走前例行公事,把营寨一把火烧掉,顺便还给方腊兵团的士兵下了个绊子,烧死了好几百人,至此,三道防线全部都被攻破,宋军的三万精锐累计战死一万三千人,伤重不治者两千余人,也就是说,损兵一半。 而七天的战斗中,方腊兵团的前线兵马战死数量达到了四万余人,伤重不治者已经超过万人,也就是说,宋军用一万五千人的损失,换来了方腊兵团五万余人的损失,而这个伤亡数字还在增加,并没有停止,这个伤亡比,接近了一比四。 超额完成任务! 极度恼怒和恐惧的方腊不做丝毫停留,立刻挥军来攻打润州宋军大本营,最后的大决战一触即发! 一百一十于是,大决战降临 大宋宣和三年六月初三,在击败了宋军零零散散十几只小部队的抵抗和偷袭之后,疲惫不堪的方腊兵团兵临润州城下,继而方腊又发现了宋军润州大营存在的那个位置对他而言很不利,且润州大营的宋军数量并不太多,于是命令前敌总指挥王寅率兵三万看守住润州大营的宋军兵马,不求攻破,但是一定不能让这里的兵马支援润州城。 随后,疲惫的十五万大军展开了对润州城的进攻,经过之前小半个月的苦战,方腊出发时的二十三万大军只剩下了十八万多,战死五万余,还剩下很多伤兵,原本无论如何也凑不出十五万人参与攻城,方腊焦急之下,除了轻伤士兵被逼着带伤参战以外,还从大本营紧急动员了三万预备军,由麾下将领庞万春率领赶来支援。 没有经过休整的军队是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的,王寅和司行方都劝说过方腊,好歹让士兵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方腊拒绝,速战速决,然后让士兵好好儿的休整,现在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怎么可以忍耐?休息又如何休息的松快?他们累,朕就不累吗?他们想休息,朕就不想休息吗? 大战在即,如何可以休息? 方腊表明了姿态,被逼无奈,王寅只能率军前往战斗,司行方重伤未治愈,得以休息,但是他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十五万疲惫之师,要是打了胜仗还好,要是打了败仗,那可如何是好?一旦打了败仗,那可就是灾难性的崩溃啊!义军原本就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军队,要是此时再来一次崩溃的话,那么,我们可就都要完蛋了! 宋军现在是处于守势,而且一直都处于守势,但是,宋军也不是没有进攻过,而且每次进攻,都会胜利,宋军不是没有打胜仗的能力,宋军可以打胜仗,而且还是很多的胜仗,但是他们没有打!宋军的统帅肯定在谋划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的确,司行方猜测的一点儿错都没有,岳翻赶回了润州大营,召集了张英和张叔夜等军中主要人物召开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把各项自己注意到的要点都告诉了所有人,告诉他们,能否平定江南之乱,就看此战,此战若胜,大事可图,此战若败,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诸人神色凛然,都明白了岳翻此话所言不假,于是全部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状态,等待即将展开的大战,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岳翻则是决定留在润州大营做最后的生死之战,同样留下坐镇的张英对此感到很欣慰:“六郎,你真的变了许多,从这次参军开始,我就发现你真的变了许多。” 岳翻有些感慨,开口问道:“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这当局者却没有发现自己有何变化,大帅,还请明言告知属下。” 张英笑着摆摆手,说道:“你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而大家伙儿可都发现了,你现在下命令已经不是让嵇仲去下了,而是你自己直接下达命令了之前你指挥作战,那可都是要把嵇仲拉上,让嵇仲来做指挥,你做参议军机,可其实,军队还是按照你的指令与敌作战,嵇仲不过是在传话。 我确实知道你为何这样做,你只是担心自己做错了,所以要让嵇仲在你身边,看看能否帮到你,顺便万一战败了,还有人可以帮你分担责任,是否?” 岳翻面色一变,刚要说话,张英就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事情,我们都明白,嵇仲并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毕竟你说的都是对的,你做的也有都是对的,大军屡战屡胜,我们都有很多功劳可以领,而你是功劳最大的,大家的功劳都是出自于你的谋划,没有人不感激你,嵇仲是一样的。 而让我觉得高兴的就是,你终于可以自己发布命令,自己承担责任,自己指挥军队作战,虽然是我等放权给你,可是你如果自己没有那份胆气,十多万人的军队之生死,掌握在你一人手中,你怕是做不来这件事情,而如今,你已经做得来了,六郎,你真的成长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会没有胆气去做大事了,你一定可以成为大宋国的重臣!甚至超过文正公也不是不可能。” 岳翻觉得有些想哭,也觉得感慨,同时还觉得惊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确实让岳翻觉得心中滋味难以用语言表达,反正,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没错,这些日子,这些战斗谋划,全部都是出自于自己,并没有通过张叔夜再去传达给别人,甚至张叔夜都按照自己的谋划做事情,整个军队的实际主帅,已经变成了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单独给别人下达命令了?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再惧怕承担责任了?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指挥十多万军队作战的能力了? 行军打仗的军事能力,这个事情是不好说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天才,他们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却可以迅速地在某一领域发挥出超乎常人的天赋,这种天赋没得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卫青,奴隶出身,最低贱的一类人,却成为了大汉王朝的第一军事强人;岳飞,农家子弟,一路走来全靠自学,也成了南宋初期的第一军事强人,谁教过他打仗?那些个泥腿子,太平天国的那些王,都是农家子弟,谁上过什么军事学院?谁是师从大家?可是为什么打起仗来都那么生猛? 可能只能以天才二字来形容。 他们天生就会打仗。 岳翻觉得,或许自己也有那样的天赋也说不定,之前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作战,可是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卫青在做奴隶的时候能预料到自己未来可以成为大汉王朝的最高军事统帅大将军吗?岳飞在地里面耕种的时候,能预料到自己成为了汉民族千百年来尊重的大英雄吗? 他们都无法预料到,正如岳翻无法预料自己现在正在指挥着关乎宋代国运和千年历史走向的平叛战役,他是十几万宋军和二十多万方腊军的最终命运仲裁者,骄兵悍将们都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去拼死拼活,去战斗! 谁能预料到这一切?谁能? 自己是如何走上这条道路的?岳翻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走上这一条道路是因为什么!因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谋划?自己的计划?好像不是,如果没有徽宗皇帝的命令,自己会走上战场吗?徽宗皇帝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到底是为什么?是有人提出,还是突发奇想? 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该如何算呢? 不远处,方腊兵团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兵马缓缓前进,朝着预设的战场前进着,十数万宋军严阵以待,无论岳翻如何想,战争都一触即发,在无回旋的余地。 大决战,降临! 一百一十一因为,谁都输不起这场战争 无论是岳翻还是方腊都明白,这是一场他们双方都输不起的战争,岳翻如果输了,那么立时就要被改写,还是剧烈改写,方腊一定会兵分两路,一路荡平江南,一路北上伐宋,宋王朝失去了一批精华之师,损失惨重,一时之间绝对动员不了军队平叛,西北军队很难调动,时间上也来不及,等方腊军队荡平江南的时候,西军估计还无法战胜方腊的北伐军。 方腊不是个无能之辈,他麾下的人也不是无能之辈,自然可以考虑到岳翻可以考虑到的事情,他们也考虑过他们战败的结果,无非是大家一起完蛋,被诛灭九族而已,死的会非常惨,整个江南会为此生灵涂炭,以宋军的一贯表现来看,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他们已经建立了国家,没有人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国家,一个开国之君被打败,王朝被颠覆,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他们肯定会坚持到底。 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起的战争。 岳翻不会为了宋庭而战,但是却要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一旦自己输了,天下大乱,北方辽人和西北的党项人一定会趁机进攻宋王朝,那个时候,自己的家人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自己幸幸苦苦的筹备也就化为流水,一丝一毫都剩不下来。 正如之前所说的,身后有亲人,不能够退让。 方腊军队如狼似虎的进攻让镇守城池的阮家三兄弟感到压力很大,张叔夜作为主将,阮氏三雄作为副将,分别镇守一个城门,方腊是表明了姿态要把这座城池围死,进攻城池时的标准战备围三缺一也被方腊抛弃,方腊一定要把这座城池打的片甲不留,鸡犬不留。 这种做法自然也让城内三万宋军拼死一战,不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这场战争属于诱饵战的绝密情报只有张叔夜和阮氏三雄知道,所以他们还肩负着城池无法守护之后强行突围至润州大营宋军大伏击圈的重要使命,只有他们的撤退,才能把方腊兵团引诱到润州大营这座绞肉机里面。 这种狠心的战法让张叔夜觉得有些背后发凉,这是要拿三万士兵乃至于他们四个将军的性命作诱饵,把方腊兵团这条大鱼钓上来啊!这样的计策,岳翻居然很轻松的就提了出来,而且没有人感到不满,因为岳翻也亲自去做诱饵,自己也把自己当做诱饵,或者说,大家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诱饵。 那条又肥又大有难缠的大鱼,非要这么大的鱼饵才可以,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是陷进,也要义无返顾的上钩! 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可以达到的目的,就是这个,张叔夜再也没有任何的想法,挥舞着自己破绽百出的剑招,拼命的和每一个士兵一起战斗在第一线,一起战斗在城墙上,没有敌人登墙则放箭射击,有人登墙则身先士卒与之拼命,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被他的亲卫牢牢的保护着,全军副帅,守城主将,怎么可以轻易犯险? 但是张叔夜的姿态已经做得非常好,甚至超过了所有士兵的心理预期,够了,真的够了,张叔夜做的真的够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文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够了,他甚至亲自杀死了一个登墙而上的方腊贼兵,血染软甲。 士兵皆死战不已,阮氏三雄武艺高强,自然可以带动士兵更加的勇武,士兵的勇武直接导致了这座城池久攻不下,郁闷之极的方腊抛下了自己的亲卫队,奋力冲到了军前战鼓所在地,挥舞着大木棒,狠狠地敲动起了巨大的战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皇帝方腊亲自擂鼓助战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方腊军的士卒再一次奋起余勇,拼命的攻向城池,阮氏三雄和张叔夜立刻感到压力剧增,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迅速把预备队调上了城墙,不得不说,张叔夜觉得有些沮丧,因为这才第一天的守城战就被逼着调动了预备队,要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还有预备队可用吗? 阮氏三雄也纷纷感到压力巨大,阮小五镇守的西门甚至一度差点儿被攻破,幸亏预备队及时赶到,把这伙不要命的方腊军士卒全部杀掉,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个时辰之后,方腊军的士卒再也没有进攻的力量了。 张叔夜和阮氏三雄感到沮丧和压力,方腊则感到了恐惧,到了这个份儿上,兵力六倍于城池守军,却还是不能攻取这座城池,皇帝亲自上阵擂鼓助战,可是结果还是失败,那是最强悍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了,还要怎么办?自己的亲卫队亲自上阵? 方腊眼见着自己的军队被宋军打下了城头,好不容易确立的优势被一点点抢走,他的心情有多郁闷,就可想而知了,他越敲越快,越敲越猛,但是并没有挽回他那英勇无畏的军队战败的结局,紧接着,战鼓被他猛力敲出了一个大洞,战鼓也不响了,紧随其后,方腊兵团彻底战败,城头全部占领的地区都被宋军夺回,最后一个士卒被阮小二一刀砍死扔下城楼,方腊也恼怒至极的把手中木棒猛力扔出去,仿佛要泄愤一般。 一个倒霉的亲兵就这样被砸破了脑袋,当场死去,死得非常戏剧性。 原前敌主将王寅现在率领三万兵马在润州大营和宋军对峙,更前一位前敌主将司行方至今为止还在养伤,不能战斗,最强的战将石宝在镇守老巢,援兵主将庞万春箭术超神,但是武艺稀松平常,不能承担太大的职责,所以方腊委任另一员大将厉天闰为前敌主将。 如果麾下还有其他大将的话,方腊也不愿意用厉天闰,厉天闰勇则勇已,但是有一个致命缺憾,那就是性格比较偏激,受不得刺激,一被刺激就要发狂,很难自己控制自己,但是兵法不错,有勇有谋,不用还是有些可惜,于是方腊还是用了他,然后派出自己的枢密使吕师囊为军师,辅佐厉天闰,补缺补差。 方腊是机关算尽了,但是结局还是不尽如人意,此战损兵折将一万余,受伤的士兵不计其数,而宋军队损失则远低于方腊兵团,究其原因还是占据了城池的好处,不过方腊这里也不是没有战果,箭术超神的庞万春虽然能力不强,但是箭术真的超神,就好比三国时期吕布麾下那个要了夏侯惇一只眼睛的曹性,一箭射中了奋战不已的阮小七的胸口,把阮小七射伤了。 三兄弟里面综合素质最强的阮小七箭伤不轻,不能继续战斗,于是只好让阮小二担负起两座城门的防御主将,这下子,宋军的情况就有些危险了,夜里面,张叔夜召集阮氏三雄开会,决定明天夜里突围而出,阮小二护着受伤的猛将阮小七从东门杀出,寻找宋军营地,躲进去,避免和敌大部队交战,阮小五则和张叔夜一起,承担起诱饵的职责,向西部宋军润州大营前进。 阮小七感激不已。 第二天,天刚亮,早饭都来不及吃的方腊兵团就被方腊逼迫着去攻打城池,同样早饭来不及吃的宋军也被逼着空着肚子迎战方腊兵团,从早上打到日落黄昏,宋军的战死者高达六千七百多人,而方腊军则三倍于宋军,接近两万人的损失,双方都杀的六亲不认,血染遍体,杀到这个时候,双方已经拼尽了全力。 张叔夜的左臂被砍伤,阮小五的右臂被射伤,只剩下阮小二还毫发无损,三万宋军能保持战斗力的不足一万人,今晚要是再不突围,就真的危险了。 当然,方腊兵团也被方腊逼到了极限之处。 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起的战争。 一百一十二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一) 一百一十二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岳翻都不会为这场战争的胜利感到高兴,当然,失败了,他也不会觉得多么难过,而是会立刻带着家人开始亡命生涯,因为他厌恶内战,厌恶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戏码,虽然大一统的前提就是内战,可是大一统结束之后,还是会爆发数之不尽的内战,这就让岳翻极为厌恶了。 虽然他很认同攘外必先安内的兵家用兵第一准则,可是他更希望这种安内是思想上的高度一统,而不是对异议精神载体的**上的消灭,内战,永远是中国人心里的痛,从有史可考以来,中国人死于内战的人数远远超过死于对外战争的人数,因为我们总是在和自己人打,和自己人争,不是和外人争。 呆在润州大营里,看到了攻取润州的方腊兵团大军冲锋而来,看着张叔夜和阮小五带着润州残兵奔逃而来,岳翻只觉得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哀感,张英看了看似乎没有下达命令想法的岳翻,皱了皱眉头,下达了鲁达率军接应张叔夜残部的命令,同时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润州大营内全部作战器械全部准备! “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岳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英听到了岳翻的话,皱眉道:“怎么了?六郎?指挥上有什么疏漏吗?” 岳翻摇摇头:“指挥上没什么疏漏,只是,杀来杀去,死的终究还是汉家儿郎,自己人杀自己人,杀到最后,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张英微微笑了,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岳翻会有这样的问题,或者说,如果第一次参加战争的岳翻没有这样的问题,张英才会感到疑惑,这个问题,他的兄长岳飞也曾经问过,当初张英也曾经思考过,然后,张英得出了最终结论。 “是啊,他们都是汉家儿郎,但是,他们不是大宋子民了,从他们附贼叛乱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是大宋的敌人,或者这样说吧,六郎,我们,和辽人,党项人,都是人,全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你杀他们的时候,会觉得这样难受吗?”张英这样问道。 岳翻扪心自问:“不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杀之而后快。” 张英问道:“可我等都是人啊!” 岳翻愣住了,他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人不是豺狼虎豹,如果说岳翻站在了汉民族的角度上来说,自然会对其他种族感到厌恶和提防,杀之而后快,可是换言之,站在全人类的角度上来看,豺狼虎豹才是异族,人杀豺狼虎豹会感到难受吗?同样的,豺狼虎豹杀人吃人的时候,会觉得难受吗? “可,可这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岳翻反驳,这是一种诡辩,把根本不能用来相对照的两种对比放在一起对比,得出来的结论怎么可以让人感到信服呢?人和豺狼虎豹如何会有血海深仇?它们是畜生,没有文明,不会说话,没有对人类构成严重的威胁,可是站在汉族的角度上来说,辽人和党项人女真人都是威胁到汉族生存的生死大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张英笑了:“那么,你告诉我,我们不杀他们,让他们活着,让他们继续造反,结果会怎样?我们真的可以不杀他们吗?我们不杀,会没有其他人去杀吗?他们继续存在,他们就不会杀其他无辜的人吗?你我可以约束军队不去杀害无辜的人,他们呢?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国二主,六郎,你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张英脸上的笑容敛去,变得严肃起来:“正如天下大乱时,若要还给天下汉家儿郎一个青天白日,那就是要杀光造反之人,杀光割据叛乱之人,重新一统天下,这样,才能让汉家儿郎免受兵灾,天下只要还有一个造反者存在,就会有千百人因他而死,只要杀了他一个,就能有千百人活下来!六郎,你如何选择?!军队哗变之时,你为何果断斩下哗变军官之头颅,丝毫不犹豫?你可曾想过?” 岳翻只觉得心神激荡,心念转过千百遍,难以自已,直到最后,才长舒一口气,看着鲁达点齐兵马冲出营寨去接应张叔夜的残兵,他就明白了,这是代价,这是一种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这种代价,没有任何人可以避免,没有任何人可以不去付出,从来就没有不在鲜血和人命的基础上建立的国家与和平。 “贼军经过数日苦战,已经精疲力竭,完全靠着方腊一人驱使二死死撑着,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锉其锐气,其必然一溃千里,林将军之计策已经可行,只需要我等在润州大营痛击贼军,贼军必然崩溃,届时,火药大阵一起,诸路伏兵群起而攻,定可一战而定乾坤,此处聚集方贼大军二十余万,乃是方贼全部兵马主力,此战胜,则大事定矣!”岳翻再也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说道。 张英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岳翻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而犹豫,诚然如岳翻所说,杀自己人,如何能让张英了然?杀的全是汉家儿郎,死的全是汉家子孙,他如何能释怀?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做?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江南数千万民众,只有数十万为此而死,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若是不在这里全歼方腊主力,又能如何? 鲁达率领接应部队朝着王寅和方腊汇聚之后的主力兵团冲锋而去,去接应正在且战且退的张叔夜兵团残兵,两天两夜的战斗已经让张叔夜精疲力尽,阮小二和阮小七的三千人马还趁乱朝相反的方向撤退,给他加剧了压力,要是那两员虎将还在的话,他也不会如此狼狈。 不过阮小七已经不能战斗,要是不能有一个高手在一旁护着,张叔夜还真是担心,饶是如此,受了伤的他和阮小五也难以发挥足够的战斗力,正如那些同样筋疲力尽的残兵万余人,这次三万兵马损失了超过一半,绝大部分都是在守城战战死的,还有一部分是在撤退的途中为掩护主力而战死的,现在要是润州大营没有援兵,他们应该会死的很惨。 不过很好,鲁达激昂的吼声想起,精锐的宋军援兵加入战团,为张叔夜兵团杀开了一条血路,和张叔夜回合的时候,鲁达朝着张叔夜大吼道:“副帅速走!待鲁达为你破敌!” 张叔夜感激的点点头,立刻招呼着精疲力竭的残兵们火速撤退,逃命的时候,人都是还有体力的。 鲁达兵团为张叔夜挡住了全部的追兵,养精蓄锐的精兵自然可以挡住那些同样精疲力竭的方腊兵团追兵,方腊兵团里面唯一有体力的也只有一直在和润州大营对峙并且进行小规模试探战役的王寅兵团了,于是王寅兵团和鲁达兵团的战争就这样开始了,润州大营决战的第一阶段也就此开始了。 不过很明显,这只是一道开胃菜,数十万大军的战场上,几万人的小规模碰撞并不能代表什么,鲁达痛快的冲杀一阵,也就撤军了,而王寅想追,却忌惮于鲁达强悍的战斗力,于是没有追击,眼看着鲁达回到了润州大营设防,双方再度对峙。 不过很快,随着破敌心切的方腊的怒吼,王寅不得已率领自己的兵团再一次朝着宋军固守润州大营发起了猛攻,尽管他觉得这座大营有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可是,皇帝的命令不能违背,尽管他认为这是宋军最后的据点,即使不是立刻进攻也是可以的,把他们团团围住,休养一两天,让士兵们恢复体力,难道不好吗? 一百一十三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二) 一百一十三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二)方腊已经彻底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对于他而言,只有彻底的把这支宋军给收拾掉,他才能安稳的休息,否则,他休息不好,他麾下的士卒将帅也就休想休息,王寅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不遗余力的率领体力足够的兵马猛攻宋军润州大营,这座宋军最后的战争堡垒,最后的主力聚集地。 说来也有些奇怪,王寅打了大小数十战,也算是有些经验的将帅了,可是,他真的丝毫都没有感觉到这场战争是一场即将要胜利的战争,真的,真的是这样,以往的每一次战争,打到最后,他都有一种要胜利的直觉和喜悦,但是这一次,明明是二十万大军围攻宋军最后的残部,为什么依然没有那种感觉了? 是自己的直觉有了失误,还是宋军有什么阴谋诡计?连着三道防线被突破,按照旌旗的数量来判断,三道防线的宋军数量起码有十万,每道防线都有超过三万人的宋军在镇守,所以他们才会打的那么艰苦,不过宋军都有收敛战友尸体的习惯,所以他们无法从尸体上判断他们杀了多少宋军,但是从宋军慌慌张张丢弃的盔甲和兵器来判断,死在三道防线内的宋军绝对在五万人以上。 润州的城池守军估摸着也有五万之数,因为这一次宋军没有全身而退,丢下了大量的尸体,所以他们一共杀伤的宋军有将近两万之数,但是追击时发现的宋军残部也就五千余,不过军中将士报告,有一伙敌军趁着大军追击的时候朝东部撤退,已经派人去追了,所以他可以判断这次的宋军突围是兵分两路的,人数上也对得上。 也就是说,从开战到如今,宋军的兵马已经损失了十万有余,和他们的损失差不多相当,而宋军的总兵力,他们号称三十万大军,之后还有增兵十万,也就是四十万,但是按照王寅的猜测,宋军能有一共二十万的军队,就谢天谢地了。 宋军的禁军烂成那副模样,他不是没有耳闻目睹过,吃空饷的事情在民间早就传遍了,也就是赵宋的官家不知道而已,加上战伤之后死掉的士兵和其他杂七杂八的,和目前营地里的旌旗数量判断,王寅大概可以判断出宋军最多还有六万人的可战之兵,加上老弱病残这样的还能站起来的士兵一起算。 也就是说,己方军队在这个时候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这里就有二十万大军,不说大本营还有石宝统帅的五万人的精锐军队,和各地的驻防军,林林总总,也还有十万之数,并不算少了,而宋军已经是山穷水尽,这支军队已经被打到了长江边上的大营里,只要把这支军队全歼了,大军真的就可以趁势北伐,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当然了,王寅的判断和计算是很科学的,只不过岳翻从来不喜欢按照科学的套路出牌,宋军的总兵力的确没有四十万,连二十万都没有超过,也就十六万左右,但是,宋军的战损人数,可绝对没有十万之数,宋军出征,带着的旌旗数量都是按照军队的两倍数来算的,所以会给方腊军团这样的错觉,实际上,宋军的战死人数从出征到现在为止,也就四万不到,实际可战之兵,到如今还有十二万之数,更别说江北大营还有足够的预备兵可以南下支援,虽然战斗力不够看就是了,但是方腊兵团也没有多少百战精锐。 润州大营里面只有五万不到的人马,但是,润州大营周围,按照预定计划潜伏起来的军队,可还有七万之数啊!方腊兵团是真正的损失了超过十万人马,估算起来,最高甚至可以达到十五万左右,和宋军的战损比例达到了四比一的比例,一个宋军可以换取四个方腊军的战死,这样的比例就算是放在世界战争史上也是不错的比例了。 更何况宋军先天不足,能够战斗的军队本来就不多,算上了方腊兵团的降兵还有紧急招募的新军才能有十六万之数,若要算上润州大营以北的那些家眷和贩夫走卒,那才是真的有三四十万之数了,可是战斗力呢?能战斗吗? 这次战争之后能够留存下来的宋军,绝对是禁军里面的精锐了,如果是这些军队拱卫开封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在未来即将发生的那场决定汉民族命运的战争里面,为宋庭争取一份希望,虽然这份希望缥缈的几乎无法追寻,但是,这始终是一份希望,这些有了战争经验的杀过人的士兵,或许会比其他的禁军有胆气,那位临危受命只知谋国不知谋身的忠义之士,也不会太过孤单。 岳翻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那个时候,岳翻会在江南为汉民族的难民们准备好一片栖身之所,虽然不能正面抗衡金军,但是至少可以帮助那些逃难而来的难民们活下来,数万,数十万,等他们中间出现一些英雄,也算是自己的功劳和业绩了,汉民族的祖先们,不肖子孙岳翻,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王寅还在奋力的攻打润州大营,却连润州大营的前哨都无法通过,这里囤积着宋军数月以来积累的全部军械物资,所有的粮食储备,所有的战略物资储备,转运司的人还算是有些能干的人在里面,虽然没多少粮食,不过弓箭和军器这些物资,倒是运来了堆积如山的数量。 宋军的弓弩独步天下,密集的箭矢、三段射之法、射程远杀伤力大的三大优点,使得王寅的军队始终无法靠近宋军主力野战部队和宋军展开肉搏战,王寅焦急地看着自己的人马一个接一个的被宋军的弓弩杀死,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也进入第一线去战斗,但是屡屡被自己的亲兵阻止,一直到方腊发来了最终命令——攻不破宋军润州大营,为大军打开进攻的道路,王寅提头来见! 好了,这下没有退路了,王寅红着眼睛,拿着盾牌,下了马,带着自己的亲兵,组成了一支盾牌队,大吼着冲到了所有军队的前面,为这些军队搭起了一道防线,王寅身处盾牌阵之间,感受到了宋军弓弩的优良,还有那如同雨点一般打下来的箭矢,他不由得大吼道:“全军听令,没有命令,擅自出击者,即使立下大功,也定斩不赦!没有命令,不许离开盾牌阵!” 这一次,王寅的命令得到了很好地贯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种时候还不贯彻的话,一定会死的很惨,所以他们结成军阵,像一只乌龟一样缓缓前进,尽管宋军的弓弩射击还是可以透过盾牌阵杀伤王寅兵团,但是这种杀伤毕竟比起刚才的杀伤要弱了许多。 岳飞询问身边的张英和岳翻,是否要使用床弩破坏王寅兵团的盾牌阵,张英看向了岳翻,岳翻仔细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嘱咐道:“等到方腊给王寅贼军增兵两次之后,就要撤出床弩,让他们进入前哨!” 一百一十四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三) 岳飞顿时会意,立刻明白了岳翻的想法,于是点点头,吩咐了下去,张英询问道:“为何要在第二次增兵之时撤出床弩?而不狠狠的打击贼军?在这里将贼军悉数消灭?” 岳翻开口道:“我等的打算,是在杀伤敌军的同时,还要把自身的损失降至最低,近身搏杀是无奈中的选择,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要使用远程兵器杀伤敌军,贼军人数在我军之上,但是装备远不及我军,这就是我军的一大优势,可是如果我军过分使用这种优势,方腊很有可能失去理智,让全军冲锋,我军就会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两次,就两次,恰到好处,让方腊处于崩溃边缘,之后立刻下令全军进攻,反而还是有条不紊的,而我军已经做好准备,从容撤入大营之内,使用之前准备好的陷阱和器械大量杀伤贼军,将他们拉入大营,死死困住,等到他们触动了火药阵之后,那就是全军伏兵尽起,彻底击溃方贼军队的时候,那是,才是最后的搏杀之战。 我军人数本来就少,要是损失太多了,朝廷那里会说不过去,正如我之前说的,军功太盛,朝廷会猜忌,哪怕是文人,也会被猜忌,然后就会有知道禁军内幕的人对我等暗中中伤,官家不明所以,我等也无法和整个官场作对,那么,也只能咽下这枚苦果,但是我等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谁愿意反被治罪?所以,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张英深深叹息,而后苦笑道:“你从未经历过官场,却把官场的伎俩看得如此透彻,我大宋朝待武人甚薄,待文人也真的不见得多么优容,或许文正公之前还算是优容,王安石党争之祸开启之后,文人相轻就变成文人相杀了,呵呵呵,家父在病中大悲大怒,也就是因为党争,我自请外放州县,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你说你要去吉虔二州那种地方,我也不算太惊讶。 六郎,朝廷里已经变得血雨腥风了,比之战场,更加可怕,你若是参加大考,得中进士,可一定要小心谨慎,我这次回去,若是侥幸得胜,定然会被提拔为朝廷官员,我定会以父丧未满为理由,继续回相州守孝,争取一些时间,父亲之死对我的影响不小,我现在立完大功,要是立刻就去了朝廷里,定然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也是一样,少年俊杰,能文能武,到时候,京城里对你示好之权贵一定不在少数,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接受任何一家权贵的示好,定要尽速脱身,乃至于自毁前程也不是不可以,元佑党人碑至今还立在宫内,那便是斑斑血迹,不要贪慕京城之繁华,那是要人命的。” 岳翻点头:“我会尽快向官家请求出知吉虔二州州县,顺便使些钱财,用些本事,也一定要尽快离开京城,我几乎可以想见那些权贵邀请我之时,请出他们家中优秀女子作陪的场面了。” 张英在杀声震天的军营中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岳鹏展啊岳鹏展,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才是个男人!你虽失去爱妻,我甚为惋惜,但是,你到底还是没有心死,哈哈哈哈!这才对!这才对!男儿大丈夫,怎能为一女子失去进取之心?天下女子千万,你能选择的又有多少?哈哈哈哈!好!好!好!不好色的男儿,怎算男儿?” 杀声震天的军营中,张英哈哈大笑,岳翻却想起了那个总在自己身后默默跟随的温婉的甜得如蜜糖一般的女孩儿,心中一阵抽痛,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了,战场上的紧张让岳翻感觉不到痛苦,可是岳翻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想起那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面,每一次回家,回到屋子里面,都有一个甜得和蜜一样的女孩儿等着自己…… 她已经不在了。 有缘无分?不,不,算不上,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结了亲,无论什么时候,翠翠都是岳翻的正妻,岳杨氏,正如同周侗是岳翻永远不能忘怀的恩师一样,永远无法替代,今后无论什么时候,岳翻成了大官也好,成了什么大人物也罢,翠翠的身份都会水涨船高,虽然岳翻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良久,岳翻自嘲的笑笑,紧握手中战剑,直视前方。 前方,王寅兵团还在不要命的冲锋进攻,一员悍勇的叛军战将大吼着,提着盾牌冲出了盾牌阵,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悍不畏死或者被逼无奈的敢死队,宋军的箭阵似乎并不能给与他们多大的杀伤,不过这不要紧,床弩队已经准备完毕了,岳飞一声令下,床弩队立刻射击,他们手中的锤子猛然砸下,一声巨响,一支粗大的弩箭伴随着破空之声冲向了疯狂冲锋的方腊叛军。 那员悍不畏死的战将中了大乐透,被一支弩箭带着超低空飞行了十几米,死在了王寅兵团盾牌阵的前面,王寅亲眼看到了他死不瞑目的表情,随后,宋军威力巨大的床弩屡屡把王寅兵团的盾牌阵破坏掉,随后大量弓弩趁虚而入,盾牌阵顿时被破坏的七零八落,死伤惨重,直到其他勇敢的士兵拿起盾牌顶上去,重新列好阵型,但是随即又被床弩给破坏掉。 宋军的床弩,可是改变过历史的,几十年之前,在澶州,那一场大战中,就是床弩改变了历史,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历史,因为一支弩箭和一个人的死。 所以床弩是个好东西,是这个时代的超级火炮。 方腊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咬牙切齿,手一挥,一个万人队立刻往前冲,开始支援已经兵力不继的王寅兵团,他们前进的路线上布满了尸体,一路血色,三万人的兵团到如今只有不到一万人还能站着继续前进,其余的,全部丧生在了宋军毁天灭地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这种箭阵对于快速行进的骑兵或许没有太大的作用,但是速度迟缓的步兵,还是没有装甲保护的步兵,绝对是可行的。 这个万人队的下场也很凄惨,没有盾牌保护的情况下向箭阵底下冲锋,和找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他们真的没有别的选择,除了这样做,没有后退这条道路可以走,他们如果后退了,方腊会用更加凶残的方式对付他们,这一点,他们非常坚信。 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冲锋的道路上,期待着方腊会良心发现,给他们的家人一点点抚恤,算是他们的卖命钱。 宋军不会仁慈的对待他们,也没有必要仁慈的对待他们,一路上,这个万人队已经损失惨重,排头将领已经身中数十箭而死,麾下士卒更是十去其八,冲入盾牌阵的时候,还不足三千人,其余所有人都死在了开阔的战场上,看的方腊心惊肉跳,看的所有方腊的士兵们胆战心惊,方腊身旁的将军和谋士们忍不住的劝说方腊不要这样继续下去,可是现在,谁说都没有用了。 方腊又是一挥手,第二个万人队出击,略显犹豫之后,万人队的将军还是叹了口气,抓紧战剑,大吼着带着全军一起冲锋,这是他没有选择的选择,也不得不这样做,除了这样做,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们的下场和第一支万人队是一样的,好一点的是,将军没死,还能带着他们一起冲锋。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让他们感到无比庆幸的事情。 一百一十五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四) 汉家子孙的血,大多数都流淌在了自相残杀的内战战场上,从古至今,汉家子孙的内战基因似乎要远远强于外战基因,以至于整个中华历史中的战争史,都是改朝换代和镇压起义相关的内战史,外战历史却远远逊于此,最着名的也不过是春秋战国尊王攘夷之战、汉帝国反击匈奴之战、冉闵驱逐五胡之战、汉家南朝对抗胡人北朝之百年战争、隋帝国一统汉家之战、唐帝国对外反击之百年战争和两宋对抗辽、西夏、金和蒙古之百年战争、大明光复汉地之战和中华民国抗日之战、对越自卫反击战等等。 而这些战争中,以汉家儿郎获得最终胜利为结果的战争却并不多,冉闵战死,南朝多衰微,两宋困于战马和政体之原因导致军事不振,以至于汉家王朝全境亡于蒙古之手,大明光复汉地之后,却又被满人所侵占,一直到近代以后,汉家才得以重新复兴。 然而即使是这些对外战争时期,汉家子孙也没有同心同德过,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声音反对对外战争,而要求对内,攘外必先安内是没有错的,这一点岳翻从来都是认同的,但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标准却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很多人在这上面做手脚,不断地对民族英雄们进行掣肘,使得本该开疆拓土的辉煌胜利变成了丧权辱国的大败,这些人都是民族的罪人。 而岳翻现在所处的时代,正是汉家子孙在文化科技和经济攀上最高峰,而军事跌落最低谷的时代,拥有强大的经济和科技文化等软实力,却在最要命的军事硬实力上孱弱衰败,这不得不算是一种悲哀,究其原因,还是赵宋家法对军队和武人的极端防备所导致。 脱胎于五代十国的宋王朝的创始人赵匡胤深深地为五代十国武将的强悍和军队的野性所担忧,所以,他建立宋王朝之后,为了不让别人也重蹈他的“覆辙”,就对五代十国的制度进行了彻底的改革,束缚住了军队的手脚,使得陈桥兵变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而铁血军队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宋一代对武将的束缚和对军队的控制,达到了中国古代的一个最高的高峰,向岳翻现在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军队发号施令,并且得到彻底贯彻落实的情况,实在是一个特例中的特例,如果放到别的地方,主帅是没有最终决定权的,皇帝派来的太监监军往往会对主帅造成有力的掣肘,军队是否得力,底下的统制官是否听令,都很难说。 就好像如今,如果岳翻使用一支刚刚从东京城征调而来的禁军进行战斗,那么岳翻估计不出一个时辰自己就要身首异处,如果自己跑的不够快的话。 其实也不能怪那些临阵脱逃的将军,军队败得那么惨,逃跑是人类的本能,加上将军本身没有铁血精神,落跑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大宋朝开国的那些名将之后,都已经被朝廷和文官们圈养起来成了猪,曹彬潘美高怀德这些名声显着的宋代名将之后,从曹玮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合格的家伙,宋代的土壤不适合武将和军事家的出现,狄青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被活活吓死之后,大宋朝的名将也就可想而知了。 后来到了神宗朝,王安石的将兵法给大宋朝的军事来了一次稍微的振奋,出了一个王韶,打造了一个西北的军事特区,可惜,可惜…… 岳翻可不想被人冠以名将的称谓,他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战场,不喜欢看到眼前这个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的场面,一个活生生的士兵,突然就被一支箭射穿了喉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倒地就死了,而他的死并不能给整个战场带来哪怕一点点的变化,还是在互相杀戮,生命在战场上是最为卑微不过的。 王寅兵团二次增兵之后,损失反而越来越大,一路冲来,他们身后的路都是尸体铺成的路,全是一片片的血迹,把土地染得殷虹,也不知道一年多以后,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农作物或者是杂草之类的,是不是红色。 最终,在方腊咬着牙要第三次增兵之时,岳翻下令撤回床弩,弓弩队缓缓后撤,刀盾兵缓缓后撤,放弃前哨阵地,把寨门变成新的守卫阵地,固守之,让方腊兵团占据前哨阵地,把他们的阵地进一步前移,往润州大营里面更进一步。 岳飞立刻下令,前敌统帅鲁达也随后下令军队后撤,骑兵主将林冲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麾下三千剽悍至极的骑兵已经无法忍耐嗜血的杀意,最强的杀手锏火器大阵也随时准备,只待岳翻一声令下,立刻开始全面进攻,彻底把方腊兵团击溃,荡平江南。 张英穿上了盔甲,拿着战剑,翻身上马,似乎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张叔夜是受了伤,无法上马,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置身事外,凡是能站起来的伤兵和疲兵都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一次是一个天大的功劳,杀的多,就拿得多,能够击败方腊的话,大家都有好处拿,这条命现在不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腊没有察觉宋军滔天的战意,自从澶渊大战之后就没有的滔天战意,王寅似乎感受到了,但是他也停不下脚步了,损失了多少弟兄,他已经算不过来了,他的亲兵都换了好几次,这是他没有受伤的代价,所以,他不能停,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他也知道,方腊麾下凡是叫得出名字的战将都冲出来了,都准备好了决战,连司行方都拖着伤躯挺枪上马,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奋勇争先,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吗? 宋军最后的阵地,润州大营,毁灭这里全部的宋军之后,就是豁然开朗的康庄大道,冲过去,杀过去,把宋军杀光!白色的明天就在等着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打进开封,生擒宋皇赵佶,改朝换代,我们大家都会成为真正的开国功臣,而不是这区区一隅之地之臣,这一切,都会在今天之后见分晓! 大地颤抖起来,那是数十万人的跑动才能造成的动静,远处,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方腊军王寅兵团正在朝着宋军的润州大营疯狂冲击,而更多的方腊军还在之后,由他们的皇帝方腊亲自统帅着,疯狂的朝着宋军大营冲锋,这是一场不见分晓就不会停止的大决战,双方都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连岳翻都拿起了自己的长枪,翻身上马,头一回下定了要进入厮杀的战场大战一次的准备。 这场数十万人的大决战,没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事外,即使岳翻想,也做不到,与其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自己上,免得被人喊做懦夫,岳翻自认没有太高的觉悟,但是这个时候的自己,绝对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逃避而不会反抗的家伙了,手中的长枪,也是时候饮血了。 王寅兵团终于占据了宋军弃守的前哨阵地,然后马不停蹄的向宋军润州大营本部发起冲锋,宋军依旧以箭雨向王寅兵团发动进攻,但是那威力巨大造成恐慌的床弩却没有出现了,王寅心中一喜,他知道,他猜测,宋军的床弩已经用完了,没有了,而他们没有正面和自己决战的勇气,所以他们被迫放弃了前哨阵地,退入大营准备打防守战。 那么长时间了,宋军还是那么懦弱,连主动进攻都不敢,似乎从王韶之后,宋军就很少有这样的勇气和实力主动进攻了,哪怕是一贯以天下第一精兵自称的西北兵团也是如此,当初的嗜血军团,到如今,似乎也成了落毛的凤凰,谁都能欺负一下了,那号称无双战将的林冲和鲁达,现在又在何方? 宋军,不过如此! 王寅自信的笑了出来。 一百一十六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五) 从方腊军大本营到润州最前线的道路上,一支大约万人的军队正在快速行进,打的旗帜是“方”,底色是黄色,足以显示出统兵之人乃是方腊皇族中的人物,也是个不简单的大人物,否则,方腊皇族统兵之人,除了方杰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可是方杰已经死了,那么这个人,还会是谁呢? 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女。 骑在马上,面色焦虑不安,失去了往日的沉着与冷静,那最常见的俏皮之色也荡然无存,手里紧握着自己的战剑,使劲儿的策马奔腾,可惜,她的军队并没有那么多马,只能靠两条腿拼命奔跑,这是有极限的,跑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把军队给累坏掉,再精锐的军队也需要体力来维持运作,跑得那么猛烈,估计很快就会把体力耗完。 可是往日里睿智的少女却无法估计到这些军人的想法和实际情况,她实在是太着急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因为当她发现那个可怕的事实和一样可怕的猜测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方腊最得力的战将石宝正在统兵收拾南面那么些还没有被彻底剿灭的宋军岭南兵团残部,即使是很能干的宰相方肥,东拼西凑,也只凑出了一万人的军队。 方肥信任金芝的能力,只给她配了一员偏将做名义上的主将,实际上都归金芝指挥,这一万人的军队,就火速开拔了。 石宝得知了前线的具体情况和少女的可怕猜测,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随后,他立刻表示,将尽快结束和宋军岭南兵团的战斗,尽快提兵北上支援方腊,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如今赶过去怕是来不及了,最重要的,是保证方腊的安全,只有方腊安全的活着,他们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少女就是金芝公主,金芝从前线被方杰他们押送回来之后不久,就听到了方杰战死的消息,大惊失色之下,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宋军的主帅正在密谋着什么,可是方腊正因为她私自跑到军队里面感到恼怒,下令把金芝关了禁闭,无论什么都不听,等到金芝终于离开了禁闭室之后,却得到了方腊御驾亲征润州的消息。 错了!错了!错了!这真的是大错特错了! 不是我们渴望和宋军决战,而是宋军渴望与我们决战啊!这是宋军主帅的阴谋!这是个阴谋……不,就是阳谋!光明正大的阳谋,这就是个非常可怕的计谋!宋军绝对不是估计战败收缩防线和兵力的,他们根本就是要诱使方腊率领主力去攻打他们,他们一定准备好了必胜的杀手锏来对付方腊,现在必须要去支援方腊,让方腊退军! 正面对绝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应该四面出兵,甚至绕过宋军主力,去攻打宋王朝江北的地区,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不能集中主力和我们对决,那个时候,就算是宋军主帅要孤注一掷进攻我们的大本营,我们大不了放弃就是了,不和他们正面对决,我们要不停的转移,转移,转移,同时在整个江南遍布小部队,伺机不断的偷袭宋军主力,让他们疲惫不堪! 那个时候,愚昧无知的宋皇肯定会逼迫宋军主帅,那个叫做张英的混蛋分兵救他,江南之危就解除了,到时候我们趁机使用这样那样的计谋,宋军就算是再恐怖的庞然大物,也会被我们给累死,我们不怕,可宋军不得不怕! 我们胜利的太多了,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我们比宋军要强,可是,父亲,将军们,宋庭立国百余年,会只有那么一点点力量?他们不断地和西夏人还有辽人战斗,会只有那么一点点力量?如果这样的话,他们是如何一统全国的?我们太骄傲了!太骄傲了!父亲,你不能这样做!你要等我啊! 金芝心急如焚,不断的加快马速,直到身边的侍女开口劝说:“公主!公主!停一停吧!将士们都已经累得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公主!我们有马,将士们没有马啊!” 那员偏将也焦急的大喊:“公主!末将知道情况危急,可是这样下去,我们还没有抵达前线战场,就要累死在路上啊,这是没有用的,真的没有用啊!” 金芝回头,看到了疲惫不堪甚至已经停止行进的大部队,以及寥寥数十骑随着她还在狂奔的骑兵,心中越来越绝望,停下了战马,种种滋味袭上心头,一把把马鞭摔在地上,伏在马背上像个孩子一样……不,她就是个孩子,她嚎啕大哭起来,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哭,就算是那员偏将也深深为之感到同情,但是,他却不能不估计真实情况。 已经有人累死了。 军队不得不停下来休息,金芝的策马狂奔榨干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体力,他们一停下来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不少人直接就睡了过去,偏将看了看天色,直到今天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军队继续赶路了,于是下令就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日接着赶路,就在此时,他却听到了一些很让他觉得意外的隆隆响声,似乎距离他很远,他以前也听过这样的声音,好像是打雷的时候。 他抬头看天,没有黑云啊,那怎么会有雷声?举目望去万里无云,无论如何也不该有雷声啊!这是什么情况? 渐渐地,雷声越来越明显,似乎也越来越密集,不仅是他,正在嚎啕大哭的金芝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最终确定雷声来自于他们的北部,也就是润州前线的那里,于是,他们的脸色纷纷巨变…… 没错,他们判断的没有错,“雷声”就是来自于润州前线,润州大营的位置,而始作俑者,自然是宋军,来自于西北的宋军,那些带着火药而来的宋军,带着猛烈的杀意而来的宋军,是他们带来的火药,在方腊兵团的脚底下剧烈爆炸,直接造成了这一次的天文误判,事实上跟雷公电母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是火药而已。 方腊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准确的说,所有方腊兵团的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上至方腊,下至一个小兵,都是晕晕乎乎的,被突然而来的剧烈的声响和动静吓得晕晕乎乎的,他们只看到他们的脚底下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样,土地爆破开来,然后站在土地上的人顿时就血肉横飞,死的要多惨有多惨,还有很多人受伤,被什么东西刺入了身体里一样,倒在地上惨叫不已,或者捂着流血的耳朵眼睛痛苦的好觉,倒在地上扭来扭曲,像是一条滑稽的蚯蚓。 爆炸还未结束,一阵空前猛烈的箭雨就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没错,不是前方,而是四面八方,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似乎每一面都有空前密集的箭矢激射而来,那些无论是被火器伤到了还是没有被火器伤到的方腊军士兵都被这阵空前密集的箭矢给杀伤的惨重不已,而这还不是真正的梦魇,真正的梦魇还在后面,那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空前剧烈的喊杀之声! 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喊杀之声,好像来自于四面八方,被火药带起的尘土遮掩了视线的方腊无法准确判断哪些喊杀之声是否代表着宋军,但是按照一般的常理来判断,就是这样的,他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眼前也模模糊糊的,他似乎看到了司行方浑身中了数十箭,连同他的战马一起被钉死在了地上,他似乎又看见了王寅被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武器送上了天,变成了好几段,然后掉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生息。 他似乎看到了庞万春被一支粗大的弩箭给射的往后飞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死掉,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己的亲卫兵为自己挡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那个亲卫兵却立刻就死了,口吐鲜血,好像非常痛苦……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场战争,谁赢了? 一百一十七方腊的覆亡只是时间问题 大宋宣和三年六月十七日,宋军南下平叛兵团与方腊兵团在润州大营展开最后决战,双方共动用兵力超过三十万,这场战斗以宋军大获全胜为结果。 在方腊兵团主力突入宋军润州大营之后,这座被宋军花费了数月时间打造成血肉磨坊的润州大营展示了他锋利的獠牙和嗜血的本性,林冲带着西北兵马按照岳翻的改进方案把火药全部改进,变成了可以埋在地下并且随时引爆的新式火器,这让林冲他们感到万分好奇,初次的使用之后,却是发现这种新式火器的攻击能力大大增强了。 这一次,林冲把带来的全部火药都用上了,给了方腊兵团一份大大的见面礼,四面开花,爆炸带来的尘土还没有散尽,血肉磨坊里面的各种杀人兵器就开始显露獠牙,四面八方的箭雨,稍微一动就会陷下去的陷阱,还有随处可见的深坑,一脚踩下去,就能带着周围一片人掉到坑里面,坑里面是数之不尽的尖锐竹枪…… 与此同时,爆炸声还是全军伏兵尽起,全力攻击敌军的号角声,一听到爆炸声,所有伏兵积蓄了多日的力量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以林冲麾下三千铁骑为首,几乎是按耐不住的朝着方腊兵团冲锋而去,嗜血的蕃兵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战刀往方腊兵团的脑袋上砍,他们都知道哪里没有陷阱哪里有陷阱,并且,就算是有陷阱也无所谓了,都被方腊的士兵们填满了…… 方腊兵团在这座血肉磨坊里面把血给流干了。 十二万宋军主力精锐群起而攻,岳飞林冲鲁达张宪晁盖这类超级悍将汇聚一堂,带着他们一手带起来的部队拼死一战,毫无退路,这个时候宋军爆发出来的战斗绝对不亚于赵匡胤北伐北汉时宋军第一代开国精锐的战斗力,这种战斗力是可怕的,非常可怕的,这种可怕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已经在宋军身上消失了太久了。 方腊兵团的悍将们死伤惨重,之前邓元觉和方杰这两员大将已经战死,郑清和方七佛这两员可以统兵的将领也都战死,王寅死于火药,司行方死于箭雨,庞万春这个神箭手死于宋军的床弩,他们都死得非常凄惨,已经无法帮助方腊稳定局势了,方腊手下最强大的几个战将,已经都死了,除了真正的第一战将石宝还在赶来的路上,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帮助他稳定局势的大将了,这对于方腊而言也是非常要命的。 他身边的人才不多,但是都很精悍,这是他得以成功的重要优势,而致命的缺点在于,他还没有办法保证人才的延续性,他没有科举,没有武举,没有时间,没有人才选拔机制,也就后继无人,死一个,少一个。 林冲带着骑兵把几个月以来积蓄的力量完全爆发出来,在一片杀声中把方腊兵团截成两段,使之首尾不能相顾,剩下的步兵兵团将之分割包围,一点一点的全部吞噬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就连岳翻自己也挺枪上马,有生以来第一次带着数百骑兵亲卫杀了出去。 张英这个武艺稀疏平常的主帅已经抡着刀子亲自上阵,和晁盖站在一起,大吼大叫,血染文士袍,张叔夜这个已经受伤的副帅也挥舞着战刀加入了战团,带着之前随他一起撤下来休整的伤兵们,跑的比养精蓄锐的军队还要快,生怕自己抢不到功劳。 这时候不拿命出来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岳翻有生以来第一次加入了数十万人的大战场中,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恐怖,他就像是大海里面的一粒沙子,无法左右这里面的任何一切,大战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不分出胜负就绝对不会停止,他是这一次战役的缔造者,幕后黑手,但是他却不是终结者,他无法终结这场战争,只能在战争的海洋里随波逐流,直到战争的胜负分出来为止,而这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 岳翻挥舞着长枪,催动着战马,取走一个有一个人的生命,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却是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拥有了这样的勇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样的决心,但是他觉得,是周侗和翠翠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自己的重生,如果没有他们,或许自己现在还窝在岳家庄子,做那个幕后之人,历史的影子。 可是,在岳翻生命最黑暗的时期,他的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也始终没有泯灭,岳飞,张英,林冲,岳爸爸,周侗,他们用他们高尚的人格和灵魂,为岳翻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这最后一丝希望则是岳翻有今天最大的依仗和原因,没有周侗用自己的命换了岳翻的命,没有翠翠直到最后一刻还紧紧包住的蜜糖,岳翻不会有今天。 可是,岳翻再也见不到周侗,再也见不到翠翠,再一次拿起自己的弓箭,岳翻却讶异的发现他再也不会手抖,他的箭术似乎在一瞬间超越了岳飞,而战争间隙,王辉偷偷给岳翻弄来了一罐子蜜糖,想让岳翻喝些蜜水,出于自己的忠诚,对岳翻的忠诚。 岳翻一边流眼泪一边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苦的…… 王辉很奇怪,尝了一口,明明甜到了心里,很不容易才得来的,为什么六郎会说这是苦的? 岳翻变了,他真的变了,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变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不存在永远躲在幕后就可以完成事情的人,就算是影子,也是要见人的,而他如今,远远算不上影子,他要亲自上阵,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他似乎忘却了一切属于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眼睛里只有敌人和自己的武器。 十二万宋军不要命的搏杀,二十万方腊军因为种种陷阱和巨响失去了战斗意志,更在宋军不要命的打击下濒临崩溃,事到如今,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方腊兵团一败涂地的结局,方腊自己都失去了主张战争的能力和对军队的控制,他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除了他的亲卫还在拼命保护着方腊之外。 厉天闰、郑彪、包道乙、杜微、张近仁、高可立、白钦、郭世广、娄敏中、邢政、刘贇、张威、徐方、甄诚、厉天佑……这些方腊叫得出名字的统兵将领,在此刻,方腊却找不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仿佛他们已经消失在了整个天地之间,天地之间除了方腊自己,就是数之不尽的宋军。 他当然不知道憋了两个多月的林冲和西北骑兵是多么的急于求战,一听开战指令,他们几乎都疯了,在整个方腊兵团的阵营里面杀了好几个来回,把方腊兵团原本被火药冲垮的阵势彻底斩碎,其余的宋军步兵兵团立刻压上,找到一个对手就捉对儿厮杀,方腊兵团被彻底割裂,互相之间得不到支援,而生力军又在方才的火药和箭雨陷阱中损失太多,战斗意志基本崩溃,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林冲已经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或者说整个西北骑兵兵团都是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每个人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因为他们的战马身上用来放人头的地方已经放不下了,不少骑兵甚至用手提着人头,继续冲杀,展现他们高超的骑术,步兵也不甘落后,挥舞着武器,将被骑兵割裂的方腊兵团一块接一块的撕碎吃掉,吃的满嘴流油…… 战争结束了,毫无意外的结束了,毫无争议的结束了,方腊兵团的二十万主力军在这场润州大营决战中损失殆尽,仅被杀的就有十四万之多,剩下的不是化作散兵逃跑,就是成片成片的丢下武器投降,岳翻紧急命令宋军不许杀俘虏,能俘虏的要尽量俘虏,宋军就从杀猪的变成了抓猪的。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入夜之后,宋军打着火把继续战斗,剿灭还在负隅顽抗的方腊兵团,而这个晚上月亮很明亮,并不缺乏视野,所以,方腊兵团果断悲剧了,直到第二天的朝阳升起,再也没有一丝抵抗力量的方腊兵团终于不再抵抗了,二十万军队就此全部失败,到了如今,方腊兵团的全部主力已经被宋军完全歼灭,方腊的覆亡,只是时间问题。 一百一十八整理行装,岳翻辞别了所有人 战争就这样进入了尾声,俗称垃圾时间,完全没有意义的垃圾时间,方腊兵团主力被宋军一口气歼灭,战死者多达十四万,被俘者五万余,只有不到一万人逃窜了,而方腊麾下数得出名号的大将,方杰,司行方,王寅,邓元觉,这些数得出名号的赫赫大将死于非命,都死得非常惨,而那些叫出名字的二流将领里面,似乎也死了绝大一部分。 比如岳飞四十合斩了厉天佑,晁盖三十合斩了厉天闰,郑彪、包道乙、杜微三人联合战林冲不下,反被林冲一一击杀,惨死马下,张近仁、高可立、白钦、郭世广四人联合战鲁达,张宪和姜武带伤赶赴救援,最终鲁达斩张近仁和高可立,白钦和郭世广则被张宪和姜武分别击杀,王辉护着岳翻斩了娄敏中和邢政,其中刑政是岳翻第一个斩杀的比较高级的武将,他的武艺不算太差,虽然岳翻还年轻,但是他的枪术甚至在岳飞之上。 剩下的一些将领则死在乱军之中,被其余的统制官给分分杀死,或者被流矢射死,或者被乱军踩死,总而言之,那场大混战之中,方腊兵团全军覆没,就连战后张英检验战果的时候,都觉得宋军杀的太多了,那么多青壮,就算是做苦力也是可以的,结果现在才抓了五万多人,明明可以抓更多的,我们没有必要真的杀那么多,报上去多少,朝廷是不会在意的,只要我们真的打赢了这场战争就可以了!你们这些败家子儿! 其实张英带着长枪队一直战斗在最前线,和晁盖兵团一起战斗,他杀的人并不比别人少,他的剑招在战火中磨砺成了真正实用的杀人招数,而不是给人观赏用的,只杀人,不表演,谓之国术。 而这场战争的胜利随着岳翻的消失却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没错,岳翻消失了,战斗结束,大家在打扫战场准备下一步进攻战略的时候,找遍全军都没有找到岳翻,岳飞几乎发疯,在尸体堆里面不断的寻找岳翻的身影,他以为岳翻是受伤了,被当做战死的人给埋在死人堆里了,张英和张叔夜等人也心惊肉条跳。 不仅岳翻不见了,连岳翻的贴身护卫王辉也不见了,他们两个就这样消失了,其余的人都没有看到过他们。 一层浓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熟悉岳翻的人身上,他们都清楚,今日的大胜利,是岳翻的谋划所带来的结果,但是到了分享战果的时候,岳翻却不见了,他一直都说自己不要战果,但是现在却连自己的人都找不到了,张英下了死命令,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岳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贼首方腊是自杀的,眼看着自己的梦破裂了,方腊自杀了,死的很悲哀,他的残部往南逃窜了,除了方腊之外,他的将军们都被留在了这里,这次的反叛已经不成威胁了,岳翻留下的战略也就是秋风扫落叶,收拾方腊残部就可以了,于是林冲和鲁达被派遣率领五万军队南下扫平方腊残余势力,收复军州,其余受伤的太累的人全部都留在润州——找岳翻!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多具尸体,大家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岳翻和王辉,那只能说岳翻肯定没有死,王辉也没有死,可是没有死,却又能说明什么?没有死的话,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三十万人的大战场上,想要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整个宋军群体,自上而下,都要求找到岳翻这个他们心中的首功。 可是自始至终,谁都没有见到岳翻,一直到岳翻自己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说自己是受伤,和王辉一起掉入水中,顺流而下,被一户人家救起,养了伤之后就赶回来了,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除了这个,没有办法解释岳翻为什么会消失之后再度出现,战场横贯整个润州,有水很正常,岳翻掀开自己的衣襟,一道长长的伤疤横贯整个胸膛。 岳翻消失的一个月里面,最痛苦的是岳飞,油米不进,整日神情恍惚,仗也打不动了,岳翻见到岳飞的时候,岳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见到岳翻的那一瞬间,岳飞的眼睛就亮了,岳翻一边流眼泪一边给岳飞做饭,岳飞吃了一缸米饭和一盆肉之后,呼呼大睡了三天两夜,手还一直拽着岳翻的衣服,这样才能安然入睡。 岳翻为什么消失,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似乎有了一个完美的解答,大家都没有在意,都觉得失而复得才是最好的结果,正好战报上因为岳翻的消失而不知如何写,无论是张英还是张叔夜都不愿意承认岳翻战死,于是只好拖着,正好等着林冲和鲁达与方腊麾下第一战将石宝的最终决战结果,现在结果还没有到,岳翻却回来了,这是最好的解答。 然后这一切却在公孙胜和吴用的心里头留下了深深的疑惑,他们看着岳翻,岳翻也看着他们,微微笑了。 没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不久之后,林冲和鲁达大破石宝,斩首三万,俘获六万,全歼石宝兵团,阵斩石宝和方腊的宰相方肥,生俘方腊全体家族成员,包括他的几个儿子,叔伯之类的全族,一个都没有逃掉。 岳翻消失了一个月的这件事情,也随着林冲和鲁达的完胜,而被众人所淡忘,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大家都在欢庆这最终的胜利,向曾经的沦陷区进发,重新控制了这片区域,张英愉快的把胜利的战报上交给了朝廷,而此时,已经是九月份了。 历史没有改变,原本宋庭和金人相约一起进攻辽国的约定,因为方腊起义的爆发,宋朝撂挑子不干了,岳翻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与此同时,西夏再次和大宋西北兵团爆发了摩擦,两路应战,徽宗皇帝实在是没有精力回复这次的海上之盟,所以,金人被宋庭坑了一次,损失了些人马,郁闷的退回了原地,准备下一次进攻,某种意义上,也让辽国多存在了几年。 张英的捷报传达到了宋庭之后,宋朝廷一片欢腾,徽宗皇帝喜极而泣,立刻开始了大肆封赏—— 平叛主帅张英,临危受命,愤而从军,英伟不凡,卓而不群,着拜枢密使,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少师,封英国公。 平叛副帅张叔夜,辅佐张英平叛,立下大功,着拜副枢密使,观文殿大学士,太子少保,封永丰县侯。 监军谭稹为内官,封赏自有内务决定,不对外公布。 平叛诸将内,西北骁将林冲、鲁达千里驰援,斩贼将甚众,生擒贼宰相方肥等人,着赐林冲环州观察使、宣正大夫兼永兴军路兵马都总管,封伯;鲁达封庆州观察使、协忠大夫兼永兴军路兵马副都总管,封伯。 从此,林冲就真的可以脱胎于种家军,组建属于自己的林家军了。 良家子岳飞,弱冠从军,卓尔不群,少年英才,阵斩贼将甚多,立功甚大,着赐封翊卫大夫,庆州团练使,封汤阴县子,按照岳飞自己意愿,随西北军听用。 良家子张宪,弱冠从军,英武不凡,阵斩贼将两员,数度受创,战斗不止,朕心甚慰,着赐封拱卫大夫、环州团练使,随西北军听用…… 所有参加此次平叛的文臣武将都获得了相对应的赏赐,而且斩首颇多,所以朝廷赏钱也极多,所有人都笑开了花。 岳翻和他麾下的十四个临时统制官并不在此次赐封的范围之内,封赏似乎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他们并不在意。 徽宗皇帝似乎也不在意,只不过紧接着就宣布,原定于宣和四年的科举考试照常举行,但是为了庆祝江南平定,朝廷决定于宣和三年九月底举行恩科,让天下考生做好准备,参加科举考试,考不上也没关系,紧接着就是宣和四年的科举考试,两年之内举行两场考试,这在英宗皇帝确定三年一科之后就不常见了。 九月初六,岳翻整理行装,辞别仍然留在江南的平叛兵团一行人,带着他们的祝福和鼓励,北上相州,准备参加这场特殊而又不特殊的科举考试。(第二卷完) 一百一十九岳翻很思念自己的家乡 按照宋制,科举考试有三场,第一场,州试,在本州的主持下参加考试,考中者就可以去皇城东京开封府,参加礼部主持的第二场考试,再被选上的,就可以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考试,殿试。 殿试是从赵匡胤开始的,赵匡胤在他当皇帝之后的几年对科举考试进行了改革,确立了科举考试的制度,增加了殿试这个大大增加皇权的环节,当然,这也给新的官员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比如他们从此以后就再也不需要通过吏部这个部门来获取官职了,他们只要通过了科举考试,就可以一脚把吏部踢开,直接做官。 岳翻要参加科举考试,就需要通过相州州府举办的州试,然后就可以获得朝廷拨款进京赶考,这是宋代的科举制度,非常人性化,这次科举来得太突然,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准备,而且留给天下士子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不少因为路途遥远而无法赶到的士子非常沮丧,不过宣和四年的科举不会取消,他们还是有些机会的。 这种情况下,更多人会感到庆幸,而不是沮丧。 几乎是在二十天之后,各州州府就相继召开了科举考试第一场州试,这在历届科举考试举办的时候都是绝无仅有的快速,快的几乎让考生们都来不及准备,让大家纷纷抱怨,来得太快,太突然,他们都没有充足的准备,而徽宗皇帝给出的官方解释,就是要在这种时候选出真正的人才,而群臣并没有反对。 没人知道徽宗皇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岳翻不在乎这一切,他甚至深深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担心路途,因为他有战马,那匹风雨无阻一直跟随着岳翻的小苹果,小苹果是一匹公马,没有阉割的,周侗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给岳翻弄来的西北战马,还是未阉割的,岳翻一匹,岳飞一匹,岳飞的那一匹的名字很俗套——白龙,因为是白色的,岳翻的这匹马是枣红色的,岳翻很喜欢,就喊它小苹果。 清新,脱俗。 果然,小苹果就是一匹清新脱俗的战马,从很小的时候比岳翻还要矮,到如今比岳翻高出两个头,小苹果成为了一批优秀的战马,要知道在如今的大宋,拥有优秀战马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而岳翻以如今的白身身份而拥有优秀的战马,不得不说的确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仅仅是岳翻,他麾下的十四个护卫也都有战马,一行十五人一路往北奔驰,沿途让很多人羡慕不已。 宣和三年九月底,岳翻带着十四个护卫回到了家乡相州,首先去了相州治所安阳县州府报道,报上自己的名号,准备参加科举考试,拿到考试资格之后,才转道回家。 岳爸爸和岳妈妈已经在家门口翘首以盼了,还有岳飞的妻子和儿子,岳氏两个儿子都被征调出去从军征战,岳家几乎就像是遭逢了世界末日一样,岳妈妈和刘氏都是哭哭啼啼的,天底下也没有一门两子全部都要从军的事情,更别说大宋朝“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惯例,明明都是名声很高很好的两个儿子,良善人家之子,为什么会突然遭到这种事情?两个儿子都要从军?那都是犯了罪的贼家才会出现的事情啊! 岳飞和岳翻从军征战的时候,岳妈妈和刘氏每天都会在家中祠堂祈祷列祖列宗保佑岳飞和岳翻的安全,尤其是岳翻,刚刚失去妻子,现在自己又要孑然一身的上战场,岳飞好歹有了个儿子,而岳翻还没有后人,听到大宋朝胜利,岳飞和岳翻都很平安的消息的时候,岳妈妈喜极而泣,立刻张罗着要给岳翻续弦。 岳翻回来的时候,是傍晚了,一路上纵马奔驰,立刻引起了家乡人的注意,尤其是到了岳家庄子上的时候,深受岳氏大恩的岳家庄户对此感到非常讶异,细细一看,立刻高呼“六郎来也”! 随后奔走相告,短短的时间,岳翻的战马还没有奔驰到家门口的时候,庄户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他们得知岳氏两子都要从军的时候,感到非常的惊讶,非常的愤怒和不解,集体去县府申诉,自然没什么结果,但是他们都很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官家点名要岳家两个儿子出战,万一有个好歹,他们岂不是…… 岳翻回到了家中,在家门口,看到了相互搀扶的岳妈妈和嫂子刘氏,还有站在一旁,眼睛亮堂堂的岳爸爸,岳翻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下了马,徒步走到家人面前,岳妈妈和刘氏刚要上前,就被岳爸爸拦住,岳爸爸换上了严肃的面色,对岳翻说道:“我儿为国出征,可有辱国体家法?“ 岳翻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朝着岳爸爸行了一礼:“儿为国出征,幸不辱使命!兄长屡立战功,受封官职,不日即可回家!” 岳爸爸点点头,伸出了稍微有些颤抖的手,按在了岳翻的肩膀上,抿着嘴,似乎有些激动,不过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愧是我岳和的儿子,翻儿,为父以你们兄弟为荣!” 岳翻的心颤了几下,微微笑了,随后跟着一家人缓缓进入家中,身后,是岳氏庄户温暖祝福的眼神,当天夜里,岳家庄张灯结彩,就如同过年过节一般,岳氏大摆筵席,宴请整个岳家庄的人,感谢他们没日没夜的为岳家两子祈祷,才有了他们的今天。 而岳家自己的庆祝方式,还是非常低调且普通的,岳妈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一碗汤,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家几个人就围在一起吃饭,岳翻把一岁多的小岳云抱在怀里逗弄,小岳云的四肢很有力,不停地在岳翻的怀里蹬来蹬去,刘氏不停的给岳翻夹菜,不停地询问着有关岳飞的事情,岳妈妈一边给岳翻夹菜,一边不停地说着岳翻瘦了很多之类的话,只有岳爸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吃饭,然后就看着岳翻,那种目光,让岳翻永远都忘不了。 父亲的爱,永远都是深沉厚重,并且说不出口的。 然后,岳妈妈就对岳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翻儿,你此次去战场,娘是吓得魂不附体,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生怕你们兄弟有个好歹,咱们岳家人丁单薄,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叫我和你们父亲如何过活?翻儿,娘知道你一直都忘不了翠翠,翠翠是个好姑娘,可,可她,唉……翻儿,娘还是希望你可以找户人家,续弦吧!” 此话一出,岳爸爸和刘氏的目光也看向了岳翻,岳翻没看他们,只是低着头逗弄着小岳云,缓缓说道:“娘,我暂时不想说这些,我马上要去赶考了,考完科举,若是考上了,就要去做官了,至少两年之内,我不会考虑续弦的事情,兄长十八岁有子,两年之后,我也才十八岁。” 岳爸爸深深叹了口气,开口对正要继续劝说的岳妈妈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些事情了,翻儿,你马上就要去安阳考试了,明日,再去看看周老和翠翠吧,做了官,以后能回来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现在多看看,留个念想。” 岳爸爸是岳家当之无愧的家主,他一出口,就把事情定了性,再也没有别的可能,岳妈妈到底没说什么,刘氏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有小岳云还在“呜呜呜”的叫着,好像是饿了。 第二天,岳翻在岳爸爸的陪同下去那个居住了三年的山头上祭拜了周侗,同时也为翠翠扫了墓,一段时间没见,他们的墓地仍然很干净,岳爸爸说,岳翻走了以后,每天都有人看守这里,给周侗和翠翠的墓碑保洁,保证这里的干净,他们都知道,岳翻喜欢干净,周侗喜欢干净,翠翠也喜欢干净。 初秋的午后,带着一丝凉气的风吹过了河北大地,金色的麦子一片片的随着风的方向舞动,汇聚成一片金色的麦浪,沉甸甸的收获季节就要来了,今年,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如何,但是相州汤阴岳家庄,绝对是一个难得的丰收之年,或许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江南遭了兵灾,江北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大家还在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应该过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过了一百六十多年,大家都很习惯。 岳翻很思念家乡,很思念这片留下他太多回忆和不舍的土地,带着这份回忆,岳翻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带着十几个护卫,再次踏上了离开家乡的步伐,这一走,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百二十关于,如何与二货交流 大宋宣和三年九月底,因为大宋王朝平定江南叛乱大胜,皇帝大悦,遂召开特设科举考试,和以往的考试是一样的性质,只是给文人士子们多一些机会而已,不过这个理由在岳翻看来是很可笑的,军人取得的胜利,为什么要给文人士子好处?就因为主帅是文人士子? 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一次机会,而且岳翻从谭稹那神秘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岳翻看来,这很有可能是徽宗皇帝刻意为之,岳翻有理由相信,谭稹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告知了徽宗皇帝,徽宗皇帝已经通过秘密渠道掌握了自己的第一手资料,估计掌握的比老爹老娘还要清楚,皇帝的私底下的手段,永远都不要小瞧,史书上写的,已经是后人的判断了。 岳翻按照规定时间来到了安阳县城,让晁盖他们自己安顿一下,然后就去考试的地方踩点,科举考试不是想象中做一套试卷就可以过关的那种类型,比之现代的高考还要严格,环境还要恶劣,经过之前一百多年的经验累积,为了避免学生作弊,朝廷会采用各种方式防备。 比如一场考试,只要进去了就不能出来,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吃饭的话自己带,上厕所要举手通报,有人带着你去,睡觉也就在里面解决,一连考个两三天,才能考完,考完之后才能离开考场,出去等待结果,等待下一场考试。 除了考试内容,宋代的科举甚至比现代高考的监考更加严格,防备考官和考生联合舞弊的招数也更多,更牛,很多历史名臣都担任过考官,但是考生和考官之间都是互不认识的,考官是临时指派的,甚至开考之前的一刻才知道自己是考官,还有很多人都是考官,相互监督,相互戒备,不要想着可以舞弊。 岳翻完全不知道主考官是谁,也不知道监考官是谁,大家都不知道,这就可以了,大家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战争的间隙,岳翻也看过不少书,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给了岳翻很大的帮助,虽然经过王安石的改革,科举考试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但是在徽宗皇帝爱玩儿的性子控制之下,科举考试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选取文学艺术家的考试,而不是选取治国安邦人才的考试,岳翻确保,在文学艺术上,不会输给任何考生。 在王辉和晁盖等人祝福的目光之下,岳翻提着自己三天的干粮和水,走向了科举考试的考场,一路上,甚至是同住的客栈里面,岳翻都看到了很多前来赶考的考生,因为都是同乡,如果有幸一起考取了进士,那么将来在官场上肯定是可以相互帮助的,同乡之谊可是非常重要的人脉资源,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会注意。 再者说了,人与人之间的第一印象,就是脸,看脸看对上眼儿了,或者看着对方的脸觉得顺眼,那么近一步的交流就可以继续了,岳翻没和其他人看的对上眼儿,倒是其他人有和岳翻看对上眼儿的,比如一个岳翻的同乡,叫做方浩,表字子成,说实话,岳翻真的对他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好像对岳翻有十足的兴趣,见到岳翻第一面开始,就缠着岳翻说东说西,硬是逼着岳翻和他互通姓名,相互结交。 这家伙其实挺有意思的,特别健谈,天地南北,隋唐五代,没有他没听说过的事情,而且他还不说那些记载在史书上的,他专门喜欢搜集野记杂文,喜欢听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就喜欢找那些不为史书所记载的秘辛,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反正岳翻是知道的,这样的人,在电影里一般都活不过五分钟。 而且他似乎没有听说过岳翻的名声,加上岳翻刻意的掩盖,似乎没有人知道名声很大的岳氏六郎岳翻也来参加此次的科举考试了 不过这家伙一直都缠着岳翻,直到参加考试的那一天,一起去赶考的时候,这家伙还提着篮子跟在岳翻身边唧唧歪歪的,让岳翻十分无语——“鹏展,你说,咱们这当官有何意义呢?如果当官只是为了当官而当官,读书也是为了当官,活着也是为了当官,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倒是觉得,咱们不一定非要考试当官,读书人虽然应该治国平天下,但是连修身都做不好的人如何治国平天下?我等读书人应该走遍大宋的名山大川,然后深刻的领悟读书的道理,最后再去参加考试,为一方父母官,这才对嘛!你说呢?鹏展?” 岳翻极度无语的看着方浩,然后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来参加考试呢?” 方浩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开口道:“没办法,为老父老母所逼迫,若是不来参加考试,就不让我回家,不给在下饭吃,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懂得营生?若是不当官,不考试,又如何过活呢!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下却屡屡想起前唐文人所言,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岳翻翻了翻白眼:“那你为何不去参军?” 方浩也翻了翻白眼:“十年前在下就这样说过,结果被老父老母一顿痛打,逼着开始读书,读成了这副手无二两力的样子,如何还能参军呢?就算参了军,又有哪支军队愿意要在下这样的人呢?唉,误了一生啊!” 岳翻突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挺有意思的,于是又开口逗他:“不对啊,你还记得咱们之前的相州知州张英张知州吗?以前不也是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结果现在成了三军统帅,大破方腊,你看看,谁说文人士子就不能参军报国?” 方浩似乎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神色:“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在下若是也可以如同张知州那样,该有多好啊!上马治军,下马治国,出将入相,文武双全,那样,萍儿就一定可以……咳咳咳……那个,在下的意思是,就一定可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 岳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郁闷之下,说道:“检查好你的用具了吗?吃的喝的都带齐了?书本可温习完毕?” 方浩眨眨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做贼一样的把嘴附到了岳翻的耳朵边上,小声道:“听说科举考试要连考三天,只能吃干粮和水,在下无肉不欢,无酒不欢,怕是挨不住,便带了两整只烧鸡和一壶酒,藏在了暗匣中,鹏展,你说,会被发现吗?被发现了会怎样?” 岳翻的嘴角抽了抽,他发誓他在看到方浩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的时候想到的是这家伙肯定作弊了,还真的做好了给他出谋划策,自己也顺便玩玩的恶作剧的打算,结果,结果,结果……如果现在岳翻带了兵刃,一定会把方浩砍了,埋了! “……味道浓郁吗?”岳翻震惊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他决定用傻逼的方式和这个傻逼交流,否则,他会变成真正的傻逼…… “这是在下祖传的特制考箱,绝对不会有味道散发出去,而且这么些时候了,烧鸡也该凉了,酒的话,味道也不是太浓郁,要是关在小屋子里面考试,应该不会被发现的。”方浩还是小心翼翼的做贼心虚一样的说话。 祖传…… 他是猴子请来的吗? 岳翻不由自主的想这样询问他,他们一家,他们整个祖宗十八代,卧槽!科举考试才多少年,他们家才多少代人,就他娘的搞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你不是太嚣张,那种大快朵颐的样子,估计考官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记得东坡先生吗?那就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小事,小事。”岳翻强压下了一口血,慢慢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这两盒羊肉也就可以吃了,这秘制东坡肉也就可以吃了,哈哈哈,鹏展,咱们的考棚要是隔着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分你一点的!真的!真的可以分你一点!鹏展?鹏展?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啊?鹏展,你还好吗……” 一百二十一科举考试就这样开始了 岳翻捂住胸口,他总觉得如果继续和这个逗比交流的话,自己的智商也会被他拉到同一水平线上,然后被他以丰富的经验打败,正值科举考试的重大时刻,绝对不能让智商有丝毫的损失,否则哭都没有地方哭。 不理他。 岳翻提着篮子,自顾自的走入了考场,通过了考场门口检验用具和搜身的环节,岳翻拎着篮子找到了自己的考棚,坦坦然的坐了上去,开始打量这里的一切。 古代的考试,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古代的高考了,当然你如果要把州试当做小升初也可以,那么会试就是中考,殿试就是最后的高考,岳翻如今就算是在参加小升初考试,虽然是三级考试的第一级,但是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其他两级考试,因为这是最重要的选拔阶段,把所有可以参加的士子纳入到同一个体系中,优胜劣汰,选取可以去京城参加下一级别考试的人才。 从数十万人里面选取数千甚至数百个人才,这就是州试的作用。 所以,要论难度,或许州试不是最高的,但是若论时间长度和考题数量,州试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岳翻并没有轻视州试的意思,所以准备也是很充足的,比如酱羊肉啊,酱牛肉啊,白斩鸡肉啊之类的,都是岳翻很喜欢吃的,岳翻也是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但是他的肉食都是凉的,没什么味道可以散发,谁像方浩那个二货,带烧烤的东西过来!就算你家那祖传的盒子能封闭味道,你不得拿出来吃啊!不把考官招来才怪呢! 大概到了上午九十点钟的样子,考生们也渐渐的全部到齐了,几个穿着官服的老头子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就四处走走,查看一下还有多少考生没有到,查完之后就吩咐小吏开始分发试卷,一边分发试卷,一边就有老头子一边巡视一边开口:“诸位考生,尔等可要仔细答题,各尽其能,莫要耍些入不得眼的小把戏,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切,这种话,我都听了几百遍了!有用吗? 拿到第一份试卷,岳翻细细看了一下题目,没有任何意外的地方,都是些经义问题,也就是儒家经典的一些释义,很无聊的东西,这严格来说算是明经科的考试题目,但是作为孔圣人门徒,怎么可以连这些东西都不会呢?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必须要会的。 其实就相当于是默写,什么子曰诗云之类的,岳翻早就烂熟于心,所以经义这一块岳翻毫无压力的完全搞定,至于接下来的一些经义解释题目,也不难,当初张英和向老学究都说过不少次,岳翻并不担心,很仔细的把题目全部回答完毕,没多久,就是中午时分,考官来收考卷了,上午的考试就告一段落,大家可以吃午饭休息一下,但是不可以离开自己的考棚,要上厕所的,可以申请。 这一点,比现代考试要厉害得多,考试期间完全不允许考生之间有交流,每个考棚都有人看守,收取岳翻考卷的那个小吏拿着糊名纸要给岳翻糊名,一看岳翻的名字,不由得低声惊讶道:“汤阴岳郎?” 岳翻没想到这个小吏也知道自己,自己的名声已经那么大了吗? 不过出于礼貌,岳翻还是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吏也笑了,朝岳翻稍微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预祝岳郎高中进士,光宗耀祖。”随后,就把岳翻的试卷拿走了,岳翻目送他离开,然后站起身子,稍微活动了两下,就看到外面三三两两的有考生在小吏的带领下去如厕,岳翻倒还没那个需求,不过一上午的考试,虽然不难,但是内容多,题量大,还是挺耗体力的,肚子也饿了。 岳翻便拿出自己的食盒,想起检查自己食盒的那个小吏怪异的眼神,岳翻不由得笑了,同时开始关注起外面的动静,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方浩那个二货就要出名了。 第一块酱牛肉刚刚和着一块馒头咽下肚,岳翻就闻到了一股烧鸡的香味儿,然后,外面的人一阵骚动,几个老头子聚在一起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接着,岳翻就听到了一阵哀嚎声和考官老头子的怒斥之声——这是考场!不是酒肆!你看看其余考生都在吃些什么?!烧鸡!烧肉!还有酒!你到底是不是来考试的?!你信不信老夫立刻剥夺你考试之权?! 一阵怒吼之后,考官老头子到底还是没有把方浩的考试权取消,而是把方浩全部的酒肉都给没收了,当着方浩的面全部丢进了垃圾堆,只给方浩留下了他的白面馒头和酱菜,方浩颓丧欲死的面容被看热闹的岳翻看了个正着,方浩似乎也看到了岳翻,露出了幽怨的神情,岳翻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小榻上躺了上去,把肉夹在两片馒头中间,一边躺着一边吃着,很爽,下午还有考试,要好好儿的休息休息。 别人倒霉,自己看热闹,是最爽的了。 下午的考试大约在一个半时辰之后开始了,比上午的基础考试要加强了难度,诗词歌赋的内容已经加了进去,题量更大,而关于经义方面的问题也升华到了自我理解的范围里面,需要给出自己的见解,比起明清的八股文倒是好了不少,岳翻提起笔,侃侃而谈,写的越多他越兴奋,越写越有的写,不知不觉间,岳翻已经让考官加了六张纸,而别的考生三张纸还没有写完,这便引起了几个老头子考官的注意。 “考官!纸!” 岳翻又是一声喊,门口站着的三个老头子里的其中一个亲自给岳翻送来了一叠纸:“若是不够,可以再找老夫讨要。” 岳翻站起身子,拜了一拜:“多谢考官!” 接着,便坐了下来,奋笔疾书,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出现在了洁白的纸张上,老头子环视了一下被岳翻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考棚,不由的点头,看了看满满当当的六张考卷,还有岳翻写的字,很漂亮,真的很漂亮,而且非常棒,不过此时岳翻正处于文思如尿崩谁与我争锋的状态下,老头子没有说话,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考棚,生怕打搅了岳翻的思路。 出了考棚,其余两个老头子围了上来,好奇的询问情况,这个老头子叹了口气,不住的点头:“文章写得如何,老夫没看,还不方便做评论,但是那一笔字,很好,考棚也被整理得很干净,不像其他的考生,非常凌乱,就是这份生活习性,也可以断定此子的品行为上上之品,看起来他的年纪也不大,现在,就看他是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了,老夫很期待他的考卷。” 老头子们一边说一边走远了,这场考试持续的时间很长,一直要到太阳落山为止,到了太阳落山,小吏收取考卷的时候,岳翻写了整整十张满满当当的考卷,看的小吏一阵咂舌,不过也感叹:“不愧是岳郎!” 岳翻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笑,小吏是明白考场规矩的,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这就够了。 一百二十二岳翻不需要曾经的自己 下午的考试也结束了,考生们仍然不可以自由活动,只是每人得了一盏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当然是不能看书的,书里面就有考试的内容,这个时候给考生看书不符合考试的初衷,这个时候,就着一盏小灯,看着外面的夜色,或许也别有一番滋味吧? 岳翻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这样的举措的,他很喜欢这样,打仗打了几个月,从没有这样轻松悠哉过,打仗的时候,神经时刻绷紧,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偷袭你,而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身处考试院中,享受着大宋王朝无微不至的“保护”,没有任何危险可以让岳翻感到担忧。 这样的情况下,岳翻反而前所未有的放松了自己,仅仅躺了一会儿,岳翻就开始对这种悠哉的时光上瘾了,真的会上瘾的,这种感觉,就好像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和一盏灯,纯净的空气,干净的天空,点点繁星,一轮弯月,构成了此时岳翻的全部。 有多久没有这样舒服轻松的享受了?或许在别的考生看来这有些煎熬,但是真的,岳翻真的觉得这是一种享受,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不用考虑任何事情,这个时候,完全把自己放空,真的非常的舒服,舒服到足以上瘾的地步,这样的轻松实在是太宝贵,太难得了。 每个人总需要一些这样的时间来放空自己,清理一下心中的糟粕,好为下一阶段的奋斗腾出盛放伤痛的空间,人心里面的容量很有限的,超过了的话,就会漫出来,就会失去继续奋斗的能力,所以,岳翻喜欢这样,特别喜欢这样,只是躺着,安静的躺着,身旁是一盏油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线。 我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我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去呢?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离开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是否又继续奋斗下去的理由? 只要一沉静下来,脑海中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逼着岳翻自我解答,解答的方式很简单,自己说服自己就可以了,虽然这样做不容易,但是岳翻还是希望可以说服自己,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活着总要戴上面具,戴上面具的时间久了,岳翻甚至会忘记自己是谁,而岳翻很确定,从开始到结束,他都没有带上过任何一张面具,他从来都是用自己最本真的面目去面对一切。 所以,他会怕,他会逃避,他会懦弱,他会遭遇危险,甚至会丢掉性命,但是岳翻同时也确定,他是最真实的自己,他所面对一切所用的面目,都是自己的,不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面具,从别人那里得来面具,所需要的过程很温和,而岳翻直接换脸了,用一种爆裂的如同烈火一样的方式,他换掉了自己本来的面目,然后,他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有些人会怀念曾经的自己,或者说很多人都会怀念曾经的自己,希望找回曾经的自己,让曾经的自己回来,但是岳翻不会,岳翻并不希望曾经的自己回来,曾经的自己,是懦弱的,逃避的,怯懦的,没有任何应对危险的能力和胆魄的,现在的自己,是周侗和翠翠用生命换来的。 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周侗和翠翠而活,他们牺牲了自己,让岳翻活下来,让岳翻心无旁骛的活了下来,从此之后,岳翻再也不会动摇,再也不会懦弱。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甚至敢于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战斗,而杀人,而不惜一切,不顾危险,这就是周侗和翠翠带给他的,他们用命换来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找回曾经的自己,他要的,是未来的自己! 第二天的考试还是经义问题,这个问题特别多,题量很大,不是一个下午可以解决的,甚至三天的考试时间中,一天半的时间都要用在经义上,剩下最后一天是策论问题,也就是考验真才实学的时候,这很重要。 按理说,科举考试里面含金量最高的就是这个策论,但是要注意的是,策论虽然重要,可是大宋的官家们和文人们更喜欢的还是文采风流,而不是策论优秀,你只要文章写得好,写的妙,写的呱呱叫,你就能中进士,而之所以宋代有那么多名臣,其实很容易解释,进士那么多,名臣有几个? 或许在最开始,科举是很有意义的,宋太宗时期的科举大放异彩,选拔出了李沆寇准这一类惊采绝艳的人才,真宋仁宗时期也还可以,选出了包拯、韩琦等不少人才,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宋朝越来越歌舞升平,选拔治国安邦人才的科举考试就被逐渐的改变成选取文学艺术人才的考试了,选出来的都是皇帝的好学生,写文章的好手,治理国家的白痴,道德素质上的“楷模”。 岳翻并没有打算写多么实际的问题,而是要注重文采,注重文采飞扬,而内涵反而退居其次了,因为他很相信,徽宗皇帝喜欢漂亮的字,喜欢优秀的文章,但是不会喜欢一个整天满嘴军国大事的忠直臣子,即使岳翻明白那些事情,经历过战争之后,岳翻比谁都明白这些事情,他更知道这个时候最适合宋王朝的举措是迁都长安,固守关中,直接把西军变成禁军,把禁军丢到西北边疆去死,去求活,如此,四年之后的民族之殇才有可能度过,而不是到了那个时候才出兵北上,争夺燕云十六州。 经义,写得漂亮就好,稍微加一些自己的见解在里面,绝对不可以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弄混了,写的太过惊才绝艳,那可就不是小事情了,宗泽就是前车之鉴,那血淋淋的例子就在之前,岳翻看的很通透,要么就是个进士,要么就什么都不是,同进士出身,恶心人的! 第二天的考试也顺利结束了,岳翻一口一个“考官加纸”,让考官们甚至都熟悉了这个文思泉涌的优秀考生,甚至单独给岳翻准备了足够的纸张放在他的面前,以免让他的思路被打断,写不出好文章,甚至还安排了一个小吏专门负责给岳翻送纸,务必不要打搅了他的思维连贯性。 写完之后,洋洋洒洒数万字的考卷非常漂亮,小吏们手忙脚乱的为岳翻糊名,岳翻则笑着拿出自己的肉夹馒头请他们吃,说麻烦他们了,小吏们连忙挥手称不敢,未来的文曲星大人,咱们只是一介普通人,当不起您的大恩大德,岳翻就翻脸了,你们不吃,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小吏们无可奈何,只能接过,岳翻这才换上笑脸,送他们离开,礼数周全。 暗中一直看着岳翻举动的老头子微微一笑,不住的点头:“礼数周全,更能顾及周围人等,心中有他人,此子若是为官,为官一任,可造福一方,为中央重臣,可造福天下,只要此子当真有那样的才华。” 其余几个老头子看着岳翻的考棚,没有说话,他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看法,每个人自己的想法,谁的想法也不会完全一致,更没有必要完全一致,所以,他们只是按照规矩收了考卷,再也没有其他的举措,夜晚,就这样来临,岳翻嚼着肉夹馒头,喝着水,躺在床铺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着前所未有,未来也不知何时才会有的自由与轻松。 并不是多么美味的馒头和酱牛肉,让岳翻特制的鲜虾酱衬托得特别美味,涂上酱料,夹在一起,虽然是冰冷的,但是很好吃,初秋的天儿也不算太冷,也就是有些凉意,身上裹着一条毯子,真的很舒服。 不用去担心别的什么事情,这样的感觉,真好,放空自己,清空内存,岳翻感受到了自从来到大宋以来就没有过的幸福。 真是奇妙啊,别人都在紧张,而岳翻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或许,也就是自己的独特优势也说不定。 岳翻是这样认为的。 一百二十三方浩开始坐立不安 第三天的考试,不出岳翻所预料,所谓的策论,只是些大而化之的问题,没有具体措施,没有后果要求,只是一个大而化之,空而又空的问题,不过,经过两天的适应,岳翻已经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了,或者说,岳翻一直都很适应如何回到这样的问题,回想起高中的思想政治和大学的毛概之类的,也就明白了,一个套路而已。 不过在大宋朝,就算是应付也要应付一整天,吃完了最后一块岳家特制酱牛肉,岳翻很顺利的把自己的考卷交给了考官老头子,是第一个交的,此时也才是大约下午四点,岳翻捧着写的满满当当的十张纸交给了考官老头子,下颌一缕花白胡子的老头子微微笑着看着岳翻,开口问道:“酱肉可还好吃?” 岳翻并不意外:“既不扰他人,自己也觉得美味,何乐而不为?人生在世,何苦难为自己?” 老头子微微一愣,随后笑了出来:“小小年纪,见识非凡,老夫不问你姓名,但愿,老夫所选定之解元就是你,后生。” 岳翻拜谢:“承考官吉言,学生告退!” 老头子点点头:“去吧!” 岳翻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考场,在所有人略带一些敬畏的眼神中,推开了考场大门,看到了外面无数双殷切期盼的眼神,微微一笑,走了出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十四双眼睛,走了过去。 “六郎,感觉如何?” “六郎,发挥可还正常?” “六郎,考官可有刁难于你?需不需要洒家去教训他?” “六郎,能考中进士吗?” ………… 岳翻一边走一边被这些问题轮番轰炸,感觉又回到了当初每一次考完试被爸爸妈妈围着询问考得怎样的时候,岳翻会觉得非常苦恼,尼玛,我考得怎样,是我觉得怎样就怎样吗?那是考官决定的好吗?再者说了,科举考试和现代考试不一样,现代中国考试有标准答案,科举考试除了贴经和墨义,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全凭个人发挥的,尤其是最后决定名次的殿试,那可都是现场作答,没有标准答案的! “我说,你们就不想问问我是不是困了,累了,饿了?”岳翻有些无奈的询问自己这十四名心腹,对,心腹,绝对的心腹,可是这些心腹,似乎更在意自己的功名而不是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吴用才很焦急的说道:“六郎!考试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这可关系到六郎的大计啊!我等不要军功,不要赏赐,可都是为了这次的考试啊!” 对,休戚与共,利益一体化,岳翻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岳翻对于自己的利益漠不关心的模样,可教这些在岳翻身上加注了长远投资的家伙们很不满意,尤其是他们中还有很多人都为此受伤,阮小七差点儿连命都没了,现在还气鼓鼓的看着岳翻,众怒难犯啊!只能说功名之心,人皆有之,于是岳翻有些讪讪的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考官识字,一定没问题。” 此话一出,这些家伙们才满意了,纷纷点头,表示应该没问题了,然后大家就开始商量着今天晚上去哪里庆祝一下,然后等放榜的时候再去哪里庆祝一下,再等到岳翻去京城赶考的时候应该怎么去等等,完全把关键人物岳翻给晾在一边了,这还不算太郁闷的,岳翻可以忍。 岳翻是轻松的,但是除了岳翻,大家好像都不太轻松,考完试之后,整个安阳县城的氛围似乎都变得紧张起来,小商小贩们叫卖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整个安阳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或许不仅仅是安阳县,所有举办了考试的州府都是这样,因为大考是大宋朝的盛事,关注度非常高,比春晚的收视率还要高。 参加考试的考生们也分成了三六九等,有像岳翻一样漠不关心的,这其中也分为好几等,比如岳翻是胸有成竹,方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其余的还有一些人纯粹是来走个过场,压根儿没打算考上,只是迫于家里的压力而已;方浩稍微还有些功名之心,但是心态很好,也就是一头死猪而已,所以并不担心,这几天天天缠着岳翻说着说那,还很可耻的蹭吃蹭喝,十四个心腹恶狠狠的目光也无法刺破方浩的死猪皮。 不过岳翻也不在乎,这种时候,时间是最无聊的,比起考试院里面那真正的沉静,在客栈里反而是感觉不到的,岳翻也只能寄情于美食和美景,至于美女……这几天,安阳县的青楼都默不作声,门口也看不到揽客之人,大家都在憋着,准备等到放榜当天,憋个大招出来! 此次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足有两千多人,录取者大约在一百人以内,甚至是五十人以内,录取率比较低,这也显示出了大宋科举考试的严谨性,虽然内容上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但是系统上还是不错的,选取出来的真的都是不错的文学艺术人才,里面说不准也有一两个不务正业的喜欢军国大事,那就算是赚到了。 谁能说得准呢?反正岳翻就喜欢四处转转,四处吃吃,反正也吃不胖,倒是晁盖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半夜都能被岳翻落榜的梦给吓醒,岳翻都无语了,好在这次考试的时间比较紧迫,所以阅卷的时间不长,整个安阳县一百多名有认证的阅卷老师火力全开,五天之后把阅卷结果统计出来了。 宣和三年十月初二,安阳县科举考试州试结果放榜了,一大早,安阳县的人群就汹涌的朝着州府涌了过去,看看新出炉的文曲星大人们到底是谁,看看那文曲星中的文曲星又是谁,大家都喜欢凑热闹,那些商家啊都已经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尤其是客栈的人,都在期盼着,期盼着,科举考试第一名住在自家的客栈里,青楼里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子死命的招呼着龟公厨娘准备饭食酒水,就等着大榜出来,大家一起放大招。 辰时四刻,随着一阵敲鼓声和敲锣声,州府大门缓缓打开,红榜就被一个小吏捧在手上,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准备张贴红榜,当然了,最引人瞩目的不是红榜,红榜上都是十名往后的人了,最重要的前十名,甚至是前三名,都是要州府派人去宣布的。 岳翻不打算去看榜,甚至忘记了今天放榜,他睡得很死,昨天夜里拉肚子了,肚子不舒服,一直到快凌晨才睡好,现在可不想起来,可是十四位心腹却非常着急,非常希望可以去看榜,合计了一下,周阳和张晋就去看榜了,可是直到日上三竿,都有人来到了酒楼宣布了一个第七名,不仅周阳和张晋没有回来,岳翻也没起床! 那个被宣布了第七名的家伙高兴地话都说不出来,就奔出去了,酒楼老板那很高兴,立刻大肆宣扬起来,招呼客人们进来喝酒,沾沾文气,这可急坏了心腹们,方浩那个家伙也难得的有些坐立不安,直接闯进了岳翻的房间,大喊着鹏展鹏展鹏展鹏展,如同复读机一般,把岳翻硬生生从床上拖了起来。 一百二十四岳翻迈出了计划中的第一步 俗话说,扰人清梦如同杀人父母,杀人父母就是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为了彻底贯彻落实这一民俗习惯,岳翻决定身体力行,对所有妨碍自己睡觉睡到自然醒的人或物进行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灭杀行动,以确定自己睡眠的可行性。 岳翻非常喜欢睡觉,所以特别讨厌打搅自己睡觉的人,所以,在他睁开眼睛之后,就是方浩的受难日,这一个早上,方浩也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拳,反正岳翻穿戴整齐离开房门的时候,方浩鼻青脸肿的到在岳翻的床铺上,衣衫不整…… 出了房门,迎接岳翻的是十二人的注目礼,岳翻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十二人,问出了一句让十二人觉得想死的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哦,对了,方浩被我打死了,你们进去给他收尸吧,他还不明白咱们家的规矩,烧张纸告诉他,让他下辈子别再犯了。” 说完,岳翻就越过了十二个目瞪口呆的人,一边嘴里还嘀咕着:“哎呀,我的早饭在哪里呢,我饿死了都……” 吴用前所未有的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六郎若是不能成大事,我等都该自创双目,看人如此,还有何面目看世界?诸位,我等还是去吃早饭吧,六郎不担心的事情,我等都不用担心了。” 王辉第一个做出反应:“这话说的在理儿,哥儿几个,喝酒去!” 于是他们真的就不管了,可是说实话,他们没有岳翻那么淡定,为第五名报喜的小吏来了之后,客栈老板更高兴了,大家的气氛更加高涨,岳翻坐在桌上安安静静的做美男子,吃相都很儒雅,方浩在岳翻的床上躺尸,可是他们十二个人还是不由自主的以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个中了举子第五名的家伙,真是羡慕的要死,转眼一看岳翻,唉…… 之后的时间更加难熬,张晋和周阳去看榜还没有回来,他们的心里面如同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可是没办法,只能等,只能不停地等,那些已经考中的家伙已经开始狂欢了,没考中的人都还在痴心妄想着还没有公布的前三名举子。 的确是痴心妄想了,第三名公布了,不在这座客栈里面,在别的客栈里面,是一个叫吕文德的家伙,运气不错,大家的心更加紧张了,晁盖吴用和王辉陈直等人更是紧张的身体都在颤抖,在这种氛围下,一个敲锣打鼓过来报喜的小吏来了:“相州州试第二名举子,成安县方浩!方举子可在这里?!” 那个小吏进门的时候,晁盖他们都要跳起来了,他们真的以为那是来报告岳翻的消息的,结果不是岳翻,却是……那个方浩?那个被六郎打死的方浩?他,他没死吧? 说实话,岳翻也有些吃惊的,不过之前他更多的是疑惑,第二名还没有出来,这个时候来的肯定是第二名,难道自己是第二名而不是第一名?现在他放心了,但更多的是惊讶,没想到那个方浩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外表看上去是个二货,结果却非常牛逼?幸好他漏了马脚,还漏的这么大,现在岳翻对他就有警惕执行了,恩,很好。 下一秒,岳翻就在心里面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然后发誓,这辈子都不会担心方浩会对自己有威胁。 “哎哟……谁喊我?谁喊我?我还没吃早饭呢……哎哟……鹏展,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还没有照射到方浩身上的时候,怀疑的目光就已经凝聚力很大的力量,随着这种声音的出现而出现,方浩衣衫不整鼻青脸肿出现的那一刻,大家都有了这样的感觉——这货居然是第二名?!!!! 可是千真万确,他就是第二名,其实这也就是糊名和誊抄制度的优越性的体现,必须要经过这两道程序断定了名次之后,才能调阅真正的考生考卷,反正岳翻和方浩都不知道,那老头子考官就是新任的相州知州,他在调阅了第二名方浩的考卷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上面的片片污渍,很像是油渍,拿起来一闻,顿时苦笑了:“此子之幸运,古今罕有啊!” 他知道了,这个被他亲自点为第二名,并且大家都同意的举子,就是那个带着烧鸡烤肉和美酒来考试,被他从个人品德上从头鄙视到脚,暗自发誓决不允许这样有辱斯文的人成为举子的倒霉蛋,他的生涯应该早就被终结了才对,可是,偏偏,他就中了,现在,他不是倒霉蛋,他是幸运儿。 糊名,誊卷,多么完善的系统啊! 当然了,谁都不会知道,这个带着烧鸡烤肉和美酒参加考试,通报考试成绩的时候还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家伙,会在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谁都不知道,谁都不会知道,正如同没有人知道岳翻的未来是怎样的,大家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没有祥瑞,没有天象,更没有意外,平平稳稳,四平八稳,可是谁相信呢?人们更愿意相信所谓的祥瑞…… 事实就是如此,未来的大人物在如今只是一个二货而已,得知自己居然考中了第二名,他好像没有多少激动,也没觉得多么不可思议,而是傻傻的笑了:“真的考上了?嘿!我爹娘要请我大吃一顿了,哈哈哈哈哈!鹏展,鹏展,我考上了第二,你一定是第一,对吧?” 这家伙顿时就让万众瞩目的人变成了安静的美男子岳翻,而不是他自己,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岳翻身上,然而预料中的嘲笑与讽刺并没有出现,而是其中一个人忽然的惊呼:“鹏展?莫不是汤阴岳郎?” 这人的话音刚落,客栈外面便又是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个穿的红红火火的小吏满脸笑容的冲到了客栈里面,捧着一个盖着红色布头的打托盘,高声道:“相州州试第一名解元,汤阴县岳翻!岳解元!恭喜恭喜!岳解元何在?速速过来吧!” 过程太快,画面太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甚至做不出应该有的正常反应,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天下之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这里围观的所有人都经历了他们一生难忘的一天。 岳翻和方浩,分别取得了此次相州州试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幸福来得太突然,岳翻的十二个心腹都有些接受不了,因为在红榜上没看到岳翻的名字而颓丧欲死的周阳和张晋,在刚刚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就听到了岳翻考取第一名解元的消息,人生大喜大悲来得太快,他们一时间居然愣住了,然后大脑当机了。 就这样,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里,岳翻迈开了计划中的第一步,人生中的第n步。 一百二十五然而,解元并没有什么卵用 岳翻差不多是明白的,为什么这些家伙如此看重这个解元的功名,因为这的确是有道理的,明清时代的解元已经可以做官了,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而宋代的解元并不是这样,你成了解元,和其他的举子并没有什么两样,而且明清的举人是终生的,宋代的举子三年一届,并没有太多的优惠政策,你是个解元,仅仅代表你可以继续参加下一级别的考试,并且有资格挑战文人做官之前的巅峰——连中三元! 自从有了科举和三级考试制度的完善开始,连中三元的人就很少,少到了屈指可数,一千多年的科举历史,数百万甚至数千万人参加过的科举考试,连中三元之人,屈指可数。 放到明清,岳翻已经可以做官了,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自称官老爷了,但是在现在,这个解元并没有什么卵用,岳翻也搞不懂那十四个家伙欢天喜地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也搞不懂那个酒楼老板直到第一名第二名全部出现在了自己的客栈里面,是多么的兴奋,总而言之,岳翻很淡定,然后看了看方浩,发现他也很淡定。 这家伙,绝对是个扮猪吃虎的人物,也是个低调的人物,长着一张二货脸,专门做二货的事情,但是,心里头却亮堂堂的,否则,这样的场面,大家都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这家伙却能做到和自己差不多的程度,而且,他是从什么地方如此确定,自己就是第一名呢? 一片欢腾中,岳翻和方浩接下了属于自己的功名,然后一起前往州府接受考官的祝贺和训示,同时商议确定大家一起前往进城参加考试的日期和注意事项,因为赵匡胤他老人家确定的规矩,所有考生都不用对考官自称弟子,考上了进士就可以直接做官,天子门生,所以,知州老头子也没什么太多的需要说。 他只是微笑着看了一下被他选出来的七十八个可以代表相州去京城参加大比的举子,他看到了岳翻,看到了方浩,也看到了其他人,想起了他们的惊采绝艳,想起了他们的文章和这三天里面的点点滴滴,叹了口气,说道:“前路漫漫,老夫没有太多的话可以嘱咐你们,你们要走你们自己的道理,而不是老夫的道路,但你们是老夫亲自挑选出来的举子,整个相州最优秀的人才,老夫唯有八个字送给你们,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以岳翻为首,相州七十八举子齐齐弯腰行礼:“谨遵知州之言!” 老头子一挥手:“去吧!” 这便是整个流程,属于老头子的发挥结束了,接下来是几个小吏告诉他们进京赶考的时间和集合日期,考中了举子,那么自然是由国家出钱安排这些举子进京考试,他们自己不用负担一分钱,费用由国家支出,这个流程也结束了之后,就是属于举子们的狂欢时刻。 憋了好几天的酒楼和青楼开始放大招了,街边的小贩儿们也开始放开喉咙大肆喊叫了,那些有举子触摸的客栈酒肆更是摆开了架势,文曲星之房、座,大家都来抢啊,沾沾文气啊,快来啊快来啊,过时不候啊之类的…… 这招还真管用,扬文抑武之后百余年的大宋朝,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真正的好汉,这一点,已经是共识了。 岳翻只是按照规矩办事,一点儿错都没有,他不想参军,不想跟着军队混,他知道,只要他加入了西北兵团,那么他所能做的一切只是跟着西北兵团在张浚的带领下步入黄昏,或者是跟着吴玠在和尚原血战金兵,回光返照,再或者是跟着刘錡的八字军上演西军最后一兵的完美落幕…… 壮则壮矣,悲乎! 岳翻不想成为悲剧式的英雄,甚至不想成为英雄,因为英雄是在特定时期才会出现的特定产物,过了那个时期,就会死掉,死不掉的英雄不是英雄,英雄不会产生在和平年代,也不能生存在和平年代,不会死的英雄只会出现在电影和电视剧里,不会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我是岳翻,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宋子民,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活着,为了自己,为了别人而活着。 热闹的安阳县城内,总是可以看到热闹的场面,那些考中了举子的考生们相互欢庆着属于自己的胜利,相互给予对方美好的祝愿,祝愿大家都可以在下一次的考试中夺得好的名次,成功登上皇家大殿,亲眼见到皇帝,然后听皇帝说话,最后,正式成为天子门生,成为大宋朝地位最高的文人群体——进士。 可是又能有几个人成功呢?每一个召开科举考试的州府,现在可能都在上演这样的场面,可是谁又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马上就是宣和四年了,而宣和七年,三年之后,就是金兵南下,汉民族沉沦的开始,百多年的痛苦,至今难以扫清,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 亲眼见到了中华第二帝国的黄昏,见到了这入夜前最后的夕阳红,岳翻觉得自己很幸运,赶在这个时候,可以见到大宋朝最辉煌的时候,也可以见到不久之后天堂变成地狱,处处尸山血海的场景,那个时候,自己会有怎样的想法呢?会不会写一篇文章传于后世,告诉后人,我来过? 岳翻带着讥讽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自己置身事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归属一样,或许,他也是在嘲讽自己,嘲讽一个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值得嘲笑。 区区解试,你们就真的满足了?高兴了?如此庆祝了?你们的幸福点也真是低啊…… 而方浩很诧异地看着岳翻的笑容,他总觉得岳翻的笑容非常诡异,是高兴吗?不对,绝对不是高兴,倒很像是嘲笑……对!就是嘲笑! 为什么,为什么是嘲笑,为什么会是嘲笑? 方浩觉得自己懂得很多事情,甚至懂得很多人,但是这一次,岳翻,是他第一个不懂的人,他做的事情,是他第一次不懂的事情,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挑战。 他们之间开始相互吸引了,相互吸引的非常剧烈,岳翻想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而方浩也想知道岳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一百二十六就这样步上进京赶考之路 在大宋朝,你考上了举子,它所代表的意义,应该就是你可以去京城参加由礼部主持的会试,并且不用承担一路上的任何费用,所有费用都由国家承担,而且在京城考试还有一个好处——吃饭不要钱! 岳翻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优待条件,哪怕仅仅是为了那几顿不要钱的饭!不要钱的饭,吃起来最香了,有一种被喂食的感觉,对于现在整个身心极其放松的岳翻而言,就是这样的,他特别喜欢不要钱的饭,谁愿意请他,他自然是乐意之至,比如客栈老板为了感谢岳翻为他招揽了那么多客人,一下子免去了岳翻所有的吃住费用,好吃的好喝的优先提供给岳翻,别人都要往后挪,谁让岳翻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收益呢! 考试结果公布之后的第七天,七十八名举子就在相州州府的安排下踏上了进京赶考的旅途,岳翻最后一次祭拜了周侗的坟墓,最后一次陪翠翠说了话,最后一次握住了父亲母亲的手告别,最后一次向大嫂保证一定可以让兄长平安回家,最后一次抱住了小岳云,最后一次吃了家里的饭食。乐-文-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但是就此时而言,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进京赶考是不方便带着很多下人的,一般而言,大家只带上自己的一个书童,官府也会承担那个书童的费用,可是如果岳翻要带上十四个心腹一起去的话,那也实在是太会占国家的便宜了,所以伟光正的岳翻大人选择带上了名为宋江的书童,十四个心腹护卫则是自己赶往东京开封府,为自己准备一下住宿的地方。 曾经那里有自己的师兄林冲,还可以去那里借住,但是现在是不行了,林冲已经不在开封了,林冲现在已经从江南调回了西北,在漫漫黄沙的西北边疆上和西夏人展开激战,大宋朝西北边疆战火重燃,西夏人趁着大宋爆发方腊起义趁虚而入,西军奋勇上阵,为国御辱,大太监童贯豪言壮语,一定要把卑劣的西夏人彻底打残,让他一百年都不敢窥视大宋! 岳飞随着林冲去西北了,他麾下的那些弓手也都被相州州府特别允许前往西北边疆作战,在下林冲的麾下担任一个职位,成为西军的一员,岳飞的生命轨迹已经改变了,张宪的生命轨迹也改变了,他的麾下的生命轨迹都改变了,他们从此快意恩仇,马革裹尸…… 岳飞走的太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家看一看父亲母亲,只是托人送来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和国家危亡,忠孝两难全的无奈,岳妈妈泪水连连的感慨着两个儿子都离开自己的痛苦,刘氏抱着年幼不懂事的小岳云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只有岳爸爸一脸平静的给岳飞回信——吾儿鹏举亲启,家人甚好,父母安康,妻子平安,鹏展已考中第一名解元,不日即将赴京考试,勿忧也。 岳飞可以放心了。 几乎是在岳飞踏上征西战场上的第一天的时候,岳翻也骑上了前往东京开封府考试的马匹,两人一东一西,一文一武,多少年前的岳爸爸的愿望,就这样实现了。 岳翻是一路骑着马前往开封的,因为他不喜欢坐马车,他觉得坐在马车上不舒服,摇摇晃晃的,容易头晕,他就骑着自己的小苹果,小苹果是上过战场的,非常沉稳大气,对那些拉马车的驽马都不屑一顾,几匹母马讨好似的往小苹果身边凑,小苹果连踢带打的把这些母马统统赶走。 貌似小苹果在打仗的时候把几匹西军的母马给上了,看不上人家驽马了,西军骑兵们也高兴,那些西夏人和吐蕃人卖给大宋的公战马都是阉割过后的马,要么就是母马,根本无法繁衍,像小苹果这样高大英俊的草原马,还没有阉割过,实在是难得,他们都希望小苹果多来几发,多让几匹母马怀孕。 不少举子看着岳翻这副样子都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认为,纵马奔驰是有伤体统的事情,优雅的文人就该像个样子,坐在车上,羽扇纶巾,风流倜傥,怎么可以像那些粗鄙的武人一样纵马奔驰呢?还有你那柄战剑,到底是什么武器?为何如此锋利?还有那张弓,动不动射几箭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一个读书人?难道上一次战场就让你变成武人了?你可是解元!要有解元的风度! 岳翻对此嗤之以鼻。 我且问你,儒门祖师是谁? 孔圣人是也! 那君子六艺是谁提出?! 当然也是孔……孔……圣…… 君子六艺所谓何也? ……………… 到底是我为武人还是你等忘却了孔圣人之言语?整天子曰诗云,可曾还记得孔圣人所言之君子六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敢自称孔圣人门徒?你等到底要不要颜面?还敢自称君子?!还敢说我做的是不对的?还是说你们觉得孔圣人的话是错的?! 再也没人敢对岳翻习武射箭的做法说三道四了,因为他们没办法反驳岳翻,君子六艺,出自孔子,而里面的确是有射和御之术,看着岳翻潇洒的纵马奔驰,潇洒的马上开弓,他们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这就像是一只老虎会唱歌……不,一只老虎会写文章,还写得那么好,写的比人还好! 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过方浩那个二货还是非常感兴趣的跟在岳翻屁股后头吃灰,岳翻纵马奔驰的时候,他也骑上了官府给他们配备的驽马,想要营造出一种类似于岳翻的潇洒飘逸的感觉,好让岳翻承认他也是具备了君子六艺的“君子”,然后他和驽马一起跌倒在地上,驽马没什么事情,他把腿摔伤了,只能躺在马车里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男子…… 人与人之间在智商上的差别不是靠着二货的举动就可以缓解的,反而更有可能造成更加严重的危害,比如方浩这样摔伤了一条腿的行为,就被随行护送他们的相州州府官员斥为“愚昧而不可及”,方浩只能郁闷地躺在马车里吃岳翻送给他的烤野味——打猎打来的。 一路上,这些举子们越来越发现岳翻的不凡之处,不仅骑马骑得好,而且射箭也射得好,基本上百发百中,还能左右开弓,马上开弓,这份骑术在大宋朝也算是顶尖的,更别说他的剑术非常不错,平常早起的举子们都能看到岳翻舞剑,一看就是剑术的高手,即使他们是外行。 而且他们也越来越不好意思说岳翻的不是了,一路上官府给他们准备的是米饭和咸菜,还有一些简单的素食,他们吃的并不好,虽然可以吃饱,可是看着岳翻每天都可以吃到他自己打猎得来的野味,什么野鸡野兔之类的,然后烤的外焦里嫩,和他的那个书童一起吃,也会带上那些随行官员和士卒,还有方浩那个和他关系不错的二货,其余的举子们都很眼馋。 然后一个两个举子们都按耐不住要去和岳翻讨肉吃,一开始以为他们肯定要被刁难,结果岳翻只是豪爽的一笑:“早点儿承认不就好了?硬是憋着怪谁?” 一笑泯恩仇,一肉路转米分,大家都开始对岳翻的仗义和品性感到折服,更有十几个看上去身体不错的举子要求和岳翻一起出去打猎肉食,于是打猎的队伍算上那些自发组织起来的士卒,也就有了二十多人,每日都可以出去打猎,得来的肉食实在是不少。 随行官员们也大方的贡献出了他们的酒,有了肉喝酒,就没有男人们做不到的事情,以此为媒介,大家慢慢的熟悉了,进京赶考之路也变的多姿多彩起来。 当然了,整个赶考团队也渐渐的分为两个团队,一个团队是围在岳翻周围,愿意跟着岳翻一起出去打猎,一起吃肉的人,另一批,就是宁愿抱着书卷啃馒头,也不愿意和岳翻混在一起的人,他们还是坚持着读书人的体统…… 他们用也有一个领头人,是本次相州州试第三名,吕文德,出自书香门第,坚持自我,坚持读书,坚持文人风骨,坚持不习武和鄙视武人的传统,身边也聚集了一批人,所以说,能够聚集一批人,并且成为领袖的,一般而言,都是拥有坚定信念和坚强意志的人,这些人会让他们周围那些举棋不定摇摆不安的人不由自主的向他们靠近,求取内心的安宁。 所为领袖,就是引导,岳翻不自觉的引导了一批人,吕文德也不自觉的引导了另一批人,他们不是敌人,而是两种意识的对碰,在不远的未来,这两种意识会汇聚在一起,风起云涌的时代中,岳翻和他身边的人不自觉的都走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一百二十七城里人都很会玩 和当初来到东京城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岳翻无论是身份还是财富还是见识,都已经不是一个区区十岁的少年郎了,距离当初已经快要六年了,而当初的点点滴滴还让岳翻记忆犹新,来到东京城外,那个熟悉的大门,那些熟悉的打着哈欠毫无斗志的士卒,岳翻知道,东京城一点儿都没有变,从后晋后汉一直到北宋灭亡,东京开封府一直都没有学会抵抗。 开封没有成为首都的资质,而它却偏偏成为了不少朝代的首都,当然了,主要集中于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借助于漕运之利,使得开封首次进入了那些军阀们的视野中,一直到北宋烟消云散,开封再也无法成为任何一个朝代的首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现实。 岳翻一直都认为,如果北宋想要逃过三年之后的浩劫,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迁都长安,把禁军全部带到西北去,和西北军换一个地位,把西北军团全部变为精锐禁军,而现在的禁军则全部丢到战场上去大浪淘沙,用三年的时间淘汰出一支二十万人左右的精锐军团,等到金兵想要南下的时候,二十万原禁军和三十万精锐西北兵团的五十万精锐兵马才能和金兵的十万骑兵相抗衡,借助长安的特殊地形。 可惜,当初赵匡胤就想要做到的事情,却因为赵广义的尾大不掉而失败,等到金兵距离开封城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赵光义的子孙们真的就只剩下赵光义当初改变中华命运的那一句“在德不在险”了。 无论从远处看还是从近处看,这都是一块肥肉,肥的流油的肥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柴荣和赵匡胤分别主持建设的原先的开封城墙被艺术家皇帝徽宗陛下拆了重建,因为徽宗皇帝陛下觉得他们原先的墙壁弯弯扭扭,一点儿都不平整,太难看了,所以果断拆了重建,结果后来才知道,柴荣陛下和赵匡胤陛下这样建设城墙是有意义的,是经过精确计算,这样建设城墙可以大大的增强城墙的护卫能力,而不是平整的一面墙。 繁荣到了极点的开封城,到底还是无法逃避那个劫数,其实不仅仅是开封城,所有的汉人,所有的宋籍汉人都逃不开这次的浩劫,岳翻也在其中,不过岳翻比起其他人来说,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几率罢了。 “六郎,加亮他们已经为六郎准备好了客栈,听他们说店家一听是相州的解元来住他们的店,立刻就要免掉六郎的住宿费用,这可真是省钱啊!原本从家中带出的钱货虽多,可是京城之物价甚贵,在下还担心不能供给六郎所需呢!”宋江一脸庆幸的从远处赶过来,岳翻正在和方浩坐在一起,享受着东京城美味的烧鸡。 “公明兄……我……我呢?”方浩一听这话,立刻把头从烧鸡肉里拔出来,一边嚼着鸡肉一边询问道。 宋江有些迷茫的看着方浩:“方郎所言何意?” 方浩眨眨眼睛,然后把鸡肉咽下肚,开口道:“鹏展是解元,我是第二名,我是不是也能免费入住啊?我家中也不是太过宽裕,来到这京城,物价太贵,我也觉得有些负担不起啊!” 岳翻已经习惯了方浩的二货发言,只是拿着筷子很儒雅的吃着已经被切好的鸡肉,顺便喝了些热饮,而宋江还不太习惯第二名文曲星老爷的二货言行,明显有些郁闷:“这……这……方郎,此事,难道不该交由方郎书童去做?在下乃是六郎之书童,这,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越俎代庖呢?” 方浩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哎呀!忘了带书童了!” 宋江顿时觉得胸口有些痛,捂住了胸口,皱了皱眉头,然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岳翻,只见岳翻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方浩,然后转头对宋江说道:“公明,顺便也帮子成把此事办了吧,他,这儿有些问题。” 岳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子,宋江顿时会意,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几许不自然的笑容,然后转身就走,方浩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开口道:“总觉得你好像在说些什么对我不太好的话。” 岳翻无所谓的摆摆手:“至少你住店不用花钱了,要不然我把我方才的话收回来,你去付钱住店?” 方浩立刻做出了决定:“此事乃鹏举一番心意,在下怎能拒绝呢?呵呵呵,来来来,鹏举,喝酒,吃肉!” 节操啊…… 岳翻顿时感觉,方浩吃掉的不是鸡肉,而是他自己的节操,一口一点,把自己的节操统统吃掉了,方家在相州也绝对比岳翻的岳家要底蕴深厚,如果说岳家是大地主,那么方家就是豪强,和方家比起来,岳家绝对是暴发户一类的,因为有了岳飞岳翻这两个争气的儿子,加上皇帝亲笔“良善人家”,岳家才成为了相州有名的大家。 不过一个大家族的成型起码需要三代人,三代人才能出一个贵族,大宋朝也不是一下子就变成文学朝代的,太祖和太宗两朝也是烽火连天不断绝,直到第三代真宗皇帝才有了真的文人天堂,所以,岳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否还有大宋朝。 方浩绝对不缺钱,而且他父亲知道儿子考了第二名的时候是有多高兴,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只是这家伙似乎非常抠门儿,一点儿都不像大户人家一掷千金的败家子儿,花钱是一文一文的花,不像岳翻,一把一把的花。 岳翻是挺喜欢奢侈的生活的,那又如何?奢侈有什么错?最多是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而已,想过得好一点又如何了?寇准那么有名,那也是很着名的奢侈大家,在邓州做知州的时候,还给邓州留下了千年不衰的传统产业——花烛。 那个时候,蜡烛很贵的,点蜡烛,真的就是在烧钱,人寇准有钱任性,一口气点一晚上不在乎,早上酒会散了,客人们都能被蜡烛燃烧后的烛泪给绊倒。 但是有人说寇准怎么样吗?那叫会享受生活,只要做出了成绩,在澶渊大战的时候力挽狂澜,那就够了,寇准已经可以名垂青史了,至于别的什么细节,那真的不用在意,他已经做到了没几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别说什么英雄不问出身,前提是你已经成为了英雄,并且已经死了! 至于方浩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病,岳翻也懒得知道,东京城的繁华是对学子们最大的考验,或许有不少考生们都是在东京城的繁华中迷失了自己,结果落榜了,可是岳翻不会,虽然老家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但是也绝对不穷,更别说这已经不是岳翻第一次来开封了,习惯了就好,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林家有些失落而已。 礼部主持的会试会在二十二天之后开始,东京城里面已经张灯结彩的迎接全国各地来到京城考试的举子们,此次由于时间紧迫,赴京赶考的考生总人数比以往要少了一万多人,不过也算不得太少,也算不得是真的恩科,还是科举考试,只是多召开一场,给文人们多一次的机会,所以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而京城里的产业也全面为科举考试服务,各式各样的附带产业开始蓬勃发展。 要说一千年前的宋朝人,那可真是会玩,别说什么状元房状元楼之类的,就是状元床状元被子都能给你整出来,状元酒状元鸡状元粥什么的,和考试有关系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能卖得很好,尤其是经济能力比较不错的举子们,都在疯狂的购买这些彩头,图个好运气,这个时候,就连方浩都不愿意省那点儿钱,花了一点钱,买了一只状元鸡…… 岳翻也只能入乡随俗,不想入乡随俗也没办法,他把持得住,不代表他的十五个随从把持得住,上了战场都是好汉,进了市场也是好汉,只要和状元沾了边儿的东西,他们都给买来了…… 一百二十八东京城的水,很深很深 来到东京城之后,除了给考生举子们安排了住所之外,那些州府官员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准确的说,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包吃包住,不过住的很简单,吃得也很粗糙就是了,这也无可厚非,全国举子没有数万也有数千,哪儿有那么多经费去给举子们挥霍?大宋朝自己的官员都不够花呢! 不过不要紧,自古以来,就没有缺少过有钱人,岳家好歹也是相州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加上林冲和卢俊义得知了岳翻考取了第一名解元之后送来的祝贺礼金,尤其是河北大土豪卢俊义送来的金灿灿的礼金,岳翻不敢说是举子中第一富,但也是很富有的了,可以排的上号儿的。 而且岳翻从来就不认为奢侈的生活有错,自己挣得钱,自己花,有什么不可以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可是孔老夫子留下的格言,也是大宋士大夫们的标准配备,岳翻吃饭一定要有肉有汤,吃正餐的时候一定要有白米饭,这在现代只是一般普通家庭的配置,可是在大宋朝这可不容易,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到的。 大宋朝没有杂交水稻,没有土豆番薯花生米,没有菜花油,虽然有了炒菜和后来一切食物的雏形,但是,这并不普遍,一直到如今,也只能在东京开封府、西京洛阳府、北京大名府和南京应天府,至于其他的地方,也就是逢年过节奢侈一下,中国的百姓们一直都很苦,直到如今,还是很苦。 岳翻不介意帮助别人,但是前提是自己有那个能力,自己都无法保全的前提下,如何帮助别人?所以,岳翻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吃什么都要带上方浩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吃肉的时候有他,喝汤的时候有他,甚至吃一碗蛋炒饭都能看到他厚颜无耻的准备好了碗筷…… 他的意思就是,他和岳翻是朋友,朋友有吃的,不能不带他吃,他有吃的,也绝对不会不带着朋友一起吃,可问题在于他没有书童,钱也不多,没吃的,所以只能吃朋友的,等有朝一日高中进士有了钱,一定加倍的报答岳翻。 说真的,岳翻真的不想和他说话,可是没办法,看到他那张似乎掩盖了很多秘密的脸,岳翻就忍不住的想要接近他,想要了解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真本事,请他吃饭……算了,也浪费不了几个钱,虽然护卫们都对着他吹胡子瞪眼睛,他也只是感慨岳翻手下有那么多虎狼之士,实在是难得。 光凭这一句岳翻就不能放任方浩进入他人的眼帘之中,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对他有用,很有用!尽管不是现在。 能一眼看出自己身边的全部都是虎狼之士的人,都是有眼光的人,光凭这一点,岳翻就足以相信这个家伙不简单,而且,岳翻也突然发觉,自己身边的十五个护卫里面,除了宋江以外,都上过了战场,而且还有统兵的经验,还立过大功,岳翻只是注意到了自己却忽略了他们……如果他们的一切徽宗皇帝都知道,那么断然不会如此放任这十四个统兵将军对岳翻保持忠心……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了这十四个有统兵经验的人,只要有钱粮,岳翻可以瞬间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还是只听命于自己的军队,除非文艺皇帝徽宗真的是只在乎自己,而且过于相信自己未来的目标是单纯的为了报效国家,为了他,为了大宋朝镇抚江南……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岳翻想不出来,那么,方浩会不会猜出些什么? 所以岳翻吃什么都带着他,这家伙也很自觉的跟着岳翻蹭吃蹭喝,细细算来,岳翻惊恐地发现这家伙进了东京城之后就一分钱也没有花过,也没见他拿出过一分钱,果断,这家伙不简单,坑人于无影无踪。 不过随后,岳翻似乎就发现了这家伙的不简单之处,简单地说,就是岳翻被邀请了,邀请者不说自己的身份,不说自己是谁,只是邀请岳翻在东京城最大的青楼的最好的上房见面,他想请岳翻吃饭,就那么简单,不过岳翻接到这请帖之后,却突然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这是谁? 岳翻自问没有太大的名声传出,也没有什么很伟大的功绩,虽然字画双绝的名声挺响亮的,可这也并不能成为自己变成香饽饽的理由,科举考试里面,岳翻觉得自己的州试成绩不一定是最好的,就算是真的权贵人家来拉拢举子,做一笔风险投资,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啊? 更别提他会找到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吃蛋炒饭的时候,岳翻就觉得很疑惑,连宋江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喝起来都不香了,不过方浩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吃得香,喝的更香,弄得宋江也忍不住吹胡子瞪眼——我给六郎下厨是应该的,可你,你也太自觉了一些吧! 放好似乎注意到了宋江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变化,意识到了些什么,比如自己再接着下去会难以避免一顿好打之类的,他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岳翻,开口道:“鹏展,你怎么好像有心事?以前你都是和我赛着吃蛋炒饭,怎么这一次不抢了?你不和我抢,我吃的都不香了。” 岳翻有些无语的看着方浩,一碗鸡汤就灌下肚子,开口道:“反正你是没心没肺的,你吃的香的很,我知道!” 方浩放下了碗筷,一脸悲愤的指着岳翻说道:“鹏展,难道在下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岳翻很淡定的点点头,顺便扒拉了一口蛋炒饭慢慢咀嚼,将蛋饭混合在一起的香浓气息深深的吞入腹中,美的龇牙咧嘴:“对啊。” 方浩郁闷了一下,端起碗筷接着吃了起来,嘟囔着:“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你也可以告诉我啊,我又不会嘲笑你的,我只是会帮你想想办法而已嘛!你想啊,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想不到的,或许我能想到也说不定啊!” 岳翻突然觉得这话说的也在理儿,于是便开口道:“那你说说,有人给我递了请帖,请我去东京城最高级的青楼的最高级的上房去吃个饭,却又不告诉我他是谁,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我能去吗?”方浩如是说道。 岳翻就这样看着方浩,久久不能言语,直到方浩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为岳翻排忧解难而不是去坑他的时候,他才主动开口:“咳咳咳,习惯了,习惯了,呵呵,鹏展,你不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呵呵呵,我觉得我这样最好…… 那个,那个,不写名字,不告诉你他的身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身份很高贵,很特殊,他又不太相信你可以保密,或者说担心你只了他的身份会对他比较不利,所以他就干脆不告诉你,乃至于你见完他之后他都还不会告诉你他的身份,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这么有钱的……啧啧啧……最高级的青楼啊,难不成是万花楼?也只有这个了啊!舅父说过好几次,我都没有机会去,真是太可惜……不不不……鹏展,这对你很重要,或许你应该去才是。” …………………… 岳翻突然觉得,东京城的水很深,而这个方浩,更深! 一百二十九北方有佳人(上) 历史学家们一致认为,唐朝的开元时代是中国古代社会文物并重的最高峰时期,大唐开元全盛之日,也恰恰是中国古代最强大的时期,尽管岳翻认为中国最强的朝代是秦而不是唐,始皇帝领导下的大秦比李世民和李隆基陛下领导的大唐更加凶悍。 但是如果论到富庶,那么毫无疑问,没有质疑,宋代说第二,没有其他朝代敢说第一,就凭宋代占据整个世界一半的经济总量,那也足以称雄世界,而且宋代的中华文化是整个中华上下五千年最鼎盛的时期,中华文化之巅峰,绝对在宋代。 如果说,没有金兵南下打破了宋代的繁荣富庶,或许,整个世界历史都会为此改变,但是,这一切从赵匡胤和赵普定下了宋代的治国理念之后,就已经是很难逆转,而在赵光义两次北伐失败之后,就彻底的无法逆转,没有金兵南下,也有银兵南下,照样能把宋代如同窗户纸一样的防御捅破。 岳翻一个人走在繁华似锦的街道上,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看着不停叫卖着的小商小贩,还有外出揽客的大店家的店小二,人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百六十年的巨大惯性之中,他们早已忘记了如何战斗,忘记了如何极限生存,整个大宋朝,除了西北一隅还有战斗力,其余的地方,已经彻底糜烂。 随手买了一只烤的焦黄的烤鸡腿,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着,毫不在意自己文人士子的身份,也不在意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怪异目光,岳翻只是自顾自的吃着,想着自己的心事,这片繁华的大地,这座繁华的城市,这生机勃勃的模样,倒还真的让岳翻舍不得把这一切拱手让给金人——这不是辛辛苦苦三十年,这是辛辛苦苦一百六十年!一夜回到五代十国! 甚至比五代十国更惨!更悲剧!而且自此之后,中华大地无论是文化还是经济还是军事,都恢复不到唐宋的状态,金兵南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诅咒,一直笼罩在中华大地上,至今为止也还没有完全解除。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步一步的岳翻,自然没有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眼光中,还有一道比较凌厉的目光,然后,这道目光的主人——一个黑衣男人收回了目光,来到了一道暗巷,七拐八拐,忽上忽下,然后进入了一间暗室,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出现在了一间奢华至极的屋子里。 “主人,那岳翻一边走路,一边吃鸡腿,丝毫不在乎旁人是如何看待他的,毫无文人士子该有的风范,主人如此大动干戈,是否值得?那岳翻,到底是不是国士?谭稹!你可要知道,欺君罔上,乃是死罪!”此人用更加凌厉的目光看向了立在一旁的谭稹。 谭稹冷笑着,然后对依然稳坐的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主人,不得不说,这岳六郎的确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但是,主人,老奴也活了四十余岁了,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些年来,见过的人还少吗?经过的事情,还少吗?这个岳家六郎,到底是不是主人需要的人才,老奴当真可以分辨出来。” 中年男子看了看身后的黑衣男人,又看了看谭稹,露出了优雅的笑容,一只手举起酒杯,一口干下:“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不要吵了,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心怀大宋,不过,不管这岳六郎是不是国士之才,单凭他的一笔好字,还有好诗好词,还有那些画儿,我都要见他一见,哈哈哈,这样的人才,有些时候没见到了,朝里的那些大臣,哼!” 黑衣男子还是有些犹豫,皱着眉头,开口道:“主人,老奴以为,还是慎重一些,这个人,不太可靠,靠上去也像是随时有犯错误的可能,并不能托付大事。” 谭稹冷笑道:“那按照杜指挥使的话来说,指挥全军大破方腊五十万大军的岳六郎,屡出奇谋,为朝廷练出十万精兵的岳翻,居然是个无能之辈?那么大宋朝可以平定方腊之乱,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黑衣男子冷眼看着谭稹:“谭稹,照你的话说,那岳六郎与你有救命之恩,你这样对待他,应该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吧?这不是你的一贯手段吗?每次出去,都要捞回来不少钱财,不是吗?!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谭稹收敛住了笑容,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见他面色如常,松了口气,开口道:“哎哟,我的大指挥使啊,我可不敢这样说啊,我这个打了败仗差点儿就没了命的阉人,如何是您这位身经百战立功无数的大将军的对手呢?您看人当然比我准,对,对,对,您说的都对,那岳六郎,就是个废物,贪生怕死,能打赢这场仗,全靠的是剿灭过盗匪的张英和从没上过战场的张叔夜!” 黑衣男人一怒,刚要开口,就见到中年男人挥挥手,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只要一碰到一起,就一定会吵架!都是一起出来的人,为何如此不能友好协作呢?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不要总是吵架,谭稹,你且告诉我,梁师成暗地里在做些什么呢?这些日子总是不见踪影。” 谭稹开口道:“忙着和一位大人物做生意呢,几千万的价格,价值不菲啊,听说,和兵权有关。” 黑衣男人也接着说道:“近几日,老奴手下的人总是看到蔡京手下的人进出于梁师成的私宅,主人,这个事情,可不一般啊!” 中年男人笑了笑,有些自嘲般说道:“哎呀哎呀,曾经那么信任的两个人,居然如此对待我,你们两个说说,是不是我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还是说逢年过节必然有的赏赐太少了,他们应该得到更多?比如说整个大宋朝的国库?” 谭稹笑道:“他们罪该万死!” 黑衣男人也难得的附和道:“他们罪该万死!” 中年男人摆摆手,叹息道:“和那些野人商议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出兵?什么时候夹击辽国,夺回燕云?童贯在西北打得如何了?党项人退了吗?” 谭稹闭口不言,黑衣男人得意地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被中年男人再度打断:“算了算了,太麻烦了,暂且不说了,让师师来吧,我有些累了,等岳翻来的时候,通报一声,让他暂且等一下,让我休息一下。” 黑衣男人张张嘴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谭稹谨慎地看了他一眼,直到他先走了,谭稹才缓缓退下,去为徽宗皇帝把师师姑娘请过来……说老实话,如果谭稹是个男人,一定会对此退避三舍的,就好像那个黑衣男人一样,不过不要紧,有些遗憾,谭稹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他不做男人好多年,对于女人的感官似乎产生了偏差。 不过那位师师姑娘,总让他想起一首诗,也总让他觉得叹息。 师师姑娘,幸亏,你是青楼女子,幸亏,看上你的是我的主人,否则,否则,唉…… 一百三十北方有佳人(下)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是谭稹初次见到李师师的时候,由衷的感叹,即使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做男人好多年,可他依然曾经是个男人,并不妨碍他的审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主人这样高贵的人会为了这个女人不惜一切,甚至要把和他争夺这个女人的人给贬走。 那人叫周邦彦。 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大臣吃醋斗气,这样的皇帝还真是任性,谭稹一开始还是觉得不太爽的,可是看到了李师师之后,他就不会再感到疑惑了,真的,再也不会不爽了,一个女子可以美到这种程度,可以魅惑到这种程度,如果他还是个男人估计也会受不了。 毕竟是男人嘛! 他是不能见到岳翻的,一旦岳翻见到了他,肯定就知道了要见他的人的真实身份,现在还太早,要等到殿试的时候才能让岳翻知道自己见到的人是谁,从而对他感激涕零,然后誓死效忠等等,据说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笼络人心的办法,这些年,用这种方法,也笼络了不少人才,暗中为大宋朝的主人服务,就是不知道,这个岳翻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安抚使啊!多大的官儿啊!还是有实际权力的安抚使,皇帝陛下喜欢的东西不是打仗,但是能为他打仗分忧的人,他还是比较喜欢的,尤其这个人还不是武将,还是个很棒的艺术家,那就更棒了,皇帝会非常高兴的。 现在就看岳翻是否有那个能耐让皇帝信任,然后能否在考试中考取一个很高的名次,因为大宋朝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没有底下大臣的同意,皇帝想要任命一个小官还是无所谓,要是安抚是这样的大官儿,呵呵,那可真是难比登天了,即使那个地方的安抚使现在还是空缺着没人愿意做。 摇摇头,谭稹离开了,岳翻,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接下来,就是看你自己的了,看你能不能顺利拿下那个职位,去外地积累资历,皇帝陛下是能记住你的,只要你做的好,那么等你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就会有更高的职位等着你,那个时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因为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团队和势力。 你的担心,皇帝陛下不是不明白,甚至皇帝陛下比你还明白,所以感慨于你的忠心,你可千万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谭稹离开之后不久,岳翻就站在了万花楼的门口,好大一栋楼啊,好多花枝招展的美女啊,的确,按照现代人喜欢锥子脸瓜子儿脸的审美标准,那么回到古代,最符合这一条件的女子都在青楼里,因为在古代,长成这样的女子都会被认为是“风流卖笑相”,青楼呆着吧!只有鹅蛋脸的女子才是真正的“美女”,良人! 请自己在这里见面,那位皇帝陛下也真的是好玩,说不定,两宋三百多年,也只有这位皇帝陛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不该做皇帝,就像李煜一样,他该做个闲散亲王,逍遥一生,如果没有宋兵南下或者金兵南下的话,应该一直是这样。 岳翻心里亮堂堂的,甚至被方浩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就知道了这个前因后果,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会以什么样的标准来判断自己是可以笼络的,又会开出什么样的价码来笼络自己,在自己可以顺利考中进士这个前提之下…… 只是不知道,三年过后,这栋奢华至极的大楼,是否还能存在呢? 心中冷笑不已,可是表面上,岳翻做出了一副茫然四顾的神情,他知道,这个时候,会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请问,是岳郎君吗?”一个身穿黑色外衣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岳翻的身前,挡住了即将要来到拉扯岳翻的莺莺燕燕们,为岳翻挡住了这道香花墙壁,等到岳翻点点头,还没开口询问他是谁的时候,他就不由分说的带着岳翻往里走,一路上,硬是没有一个女子敢于上前拉扯。 这戏就演得有些不专业了,这些女子明明是要过来把这个戏演得更加真实的,结果这个黑衣人一出现,这个戏还怎么演下去,岳翻都不知道如何评判这出戏到底是演的如何了,见过砸场子的,没见过自己人砸自己人场子的。 但是戏还要演下去,否则皇帝会不高兴的,难得皇帝在这么高档的地方请自己吃饭,要是自己演戏演得不好,皇帝不付帐,自己可没钱付账! 就算是冲着这一顿不要钱的午饭,岳翻也要老老实实的演戏看戏,不劳而获的饭吃起来最香最美味了。 这栋楼是比较罕见地四层高楼,在没有钢筋水泥的大宋朝,在所有的建筑都靠着木料之间咬合力的时代,能造出四层高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楼层越高,消费水平越高,尤其是像这样大的青楼,这些地方都是专门给达官贵人享受的,岳翻的资产到这里一比,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还不够人家一顿饭钱…… 我这么土,还真不好意思继续现下去,虽然懂得做人的礼仪,但是有些地方的规矩,没有经历过,就真的不知道,一不小心就能闹出笑话,所以在踩楼梯的时候,岳翻小心翼翼,生怕闹出什么笑话,直到到了顶楼,那个黑衣男人让自己在一间小屋子里面稍坐一会儿,他要去禀报他的主人。 岳翻在这间小屋子里面坐下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正在被严密监视着,所以他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些建筑的用料和工艺,对此,他很感兴趣,时不时的端上茶杯浅饮一口,感受一下高档生活的美妙滋味儿,岳翻自己都有些沉醉在自己的演技之中,更别说那些监视的人了。 黑衣男人去禀报他的主人的时候,他的主人正把头搁在一个面带纱巾的女子的腿上,享受着这个女子精妙的按摩手艺:“师师,只有来到你这里,我才能真正的休息。” 李师师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一双水光流转的眼睛却是极为灵动,变作两轮弯月,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官家若是喜欢,常来便是了,但,却也不能误了国事,为了奴家这样的风尘女子而坏了国事,还不知那些文人士子们要如何看待奴家……” 中年男人面色上的享受之色顺便变为了浓浓的嘲讽之色:“不知何时,我听到了一句俗语,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呵呵呵,这让我想起了前朝名臣寇准,在邓州做知州之时,把蜡烛当作木柴去烧,而邓州百姓,又有几人可以如此? 士大夫只对自己宽容,而对旁人苛刻,自己躺在女子的肚皮上醉生梦死,偏偏还要责骂旁人这样做,真是想不到啊,我朝一百多年以来善待文人,却善待出了这样的结局,他们是躺在女子的肚皮上指着躺在你腿上的我骂,师师,你觉得,这样是否太过滑稽?若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知道了他们的好臣子这样对待他们的后代,会不会气的死而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师师稍微有些低沉:“官家这么多年来,受苦了。”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受苦?受什么苦?这天下还是大宋朝的,我还是大宋朝的皇帝,这就够了,那些文人,结党营私,相互攻讦,不置于死地不罢休,到头来,死的还是他们自己,一己之见而坏了国家大事的,不是我,是他们!哼!哎呀,不知后人会如何评断了,反正我是不知道,那时,我早已成为一捧黄土,哈哈哈哈哈!” 李师师连忙道:“官家会长命百岁,长生不老的!” 中年男人一摆手:“唐太宗是如何丢掉性命的,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我这个道君皇帝的称号,只是说着玩玩,闲来无事,封个别号而已,倒也是看那些秃驴不爽,恶心他们而已,自古以来,人人都想长生不老,除了那虚无缥缈的彭祖,还有哪个人做到了?反正我不觉得我能做得到,呵呵,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太白,他又何曾想着长生不老?” 一百三十一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人 正在说话间,房门被敲响了,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男声:“主人,岳翻到了,正在别屋里等待。” 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开口道:“知道了,再过一炷香,你带他过来,师师,待会儿让给你见一个有趣的人。” 门外的男人应诺:“老奴明白。” 李师师则有些疑惑,询问道:“官家今日还请了客人?岳翻?为何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官家为何要在奴家这里邀请客人?官家邀请的客人,奴家怎么可以见呢?” 中年男人点头笑道:“你可以,还记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李师师一愣,随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是啊!岳翻,岳六郎?!就是写那首词的人吗?官家将他请来了?他的词作诗作和画作在东京城都是千金难求,连见一面都见不到,官家居然将他请来了?他,他真的来了?” 中年男人坐起身子,笑道:“可不是我请来的,是他自己考来的,他是此次相州州府解试第一名解元,来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说起来,这次的大比,还是我特意为了他而举办的,他要是考不过来,那才叫我失望透顶!” 李师师更加迷惑了,开口道:“官家为了岳六郎一人召开大比?” 中年男人一笑:“怎么?不可以吗?科举考试本来就是为了选拔人才而举办,岳翻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我为他举办科举考试,有何不可?比起那些只会吟诗作对,躺在女人肚皮上指责我的人而言,岳翻可是为我平定了江南之乱,顺带着还练了十万精兵,骁将十数员。 事成之后,不求功名利禄,什么都不要,解下一身兵权,只是回家读书,准备参加大考,这样的行为风范,当今世上,几人能有?多少年了,我以为只有范仲淹已经是世间罕有,却不曾想,我大宋朝还有这样的人物!还那么年轻,十七都不到。” 李师师捂住嘴巴,惊讶道:“外人不是都说是两位张大学士平定了江南之乱吗?”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张英不过平定过一州匪患,张叔夜只是缉拿过一些盗贼,他们何德何能能平定方腊五十万叛军?” 李师师说不出话来,中年男人接着笑道:“岳翻,岳翻,都是岳翻出谋划策,以一己之力平定江南之乱,逼得匪首方腊自尽,五十万叛军灰飞烟灭,区区五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顺带着还把禁军整编,将那些烂到了根子里的东西给硬生生变了一个样儿,练出十万精兵,更有如此的文采,我朝文武双全之辈,不过范仲淹,韩琦之辈,比起岳翻,却还稍有不如。” 李师师大惊失色:“岳六郎还有如此兵略?文武双全也不过如此。” 中年男人点头:“国士,真国士。” 李师师定了定心神,然后问道:“那官家把岳六郎请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中年男人露出了难得的深思之表情:“当然是为了看看这岳翻到底值不值得我如此对待,倒不是说他的才华,而是他的人品,祖先家训,有德无才,远胜有才无德,前者至少是忠臣,后者却是枭雄!翻云覆雨,颠覆江山,可怕至极! 岳翻有才,却不知德行如何,是否真的淡泊名利,还是别有他图,他说,若是中了进士,他想去江南的吉虔二州,不愿留在东京享福,师师,吉虔二州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李师师摇摇头,她只会风花雪月这些讨好男人的事情,而军国大事,她一概不知,她虽然懂得一些道理,但是离不开青楼女子的身份。 中年男人说道:“那是自本朝开国之初,就一直无法顾及的地方,百余年来,民杀官,官杀民,早已势同水火,太祖皇帝本欲征讨,却不料突然驾崩,太宗皇帝本欲征讨,却又逢北伐战败,无力征讨,真宗皇帝以后更是如此,吉虔二州却也知道缴纳赋税。 久而久之,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造反,就这样吧,至今为止,吉虔二州官员数量严重不足,更没有进士愿意前往那里做官,这几十年来,除了收取一定量的赋税,朝廷什么都做不到,岳翻说,他想去那里,为大宋朝平定吉虔二州。” 李师师惊讶道:“那不是非常危险?甚至会丧命?”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露出了些自嘲的神情:“所以才会没有进士愿意前往,都是些文曲星一样的人物,谁瞧得起粗鄙的武人做的事情?多好的借口!满口忠义,可唱戏唱起来比你唱的好多了,唱的我都相信了!” 李师师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间听到了有人来汇报的声音:“主人,岳郎君到了。” 中年男人坐起了身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看了李师师一眼,李师师明白,立刻开始准备弹奏小曲儿,中年男人这才开口:“请。” 门外,岳翻得到了进入的许可,虽然早已知道请他的人是谁,但是古往今来,可以和皇帝单独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相处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皇帝的心腹近臣,或者是亲信,而且人数相当之少,因为皇帝会离开京城这个命题本来就属于及其罕有的情况,而岳翻这样的,估计不管是之前的世界,还是如今的世界,都是蝎子尾巴独一份儿。 道君皇帝…… 门打开了,皇帝就在里面,岳翻毫不迟疑的跨步走了进去,一股优雅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入目所见,大概是岳家按照如今的财富增长速度增长一百年都买不起的家具和装饰物,岳翻越来越感叹,末世皇朝与农民革命,其实就是财富的过度集中和打散重组的过程,有意思吗? 房屋正中间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相貌不凡的中年男子,不过本该阳刚的年岁,他的身上却出现了类似于女人的阴柔,太富贵了,一股富贵气,却丝毫感觉不到身为皇帝的威严和气度,他真的适合做一个醉生梦死的富家翁,玩玩文艺,但是要做文艺皇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的旁边还端坐着一位拿着不知名乐器的戴着面纱的女子,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岳翻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三个字——李师师。 “还未感谢足下相邀,请在下到这样的地方来,确实不知足下是何人,不知如何感谢,还请足下告知在下身份,在下也好表示感谢。”岳翻这样说道。 中年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岳翻,打量了一会儿,微微点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在下的身份,有那么重要吗?” 岳翻也笑道:“只是邀请,却不告知身份,自古以来,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吗?何况此地如此奢华,能来到此地的人,非富即贵,能在这样的地方,更是富贵难测,在下区区乡间野人,见不到什么大世面,却也对此略有了解,人情世故而已。” 中年男人笑了出来,而后说道:“这可不像是能写出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人所说的话,你的那首词,我……在下看了很久,每每念起,都觉得感慨不已,岳夫人之事,在下也感到很遗憾,不过岳夫人能够嫁给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也是她的福分。” 岳翻心中微微一沉,继而露出了笑容:“足下说笑了,本来只是一首词,却不曾想被世人联想到了在下的家事,在下也是懊恼的很,早知如此,何必写下这首词,来到东京之后一打听,才知道在下的劣作居然被捧为上上之品,有价无市,还被官家喜爱,实在是惶恐不已。”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高兴,于是问道:“呵呵呵,那可要恭喜了,不愉快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倒是在下听说六郎已经考取了相州州试第一名,接下来就要参加会试了,怎样,有何把握考取一个好的名次,甚至考取进士?” 一百三十二没有一个皇帝是简单的 很早很早以前,最开始接触了历史书的时候,岳翻很崇拜那些帝王将相,认为他们那都是非常好的好人,那个时候,岳翻区分喜欢与不喜欢的人,只有好人与坏人两个概念,书上写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书上写他是坏人,他就是坏人,很简单,直到一位老师在课堂上讲起满清乾隆帝读《三国演义》刘备白帝城托孤那一段,点评了一句“帝王心思”的时候,岳翻的整个历史观开始崩溃重组。 历史没那么简单,历史人物没那么简单,从古至今中国一共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历史记录下来,为人所知?他们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会是简简单单的好人坏人就能区分开来的吗? 这位徽宗皇帝,在历史上的人物形象是昏庸悲惨到了极点的人物,是自古以来汉家大一统皇朝的皇帝中最悲惨的前三名强有力候选人,甚至他就是前三名,被金国皇帝用拴羊的绳子拴在脖子上拎着在街上爬,和自己的儿子钦宗皇帝一起,不仅仅丧失了做皇帝的尊严,连最基本人的尊严都没有。 所有的妃子和女儿在眼前被金国宗室大臣将军乃至于侍卫轮着狠狠的侮辱,所有被俘虏的儿子和臣子被当作牛马任意折辱,北宋末代宗亲皇室全体,是整个汉家历史上最屈辱的一个集体,没有之一,他们的屈辱,也是整个汉民族的屈辱。 几百年后的大明末代皇帝尚且知道自杀以全尊严,大明宗室子弟一直斗争到死,而北宋皇室,连着他们的两位皇帝,除了一个漏网之鱼建立了苟延残喘的南宋小朝廷,全体一直在极北之地苟且偷生,被侮辱到了那个程度,居然连自尽而死以全尊严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居然是汉人的代表,代表了汉人当初的主体意识,他们被掳掠北上的时候,至少还有几百里的路途,除了宗泽一支孤军,居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敢于去抢回他们的皇帝,抢回他们的尊严,甚至连站出来喊一声的勇气都没有,当时的汉人,已经集体堕落了。 眼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人,赵宋王朝最尊贵的最具有权力的男人,也是未来最悲惨的男人,就坐在那里,那个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的中年男人,就坐在那里,岳翻恍惚间,突然有一丝怜悯和不忍之心,他所代表的赵宋王朝,不仅仅代表了汉家历史最屈辱的一幕,却也带来了整个古中国经济文化最巅峰的时代,他们到底该被如何定义? 直到很久很有以后,最后的那一天,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岳翻才终于明白该如何定义他们,而徽宗皇帝也是一样,到了那个时候,很久以后的那个时候,他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该被如何定义,这个时候,他们都看不清对方,不了解对方。 冷冰冰的几个字不能取代岳翻对徽宗皇帝的最初印象,至少现在还看不出他的懦弱和愚蠢,准确的说,做了皇帝的人,有几个是真正的懦弱与愚蠢?岳翻回答他的问题,是小心翼翼,且具有分寸的:“不敢说一定,至少有八成把握。” 徽宗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恩,至少可以写出如此优美文章的人,考取一个进士,不算太难,在我大宋朝,可以成为进士,就几乎是预定了今后的大富大贵,六郎,你可想好了今后大富大贵时,如何享受生活吗?” 岳翻稍微愣了一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徽宗皇帝心中微微一沉,不由得有些叹息,到底还是个人,逃不开富裕生活的腐蚀,纵使有才,也不过寇准之辈了…… “为什么说成为进士就能大富大贵呢?”岳翻开口了。 这回换作徽宗皇帝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开口道:“我朝待文人进士一贯优厚,考上了进士,做了官,自然大富大贵,这还用说吗?” 岳翻皱着眉头,开口道:“足下之言在下不敢苟同,考取进士做官,难道就是为了大富大贵?那在下经商一样可以大富大贵,为何要十年寒窗苦读考取进士?若是为了大富大贵而考取进士做官,那对于大宋朝而言,又会是怎样的灾难? 足下既然非富即贵,定然是有地位的人,在下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妄作定论,但是这样的说法,在下断断不能接受,我朝的确待文人士子优厚,但是文人士子就一定是要为了大富大贵才去读书吗?而不是为了治国平天下?读书人,考取进士,做官,就该要为民谋福利,上不负天恩,下不负黎民百姓,这才是真正的进士,大富大贵?鼠辈之念耳!” 徽宗皇帝惊讶了好一会儿,看着眼前一脸不屑的岳翻,似乎有些恍惚,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已经离开他很久的那个人,那个人一样的刚毅,一样的坚定,一样的谋国不顾身,只是他已经离开太久了,久到连徽宗皇帝都快忘了他,那个人虽然不是很起眼,虽然不是很有才华,但是,他的刚直忠义,让徽宗皇帝久久无法忘怀。 真是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本以为那个人就是大宋朝最后的忠义文人,却不曾想,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而且,论才华,连那个人的父亲都不遑多让,一样的能征善战,却又是个文采风流的文人,上马治军,下马治国,出将入相,文武双全,范仲淹那样的完人,真的会再次出现在大宋朝吗?那是真的吗?! 好一会儿,徽宗皇帝平复了心情,笑眯眯的说道:“足下之言,让在下有醍醐灌顶,振聋发聩之感,天下文人之谬误,何其大也,何其大也!六郎,大宋有你,幸甚,幸甚。” 岳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一时激动,却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足下莫怪!” 徽宗皇帝摇摇头,叹息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在这偌大的东京城里面,人口百万的东京城里面,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不对,应该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我只见到过一位老者,和你一样的性子,一样的话语,可惜他已经太老了,走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了。” 岳翻正色道:“只要天地正气不绝,江山代有人才出!” 徽宗皇帝哈哈大笑:“你便是天地正气化身而成吗?” 岳翻笑道:“不敢说天地正气,一州一地之正气,还担待得起!” 徽宗皇帝更加开怀,举起酒杯道:“好!好!说得好!妙人!真乃妙人!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师师,奏乐!今儿个实在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师,李师师,果然是她,岳翻抬眼看向了她,看见李师师也在看着自己,双目相交,李师师微微低头行礼,虽然面带薄纱,却依然可以看得出倾城倾国之相貌,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女子,实在是难得,这样的女子,想来也是宋末的一抹别样色彩。 雅乐奏起,觥筹交错,恍惚间,岳翻似乎忘记了这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人就是当今皇帝,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他快乐的交谈着文学艺术上的事情,他忘掉了他的目的,他的计划,他的谨慎,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仅此而已。 这是一次宾主尽欢的聚会,岳翻醉醺醺的被李师师扶着离开之后,满脸醉容的徽宗皇帝换了一张脸,眯着眼睛,向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开口询问道:“如何,此人可信否?” “言辞之中并无掩饰之意,醉也是真醉,酒后吐真言,他的话,可信,其人,也断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加之其年轻,老奴建议,不要让他在京城做官反而对他大有好处,至于吉虔二州,老奴以为,不过鸡肋而已,若是再给大宋一个范仲淹,吉虔二州也就值得了。”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已经在这里存在很多时了。 “好。” 一百三十三方浩并不担心这些事情 送别自己的人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岳翻脸上的醉意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么些年来,酒精的轮番轰炸让岳翻练就了一身绝技——自我控制醉意识。 简单的来说,岳翻可以通过喝酒的数量多少和场面情况自我判定是否应该进入喝醉状态,并且在一定的程度上使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让自己自我进入到类似喝醉的状态中,不仅自己相信,别人也会相信,然后,大脑是清醒无比的,甚至比平常还要清醒,酒精似乎无法干扰岳翻大脑的正常思想运作和口齿。 他说了很多醉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喝醉了的,但是,他的大脑清醒无比,他的话也是经过的深思熟虑,在别人以为喝醉的状态下说出的,由此,岳翻断定了“酒后吐真言”是一句屁话。 他对着徽宗皇帝,对着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中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的赵宋王朝皇帝赵佶说了深思熟虑之后的“醉话”,岳翻相信,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小二,小五,小七,陈直,叶断水,公孙胜,你们六个人立刻前往我们在江南购置的土地庄园,去召集我们的人手,开始秘密操练,不得有误,更不得被发现,等我抵达江南为官之时,你们至少要给我练出一支六百人的队伍,可明白?”岳翻低声说道。 六人立刻点头应诺:“诺!” “其余人就跟在我身边,看计划行事,我预计此次大比之后,我一定会被派往吉虔二州的某一地为官,那些地方几乎是没有官府力量存在的,我们过去了,虽然那比较危险,但是会少掉很多的限制,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机遇,要在那里建立我们自己的根基,搜罗人才为我所用,你们可明白?”岳翻接着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岳翻继续说道:“我们所做的虽然不是造反,但是绝对不是目前的朝廷可以毫无顾虑的,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能把吉虔二州所有的匪患清理干净,须知狡兔死走狗烹,前车之鉴,后世之师,我将这个时间定为三年,三年之内,我们不能动用全力收拾匪患,而要积蓄实力步步为营。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你们也信任我,所以才会一直跟随我,我也对你们抱有同样的信任,你们愿意跟着我出生入死,甚至是放弃功名利禄,这一点我铭记在心,待我为官之后,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饿死,你们尽管放心,岳翻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众人互相看了看,齐声道:“愿为六郎效死!” 心腹们断断续续地离开了岳翻的房间,与此同时,也把怀疑和戒备的目光投向了淡定的坐在一旁喝汤的方浩,方浩熟视无睹,等到最后一个吴用离开了房间,并且把房门关上之后,方浩才无奈地笑了笑:“看来鹏展手下这些猛士都对在下有不小的戒心啊!” 岳翻白了方浩一眼:“我也一样。” 方浩摇摇头,开口道:“没有必要的,我不过是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就被你们怀疑成这样,几乎都要被软禁了,鹏展兄,完全没有必要的,我不会和你们为敌的,也不会干扰你们做任何事情,反正你们又不是造反,再者说了,我对你一直执意要去吉虔二州感到很好奇,你的理由,绝对没有说完对吧?” 岳翻深深地看了看方浩,开口道:“对,没有说完,我的理由很充分,很充足,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甚至除了我意外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这件事情会发生,但是他一定会发生,所以我要去吉虔二州,还要把所有家人和家业都迁移到南方安全的地方。” 方浩露出了少见的严肃表情,他露出了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方浩进入了仙人模式:“究竟是什么,让你恐惧到这样的程度?” 岳翻有些吃惊:“你居然看出我是恐惧?” 方浩点点头:“能让你避之不及,甚至要背井离乡,提前做准备的事情,我想你真的有必要要告诉我,因为我们是同乡,你的家人和产业在相州,我的家族产业也在相州,老父老母和妻子都在相州,你想逃的话,至少也要带上我,说不定,我以后就要跟着你活命了,你说呢?” 岳翻直视着方浩:“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相信你,甚至很戒备你,比他们都要戒备,这次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我甚至动过取走你性命的想法。” 方浩开口道:“首先我要解释,我只是肚子饿了起夜找你要吃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一次你们正好在谈话,我只是不小心,也不知道你们有这样的打算,然后我感到了你的杀气,所以我才会怀疑,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恐惧,甚至不惜犯下杀人的罪过,甚至是我这个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岳翻说道:“你对我有没有威胁我暂时还不能判断,所以我要控制你的行动,当然了在考试的时候我无法控制你,所以我要在那之前确定你是否对我有威胁,以此来判断是否要在那之前杀了你。” 方浩翻了翻白眼:“你根本就不想杀我,否则当时才是取走我性命的最佳时机。” 岳翻开口道:“你很自信?” 方浩点点头:“因为我自认为对你还是有那么一些些的了解。” 岳翻说道:“你不要总是那么自信,这一次只是你运气好,下一次就不一定了,换做别人,你现在已经死了,之所以你还活得好好儿的,也就是看在同乡之谊,以及你的父亲曾经对我岳氏有过帮助,所以放你一命,那只是一次而已,你父亲的帮助也就那一次,所以下一次我判定你有威胁的时候,你就没有好运气了。” 方浩又翻了翻白眼:“总是这样恐吓我有必要吗?大不了我对天发誓这辈子都跟随你出生入死,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后也不得葬入祖坟怎么样?” 岳翻也翻了翻白眼:“对于你这种随时随地把生死大事挂在嘴边的人,我对于你发誓的信用程度表示质疑,老天爷是个混帐,专门坑害好人,坏人的话,他几乎看不见,否则现在怎么会遍地豺狼虎豹呢?佛家也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做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些虔诚拜佛的人交了那么多香火钱,还是要被杀。” 方浩叹息道:“为何你总是那这样的恶意去揣测旁人的意图呢?你为何那么不愿意相信旁人呢?” 岳翻把视线放在了方浩手里握着的汤碗上:“像你这种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的富家二代公子,又如何能和我们这些曾经挨饿受冻被欺负的人相比?你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从来都是别人巴结奉承你,而我们随时随地都会被恶霸欺凌,被官府欺压,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八岁之前,看遍了世态炎凉,所以,我不惮以最坏之恶意去揣测人心。” 方浩一时间无法应答,只能叹息:“的确,我从未被人欺压过,被你们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第一次……” 岳翻笑道:“所以,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但是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坏人。” 方浩摇摇头:“那可未必,在我眼中,我从来不认为所有人都是好人,我也不止一次地看到过家奴仗着父亲的名望欺压乡里,而你也不会把所有人都看作坏人,否则那些猛士为何甘愿为你效死?一般的人也就算了,他们都是人才,有才华的人,不会那么容易甘为人下。” 岳翻愣了一下,苦笑道:“或许是这样吧……但是,我别无选择……” 一百三十四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会这样做准备,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告诉我,这一点上,我和你站在一起,我的家人也在那儿!你必须要告诉我!”方浩前所未有的激动,站了起来,走到岳翻身前坐下,死死地盯着岳翻。 岳翻还能怎么说?告诉他再有三年金兵南下,整个河北都会在第一波攻势中受到重创,我们的老家也难以幸免?然后再过一年,金兵第二次南下我们大家都会死翘翘完蛋蛋,大宋朝就要退化成南宋小王朝了,大家会持续不断地遭受厄运,因为金兵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南下,每一次都会给我们沉重的打击,而且我们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我只能告诉你,尽量把家人和家业往南方迁移,越南越好,岭南也不是不可以,当然了,我会去吉虔二州做官,你要想把家人送到那里也不是不可以,现在还来得及,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迟了,万事皆休,我必须要警告你,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一个人两个人或者十几个人就可以做到的。”岳翻警告方浩。 方浩紧紧皱着眉头,看了看岳翻,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把脸埋进了双手中,沉默良久,方浩抬起了头,直视岳翻:“你让我把家人迁移到南方,只有一个理由,北敌南下,大宋抵挡不住,北方沦陷,只剩下南方一隅之地,就像东晋那样,是不是?” 岳翻低着头,算是默认,而后方浩压低喉咙,说道:“北辽有那么强?!多少年了,百余年了,大宋和北辽之间都是恪守盟约,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难道北辽南下,就一定可以打败大宋?大宋还有精锐的西军,刚刚平定方腊之乱的精锐军队,和那么多强大的将军,你说大宋会连北方都守不住吗?!” 岳翻抬起头,直视方浩:“大宋最大的敌人,不是北辽!” 方浩愕然,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是党项人?还是吐蕃人?鹏展,这话,你还是不要说的比较好,说出来我也不信。” 岳翻无奈地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是,都不是,绝对不是他们,党项人连童贯都能对付的了,吐蕃人也是几百年没有大的干戈了,他们都不行,大宋也不怕他们。” 方浩紧紧追问:“到底是谁?鹏展,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些什么人?我从未听说大宋有强大的北敌会南下,我也不认为北敌南下,大宋百万军队会抵挡不住,我更不相信大宋会落得东晋的下场!” 岳翻只有冷笑,东晋的下场?东晋的下场绝对比南宋的下场好一万倍,东晋至少没有亡在异族手中,之后的宋齐梁陈也顽强的坚守住了汉家最后的衣冠,迎来了隋唐中华第二帝国的巅峰,可是南宋呢?被驱赶到了海边上的崖山,最后十万多人跳海殉国,中华文化精英一朝丧尽,一蹶不振,壮则壮矣,但那值得怀念吗? 大宋的确没有落得东晋的下场,因为大宋比东晋惨的多得多,作为代表,历朝历代汉家皇室,就没有比宋朝皇室更惨的! “如果燕云十六州在手,如果长城在手,我倒可以说我们还有办法,哪怕到了最后时刻,可是我们没有,所以,我们注定了占尽了劣势,从燕云到中原,数百里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你想想,若是有十万北方铁骑南下,我们该如何对付他们?用人命去堆? 我不夸张的告诉你,江南之役是我指挥的,最后一战就是我直接指挥的,三千西军铁骑硬生生把方腊二十万大军切成几段,二十万方腊步军!三千西军铁骑!我再以步卒分割包围,将他们全部吃掉!可若是没有骑兵相助,我不会赢的那么酣畅淋漓! 你知道骑兵对于我大宋而言有多重要吗?你知道燕云十六州对于我中原而言有多重要吗?若要对抗北敌,燕云十六州和骑兵缺一不可!我们却一样都没有!自古以来,从南往北反击,防御要塞和骑兵就缺一不可,骑兵是进取动力,要塞是我们的后手,汉武帝北伐匈奴为何成功? 他不缺长城做防御,也不缺骑兵反击,他什么都不缺,所以他可以倾尽全力打造十万骑兵北伐匈奴,也能拿出足够的步兵防御长城,即使卫青和霍去病战败,他也不会失去防御的能力,他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全国骑兵加在一起也不足四万,还分散于各地,更没有燕云十六州和长城作为防御手段,北敌铁骑南下是顺风顺水,一条黄河冬季结冰就和没有是一样的,而我们若要反击,却要往上仰攻,这样一来,劣势就非常明显了,辽人虽然已经腐朽,但是十万铁骑他们拿得出来!我们呢?” 更何况,辽人还不是心腹大患,心腹大患是刚刚崛起的女真人,还有他们的皇帝,完颜阿骨打!以及之后的二代皇帝完颜吴乞买!就是完颜吴乞买下令伐宋,拉开了这次悲剧的序幕! 方浩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懂兵法的人,他是个懂兵法的人,他读过兵书,读过战略,甚至研究过骑兵和步兵的优劣点,参考过大宋建国之初太宗皇帝的两次北伐为什么失败,然后他总结出了一个无法忽视甚至无法弥补的要点,那就是没有骑兵! 汉武帝之所以可以北伐匈奴,就是因为他有产马地在手,他能打造十万铁骑,隋文帝和唐太宗之所以可以狠狠地收拾北方蛮族,也是因为他不缺产马地,甚至战马多到用不完,步兵都可以骑马上战场再下马作战,更别提他胸襟广阔,能够吸纳各族士兵进入大唐军队为他卖命,那些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草原人的骑术,不是后天开始学习骑术的汉人可以比拟的。 这些都没有,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陌刀队,汉人技艺天下无双,打造出来的超强陌刀能让蛮族骑兵人马俱碎,但是那也需要很苛刻的条件,对于使用者的身体素质有很高的要求,只有文人书生都高唱着宁为百夫长的大唐才能打造出那样梦幻般的军队,大宋朝人多,比大唐还要多,但是却找不到多少人可以使用陌刀,或者说有能用的人,但是却没有马匹,难道要让陌刀兵徒步走上战场? 到了大宋朝,能够和骑兵一较长短的只剩下最后的绝技,弓弩,但是在平原地带,骑兵的速度被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步兵军阵的弓弩射击射不了几轮就要被骑兵冲到面前,所以必须要快速躲入军阵中,不能对骑兵造成更大的打击,只有在守城战的时候可以大量杀伤草原骑兵,仅此而已,所以,汉人在大宋朝是非常憋屈的,不仅外部因素凄惨,内部条件也拖后腿。 方浩只能徒呼奈何。 所以岳翻说的,方浩没有一条可以反驳,一旦北敌南下,大宋朝还能像当年澶渊大战之时,力挽狂澜吗?可是当初大宋朝有寇准,有王旦,有杨亿,有曹利用,还有李继隆这位超级战将,开国诸将之后还有战斗力,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圈养成猪,还能打仗!现在呢?大宋还有什么?六贼? 西军真的可以比得上当初的禁军吗?西军可以承担起国防军的职责吗?西军可以在最重要的时侯两线作战甚至三线作战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所以方浩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冷汗直冒,看着岳翻一脸安静地看着他,他几乎是想要生出膜拜他的冲动,但是他不能,他的尊严和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样,他还没有认为岳翻真的到了他必须要仰视的地步,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只是猜测和推断,没有充分的依据和即将发生的征兆,所以他不会这样就相信岳翻,但是他紧紧握住岳翻的手,因为他相信,有了岳翻的相告,他至少多出了一份警惕之心。 于是不久之后,相州方氏也开始向江南转移产业。 但是这却是悲哀的,知道的人无能为力,甚至不敢告诉其他人,而不知道的人即使知道了这种事情,也不会相信,一百六十余年的平安富足和安定已经让大宋子民们失去了五代十国末代他们祖先的强悍善战和危机意识,整个中原之地充斥着靡靡之音,充斥着醉生梦死,大宋国都达官贵人们桌上的酒已经流遍了整个大宋,整个大宋都在醉生梦死! 怎么办?挽救?力挽狂澜?一个人?两个人?十七个人? 方浩再也没有询问过岳翻这些事情,而岳翻也相信了方浩不会对他有威胁,两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参加了会试,三天两夜的考试结束之后,两人又聚在一起喝酒,聚在一起吃饭,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方浩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闲适与轻松,岳翻看得出来,真的看得出来,方浩不是一般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犯二,什么时候不应该犯二,而现在,就不应该犯二。 岳翻终究没有把大宋真正的心腹之患告诉方浩。 有些事,他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时间会证明一切。 一百三十五一切都在岳翻的掌握之中 会试阅卷的时间比较长,因为会试已经属于国家层面的超级考试,会试试卷的阅卷工作往往要召集很多很多的名师大儒来参加,一起评断,甚至还有不少皇帝亲自指派的人来挑选人才,为最后鲤鱼跃龙门的殿试做好准备,看看谁是龙,谁是鱼。 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岳翻和方浩都在一起厮混,两人似乎已经心照不宣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应该做的事情,方浩知道了岳翻曾经的事情以及他实际指挥的平定江南之乱,岳翻也知道了方浩的十几年奢华人生和他自己的感悟,两人都对对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方浩的心开始发生变化,他终于意识到岳翻比他强在哪里,他也明白,他虽然有自己的感悟,有自己的见识,甚至有自己的能力,但是和岳翻失去至亲之后的大彻大悟和上了战场以后的血海拼杀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方浩可以卖弄自己的文采和智计,但是岳翻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两人年岁相差无几,方浩甚至还比岳翻大三个月,但是现在的差距,让方浩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知和弱小。 他不笨,他很聪明,他非常能干,岳翻知道方浩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而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家族事务,家族以外的事物,家族之间的人情世故,都被他那个油滑得像泥鳅一样的老爹调教得非常优秀,可以说,但凡是岳翻缺乏的,就是方浩所擅长的,两人在一起取长补短,倒也是一段佳话,而唯一有所遗憾的,就是方浩的武艺实在是不堪入目,也错过了习武最佳时机,他只能眼馋的看着岳翻习武,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习武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还能驾驭得了的,所以他仅仅是表达了自己愿意跟着岳翻一起南下吉虔二州为官一方的想法,岳翻很高兴地接纳了这个家伙,他相信,这个家伙一定会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他意想不到的帮助,他的麾下,需要各种各样文韬武略的人才,甚至是善于经商搞经济的人才。 就这样,岳翻终于翻身了,在这一个月里面,把方浩的巨额资产花了个一干二净,方浩肝儿都疼,但是想到了自己老家的更多的资产,还是忍了,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他忍了,一直忍到会试结果公布的那一天。 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更没有出乎岳翻的预料,大宋宣和三年秋会试第一名省元,相州举子,汤阴县岳翻岳鹏展! 岳翻的名声终于在东京城彻底打响,也在大宋朝彻底打响,借着之前书画双绝和诗词双绝的名号,岳翻的才子之名算是彻底打响,他在大宋终于有了自己独特的印记,被皇帝所喜爱还不算,在竞争激烈的科举考试里面,已经连续拿下了两个第一名,连中两元,而如果在最后的殿试中可以取得好名次的话,那就是科举考试制度确立以来极为罕见的连中三元! 那可是多少名臣才能做到的事情,多少超级大才子也梦寐以求的殊荣,要是可以这样的话,不用说,立刻就死也值得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事人岳翻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荣誉,拿出喜钱散发给在场的各位,对他们的恭贺表示谢意,然后行了一礼,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说是要继续读书,等待最后的殿试。 然后整个东京城都为岳翻的这种品质感到极为折服,要是寻常人,此时应该开始庆祝了才是,会试第一名会元,几乎已经确定了进士的身份,只要确定了进士的身份,那么必然可以获得官位,这是等价的,而岳翻已经注定要做官了,但是还是那么的淡定,面对巨大的殊荣和来庆祝的人群,只是微微一笑,一个行礼,就回去继续读书,这样的品质,这样的心性,难道不是古之大儒才有的风范吗? 此子有蔚然古风。 这是东京城的大儒们给岳翻的统一评价,当然也仅此而已,从那天开始,岳翻所居住的那个客栈附近变得极为安静,人人都知道一位连中两元的大才子,被皇帝赏识的大才子正在这里安静的读书,他不去参加任何庆祝活动,不去炫耀自己已经取得的成就,只是一心一意的读书,等待考试,谁都不敢打搅他,甚至连开封府都派人来到这个客栈附近张贴告示,不允许大声喧哗。 人们对大才子有惊人的尊重和期盼,岳翻深刻的感觉到了,而这家客栈的老板也没有任何不满,亲自服侍岳翻,岳翻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需要什么都是他一手操办,亲自为岳翻选来最适合他的而不是最贵的,其实即使是最贵的,也是这个老板自己出钱,他相信,他所付出的一定会得到回报。 没错,这一点他猜得一点儿都没有错。 人人都心照不宣的安静,进来住店的进来吃饭的,都是很安静很安静,拿着一本书权当消遣,久而久之,这居然成为了一种风俗习惯,这家店面也成了开封府着名的店面,进来的人都不说话,只是拿一本书看着,岳翻在不经意间,居然塑造出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家图书馆…… 其实岳翻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他不是不喜欢热闹与奢华,只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他高调从事,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和一些人的不满,而这些人分为两派,每一派都不能沾染,沾染到了任意一派,都会很糟糕,所以他要靠着舆论的力量让自己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读书,也借此回避一切相邀,有了这样的大义名分,没人敢逾越。 方浩考了第五名,吕文德考取了第十二名,成绩都不错,而且本次会试大比,似乎整个相州的成绩都很好,前五十名里面不过相较于岳翻太过低调而吸引人眼球的能力,岳翻之后的二三四五名反而都有些不太引人注意了,并且珠玉在前,人家考了第一名还如此低调,你们这些人又如何好意思大肆庆祝? 所以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人,都不得不按照岳翻的做法,闭门谢客,苦读诗书,一时间,这一届考生成为了大宋朝开科取士以来的唯一一次没有庆祝活动的考生,创造了历史,被记载入了史书。 老儒们拍手称赞,古风重回世间,这是吉兆,吉兆啊! 整个开封府都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了,就好象相州考试一样,所有人都在憋着,等待着大考结束名次确定,大家一起放大招疯狂庆祝,同时,大家也期待着见证历史,见证又一次连中三元的大才子的传奇的出现,人们都希望这样,所有事不关己的人都希望这样。 这很正常不是吗? “鹏展,你可要小心些啊,最近我去外面游走,总是能听到一些称赞你的话,还有一些贬低你的话,说你沽名钓誉,只是在欺骗大家而已,你可要注意一些,这样一来,让之后的所有人都不敢庆祝,有些人本来就不想庆祝,可是有些人可不是这样,只是被逼无奈而已,他们很可能会迁怒于你。”这是来自方浩的警告。 “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并不担心那些人对我的迁怒,他们还不够我去看,我只是想要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拒绝一些不必要的邀请,这样一来是最好不过的,党政之祸太过于恐怖,沾染到身上,一辈子也休想洗清,子成,你也要注意,有些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是因为我已经有了身份,并且我有大义的名分。 考完试以后,我会立刻离开开封,赶到吉虔二州做官,不在开封作任何停留,也不会和任何人有任何联系,所以我不会惧怕任何权贵,但是你要注意,你没有我这样的条件,而且你又是第五名,考取进士很有可能,所以这些可都会发生在你身上,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一百三十六方浩终于坚定了决心 岳翻的话让方浩思考了很久,然后方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在殿试即将召开的前一天晚上,方浩和岳翻进行了一次影响人类历史的会话,地点就在开封城的那个客栈的楼顶上,时间是大宋宣和三年末的某一天,岳翻和方浩坐在一起喝酒赏月,面对着满天繁星和一轮圆月,他们肆无忌惮的交谈着。 “鹏展。” “嗯。” “我饿了。” “………………” “真的,我发现我离不开你的美食了。” “付钱。” “没钱。” “你的钱呢?” “带出来的基本被你花完了,剩下的那是我父亲的血汗钱,不是我的钱,我是个读书人,不能不知廉耻的向家里伸手要钱,我是个好男儿大丈夫,怎么可以恬不知耻的向父亲伸手要钱?我是时候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我没钱了。” “所以你这位不想向家里伸手要钱,自己有没有办法挣钱的好男儿大丈夫就很直接的问我要吃的?” “对啊。” “理由?” “我追随你一辈子。”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些?这样的展开我可没有预料到,为何我从来没有发现你有这种嗜好?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你的感情传达到了,但是我感到十分抱歉,虽然你对我有这样的情感,但是很抱歉,我喜欢女子,我并没有龙阳之好,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所以,请你另择他人吧!” “………………鹏展,我在说正事,你能否不要这样消遣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有龙阳之好?我是说追随你,不是说追求你,再者说了,这段时间我们青楼也没有少去,女子也没有少见,为何你还会这样怀疑我?我很好奇。” “我倒是听说过有些人不仅仅喜欢女子,也喜欢男子。” “鹏展,我会生气。” “然后呢?” “我说了,我要追随你,我会放弃参加殿试,等着你做了官,再来征辟我为你的幕僚,我也会把相州方氏的家产往南方迁移。” “……给我一个理由。” “怕。” “好。” 心照不宣,岳翻知道方浩在怕什么,方浩也知道岳翻知道他在怕什么,没有必要说更多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是多么真实,这本来就是画蛇添足的事情,方浩感到恐惧,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到真真正正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于他从未投眼过的北方,他被岳翻的理念所占据,他认同了这种理念。 他相信智计双绝的岳翻,能够统兵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岳翻,能够连中两元甚至马上就要连中三元的岳翻,他相信这样聪明的岳翻不会无缘无故的表达出自己的无能和怯意,他相信只要岳翻有一点点办法,就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抛弃祖宗之地,来到荒芜人烟的江南山区重新开创祖业,这一定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所以在感到了巨大的恐惧之后,方浩习惯性的寻求帮助和心灵慰藉,于是他发现了早就开始做准备,并且已经初见成效马上就要成功一半的岳翻,在这种事情上,岳翻毫无疑问是先知,在整个大宋朝醉的不醒人事的时候,只有岳翻醒着,很不合群的醒着,并且看穿了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乱世之前,一定会有诸多征兆,方浩相信这一点,赤眉绿林军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黄巾贼不会无缘无故的进行声势浩大的反叛,黄巢的菊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盛开,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其深层次的原因,而这种原因的存在,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方浩理解到了这个地步,所以走南闯北,到处打听野记杂文,与此同时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一开始他只是叹息,但是现在,他是冷汗直冒。 一种惊人的直觉告诉他,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都注定会发生,一百六十余年的和平安定富足即将走到终点,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可怕到了无法想象的惊天浩劫,已经不可逆转,很快就要发生了,大家都会死,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这场浩劫,而方浩所能信任的所能依赖的唯一助力,就是提前开始做准备的岳翻。 在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中挣扎着不愿意沉沦的方浩,似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救命稻草,那根救命稻草,姓岳。 岳翻没有理由拒绝方浩的追随,这是一种投资,也未尝不是一种机遇,集合方岳两大家族的财力,或许能让他在起步阶段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因为从宣和七年开始一直到建炎十年左右,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宋王朝的残余势力根本无法控制各地的军队势力,被金兵极大削弱的宋王朝的控制力一落千丈,一直到二十多年以后才有力量重新控制军队和军人。 今后二十年,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岳翻不可能躲进山区直到二十年以后再出来,那不可能,他必须要战斗,必须要活着,必须要为了自己的承诺而战斗,尽管自己的力量十分微薄,根本无法和巅峰状态的金兵相抗衡,最多也就是螳臂当车而已,可悲而又可笑的灰色螳螂。 他要有自己的力量,哪怕成为一个军阀,也要拥有自己的力量,保一方水土,守一方生灵,在未来二十年汉民族空前堕落的时代,岳翻要坚定的为汉民族的再度崛起留下希望的火种,而不是被蒙古人欺负到底才爆发了惯例的大起义。 那不是民族意识的觉醒,那只是没吃没穿的惯例做法!二百年后的汉民族不是为了自由和独立而战斗,只是为了肚子! 那不是我的追求,也不是我放弃生命而战斗的原因,我放弃了生命,放弃了追求生命,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现实的恐惧,我强迫自己强大起来,我强迫自己看起来很强大,但是我内心的懦弱和恐惧,我掩盖不住,要是有人拥有看破一切的眼光,就能看出我掩藏在盔甲下面那悲哀而又可笑的真面目…… 我不知道我为了谁而战斗,我为了谁?为了汉民族?为了大宋朝?还是为了道君皇帝?还是为了宋皇室那些女子不被女真人轮番糟蹋?! 为了家人而战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多么好的理由,多么美好的大义,多么美丽的宣言! 可为什么还有人说忠孝两难全? 能够心甘情愿为国赴死的人,他心中没有自己的家,没有自己的亲人,只有国。 我为了谁而战斗? 我能说出来吗?我知道吗?我有吗?! 岳翻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发现自己明明已经规划好的前途,一片迷茫,而与此相对,方浩前所未有的坚定了自己追随岳翻的决心…… 一百三十七岳翻,我还等着你拯救我呢 一个叫做法拉第的洋人刚刚发现电磁感应的时候,一个贵妇人开启嘲讽技能吐槽他:先生,这又有什么用? 法拉第开启反嘲讽技能,反吐槽:夫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用? 没人知道刚刚发芽的小苗苗是会长成参天大树还是半途夭折,或者只是长成一棵很普通的树,乃至于一棵歪七扭八的树,这是谁都不知道的,正如同岳翻和方浩的最初约定一样,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未来会走到哪一步,甚至走到哪一步的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哪一步,他们是被逼的,被逼着一步步改变自己最初的信仰。 但是这说不定也是一种好事。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会走到哪一步。 方浩真的放弃了殿试,用一种让人感到无比遗憾的方式——重病不起,不得不回家乡养病,不得已放弃殿试,相州州试第二名举子,礼部会试第五名,就以这样让人感到遗憾的方式离开了所有人的视野,离开了东京开封府,大宋朝的国都,消失在了黄昏的余韵之中,身为他的好友的岳翻,不由得感到非常遗憾和痛苦。 方浩离开之后的第七天,大宋朝宣和三年十二月七日,本届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场考试——殿试召开了,殿试这一制度是由唐高宗首创,在武则天手上大放异彩,在赵匡胤手上才成为常制的制度,缘由很简单,统治者不希望选拔出来的所谓“人才”是有水分的,或者说是不能为自己服务的,所以,殿试这一皇帝亲自出问题考察学子的方式就成为了科举考试最重要的龙门。 很多条鲤鱼游啊游啊,来到了龙门前,就看是否可以通过这道龙门,一跃为真正的龙。 起决定性作用的,就是皇帝本人。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科举考试的殿试都是由皇帝主持的,有些时候也是当朝重臣主持,就好象之前的几次考试,都不是徽宗皇帝主持的,但是这一次,似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风声,考试前,开封城里就传来了今年的大比皇帝陛下要亲自做考官选拔人才的消息。 敏锐的人可以嗅到敏锐的气味,迟钝的人也未必不能察觉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开始暗暗的较劲了,而其中,会试第一名省元岳翻无疑成了大热门和议论话题,开封城人多,从来就不缺新鲜的话题来让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得到滋润,岳翻虽然不愿意,但是也不得不成为这种滋润的来源,因为人们都在传言,官家之所以要亲自主持考试,原因就是岳翻这位大才子。 岳翻到如今为止面世的七幅画作,六幅都在皇帝手里,还有一幅据说是被当朝某位大臣得到了,皇帝一直想要,这位大臣就是不给,皇帝很郁闷,但是无能为力,难道要他作为皇帝下令强行抢夺这位大臣的画作? 赵宋官家面皮薄! 于是足不出户闭门读书的岳翻成为了开封城里面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把第二名第三名都给甩的老远老远的,每次想要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买些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岳翻总是会被一大片奇奇怪怪的目光和一群强势围观的革命群众所吓跑,只能再一次躲回自己的小屋做起了宅男,但是秉持着不遭人妒是庸才的理念,岳翻并没有觉得不适,而是开始使唤自己手下的人才们变成送外卖的,让他们买来给自己吃。 宅了一段时间,快乐的宅男时光就到头了,殿试要开始了,风云突变,岳翻不得不打起精神,换上最干净的衣服,开始自己的征程,这是决定自己未来最重要的时刻,岳翻不得不好好儿的面对,在大宋朝,解元和省元都不算什么,只有状元才是王道。 参加考试的那一天,下雪了,很美很美的雪花,漫天飘舞,就在岳翻走在路上的时候,下雪了,恍惚间,岳翻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蜜糖般的身影,她喜欢下雪,她最喜欢雪花,把干净的雪收集起来,混合着蜜糖,和自己一起躲在温暖的屋子里面,享受着甜蜜的温馨。 可是这一切再也不会出现。 看着手中消融的雪花,岳翻微微叹了口气,再次跨步走向前方,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怀念过去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被过去所牵绊,这是岳翻的底线,而且,现在,岳翻又有了一个新的牵绊,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宿命的相遇,可是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就一定要去做,立下了誓言,就一定要遵守,否则,自己胸前那道几乎要了命的伤,算什么?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岳翻不怎么害怕受伤了,那一刀过来的时候,岳翻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好像什么压在自己心头的重物就此消失了,然后,岳翻就获得了新生。 那个誓言,那个在泪水和鲜血混合的液体中立下的誓言,那个含着泪水丢弃了自己一切的女子,让岳翻实在无法释怀,如果这就是天意的话,岳翻更希望自己还能遇见一个女子,遇见那个喜欢蜜糖,和蜜糖一样甜蜜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站在大宋朝的皇宫面前,岳翻第一次感受到了时代的味道,感受到了古人的智慧和勤劳,感受到了中国的美丽,而这样的美丽,却会在不久之后灰飞烟灭,再也不复存在,来自北方寒冷之地的野蛮种族将会对文明而美丽而脆弱的开封进行狠狠的打击,作为这一切的承担者,中国人前所未有的堕落了。 一次南下,两次南下,三次南下,四次南下……无穷无尽的南下……每一次,带走的是金银珠宝和汉家女儿,留下的是满目疮痍和尸山血海,一百六十七年的积累,短短数年,化为灰烬和尘土,它们本是尘土,所以依然是尘土,它们没有损失,但是把它们从尘土变为财富的人,又有什么罪过呢? 汉家儿郎又有什么罪过,一定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一定要承受从生理到心里的打击和侮辱?曾经高贵大气而又勇猛善战的美丽的民族,到哪儿去了? 美丽的过往,好像是美丽的泡沫,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绚丽的色彩,但是那是虚幻的,那是脆弱无匹的存在,那只是虚幻的假象,轻轻一捅,美丽的泡沫就不复存在,只剩下残酷而冰冷的现实而已。 然而苦难是一个试验杯,把同样的人放进去,却会出来不一样的结果,选择反抗的成为英雄,选择同流合污的成为魔鬼,选择逆来顺受的便是懦夫,我们民族自古以来就不缺少魔鬼和懦夫,但是万幸,我们也从来不缺少英雄,即使他们并不为我们所知,但是我们也该知道,我们能有今天,便是因为这些英雄的存在,如果我们没有英雄,就不会有今天。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有英雄,无论他是否可以挽救整个民族的沦亡,他都是英雄,因为他反抗了。 伴随着高声的唱礼,皇宫大门缓缓打开,宣和三年辛丑科殿试即将开始,岳翻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决定他一生轨迹之地,不曾有半分动摇,而在另外一边,落日的余辉里,一架马车上坐着的优雅男子,看着夕阳,微微呢喃:“岳翻,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可还等着你来救我呢……” 一百三十八胆小懦弱的岳翻不曾离去 选择,这是一个奇妙的词语,从它诞生开始,就注定要承受太多的讽刺和偏见以及不理解,因为当它出现在了某个人的人生当中和人生成为拍档之时,就意味着这个人到了舍弃生命中某样重要之物去换取前进动力之时,而舍弃之物,无一例外是舍弃之人所珍惜的却不得不放弃的,对于人类这种念旧的生物而言,这无疑是残酷的。 所以,人人都害怕选择,但是却不得不面对选择,人类需要靠选择去决定下一阶段陪同自己继续前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上一阶段的哪一样珍惜之物将不得不被放弃,哪怕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痛苦,也必须要放弃。 于是,人类的历史开始前进,前进的方向也随着一个个人做出的选择而改变,岳翻不知道杨广杀兄弑父之前是怀着什么样的痛苦做出选择的,也不知道李世民在杀兄弑弟囚禁父亲之前到底有没有过犹豫,更不知道赵光义毒死兄长害死侄儿之前是否有过灵魂的颤抖,但是无可争议的是,他们的选择,他们这种付出了巨大代价的选择,改变了他们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整个汉民族的未来。 自然而然的,岳翻恐惧于选择,执着于选择带来的痛苦,甚至于他和杨广李世民赵光义不一样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或许杨广发动政变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李世民发动政变之前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赵光义更不知道自己的毒是否可以害死兄长而不为人所知,成为千古谜团。 能够改变世界之人,都是可以舍弃自己心中最为重要最为珍贵之物的人,没有这种决心,是无法改变自己,改变宿命的,杨广爱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李世民爱着自己的哥哥弟弟和父亲,赵光义敬爱着无时无刻关心自己的兄长,疼爱着兄长的孩子们。 一切都是选择的错。 一路走来,岳翻知道自己做出了许多的选择,做出了许许多多自己都不知道对错的选择,最近的一个选择,是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方浩,岳翻选择了相信,在犹豫和挣扎面前,岳翻的选择为自己赢得了一位未来的坚定帮手,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者,岳翻不知道方浩究竟能不能大放异彩,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在未来给自己带来什么。 站在皇宫大殿之内,站在这座聚集了汉民族一百六十七年休养生息之力所汇聚而成的巅峰之作之中,岳翻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滋味,他试想着三年之后,这座城池和这座皇宫的悲剧结局,也试想着数年之后自己重新回到这座废墟之中时会有什么样的痛苦感慨,最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的眼前被毁掉,自己明明知道却不能阻止,甚至连选择的选项都没有。 选择是痛苦而残酷的,而连选择都没有,那算做什么? 岳翻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不只有自己一个穿越者的话,或许自己会好受一些,因为至少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分享知道未来却无法改变的痛苦和无力感,眼看着走上陡峭巅峰的汉民族一夜之间摔下了无底深渊,再也没有恢复之力,岳翻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就算说了又如何,会有人相信吗?会有人理解自己吗?会有人相信一个人口不足百万兵马不足十万的“少数民族”能在数年之内接连吞下东亚两大最强帝国的一亿两千万人口,这种蛇吞象的比例,谁能相信?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以“天意”来看待金国消灭辽和北宋的历史,没人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岳翻甚至开始厌恶起了这个戴着面具成天装傻充愣的自己,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了解,却不得不在最痛苦的时候装作不痛苦,在该说出来的时候不说出来,岳翻自己人没有谏臣该有的骨气,没有文人该有的风骨,也没有武人该有的硬气,全能,其实就是全不能。 该和徽宗皇帝说说金国的狼子野心了,该和徽宗皇帝说说迁都长安了,该和徽宗皇帝说说改革军制了,该和徽宗皇帝说说不能重文轻武了,该和徽宗皇帝说说把江北的重要之物和大量人口往江南迁移了,该和徽宗皇帝说说废黜朝中奸佞了!让李纲,让宗泽,让张叔夜,让他们成为朝中重臣了! 该说了该说了该说了该说了该说了!!! 可是上了大殿,拜见皇帝,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执笔之时,岳翻却再一次的什么都没有写,什么也不说,只是写出了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写出了大宋君臣们最喜欢的论调,最喜欢的国家基本方针的对策,最喜欢的天下太平的一切,写着写着,岳翻突然想到了那个倔强到死的老人,那个在民族危亡之际以一己之力保护中原到死的倔强的老人。 我们民族从来都不缺乏脊梁,从来都不缺乏敢为人先的脊梁,从来都不缺少宁折不弯的脊梁,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从来都不缺少!但是在这个时候,岳翻却痛苦的发现,自己没有,自己不是脊梁,不是中华的脊梁…… 为什么,我都不怕上战场了,却还是没有这种勇气,还是没有这种骨气?我还在怕吗?我还在怕什么?我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 岳翻无比的厌恶自己…… 谋国即不可顾身,顾身即不可谋国,民族危难之际,李纲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一直奋斗到死,他不曾动摇,宗泽在北方独立支撑,外有强敌内无支援,依旧宁死不屈,声嘶力竭的呼喊也唤不回赵构的回銮,他们两人都奋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息,一直不认输,一直不认命,一直想着恢复中原,恢复中华,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从来都不会退缩和迟疑…… 他们敢于痛斥皇帝,他们敢于痛斥奸佞,他们敢于痛斥懦弱胆小之人,甚至让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敌人也在所不惜,他们的心中只有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没有自己!没有自己!李纲!宗泽!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没有!他们不在乎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和下场,他们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只有满腔的忠义!满腔的忠义!!! 可是心中无论怎样激荡,怎样痛苦,岳翻的笔却不曾停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岳翻此时大概就是这样,对天下生灵挣扎在生死线上装作看不到,对磨刀霍霍即将南下的死敌视而不见,只顾着让皇帝快乐,让奸佞高兴,让他们发发慈悲,好让自己去江南躲避,好在未来的浩劫中苟延残喘……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不再害怕战斗,不再害怕上战场,不再害怕流血受伤,就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我真的是太懦弱了,太无能了,我为何如此丑陋?我为何如此胆小?我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就在想着怎样活下去,怎样让身边的人都活下去,怎样让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人都活下去……我以为我在进步,我以为我在成长,我以为我变得勇敢了…… 可是那个胆小懦弱愚蠢自私的岳翻从来不曾离去!没有! 我还是那个愚蠢的混蛋!我还是那个懦弱的胆小鬼!我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蠢货! 我是个混蛋,对,我就是个混蛋,我就是个混蛋,我看着身边群魔乱舞,我看着他们妖言惑众,我看着皇帝日渐沉沦,我看着悲剧不可避免,但是我什么都不做,我什么都不做,我认为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连尝试都没有,我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宿命,归咎于天意,归咎于时代的限制,可是我自己却丝毫不曾为之付出过什么…… 我只觉得宗泽和李纲为之付出生命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岳飞和张宪为之付出生命也改变不了,韩世忠变成了胆小鬼,秦桧变成了卖国贼,曾经坚定信念的人们沉默不语,所以我就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最多在乱世中拥兵自重,救下几万人或者十几万人…… 那就够了…… 那真的够了吗? 我为什么不去为国而死呢? 一百三十九现在的岳翻还没有那样的信念 为国……而死? 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语,岳翻的手抖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笔,金銮大殿之上,岳翻发呆了,愣住了,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让他的灵魂感到战栗,为国而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光荣而又伟大的词汇,千百年来,无数优秀的汉家儿郎秉持着这样的信念,踏上了为国而死的征程,并且成功的为国而死。 我呢?岳翻呢?我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知道不久之后汉家浩劫不可避免的人,我是唯一一个清楚一切的人,我是唯一一个知晓全部的人,照理来说,我最应该为国而死,不是吗?因为我知道,因为我了解,我比谁都清楚金兵南下是中华历史的转折点,我也比谁都清楚不断沉沦的汉家儿郎会落到什么地步……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把这一切告诉皇帝?告诉这满朝文武大臣?告诉六贼? 他们会嘲笑自己,然后大骂自己一派胡言乱语,把自己赶出皇宫,还有其他的诸多惩罚,相州岳氏名望一落千丈,岳家六郎也被人家评论为患上了失心疯,成了一个神经病,居然说大宋会失去半壁河山,还是被一个人口不足百万,带甲之士不过十万多野蛮民族打成这样! 他们嘲笑自己,辱骂自己,把从前对自己的尊敬和羡慕全部化为耻笑,然后等到三年之后,杀气腾腾的十万金兵抵达开封城下之时,他们才会目瞪口呆的想起三年前有一个年轻的举子曾经这样警告过他们,文臣武将追悔莫及,徽宗皇帝满脸悲戚的高喊:“悔不听岳六郎之言!” 哼……那又能怎么样?能带来什么改变?靖康之耻还是无法避免,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悲剧人物而已,将来在史书上,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悲剧性质的人物,汇入整个悲剧的时代潮流中,一起悲剧到底…… 说到底,一个时代的悲剧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改变的,即使是穿越者…… 有一个问题岳翻想了很久也得不出能够说服他自己的答案,那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谏言不会起到任何正面效果,还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赔掉,那么从古至今,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宁愿死都要说出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呢?像李世民和魏征这对组合的存在,只是一个传奇的神话,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百分之九十九的逆耳忠言都是没有任何效果,只会让进谏者身死。 明明知道没有用,明明知道说了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明明知道说了就会让自己万劫不覆,让家人一起遭受灭顶之灾,可为什么还会有人义无反顾地去说呢? 什么样的人不怕死?或者说为什么有人不怕死? 岳翻想了很久,也得不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因为那是自己无法想象的问题,在他看来,只要是个人,都会怕死,但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明知会死却依然挺身而上?怕死是人类的本能,而不怕死的事迹却又广为流传,这些都是神话还是杜撰? 真的有人可以超脱身为动物的本能,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岳翻真的不知道。 岳翻决定屈服于动物求生的本能,重新落笔,写出了花团锦簇的优秀文章,英明神武的皇帝,睿智勇敢的群臣,柔顺忠义的百姓,坚强善战的军队,一一在岳翻的笔下出现,一边写,岳翻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在心里狠狠的辱骂自己,甚至恨不得把不断写出混帐话的右手给砍掉,但是歌功颂德的文字还是一个个不断的出现,假大空的未来规划也是不断的出现…… 多少年了,或许我们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迎合当权者需要的“传统”,迎合统治者的爱好,写出根本就不存在的假大空的虚假繁荣,将真实的惨状视若无睹……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殿试并没有太多的内容,主要就是对会试的一个综合评断,皇帝本人需要通过自己出题目考一考这些举子们,从而判断出下面人有没有欺瞒自己,并且判断一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能够为自己所用的真正的“人才”,最后配合会试和州试的结果,进行最后的评断,分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进士及第,第二等级是进士出身,第三等级是同进士出身。 只有第一等级的第一名才能被称为状元,而第三等级到了现在几乎就是个骂人的词语,因为不少质量低劣的文人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获取了同进士出身,也就让这个身份不断的降低,以至于到最后有文人喊出要就要进士,同进士算什么? 宗泽他老人家就是因为在考试里面猛烈抨击六贼和朝政弊端,被考官好好儿的恶心了一下,成了同进士出身,一辈子都还在底层做官,现在应该还没有去磁州做知州,岳翻不知道现在宗泽在哪儿,但是这就是前车之鉴啊,在这个王朝末世时代,黑白是颠倒的。 考试的时候,岳翻坐得比较远,看不到那个坐在最上首的徽宗皇帝,但是既然他曾经约自己出去吃饭,想必一定会在接下来有些什么举动,自己只需要演一场戏就好了,台词已经背熟了,演戏的动作也在方浩的教导之下变得纯熟,如果这个时候要拍一场电影镜头的话,岳翻绝对可以胜任主角的位置,等到一辈子官坐下来,人人都是奥斯卡影帝。 在那个大家都是奥斯卡影帝的时代,只有少数几个人没有演技,或者说缺乏必要的演技,比如宗泽,比如李纲,比如岳飞,他们从来不曾知道演戏是什么,从来不知道演技为何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演戏,为什么要磨练演技。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却偏偏不这样做,在他们眼里,或许做一个真正的人比起做一个影帝更加重要吧? 而此时此刻,岳翻还没有那种信念。 一百四十岳翻说,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岳翻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徽宗皇帝挑明身份面对面会谈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无论他怎么想,他也只能想到开头,而猜不到过程和结尾,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殿试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公布成绩的前三十天,徽宗皇帝挑明身份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就像一个大龄追星米分一样让自己当面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并且要求收藏…… 就好象一个非常非常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在私下里,居然表现出了对敬仰他的人的善意和喜爱,这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淡定,更别说这个人是皇帝,大宋最尊贵的人。 “六郎,哈哈哈,来来来,莫要把这里看得太过严谨,到底也是住人的地方,不是监牢,没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你只要照着自己的性子来就好了,我在兴致来了要做诗作画之时,也是没有皇帝的样子,呵呵呵,经常被大臣职责这样做没有当皇帝的样子,但是,兴致真的来了的时候,管他天崩地裂!你说是不是?”徽宗皇帝就像拉家常一样和自己笑着说话。 这一点岳翻倒是真有感触,就好象一个人憋尿憋得相当难受的时候,只要有一个没有人或者没人看到的地方,就算是大广场上也敢尿给你看,所以文人圈子里经常流传着一句粗俗而又不失道理的话——文思如尿崩,谁与我争锋! “这一点草民也是深有感触,不得不说,当真的有了做诗作画写字的兴致的时候,什么都阻拦不了,立刻就有上乘作品创作出来,而没有兴致的时候,也会失去水准,所写所作不过是平庸之作而已,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岳翻戴上了鬼面具,笑着回应道。 徽宗皇帝抚掌大叹:“是极是极!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极品佳作不可多得,一人一生一作,已经是难以取得了,更别说更多的佳作,只有真正有才华的人,才能有更多的佳作问世,正好比李太白一人占尽天下才气一半,号为诗酒仙,每醉必有佳作,实乃不可多得之才子!可惜,可惜,大宋朝始终没有这样豪气干云的大才子! 我在之前的数十年间也不停地追寻这种人,追寻这样的境界,虽然有些小小的成就,但是始终无法达到那样的程度,或许是做了皇帝之后,被政务缠身,无法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学术,以至于长久以来不得寸进,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六郎画作之时,惊为天人!” 岳翻觉得这话是徽宗皇帝自谦了,徽宗皇帝是可以和李煜相提并论的才子型悲剧皇帝,李煜长于诗词,一江春水向东流,徽宗皇帝赵佶则擅长字画,留下瘦金体为后世敬仰。 两人都是文艺皇帝,都是悲剧结局,都是老婆也保不住的,都是亡国之君,都是被人家俘虏了还要侮辱的,都是凄惨度日的,结局惊人的相似,让人怀疑李煜转世投胎到了赵家来报复他们…… 可是那又如何? 李煜好歹没有连累江南百姓,赵佶却害惨了汉家儿郎。 对他而言,好感什么的,配吗?不过带着鬼面具说鬼话的时间也不短了,岳翻开始习惯于说鬼话,和鬼打交道,快成了他的特长了,于是他表现出了诚惶诚恐的样子:“官家所言,让草民惶恐。” 徽宗皇帝大笑着摆摆手,说道:“别再一口一个草民了,眼看着就是大宋立国之后屈指可数的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呵呵呵呵,马上就要做高官,得厚禄了,再一口一个草民,会被那帮言官说成是有失体统的,你可要记住,我可不常警告别人,被那帮言官盯上了,就连我也没有办法,他们的嘴和笔,哎哟,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哈!” 岳翻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徽宗皇帝对言官莫大的讽刺……一定是被欺负惨了…… 的确,按照宋朝最开始的制度,赵宋王朝的一二代官家明明是想把大宋的言官打造成背朝皇帝面朝百官的皇权守护者,对着百官开火,保护皇帝,这在铁血赵匡胤时代和威权赵光义时代被贯彻的不错,两位强势帝王维持了皇帝的尊严和威信,但是到了第三第四两代官家的时候,真宗皇帝和仁宗皇帝七十年的柔和统治和他们本身并不强硬的性子,使得文人被惯出了脾气。 正是所谓惯子不孝,肥田出瘪稻,大宋的官家们把文官惯坏了,无法收场了,于是只好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咽,被惯坏的文人们迅速拉帮结伙相互抢山头,开启了党争时代,当然也开启了皇帝的噩梦时代,好几派文人不管平时如何掐架,但是一旦皇帝有介入的势头,他们就会迅速结成统一战线,把皇帝赶走,然后接着掐架。 不许皇帝干涉我们的内部事务! 很多时候,皇帝们看着那些掐架的文人们,心情也是很复杂的,按照帝王学说的观点,臣子们分成几个派系一起争斗,是帝王权术的精髓所在,但是大宋的争斗明显超标了,以至于皇帝无法收场,更无法控制斗争的走向,使得大宋王朝在剧烈的内斗之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复兴的元气,哲宗皇帝死掉以后,大宋就回天乏术了。 “六郎,像你这般文武双全而又淡泊名利之人,我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很突兀的,徽宗皇帝换上了一副沉静的表情,看着岳翻的画作,缓缓开口,方才欢脱的气氛也不复存在,现在岳翻才觉得正戏要上演了。 “官家过誉了,草民哪里是那样的人才?淡泊名利也仅仅因为草民生来就疏懒,懒得计较太多而已,担不起官家的称赞。”岳翻很谦虚的说道。 徽宗皇帝摇摇头,叹息道:“若是大宋朝堂里都是你这样的疏懒之人,真的是国家之福了,六郎,你愿意入朝为官吗?” 正戏来了。 “官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岳翻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回答。 “有何不同?”徽宗皇帝询问。 “若是官家想听真话,草民就会说,根本不想在开封城留着,只想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到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躲避世间喧嚣,草民之前所作所为已经招惹来很多人不快,若是继续留在开封,恐怕小命不保。”岳翻这样回答。 “那假话呢?”徽宗皇帝饶有兴趣的询问。 “臣愿留在陛下身边,尽心侍奉陛下,为国出力。”岳翻很庄严的说道。 徽宗皇帝先是一愣,随后很突兀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二十多年的皇帝啊!哈哈哈哈!从未见过你这般实诚的人!哈哈哈哈!居然如此!居然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岳翻岳鹏举,好一个汤阴岳六郎!” 没一会儿,徽宗皇帝停止了大笑,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道:“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所说所划,我都知道了。” 岳翻点头道:“草民知道。” 徽宗皇帝深深的看着岳翻,开口道:“吉虔二州乃凶险之地,从太宗皇帝开始,每年都会有官员身死,近些年来,几乎不会再有官员愿意往吉虔二州之地而去,不是被贬斥的就是犯了错的被惩罚,像你这样的新科进士,没有任何人愿意不留在开封城享受荣华富贵,而要去那荒蛮之地受苦受罪。” 岳翻开口道:“草民之前说的理由是其中之一,而之后的理由,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吉虔二州既为我大宋疆土,又有何理由成为国中之国?彼处盗匪林立全民皆匪,忙时为民,闲时打家劫舍,天下之大,岂有这般道理?无论如何,草民愿往吉虔二州之地为官,而不愿留在京城享福,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操心劳力才是留给活人的。” 一百四十一这并不是什么出乎预料的事情 岳翻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未来已经确定了,这里面有谭稹的功劳,有梁师成的功劳,还有自己的功劳和徽宗皇帝的功劳,至于已经在朝中为大官的张英和张叔夜因为需要避嫌,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和自己有过任何接触,不过等到考试的结果出来以后,肯定是需要去拜见一下,联络一下感情的。 接下来的日子,岳翻还是谁都不见,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做一个帅气的宅男,吃的用的全部都是宋江牌外卖送来,自己不去和外界有任何接触,说起来,这也无可厚非,在这样的敏感时期,避嫌不出是对的,尤其是夺魁大热门岳翻,更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避嫌行动,否则就会被人怀疑是别有用心,到处拉关系,使得功名来路不正。 古人的规矩也真是不少。 等到了决定很多人命运的那一天,开封城出乎意料的平静,当然这平静下面掩藏着什么样的诡异,恐怕只有天知道,当事人自己也知道的不完全,偶尔几个局外人,怕也会限于自己的眼界而不得而知,究竟皇帝心里打的什么注意,那个惊才绝艳、有很大可能连中三元已经被很多人放在心里的岳家六郎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步,会得到什么样的官职,恐怕很多人都很想知道。 不过不同于以往了,这一次进士的名单和进士们的官职分配一点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根据最小道的消息,皇帝严令当事人不得有半字透露出,一旦有任何走漏的消息,当事人全体贬斥到沙门岛,遇赦不还! 这么恐怖的惩罚,大宋朝开国以来也没有几次,而这一次居然让皇帝下了这样恐怖的命令,估计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透露半点儿消息出来,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有人好奇心发作,难以忍受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他们想方设法的打听,但什么也打听不到,他们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什么都知道。 东华门外,所有参加了殿试的举子们齐聚一堂,等待着那个他们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正如韩琦所叫嚣的,东华门外唱名者,才是好男儿,在大宋朝,这就是真理,不会被动摇的真理,东华门,承载了无数文人希望和荣耀的东华门,此时此刻,又迎来了他的重大使命时刻,这个时候的东华门,其实就是大宋朝文人们的凯旋门。 谁是魁首? 大家永远只在意魁首,永远只在意最后的那个魁首,其他的都不重要,尽管这里张灯结彩,尽管这里人山人海,聚集了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众多人群,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欢欣鼓舞之前的最后的安静,整个东京城最后的安静,就要在唱名官员唱出最开始的那个名字之后,结束掉。 自然而然的,名次是从低往高报,从第三甲同进士出身的最后一名开始唱名,其实并不值得多么的欢欣鼓舞,这么多年了,同进士出身的人究竟混得怎么样,其实大家都清楚,百姓们也清楚,但是这终究还是一种荣耀,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的名字被念出来,当作一种荣耀,荣耀的本身已经超越了它的实际含义。 或许应该说同进士出身的人都是有所遗憾的,虽然被唱名了,但是同进士出身含金量实在是不高,所以被唱名者有的高兴一下,有的基本上就是叹息不已,百姓们也只是装模作样的喊上一两嗓子,装装样子,而到了进士出身的第二甲之时,大家才真的开始欢呼了。 每喊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满面春风的士子站出来,有大笑者,有痛哭流涕者,有洋洋得意者,也有怡然自得者,更有面色沉静者,无一例外,都是高兴的,在竞争极为激烈的大比里面取得进士身份,那就是最高的成就了,他们不追求更高的遥不可及的地位。 二甲前三名里面有一个相州举子周永斌,高兴的手舞足蹈,好一会人才平复心情,接下了属于自己的荣耀,享受着周围人们的呼声和羡慕的眼神,从此他的人生将与众不同。 二甲结束,最值得关注的,热度最高的一甲进士及第名次即将公布,不出大家的预料,那个最值得注意的名字,那个叫做岳翻的家伙还没有消息,三甲和二甲都没有他的消息,那么极有可能,他是属于一甲之列的,但是大家都很想知道的是,他到底能不能连中三元,成为那个最厉害的魁首——状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岳翻就会成为一个传奇,他的名字将被永远铭记,连中三元,这就是文人实力和荣耀的象征,岳家六郎名声很大,但是终究没有进士的身份,只要有了进士的身份,他将从山野村夫一跃成为大宋朝最顶级的文人和特权阶级,一切都将不再是梦,还是个最特别的梦! 连中三元!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大声地唱出来,一个又一个手舞足蹈欢欣鼓舞洋洋得意的举子享受着人们的欢呼和羡慕,享受着美酒和鲜花,享受着属于他们最荣耀的时刻,而焦急等待的人群当中,岳翻很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这值得铭记的一幕,无论结果如何,我来了,我见过,我努力过,那就够了。 而且他几乎可以预见,那个最让人瞩目的位置是属于谁的。 那个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相州举子吕文德得了一甲进士及第第三十二名,高兴的大声呼喊着冲向了自己的荣耀,流出了激动的泪水,等待着他的将是东京城里面的奢华生活和皇家的丰厚赏赐,他的人生将是荣华富贵的——只要他不在党争之中犯错误,而且也不会被金兵杀死,并且不会被秦桧破害死…… 一甲进士第三名,王居正,字刚中,江苏扬州人,在未来,他会是一个坚定抗金的硬骨头人物,迎娶了曾经的宰相李纲之女,并且在遭受内部迫害之后,携带全家往海南岛而去,为王氏渡琼始祖。 一甲进士第二名,何涣,字仲浩,余干习太(今社庚)乡湾头何家村人,在未来,他会因为国家覆亡而痛心疾首,再也没有出仕,历经生死险阻回到了南方老家,着书立说,一直到去世。 最值得人们激动的时刻已经到了,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们都开始激动了,那个注定要名留青史的人到底是谁,大家几乎都可以猜测出来了,那个名字一直没有被念出来,但是明明他应该出现,他必须出现,他注定要出现,这是注定的,命中注定的! 大宋宣和三年辛丑科一甲进士及第第一名状元——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孝悌里岳家庄——岳翻岳鹏展! 岳翻稍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与此同时,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和欢呼声响起,整个东京城沸腾了…… 一百四十二安抚使是一个大官儿,然而… 一个传说就此诞生,岳翻成为了大宋朝继孙何、王曾、宋庠、杨置、王岩叟、冯京之后第七名连中三元的状元,大宋朝文风鼎盛,前唐不过三人连中三元,而大宋就有七人连中三元,我朝文治已经完全超越了前唐! 拍马屁的人这样说道。 亲自观礼的徽宗皇帝哈哈大笑,不停的点头,怡然自得,显然为自己的统治时期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感到极为惊喜满意,看着面色不卑不亢不喜不悲,昂然挺立于众人面前的岳翻,不由得感到上苍眷顾,将这样的人才送给了自己,大宋朝中兴有望啊!若是用得好,此子就是终结党争之祸的重要人物。 所以在他成长的足够平衡党争势力之前,对他的保护也应该是不遗余力的,名次既然已经公布,他再想躲在屋里读书已经是没有用的了,各种请帖和邀请已经会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各个文人实力派别都会不遗余力的拉拢这个横空出世不属于任何一派的超级文人,所以,在这之前,徽宗皇帝要把岳翻掌握在自己手中,使他成为皇帝的力量。 最好的办法还就是把他送到吉虔二州去,一方面保护他,一方面也是在考验他,不仅仅要以军略平定吉虔二州,更要用文略来治理吉虔二州,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而是从各个方面去维护这块地方,使他从一个国中之国真正的变成一块国土,徽宗皇帝要的不仅仅是战绩,还有赋税。 这让徽宗皇帝想起了太宗朝名臣张咏,把四川从一片人间地狱重新恢复成了人间天堂,乃是整个大宋朝治理地方能力最强、政绩最突出的官员,没有之一,四川能在王小波李顺起事之后的千疮百孔中恢复出来,甚至第三年就能自给自足甚至是上交赋税而没有闹出饥荒,为当时国势颓唐风雨飘摇的大宋打了一阵强心剂,让太宗皇帝惊喜万分,这就足以体现张咏的能力。 另外提一下,最早的纸币就是张咏发明的,至今,英国英格兰银行的中央天井里还种植着一棵中国桑树,因为张咏最早制造的纸币就是以桑叶为原料。 岳翻,他会成为第二个张咏吗?或许徽宗皇帝对岳翻的期望还不仅仅体现于张咏,因为张咏只是地方官员,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直接影响到中央决策,虽然他真的很能干,但是他没有成为宰相,他是一个合格的分忧者,而不是一个可以让皇帝感到高枕无忧之人,甚至这样的人整个历史中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可是徽宗皇帝真的很想要。 他好累。 当然,如果没有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超乎他想象的事情,说不定,他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无法预料到今后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更无法预料他和岳翻会在未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他要开始培养岳翻,岳翻的年纪大概是十七岁左右,这并不算太年轻,因为大宋朝还有很多的臣子在考中状元的时候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年岁,十七十八的样子,甚至还有十一二岁的,那都是神童了,岳翻还算不得神童,但是绝对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很值得塑造,很值得培养,把他丢到最残酷的地方,说不定真的是一件好事。 这就让徽宗皇帝下定了决心。 按照宋制,考取了进士之后,就可以直接被授予官位,而不惜要走前唐的那一套,可以直接把吏部踹到一边,由皇帝亲自授官,成为天子门生,一朝中进士,衣食自无忧,连官位都没有忧虑了,进士发榜之后,照理来说是有一个庆祝仪式的,这点徽宗皇帝也不打算违背,让他们去欢欣鼓舞,让他们去歌唱,让他们去享受鲜花和掌声,等到第二天,就是皇帝亲自主持宴会,宴请新科进士,然后当场授官。 当然了,按照大宋朝官职差三者分离的制度来看,新科进士们一般只能得到官和职,来见习,学习,熬资历,到了一定的程度以后,才能得到真正做事情的“差”,这也是一个惯例,毕竟没有多少人敢于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毛头小子,当然这仅限于注定成为待遇最高的京城官员的一甲进士和二甲进士的一部分,二甲进士的后半段和三甲进士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们会被安排为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差,什么知县通判之类的,而且肯定是没什么人愿意去的地方,那些地方缺乏官员,就不考虑什么官职差分离了,去那里都是去做事情吃苦受罪的,而且升迁的可能性不太大,不像一甲进士们可以留在京城享福,接触到最高权力核心,享受权力的滋润,然后慢慢被提拔为京城高官,享受最高待遇,甚至成为宰相。 所以才会有官职差分离,先积累资历,增长见识,然后再给真正的职位和权力,尤其是最高等级的状元们,甚至可以得到天子近臣的职位,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是天天和皇帝呆在一起,只要不犯太大的错误,很有可能很快得到进入馆阁之地历练的机会,在历练几年,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寇准可是三十岁就当了宰相了! 这就是一甲进士们的特权,进士也分三六九等的,三甲进士和一甲进士之间的差距就不是一点点的大,岳翻可以选择在皇帝身边做事,而三甲进士就只能选择去外地做官,虽然得到的是实际的差遣,但是注意,中央的差遣和地方的差遣也是有天壤之别的。 更别说宋代地方官员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每年除了少部分税收可以留作自用,大部分都要上交给转运司转运到中央,一没兵二没钱三没粮食,动不动还来个通判就能把知州知县管得死死的,宋代地方官的日子过得比唐代地方官的日子差得太多了,所以一般来说宋代官员出任地方官都是“贬斥”“左迁”之类的。 所以二甲进士里面靠后的和三甲进士们就没有太大的想法,只是想要走走门路,找找京城里的高官,看看能不能去一个风景优美富庶之地去做官,好歹享受一下在东京城里面享受不到的感觉,这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最低的要求了,没人会反对,这个时候,也就是文人各大派别势力拉拢进士扩充实力的关键时刻。 而最让人瞩目的自然是一甲进士们,他们可以留在京城做皇帝的近臣,尤其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岳翻,据小道消息称,官家对岳翻非常上心,本来就喜欢他的才华,现在他还有真本领,那就更喜欢了,所以这个时候结交岳翻肯定是很好的战略,哪怕凭着岳翻的聪明不能把他拉入己方阵营里面,说说好话结个善缘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们好像有些失望,因为在庆祝进士们考取进士走上人生康庄大道的大聚会上,从一甲第二名到三甲最后一名,六百二十九个人都齐了,就是没有那最重要的一个,第一名岳翻,人们发现没有第一名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们就得知,名次公布完结之后,岳翻就被官家召入宫中了,大家心里面也就只有羡慕嫉妒,然后忍着满肚子的酸水继续庆祝活动,整个东京城人声鼎沸。 其实和一个连中三元的家伙混在同一时代是挺惨的经历,因为你无法超越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他,这是一种悲哀。 想要拉拢岳翻的各方势力也扑了个空,心情郁闷,没想到官家居然对岳翻如此上心,直接把他叫进了皇宫,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毕竟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古今罕有,皇帝高兴一些也难免,大不了等今后他被授予官职了,再去结交也不迟。 不过他们注定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岳翻已经提前得知了徽宗皇帝想要给他的官职,虽然他之前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心理准备,但是得知了这个职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惊讶,毕竟,安抚使这样的官职,不是一个小职位,也不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荣誉职位,那是一个有实权的真正的差遣…… 一百四十三如此,岳翻向未来急驰而去 太中大夫、集贤院学士、权知吉军州事、江南南路安抚司安抚使岳翻。 这是岳翻在科举考试最终名次公布之后第二天得到的官职差。 太中大夫是官,文散官第八阶,从四品;集贤院学士是职,其实原本徽宗皇帝想把岳翻任命为昭文馆学士的,甚至成为大学士,不过岳翻年纪太轻,而且注定不在京城任职,只能给个学士算作给文人的荣耀,权知吉州军政事、江南南路安抚使是差遣,也就是实际职位,有实权的职位。 权知吉军州事好理解,就是吉州知州,但是江南南路就让不少人觉得费解,大宋什么时候有江南南路这个路了?经人一解释,哦!原来是这样!把原来隶属于江南西路的吉虔二州和南安军划分出来,成为一个新的路,就是江南南路……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吉州知州?江南南路?安抚使?安抚司?这……岳翻不在京城任职?他不在东京城里面过日子?要去江南任职?吉州?卧槽!那个鬼地方?!吉虔二州?地狱级副本?把那个三不管百余年的鬼地方交给岳翻来做安抚使?官家是要做什么? 把岳翻所得到的差遣换作其他的地点,或许给人们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但是现在的差遣职位,瞬间让那些想要拉拢岳翻的人寒了心,这不是荣耀,这不是高官厚禄,看起来很荣耀,刚刚考中状元就能得到四品职位,这是要送命啊! 吉虔二州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照不宣,这些年来都没什么人愿意往那里去,除非是犯了错没地方去了才被赶到这些地方送死,岳翻得罪了官家?还是得罪了谁?难得的一个连中三元的魁首居然被派到那个人间地狱?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复杂。 朝会上,枢密使、大学士张英提出异议,认为岳翻年轻,刚刚考中状元,立刻授予四品职位有所不妥,而且岳翻是文人,不通军略,让他贸贸然的成为一路之安抚使实在是不妥,而且吉虔二州不服教化百余年,难以处理,岳翻乃国之大才,万一在未成长起来之前有个三长两短,并非大宋之福。 枢密副使张叔夜也提出异议,岳翻年纪太小,资历太浅,没有威望,贸贸然身居高位,恐非其之福,应该按照惯例授予馆阁闲职,让其历练一段时间,等年岁稍长,见识稍强,再授予实际职位。 其余官员也多有异议者,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心里,这种异议的强度并不大,尤其是在张英和张叔夜相继出马之后,这种异议的力度就更小了,而徽宗皇帝的态度则前所未有的强硬,认为岳翻是个有军略的人才,也是个忠肝义胆的臣子,值得托付这样的职位和事业,皇帝很信任他,决定把吉虔二州这些不服教化的地方交给他狠狠地收拾一下。 官员们的态度越来越诡异,代表着不同利益派别的官员们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博弈中纷纷闭嘴了,似乎原本像是一坨金灿灿的黄金的岳翻瞬间变成了一坨便便,人人都不愿意接近,以至于徽宗皇帝让大家商讨通判人选的时候,大家纷纷默不作声。 知州是中央外放的官员,通判则是必须要符合皇帝利益的臣子,因为通判名义上是知府知州的副手,实际上也是监视知州知府的人,所以对皇帝一定要忠心,一般而言,通判是个很吃香的职位,有在外地任职通判经历的官员就有很大的机会入东西二府,执掌最高政权和军权。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沉默了,给一个十七岁的小毛孩子做通判,还是去吉虔二州那种鸟不生蛋随时都有性命之危的地方,谁愿意?不说小毛孩子随心所欲的做事情,随时都有死掉的可能,作为通判,也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还别说吉虔二州那种民风凶悍的地方,更兼贫穷,过习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大官们,谁愿意? 尽管这个毛孩子是个三十年难得一遇的连中三元的大才,但是即使是如此,也没有大家的性命重要,为岳翻说话的就是西府的两位老大,靠着平叛军功的张英和张叔夜,倒是听说岳翻曾经随着他们一起去平叛,他的兄长现在已经在西军效力,而他没有丝毫消息,再看看张英和张叔夜的面色,就知道这小子性命难保了。 自认为聪明的官员们纷纷作出了一幅叹息的神情,叹息一位不世出的文人才子即将陨落,还是在前无古人的时代里,皇帝为何如此心狠,他不是很喜欢岳翻的字画吗? 张英和张叔夜都很想帮助岳翻,但是他们身居枢密院高位,枢密院又是国家重要职能部门,相当于国防部,他们就是国防部的正副部长,无论如何于情于理都无法请求外放吉虔二州为通判,他们已经达到了这个位置,不需要这块垫脚石,除非是被贬斥。 张英和张叔夜痛苦的思索着方法和理由,一直没能开口,却不曾想徽宗皇帝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要是真给岳翻弄去一个老家伙做通判,他还真怕岳翻施展不开手脚,异心?一个十七岁的小娃娃要造反?你信吗?我不信! 于是吉州暂且不派通判,让岳翻自己监管,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派过去,岳翻麾下的人马和官员就在当地招募或者在京城选择,官家特别开恩,允许岳翻选择一些在京官员或者他们的子弟随岳翻一同前往。 吉虔二州正是需要这股烈火介入的时候,弄个老儒去,有个毛用?该让年轻人去做的事情,就必须要让年轻人去做,让一个老家伙去做没有任何效果,就吉虔二州那种穷山恶水之地,岳翻又能如何?等他把那里平定了,治理好了,再让他回到京城,出任一个馆阁职位,然后再等几年,直接升到参知政事啊之类的职位,还是很可行的。 吉虔二州军事民政早已糜烂,这一点徽宗皇帝心里有数,国家主要精锐兵马不是在北方就是在西北之地,江南有个屁的精锐兵马,那些平叛之后变得精锐的禁军被徽宗皇帝北调至北京大名府,随时准备伐辽,岳翻这个名义上的江南南路安抚司安抚使什么兵马都没有,而且江南南路刚刚设立,什么转运司和监司都没有,监司还好说,转运司要是没有,岳翻想打仗都没有钱粮。 于是徽宗皇帝给了岳翻便宜行事之权,允许岳翻在必要条件下自己调动兵马打击吉虔二州悍匪,并且允许岳翻使用吉虔二州和南安军的赋税和钱粮三年,自己想办法对付吉虔二州的悍匪。 这本身就是个考验岳翻的事情,吉虔二州的军事和民政都已经烂了,根本不成体系,每年的赋税就是平安钱,给朝廷死掉的官员做抚恤的,不多,粮食也不多,兵马基本没有,户政完全瘫痪,行政机构就是个门面,里头乱成一团,虽然只有二州一军之地,但是若要将其整理一番,其难度不亚于一次微缩版的建国大业。 没有监司,没有转运司,只有安抚司,安抚司还只有一个安抚使,原先的吉州州府、虔州州府和南安军知军府的官员系统都是乱七八糟的,岳翻又如何能从京城里这些家族子弟里面选出他需要的人才?估计没人愿意和他一起去,而且明天,京城里就会多出一大批病倒的年轻官员或者他们的孩子。 此去千头万绪,岳翻究竟该怎么做,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知道,他们只是在暗地里计算着,什么时候会从吉虔二州传来岳翻身死的消息,然后给他写挽联。 诡异的沉寂之下,岳翻马不停蹄,如同逃离灾厄一般,迅速逃离了繁花似锦的东京开封府,奔赴了早已确定的未来,临走之前,留下了三封信,其中两封拜托暂时停留在开封的宋江立刻转交给张英和张叔夜,另外一封,则交给一个在开封做小官的二十五岁年轻官员,他的名字,叫做刘子羽。 一百四十四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发光 当刘子羽接到宋江送来的信件,并且展开阅读之时,宋江看着这个年轻的官员,是有些不屑的,毕竟自家六郎已经成为了连中三元的魁首,计划也在稳步实施,而在京城里一个人都没找,就找了这个刘子羽,到底是什么意思,宋江也不太理解,不过六郎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考虑,只是这个刘子羽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还是个官二代。乐-文- 对的,说起这个刘子羽,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这家伙不是正规科班出身,没参加过科举,不是进士,而是靠着父亲的知州官职荫补获取职位,然后在镇压方腊起事的战斗中打了一场胜仗,立下了一些战功,靠着父亲的活动,给刘子羽从江南小镇调职到了东京城过日子来了。 这年头你要不是个进士出身或者是权贵子弟,还真不好意思在开封城抬着头走路,刘子羽的老爸倒是个科班出身的,混到了知州的职位,刘子羽一开始是跟着老爸混资历的,所以一开始就接触到了很多的实际政务,他的能耐不是从书本中学来的,而是从实际工作中体验的。 跟着老爸混资历,自己跑到江南趁着岳翻带去的一股春风打了胜仗,获取了资本,这才让他抵达了京城做了京官,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的身份和经历实在是难以启齿,大家都在讨论进士和科举,他不是进士,也没参加过科举,而是靠着父亲的身份才得到了官职,他有什么可说的。 七品小官做得很不舒服,进士出身的老大根本瞧不起他,也不甩他那个进士的老爸,这年头你要是做个文官而不是进士,就等于是花钱买官的,刘子羽一直过得很压抑,一直到他见到了名为时雨的黑黢黢的男人的时候,接过他手上的信件,听着他说这是他的主人,那个新科状元郎岳翻给他的。 岳翻,这段时间整个东京城讨论得最多的就是他,连中三元,惊才绝艳,没什么好说的,绝对是个超级文人,当然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状元身份,而是他从一开始就获得了安抚使和知州的差遣,官家还特意把江南西路分出来一个江南南路让他管辖,一下子成为了四品官员,理应是被人家羡慕嫉妒恨的,可是现在,整个开封府都在为他感到惋惜。 为什么呢?刘子羽也知道,因为他获得的差遣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让人感到遗憾了——江南——山区——吉虔二州…… 刘子羽也只能徒呼奈何,一届大才几乎已经确定了惨死的结局,实在是让他扼腕叹息,而如今接到了他的信件,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发光。 刘子羽当场愣在那里。 “好霸道的人啊!这样便断言了在下的一生是吗?”刘子羽愣了好一会儿,苦笑道。 宋江笑道:“六郎从来不是一个霸道的人,只是六郎从来都需要让别人认为他是一个霸道的人,这样才方便做事情,您也该明白,很多时候,如果不霸道一些,连汤都没得喝。” 刘子羽点点头,询问道:“岳六郎为我准备了什么职位?” 宋江说道:“江南南路安抚司安抚副使,今日您答应了,明日差遣文书就能下达,您就可以立刻赶赴江南南路任职。” 刘子羽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选择我?” 宋江摇头笑道:“在下只是一个仆人,不知道六郎为什么这样做,如果刘郎君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就去吉州找六郎吧!六郎已经离开了东京了。” 刘子羽又是一愣,这才笑道:“好一个岳翻岳鹏展啊!这招金蝉脱壳真是漂亮,不过说起来,当初在江南平叛之时,在下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在下,还给了在下这样的差遣职位,真真的叫在下好生意外……” 宋江也笑道:“六郎做事,从来都是叫我等意外的。” 刘子羽站起身子,放下信件,开口道:“在下可不是进士出身,只是靠着父亲的荫补才能做官,不会写大文章,也不会作诗作词,岳鹏展这种连中三元的人物,当真看得上在下?不会嫌弃在下只是靠着荫补度日的无能之辈吧?” 宋江只是笑道:“在下很相信六郎,六郎从来不会在意旁人的出身。” 刘子羽笑道:“你又是什么出身,敢如此看待岳鹏展?” 宋江笑道:“在下本名宋江,表字公明。” 刘子羽一愣,一皱眉头,继而舒展开来,哈哈大笑:“好!我且答应岳鹏展,就去做这个安抚副使,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但是我看不惯的人,绝不居于其下,我若不愿意,还望岳鹏展不要强求。” 宋江点头:“这是郎君之选择,无人干涉。” 刘子羽放下心来,第二日,刘子羽的差遣文书下来了,他收拾收拾行装,告别父母家人,立刻往江南而去,他离开之后,东京城内对于岳翻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徽宗皇帝看着吏部的任职文书皱皱眉头,问向身边的谭稹:“给了岳翻五个官身,他只在开封内选择了一人?” 谭稹也有些疑惑,说道:“是的,一个人,唤作刘子羽,其父乃是越州知州刘韐,他曾于江南做过官,方腊叛乱之时,他也曾率军与之激战,立下战功,接着才被调职到东京,来京城做官也才三个多月,岳翻之所以选择他,估计是在江南之役中见过刘子羽,知道他的能耐。” 徽宗皇帝询问道:“刘子羽能带兵?” 谭稹点头:“方腊四处攻城略地,江南多处失守,刘子羽能在那种情况下坚守还打了胜仗,算来应该是个懂兵之人,只是他不是进士,而是靠父荫补做官,很被旁人瞧不起,岳翻也是慧眼识才,知道京城内权贵都很不喜欢他,就专门找这些不得意的官员,这里头也就有刘子羽这样懂兵的人。” 徽宗皇帝点点头:“刘子羽,刘子羽,恩,我记住了,且看看着岳翻还会选择哪四个人做他的属官,江南南路什么都没有,官员都要岳翻自己去选择,其实说起来这倒有违祖宗家法,只不过吉虔二州实在无人愿意前往,也罢,就看看岳翻能为大宋朝选出多少能吏。” 谭稹笑道:“岳翻自己就算是个能吏了,官家还是想着以后能从吉虔二州得来多少赋税才是。” 徽宗皇帝笑着摆摆手:“那还算不上,只是个孩子而已,究竟能不能给我整理好吉虔二州,还是个未知数,更重要的是,江南刚刚平定,肯定还有方腊余党,将他放在江南,我也放心些,只不过江南各地兵马糜烂,禁军又全部调走,他只有三州之地厢军调动之权和吉州一州厢军统帅之权,若是他刚一去就被盗匪围攻,能抵挡住吗?” 谭稹笑道:“官家不是想考验他吗?这就是考验他的时候,他若是这样就死了或者败了,那也就愧对官家的期望了,不是吗?” 一百四十五就是因为这里有盗匪 江南之地,一直到北宋彻底被打成南宋之后才真正的开始发展,之前的隋唐南北朝魏晋,江南都没有真正的发展过,都被作为蛮夷之地,除非是割据江南的政权,否则没人愿意放弃人口众多土壤肥沃的中原大地,北方始终比南方发展的要早,上天让黄河流域率先发展了。 就算是北宋时代,江南也仅仅只有几个产粮重地和风景名胜之地得到了重视,比如苏州和杭州等地,其余的地方还是被看成是蛮夷之地,未开化,不服教化,甚至在寇准做宰相的时候,直言南人不可信,科举考试选取的进士里面北人多他就高兴,南人多他就不高兴,一生都瞧不起南方人。 岳翻第一次踏上江南之地的时候,由于只是在江边上引诱方腊率军来决战,并没有深入江南腹地,等到这一次真正的深入了江南腹地之后,就算是作为一个南方人,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岳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那个时代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的南方和现在这个人口稀疏的南方完全不能比。 当然了,自然环境也不能比。 岳翻最根本的职位还是吉州知州,有了这个职位和江南南路安抚使的职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统帅和调动吉州这一州的全部厢军,大宋一直以来都把统兵权和调兵权还有兵马出动作战之权给分割了,而现在,就在吉州,岳翻掌握了这三个权力。 原先的江南西路一共有十一个州军,而吉、虔两州的面积几乎占了全路的一半,加上南安军,等于岳翻分管的江南南路和江南西路的面积是一样的,而两州位于江南西路与广南东路、荆湖南路、福建路的交界之处,山深林密,地形险阻,官府的统治一直很薄弱,而此地又民风强悍,法纪意识淡薄。 在北宋之初,这里就是治安极为不稳定的地区,很多地方的农民在农忙时种田,农闲时集结成伙干盗贼的勾当,这种以种田为主业,以抢劫为“副业”的生存方式竟然渐渐成为一种惯例、一种习俗,全民皆兵我们听说过,那是不可战胜的国家,那么全民皆匪呢? 吉虔二州之地从来都是穷困之地,正派出身的进士官员基本上不会愿意来这里,偶尔一两个进士官员一腔热血要来这里,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吓跑了,能留下来的官员不是同流合污的大奸大恶,就是阴险狡诈的生存能力者,偶尔一两个真正的坚强的官员,也没什么卵用,岳翻抵达了自己的治所吉州庐陵城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艰难处境。 打着知州的旗号进入庐陵城的那一刻起,岳翻就看到了满大街的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有不解,有嘲笑,有惋惜,有冷漠,还有杀意,庐陵城不算是小城,反而还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城,整个江南都能排得上号儿的,现在看来,这表面的良民们其实都是匪类了。 岳翻这位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出任吉州知州的消息已经早于岳翻来到了吉州,这里的人们都知道一位三十年难得一遇的连中三元的状元进士来这里做知州了,他们都很不解,很惊讶,很好奇,为什么以为这样的文曲星的人物会来这里做官,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着名的“官员墓地”? 岳翻此来带的人不多,十五个亲信护卫里面只有八人跟随,还有从阮小七他们秘密训练的五百人队伍里面拉出来的一百余人,岳翻途径了自己购置的江南产业——新的岳家庄子,地点就在庐陵东南方很近的永和小镇。 阮小七等六人已经在永和小镇的岳家庄秘密操练五百人的队伍三个多月了,这一次岳翻抵达的时候,他们交给岳翻一支一百人的绝对忠诚的队伍作为岳翻的亲兵卫队,表示目前可以让他们相信的只有这支队伍,其他的还在训练当中,八个护卫,一百人的亲兵,就是岳翻此来带着的全部力量,虽然人人都是骑着马,而且全副武装,可是这似乎并不能震慑庐陵城。 偌大的知州府破破烂烂,斑驳的印记显示这里也不知多久没有人居住清理,派人四下打听,面对了很多人带着戏谑的目光和貌似恭敬的表情,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一间民房里面把原先的知州和他的领导班子扯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和三四个狼狈不堪的属官,还有他们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连最基础的官威都无法保证了。 “陈知州,你好歹也是一州之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知州府都不住了?”得着这位前任知州姓陈,今年三十六岁,岳翻就不得不用很好笑很好气的语气对他这样说道,三十六岁?岳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六十三岁!岳翻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个正直当打之年的男人会如此憔悴。 “你就是岳翻岳知州?”陈知州没有回答岳翻的问题,而是反问岳翻。 岳翻点点头,说道:“在下就是岳翻,新任吉州知州,江南南路安抚使,是来与你办交接的。” 陈知州苦笑了一声,叹息道:“好好儿的连中三元,三十年难得一遇,你为何不在京城做官享福,偏偏要来这里?我伯父是元佑党人,我才被打发到这里等死,可你不一样啊,你是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明明可以做官家的近臣,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岳翻收起了调笑的神色,看着陈知州,开口道:“在下只是不想在该拼搏之年华做迟暮之人才会做的事情,免得到时候还要老夫聊发少年狂!” 陈知州愣了一下,深深叹息了一声,摇头道:“在这里,少年狂也会被逼成老夫啊……岳知州,不知该如何说,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算是好的,虽然与我最初设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至少我还有命,因为这里是吉州,稍微还好上一些,你若是去了虔州……呵呵呵呵呵……唉……好做!好做!岳知州,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再也不做官了,回去耕田种地,度此一生吧!” 岳翻拦住了想要离开的陈知州,开口道:“慢,陈知州,还请告知,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就算是元佑党人被贬谪至此,也不该连个知州府都住不进去!是朝廷里的人安排的吗?” 陈知州摇摇头:“何须他们安排?来到这里,我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盗匪若来,就凭我们这三五老弱,如何对敌?向外求援?你根本出不去,整个吉州庐陵,我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求援之人,等我答应了给他们钱粮,贼匪离开,我再派亲信随从偷偷去报信调兵,却不知那吉州厢军指挥使也是盗匪之一,整个吉州厢军就是盗匪! 何止吉州军?虔州军,南安军,呵呵呵呵,我如之奈何?他们按时交赋税,朝廷不管,我是元佑党人,他们也不管,遍地同僚自身难保,更不管,三不管之下,我如何奈何?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万幸,我还能奢求什么吗?岳鹏展,我劝你一句,你既然带了人来,还那么年轻,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你身死此地,快走,离开这里,辞官归隐,你只有这条路能走。” 岳翻站起身子,思考了一下,低声对王辉说了几句,王辉点头,转身快速离去,继而岳翻很平静的看着陈知州,开口道:“陈知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我为什么要放弃京城的生活来这里,你知道吗?” 陈知州摇摇头,他很不理解这样的文曲星为什么会放弃京城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要来这里玩生死时速,他明明有大好前程,他和元佑党人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牵扯入党争之祸,明明有大好前程等着他。 岳翻笑着开口道:“就是因为这里有盗匪。” 一百四十六另一支岳家军! 陈知州不能理解岳翻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认为岳翻或许是一个一腔热血的愣头青,很有勇气,也仅此而已,但是按照岳翻的理解,京城才是真正的虎山,他没有那种勇气留在京城,那里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吉虔二州才是世外桃源。 只要岳翻可以把这里给平定下来。 现如今的吉虔二州还没有到数年之后的地步,宋庭被金兵打的一败涂地,彻底失去了对吉虔二州的控制力,以至于他们的皇太后南逃的时候,都在虔州被全民盗匪打劫了,宋军官兵一旦进入吉虔二州就等于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然后,才被岳飞平定了吉虔二州的匪患,被李纲彻底整治了这里。 而现在岳翻要在区区一百多人的帮助下,完成岳飞和李纲两万多人完成的事情,当然了,现在的吉虔二州还不像岳飞的那个时候,盗匪十几万。 不过岳翻也的确没有想到全民皆匪是这样的恐怖,能让一届知州连知州府都住不进去,幸亏他选择了偏僻小镇作为自己的根据地,然后购置田产,招募流民,恢复生产,训练壮丁,开展经济建设任务,据公孙胜的报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已经遭到了七八股匪类或透偷袭或光明正大的围攻,全靠他们奋勇还击,才慢慢奠定了永和岳家庄的名声。 难得的一个有人在建设的小庄子当然会引来匪类的眷顾,但是他们肯定料不到,就算是全民皆匪,也有人想着和平的生活,岳家庄资产雄厚,招募流民给予田地,只收租,其他也不管,还顺带着开展其他业务,短短两个多月就把永和小镇给盘活了,很多不愿意继续刀口舔血的人都拖家带口来到了永河镇的岳家庄,过起了新的生活。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没人愿意铤而走险。 这就不符合铁心盗匪们的利益了,岳翻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对过去除匪首和罪大恶极之人除外所有人犯下的罪孽既往不咎,不管你过去是不是干过抢人钱财的事情,现在都不算了,官府既往不咎,只有以下几类人必须要绳之以法——盗匪首领、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占山为王、民愤极大者。 官府知道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是被逼的,都是生活所迫,之前的贪官污吏我岳翻会把他们全部绳之以法,你们不用担心会有人来盘剥你们,我会帮你们主持公道,帮你们主持正义,给你们安定的生活,让你们休养生息,不管你们之前做过什么事情,只要没杀过人,没有干过罪大恶极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至于其他的人,你们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了。 全部宽恕是不可能的,但是拉一批,打一批,联合罪孽小和没有罪孽的大多数,一起收拾罪大恶极的,让所有罪孽小和没有罪孽的人从心里产生一种感激之感和归属之感,以及对于罪大恶极之人的同仇敌忾,让他们在一瞬间就成为江南南路最高领导班子的坚定用户之人。 江南南路包括了吉虔二州和南安军,行政系统几乎崩溃,完全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话的官员,所以,有话语权的几乎只有岳翻一人,现在这里百废待兴,岳翻以安抚使的名义确定此时江南南路的大小事务都由他全权处理,各地原本的官府都已经不能被承认,需要得到他的允许才能继续运作云云。 然后他派出了一个又一个有办事能力的亲信赶赴各地县府,以江南南路安抚使的名义,不顾一切的把大小官员全部抓捕到吉州庐陵,这件事情已经由王辉赶回永和召集人手去办了,这个时候就是之前打的基础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短短十天,岳翻就在整个江南南路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各地的行政系统彻底崩溃,很多地方的官员一夜之间就被全部抓捕,一网打尽,都被抓捕到了吉州州府。 人们战战兢兢地把目光汇聚到了吉州州府,庐陵城,那个年轻的知州、安抚使,他到底想干什么? 效果是显着的,毫无疑问的。 各地盗匪、厢军,打着救回各地长官的名号堂而皇之的赶赴庐陵城,以至于岳翻看到那密密麻麻云集着的军队的时候,都分不清哪些是盗匪,哪些是厢军,不过到底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家伙都是刀口舔血过日子的人,很是剽悍,不怕血,若是可以纳入军队,加以军纪的约束,不出一年,绝对是一支精锐善战之军,比起单纯的训练新兵,要快得多。 岳翻大略的数了数城外四面围城的军队和盗匪的人数,大约是三万人,而自己手中可以动用的人手,大概也就是五百之数,当然了,还有满城不久之前还对自己施以“遗憾、叹息、戏谑”的目光的民众,他们就在不久之前,还是把前任知州当作猴子来耍。 “鹏展,这就是你要的效果吗?咱们可只有五百人,我还不知道你这五百人是从哪里弄出来,是否可靠!昨天我就抓住了七八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似乎是想要对你不利,你可要注意啊!”刘子羽站在岳翻身边,满脸严肃。 刘子羽在岳翻抵达庐陵城七天之后抵达了庐陵城,上任安抚副使,成为岳翻的得力助手,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迅速得到了岳翻的认可,但是岳翻似乎不怎么让刘子羽满意,刚刚到任十几天就把整个江南南路明里暗里的盗匪正规军给招惹来了,四面围城,虽然不敢攻城,但是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威慑,这样的威慑之下,加上城内的心怀不轨者,庐陵城很有可能会把岳翻当成贡品送出去。 “杀了吗?”岳翻只是这样问道。 刘子羽皱了皱眉头,然后点头:“杀了,斩首示众。” 岳翻很满意似的点点头,笑道:“你既然已经威慑过了庐陵城,就该我施以恩惠了,恩威并施,才能让庐陵城安稳,庐陵城安稳了,咱们才能顺利进行下一步计划,这一下子,可是把整个江南最剽悍善战的三万人都给揪出来了。” 刘子羽询问道:“整个江南最剽悍善战的?鹏展,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岳翻笑道:“彦修,你可知道,方腊叛乱之时,为何吉虔二州安然无恙吗?” 刘子羽皱眉,摇摇头,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开口道:“难道?” 岳翻点点头:“对的,就是这些盗匪和厢军,硬是打的方腊的贼兵寸土不敢染指,贼打贼,也能体现出这样的效果,这些长久刀口舔血的匪类,其实和军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一个在山里杀人,一个在战场上杀人,一个没有军纪,一个有军纪,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区别,大宋朝的厢军和禁军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甚至还远远不如这些家伙!” 刘子羽震惊道:“你莫不是在打这些匪类的主意?鹏展,你可要想清楚,朝廷给你安抚使之权,可没给你扩军之权!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还有,这些匪类你让他们成为军队?这怎么可能?不治他们的罪就已经是最好的了,更别说他们现在围困州府图谋不轨,只要上报朝廷,这些人绝对活不了!你为何要如此?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引诱这些匪类前来?!” 岳翻无所谓的笑了笑:“朝廷让我平叛,给我一路军政之权,让我代理转运司和监司之权,我就是这一路之节度使,还是有实权的那一种,而且如今江南南路什么都没有,军队,钱粮,户政,赋税,什么都没有,我要对付匪类,没有军队,难道就靠我一人?明面上的匪类是这些,暗地里呢?没有来到这里的呢? 自古以来匪类分为两种,一种是和官府勾结的,比如这些,我只是抓了不少官员,就引来了这些匪类,证明了什么?这些匪类都是和官府勾结的,要一网打尽的毒瘤!至于其他山里的匪类和拦路抢劫的强人,更是数不胜数,数倍于此,只是和官府没有勾结而已,我们只靠着百十人就能平定?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无罪可循!” 刘子羽还不知道十年以后威震华夏乃至于威震后世千余年的岳家军是如何诞生的,一支军队的组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带领,谁给这支军队注入了灵魂,岳飞给岳家军注入了灵魂,那些曾经吃人肉喝人血的匪类也就成了抗金英雄,岳翻给这些人注入了灵魂,他们也会成为另一支岳家军! 一百四十七于是,岳翻这样宣言 “那么,这些就是你等之要求?作为保全一城生灵和我之性命的要求?”岳翻冷眼看着眼前两个一脸狂妄的匪类,冷冷地说道。 “岳知州,咱们看你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咱们兄弟虽然不识字,但是都敬仰读书人,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您就安心的做您的知州和安抚使,住在知州府里,什么也别多问,什么也别多管,该有的钱不会少,该有的粮食也不会缺,如此,我们方能安然无恙。”脸上有刀疤的匪类满脸冷笑。 “是啊,我等兄弟实在不忍心把天上下来的文曲星给杀了,还是那么年轻的文曲星,咱们知道,您只是一时愤慨而已,没办法,前任陈知州太不配合,我等也无能为力,只要岳知州配合一下,知州府不说,整个庐陵城都是岳知州的,如何?”山羊胡子的狗头军师如此说道。 岳翻看了看城外,看了看东南方向,又抬头看了看天,真是想不到这年头匪类都能和官府玩谈判了,还如此专业,说的如此勤勤恳恳,让岳翻简直无法拒绝他们,这两个满脸奸诈的混蛋,虽然嘴上说着不识字,但是也不知多少读书人在他们这里折戟沉沙,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答应吧!挺好的!相安无事,还有钱拿,对朝廷也能交代了,对自己也好交代,反正我来这里的最终目的还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再有三年,就是那一年了,那一年之后再有一年,就是北宋被打成南宋的日子,我能保全自己,何乐而不为?做个富家翁,什么也不管,每日面朝阳光,春暖花开,我还有一间大大的知州府,还有花不完的钱,多好! 但是,我不仅仅是个书生! “我拒绝。”岳翻冷笑道。 两个奸诈之徒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山羊胡子愣了一会儿,勉强地笑着说道:“岳知州,您可要想清楚了,这城外,三万人,您这城内虽然有二十余万人,但是,又有多少人和您一条心,能打仗呢?您可要看清楚形势,做正确的选择,吉虔二州这样已经一百多年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而您一来就要改变,会有那么容易吗?” 刀疤脸粗声粗气的说道:“岳知州,敬你是个状元,我们老大才对你如此客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不好弄了,弄得不好,你这颗金贵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岳翻冷冷的看着这两人,摇摇头,叹息道:“早就听说吉虔二州不服教化,俨然国中之国,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什么时候,匪类都敢和官府这样说话了?什么人给了你们这样的胆子?威胁我?!” 凛冽的杀气猛然突出,迎面把刀疤脸和山羊胡子吓得面色煞白,眼睛瞪得老大,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知州居然可以释放出如此恐怖的杀气,这是杀了多少人才有的杀气?他,他,他不是个书生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率军平定方腊贼乱之时,杀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方腊五十万叛军,活下来的,还没有二十万!!”岳翻伸手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猛地一挥,刀疤脸的脑袋随风飘舞,山羊胡子的脸因为恐惧而变的极为扭曲…… “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我们不是两军,而且,我从来不喜欢这样的规矩!”又是一刀,山羊胡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也随风飘舞,城外的土匪头子们看到了他们的说客的头和身分离,头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恼怒…… “攻城!” “攻城!” “攻城!” “攻城!” “不能攻城!攻城我们就完了,那些混蛋就能正大光明的剿灭我们了!我们还不能攻城!” 五位大首领组成的联合最高会议里面,四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决定攻城,不过还有一个人保持了理智,揭露了吉虔二州一百多年来三不管的真相:“我们不能攻城,绝对不能,一旦攻城,我们就是叛逆了!官家可以对盗匪视而不见,但是却不能对叛逆视而不见!” 说明这个大首领还是有点儿头脑,读过点书的,没错,这就是汉人的皇帝,你可以杀戮他的子民,夺取他的土地,抢夺他的财富,甚至娶走他的女儿,但是你唯独不能让他没有面子,你要是让他没有面子,那就准备迎接汉人的全力反击吧! 匈奴让刘彻没有面子,刘彻反击了,突厥让李世民没有面子,李世民也反击了,虽然这种反击不一定成功,中原汉人的军队始终在机动力上不足,而且权谋争斗也总是拖了军队的后腿,但是必须要确定的是,就算是宋庭孱弱百余年,也还是能在很多次对外战争中获取胜利,虽然无关乎大局,当然了,皇帝都是一样的,你让皇帝没面子,没几个皇帝忍得住,外族也一样。 这就够了,这就是汉人要的,你可以欺负他,但是比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没有面子,你让徽宗皇帝觉得没面子了,徽宗皇帝就要干掉你,所以,吉虔二州的底线就是,保证皇帝的面子! 你攻城,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四个首领被这样一吼,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了各自的前任对各自的嘱咐,吉虔二州的土匪们这些年杀了多少官员和良民,那都是一笔笔的血债,他们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误,他们或许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土匪的,但是做了土匪之后,他们也不曾放松过对过去和自己一样的人的迫害。 他们不仅杀官员和官兵,也不曾少杀过良民,全民皆匪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概念,只是为了区分吉虔二州和其他大宋州县,并不是说就真的全民皆匪,所以,他们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少罪孽,压根儿就没打算投诚,也不打算打破这份怪异的和谐,他们要的,是日常,延续了百余年的日常,同样的,宋庭也有些需要这份日常,至少不用再起刀兵。 毕竟强干弱枝的政策领导下,各地的军事力量极为薄弱,若要平叛,必须要动用四京的禁军,禁军一动,黄金万两,各级军官和文官层层盘剥,又不知花费多少钱才能打一场仗,还不知能否打赢,所以,能不打,尽量不打。 现在只有岳翻不需要这份日常。 现在你们的存在对于我而言是绊脚石,我要做的是让你们成为我的垫脚石或者是一堆粉末,无论你们如何选择,都少不了杀戮,而现在看来更是无法缺少杀戮,我不怕杀人,我也敢于杀人,很不巧,你们碰到了现在的我而不是过去的我。 我不允许任何人打乱我的计划,恰好,你们就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么,就让我用你们的血奠定我的未来吧! “你们都来吧,我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本事,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能打,逼得大宋皇帝一百多年动不了你们!”岳翻提着战剑,指着城外的匪军,在刘子羽震惊的眼神中,如此宣言道。 一百四十八他们不配做我的对手 岳翻已经看清楚了,吉虔二州的化外游戏,其实只是双方各自的妥协而已,也是整个古代中央政府和地方地头蛇势力相互妥协的一种不太常见的方式,在政权不够成熟,交通不够便利的时代,古代中央政府对地方的管控其实比较有限,靠近京城的地方还好,远离京城、人口不多、偏远山区、贫穷落后的地方几乎就不会得到来自中央的关注。 我们的版图看上去是很大,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朝廷的统治仅仅维持在大城市和人口密集处加上边境,其余的偏远地区只有象征性意义的统治机构和官员,实际上就是地方自治,然后按时缴纳类似于保护费的赋税,平时官府不干预你们的内部事务,仅此而已。 而在吉虔二州,这种日常的延续因为民风剽悍和官员**的加剧变了味道,变成了“民杀官官杀民,民照样缴纳赋税,官照样收取赋税”的怪异日常,成为土匪的民众愤怒地杀死贪官污吏,贪官污吏也愤怒的还击民众,双方都有相互勾结的人存在,然后完了还是按照老样子收取和缴纳赋税,然后继续厮杀。 杀来杀去,其实并没有任何变化就是了,不过说起来,这些悍匪也不值得任何同情,他们虽然是被逼的,但是自我觉醒的也太凶狠了一些,不仅仅杀官,也杀过去和自己一样的人,不得不说,人一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处于新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 所以,岳翻不会使用招抚之类的方式对付这些贼军,一定要杀败他们,狠狠的杀他们,把他们杀怕了,然后做俘虏,再接收,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听从命令。 至于是否可以胜利,岳翻自然会说,从我抵达了吉州开始,就注定了我会胜利,他们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不管是明面上的贼军,还是暗地里穿着厢军衣服的贼军,他们都是贼,都要被杀,仅此而已。 城外的贼军看起来是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率先攻城,也没一个人敢于接近城池,接近城池的都已经被钉死在了地上,就在一炷香之前,三个贼匪大摇大摆的走向城池决定再次劝说岳翻,然后就被城上的岳氏亲卫军一顿齐射射成了筛子,死在了地上,相当惨烈。 说真的,自从那五位大首领结成了攻守同盟以来,还真没有一个宋朝廷的官员敢于如此强硬,六任知州里面,五任知州全部认怂,同流合污,而不愿意认怂的那个陈知州就被他们弄得连知州府都住不进去,更别说处理政务和掌握权力,宋庭也有意思,知道这里不好弄,就把政治斗争的失败者送过来,想让他们死的快一些吗? 这些贼也不傻,和宋庭斗争了百余年,个个都像泥鳅一样奸滑狡诈,小贼们还好说,大贼们无一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这五位大首领里面就有一个还是读过书识字的,剩下四个虽然脾气暴戾大字不识一个,但是都是有能耐的人,不然也当不上大首领,一时冲动很快就能冷静,无一不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贼和贼之间也是要互相残杀的,还有不少贼也和方腊的叛军交过手,不让那些贼抢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但是他们也知道什么人可以杀,什么人不可以杀,动起手来都很有分寸,所以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剿灭他们,再者说了,这些贼平时都是农民,农闲的时候出来操作一下副业,没官兵来就弄得狠一些,有官兵来就缩起来,大隐隐于市,如何分辨。 所谓法不责众,真是到了全民皆匪的地步,也就没有匪了,所以大宋朝才如此纠结,才如此郁闷,一直百余年。 可现在岳翻来了,他要提前二十年,代替岳飞宣布吉虔二州土匪生涯的结束,同样是以岳家军,只是统帅之人和他的灵魂不同而已,岳飞的岳家军是一支民族英雄的军队,里面的每一个士兵都能称之为民族英雄,而岳翻的岳家军,似乎从一开始有些不一样。 岳飞的消息在岳翻离开京城前一天传来了,西军在西北打了一场大胜仗,童贯大太监总算还有几分他老师李宪的能耐,加上林冲鲁达岳飞张宪等一批脱胎于平叛战役的新鲜血液的加入,算上老一辈骁勇善战的青涧种家军以及熙河姚家军,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把西夏进犯的十余万军队杀得血流成河丢盔弃甲,狼狈败逃。 西夏军车马牛羊和辎重全部丢弃,主帅在亲兵的护卫下死命逃脱岳飞的追击,屁股上还被岳飞射中了一箭,副帅被鲁达一铁棍打爆了脑袋,当场死亡,西夏军丢弃的兵器盔甲和战略物资堆积成山,一溃千里,边境百余座堡垒全部丢失,童贯大太监兵锋直指西夏天都山,李元昊曾经的行宫,虽然之前已经被李宪大太监一把火烧成了灰,不过近年来西夏又有重建之举,童贯打算把它彻底毁掉,甚至打算行动顺利的话继续深入,剑指灵州。 说老实话,童贯不能算是一个无能之辈,否则以一个太监的身份断然无法久居西军二十余年,执掌西军最高权柄,骁勇善战的西军到底还是纯爷们儿,如何能忍受一个死太监当他们的最高长官二十多年?唯一的解释,就是童贯有足以担任这一职位的军功和威望。 宋代的死太监里面还是有几个很能打的,太宗朝的王继恩,真宗朝的秦祥,哲宗徽宗朝的李宪和童贯,都算是死太监里面出类拔萃的死太监,尤其是秦祥,几乎是太监里的道德模范,虽然很久不做男人,但是依然有一颗男子汉的心,真宗皇帝在澶州前线畏惧不前之时,秦祥作为皇帝身边的亲信已经上了第一线,和辽军死拼,下来的时候身上伤痕十几道。 进入军队系统之后,时刻以一个军人的规矩要求自己,比那个时代百分之九十的职业军人都要职业和敬业,不争功,不抢攻,为人温和,上了战场才像个死神,等他死的时候,军队以最高礼遇将其火葬,时刻怀念他。 你可以掌握一支军队,控制一支军队,得到绝对的军权,但是你要得到军队的尊敬,从古至今都不容易,这足以证明,这个死太监,堪称一个真正的军人。 童贯就差了不少。 但是这场大胜仗,依然让他挣足了面子和军功,尤其是林冲和鲁达这对成名已久的双子将星,大有重现宋初潘美和曹彬组合的架势,这一仗之后,林家军就成了整个西军系统里面公认的最强军队,三千人的骑兵追着西夏七万骑兵打,熙河军的超级暴力家族姚家都做不到。 歼敌一万五,俘虏西夏兵两万余,缴获战马两万余匹,林家军以区区两万人之数坐稳了西军最强的位置,种师道和种师中心中百感交集,幸亏林冲心念旧恩,把一支一万人的西夏军追到了种家军的包围圈里面给他们包了一顿饺子,要不然他们就该郁闷了。 新兴的年轻双子将星岳飞和张宪,隶属于林家军,但是这一战之后,很被西军们看好,认为他们一定可以在林家军中成长,然后脱胎成为另一支骁勇善战的岳家军,这一战里面军功最大的无疑是林冲和鲁达,但是最具意外性的是岳飞和张宪单独统帅的一千骑兵,就是他们胆大包天的夜袭西夏军主帅大营,一千人举火冲乱了七万人的大营,让紧随而至的林冲和鲁达的两千骑兵立了大功。 所有人都目睹了,是岳飞一箭射死了西夏主帅的战马,又一箭射中了西夏主帅的屁股,若不是当时是夜晚,视野不好,岳飞一定可以射杀西夏主帅,而张宪则勇猛的冲向西夏主帅帅旗,一刀砍断之,把西夏的士气彻底击垮。 一兄一弟,一文一武,一南一北,似乎是上天在预示着什么…… 一百四十九然后,罪恶向庐陵城进击 岳飞率军随着西军大部队一路高歌猛进之时,岳翻却困守庐陵城动弹不得,区区五百余人的兵马守卫着这座城池,却要面对着超过三万人的贼兵,这不由得不让整个庐陵城想入非非,刘子羽带着一队人马日夜不停息的抓捕斩杀煽动人心者,却还是显得有些吃力,时间越久,庐陵城越不安分。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农时为民闲时为匪之人在庐陵城里有多少,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究竟是愿意随着岳翻守卫城池还是等着和贼兵里应外合攻破城池? 贼兵不敢堂而皇之的攻城,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人来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他们迅速进入,迅速控制住岳翻,这样就好,所以这些日子岳翻连城墙的一步都没有下,一直呆在城墙上,竖起了宋字大旗,死死地盯着贼军,当然了,也会打开城门让城内百姓出城樵采,晁盖率领一百骑兵随之护卫。 刘子羽得知连忙赶来阻止:“贼军万一派人混在出城樵采百姓之中,和城内之人里应外合,趁黑夜强夺城门,我们却如何是好?满城百姓为贼匪者不在少数,他们很安全,唯独我们不安全,所以不可放百姓出城樵采,这是兵家大忌!” 岳翻冷笑道:“我说过,他们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刘子羽诧异道:“你是故意的?” 当然。 岳翻那冷冷的看着外出樵采归来的百姓们,看着那些貌似无辜的樵采之人,心中早已定下了计策,那些家伙不敢堂而皇之的攻城,就会使用这种老掉牙的计策,还真的以为没人看过兵书吗?再者说了,世有大年,不在多服补药,天生名将,不必多读兵书,岳翻没读过多少兵书,但是他知道的他见过的他经历过的,比兵书可要精彩得多。 他对于这种事情一点儿都不在意,一直待在城墙上,冷眼观望,顺便拿自己的钱给城墙上的那些属于自己的兵马买饭吃买酒喝,和他们同吃同住,拉关系,本来就顶着连中三元的巨大光环,现在一来,更得到了大家的尊敬和喜爱,这些被秘密招募的士兵们很快就了解了岳翻。 他们都是各地的流民,还都是拖家带口的,不愿意做土匪,被逼的无路可走之际,永和小镇的岳家庄招募流民前去居住,给予土地和住房还有食物,这样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吉虔二州不愿意做土匪的人都聚集了,纷纷往那里去,到了永和镇之后,他们真的得到了土地房屋和食物,按照一家一户来分配,不曾有过短缺。 接着,他们感恩戴德,然后,土地的主人告诉他们,他们被土匪盯上了,这里的和平和安逸以及富足被土匪盯上了,他们人手不足,需要居民们出力,加入民兵队,一起对抗土匪的入侵,他们还了解到,这些土地真正的主人,叫做岳翻。 他们加入了,响应者云集,他们不希望自己刚刚得到的土地和安逸的生活被打破,更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这样的心理驱使下,永和小镇连续十几次打退了贼兵的进攻,战死者都得到了很好的抚恤,他们的家人都被很好的安置,人人都感到这位主人是一位仁德的主人。 这些士兵们就是那些流民中的幸存者,精英。 岳翻就一直等,直到五天之后。 “太累了,今夜我要回去休息一下,刘副使,你代替我镇守城池吧!”岳翻打了个哈欠,很是疲劳的说道。 “可是,贼军还在围城,我等若是不提高警惕,怕是不行的吧?岳知州乃是一州之首,理应坐镇的。”刘子羽似乎有些犹豫,不太赞成岳翻的举措。 岳翻白了他一眼:“围而不攻,很有意思吗?城内存粮足够我等吃上三个月,这些贼军又能如何?一直都没有攻城,今夜也不会攻城,他们根本不敢攻城,一群鼠辈而已,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无胆之人,再者说,明日援军就要抵达了,我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刘副使,为我守好这最后一夜,明天,就是论功行赏之时了,哈哈哈哈哈!” 岳翻说这就大笑着离开了城墙,留下刘子羽一脸的郁闷:“虽说明日就要来援军了,但是也不能如此懈怠啊!岳知州还是年轻了些,缺乏历练啊!你等都给我注意着点儿,守好今夜的岗班,莫要让贼军钻了空子!本使也有些疲劳了,下去睡一会儿,过一会儿再上来!” 刘子羽也下城了…… 整个城墙上开始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再接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很猥琐的提议被任命为城门守将的晁盖弄点酒上来喝,得到了晁盖和城墙上官兵的一致认可,然后这家伙就带着一批人下去买酒,不一会儿就上来了,带着很多酒和一些下酒菜,大家席地而坐,开始狂欢。 夜色渐渐降临了,罪恶也在夜色中开始滋生,阳光似乎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都有驱散罪恶的能耐,所以光天化日之下,一般没什么人敢于作恶,可是太阳下山,阳光消失,憋了一整天的罪恶就开始肆意乱舞了,城墙上,隶属于岳翻的官兵们都醉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只有少部分人还能站着。 按理说,这些酒是无法让两三百条汉子都醉倒的,但是如果说这些酒里面有些特殊的添加剂,那么就不好说了,如果再算上还有些里应外合心怀不轨之人的配合,那就更不好说了,所以一开始那獐头鼠目提议要喝酒的家伙才一脸得意,笑道:“什么连中三元的文曲星,一个白面书生而已,要说啊,还得靠我,咱们这些历练出来的人,那一点比不上那个白面书生?! 居然还让人出城樵采,那不是摆明了给我们机会混进去吗?还派人看着,那些人有什么用?就知道喝酒,还会什么?咱们这么多人混进来了也不知道,还每天都派人出去,你们说这文曲星都那么笨?还能活着到这里来?哈哈哈哈哈哈!” 别人就开始奉承这位獐头鼠目之人,而且似乎很愿意奉承他,看来这家伙的地位还不低,一直到夜色完全降临,这伙人也把城墙上的防御设施都给拆掉了,有个小喽罗问獐头鼠目的家伙要不要给这些被药翻的家伙绑起来,獐头鼠目一挥手:“这种药没个一整天断然醒不来,绑什么绑?丢到房子里关起来,城墙上那么多人怕是不方便,还有城楼下面的那些人,赶快搬上来,别被巡夜队发现了。” 罪恶迅速行动,而说好去去就回的刘子羽和没说要回来的岳翻不见踪影,城墙上的大兵们也都被关在了城墙上的小屋里动弹不得,城门守卫的大兵们也不省人事,整个北城门都被控制了,至于其他三门,盗匪们不在乎,只要拿下一门,其他几门都是没用的,而且岳翻一共才几百人,这里就有三百人被放倒,他完了。 城内原本有驻军,大约二百人左右,都是属于吉州厢军的,原本的用途是监视前任陈知州,不过岳翻不知道,还把这支军队当成自己的军队在使用,甚至用它来守卫知州府,呵呵呵呵,盗匪们都要笑翻天了,不知道在吉州和虔州,军匪是一家人吗?你难道不知道陈知州时如何丢掉知州府的吗? 天真! 所以说,这次的行动只是一次小小的斩首行动,把岳翻抓住,狠狠地收拾他,把他手下的那一百多亲卫和后来不知从哪儿召集的四百多人给废掉,岳翻也就废了,看在他是个状元的份儿上,估计也不好意思杀了他,闹大了事情,大家都不好过,但是狠狠的羞辱他,把他的气焰彻底打掉,让他也和前几任知州一样,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让他知道随随便便很嚣张的来到吉虔二州的下场,那就很有必要了。 这家伙也就是年轻气盛,不过也就这一回,这一次被打掉了嚣张气焰,他就嚣张不起来了,于是大家就可以按照一百多年的日常生活继续下去,继续过着逍遥的日子,继续过着打家劫舍的日子,所谓的围城也根本不存在,那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小插曲而已,大家都不需要在意,当事人都不在意了,还有谁在意? 这样的日子再过一百年也过不够,这里是我们的天堂,是朝廷的噩梦,是官员的地狱,你们来吧,你们来吧,哈哈哈哈哈哈!来多少杀多少!哈哈哈哈!这是我们的地盘,来这里,你们就要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夜色愈来愈深沉,罪恶愈来愈嚣张,伴随着打更声的响起,罪恶行动正式开始了,一支火把在城楼上左右摇晃,北城门缓缓打开,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行动,夜色之中的罪恶集团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向庐陵城进击而来。 一百五十这是属于强者的乐园 城门被打开了,嚣张的身影出现在了毫无防备的静谧的城中,手持钢刀,睁着充满罪恶之光的双眼,四处扫视着,看着那些同样拥有罪恶的人一脸邪恶的笑容迎接着他们,他们很高兴。 “文曲星?连中三元?!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哎哟,这大宋朝的状元就这个样子?这要是也能做宰相,那大宋朝还有得救吗?哈哈哈哈!我觉得还不如让我们去做大官算了,我们至少能杀人啊!这黄口小儿只能被我们杀!哈哈哈哈哈!”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不能杀了他,最多狠狠的羞辱他,把他赶走就是了,让他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他可以过来的,小毛孩子就敢来这里!找死!你们都准备一下,把岳翻给抓住,知州府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没有?让他们立刻动手!” “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这小子也真是蠢,他就不知道打听打听这城里的驻军到底是什么驻军?哈哈哈哈哈!还用他们来守知州府!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赶快抓住他,把那些家伙都给放出来,娘的,这几天少了多少钱粮,要是不狠狠的宰这小子一笔,可不能轻易放了他!” “哈哈!我可打听了,这小子出身相州岳氏,响当当的大户人家,良田千里,家境殷实,咱们派个人去相州要赎身钱,好好儿的抢他一笔,不然的话还真叫这小子占了便宜!娘的,刚来这儿就抓了咱们那么多人,还真是大胆啊!” “对对对!这话在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蠢货,就知道读书,读书把脑子都给读傻了,这样的人居然能做大官,我们却只能当盗匪,这还有天理吗!狠狠的抢一笔,抢他个鸡犬不留才好!你们不要跟我抢,我去!” “得了吧,相州可不是吉州,你他娘的不要乱来!当心被官军干掉!”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狠狠地收拾那小子!” “那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满口怨气的大汉惊诧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山羊胡子,山羊胡子也惊诧的看着他,周围的人好像都很惊诧的看着他们俩,然后大汉看着山羊胡子问道:“刚才是你说的?声音不太一样啊!” 山羊胡子瞪大眼睛摇摇头:“没有,不是我说的!” 大汉四处看看:“谁说的?” 所有人都摇摇头,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方才说话的人也不少,他们分辨不出来,只是那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奇怪…… “别找了,抬头看看!” 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然后就是一阵火光亮起,底下的黑影们被照射的瑟瑟发抖,抬头一看,火光照耀下,岳翻戏谑的笑容显得尤为恐怖,周围闪着寒光的箭头也显得尤为恐怖,一阵声响过后,护城河上的吊桥被拉起,城门被封锁,里里外外的盗匪们被分割开了,随后城外便是一阵惨叫声和人马之声,岳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恐怖…… “知道为什么我是状元而你们不是吗?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大官而你们做不了了吗?现在明白了吗?不是因为我蠢,而是因为你们蠢啊,这么简单的计策你们都看不明白,该说是前任的知州太没用,还是你们太嚣张了呢? 其实我家里面也不算太殷实,也就这几年才刚刚好一些,之前我也过的是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天被人欺负,所以我才要考状元,然后我考上了,你们以为你们能和我比吗?我救不了大宋,你们就可以?呵呵呵呵,安心上路吧,没人会记住你们的!放箭!” 岳翻转身走向了城墙的正面,看着城墙外面冲天的火光和肆意杀戮的骑兵们,还有城墙上不断放箭的士兵们,就是可惜人手太少,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七百人,要是可以拥有一千人以上的军队,他会毫不犹豫的和这些盗匪开战,也不用使用这种低劣的计策将计就计引诱他们动手了。 早就准备好的大量引火之物放置在了固定的位置上,这是借着出城樵采的机会确定和放置的,时间一到就会有人引燃这些引火之物,或者拿着他们去把盗匪们乱七八糟的住宿之处给点燃,纵火焚烧,给他们来个大大的惊喜,因为不会所有的盗匪都出动,出动的盗匪自然有机动部队收拾掉。 那支驻守知州府的驻军已经被岳翻以通匪的罪名早早的秘密解决掉,之后换上的都是自己的人,借此扩充了两百多人的私属部队数量,作为收拾吉州之后的军队基础,也是掩人耳目的计策,然后这些盗匪之中,也有自己需要的人,除掉了他们的头头,杀怕了他们,他们自然会归顺。 宣和四年二月初八的夜晚,很冷很冷,瑟瑟的寒风吹得江南大地一片冰凉,人们总说江南很温暖,其实不是这样,冬日里这里一样很冷,比北方更冷,充斥着水汽的冰风如同刺骨的铁锥,一阵一阵的让人难以忍受,即使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岳翻依然觉得身上很冷,火把,火焰,奔驰的骑兵,这些都无法让岳翻感到暖和。 所以岳翻不太喜欢江南的冬天,虽然江南的春天比北方来的早一些,但是寒冷还是一样的存在,古人也只是喜欢江南的春天,而不是冬天,一个北方人冬天跑到南方来,肯定会觉得冷。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阵阵的惨叫,遍地的尸体,满地血红,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让整个庐陵城感到恐惧的杀戮之夜真的只是一个开始,岳翻不知道这个夜晚会有多少庐陵城的居民胆战心惊无法入睡,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颓丧欲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冷个透,这都不是岳翻需要关心的事情。 既然他们在最开始的时候选择了旁观,那么就注定要承受恐惧,不过还好,他们没有选择帮助贼匪,而是旁观,这样也不错,至少不会死,不过相对应的,也就别想获得之后的好处。 整个庐陵城没有一个居民站出来给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或者提示,这还真是让人感到无奈和心寒的孤立,吉州的官员居然被孤立到了这个地步,这里还真的是国中之国,只是没有皇帝和政权,如果有,这里就是第二个方腊的太平天国。 但是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会有多少深谙现实残酷的人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官员?就算是连中三元的天才,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因为这里不是理想乡,而是整个大宋的和平地带最残酷最现实的地方。 理想的荒漠,现实的乐园,这是属于强者的地方,岳翻觉得,自己来对了! 一百五十一于是,岳翻进行铸无射变法 能在一片文气四溢的大宋朝腹地找到一个充斥着钢刀和杀戮的还有浓浓武风的地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岳翻从一开始也只以为这里是强盗和土匪的乐园,一般平民也只是普通百姓,结果岳翻惊喜地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有几分武艺,家家户户都有武器不说,就连小孩子也会在很小的时候被要求习武,理由是保护自己。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只是无能的统治者对民风强悍之地的污蔑而已,穷山恶水能出坚强勇敢的战士,能出岳翻最需要的人,以前岳翻只是把征兵目标放在了被俘虏的土匪身上,现在看来,那些普通的民众也是很好的目标人选。 这些人从小就习惯了武器和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他们是最合适的士兵人选,比起还需要经过训练才敢杀人的其他地方的士兵,这里的士兵只需要一再强调军纪意识和团队作战意识。 这一点,从岳翻手下的这支岳家军建立的第一天开始就被一直强调,大战之后被俘获的一万八千多土匪在精心挑选之后,有一万五千多人是可以作为士兵继续存在的,剩下的三千多人都是些或老或痞或残疾而无法成为士兵的人,被岳翻任命为屯田队,成为预备士兵,被赶到了吉州南部的荒地上开垦军田,以此赎罪。 一万五千多的土匪全部变成军队,那岳翻第二天就会死掉,绝对会死掉,所以不能这样做,但是把这些土匪放走了也不符合岳翻的利益,所以,岳翻以分配各县城厢军和州府厢军的理由,留下了六千多最精壮的汉子整顿为军队,派遣了最强悍的晁盖和最铁面无情的王辉去整理他们。 剩下的一万两千人被岳翻分批送往了永和小镇,自己的产业地上,派给了阮小七和公孙胜他们,让他们来负责整顿这些人,同时,想尽办法让他们在那里安家,甚至于娶妻生子,让他们的野性逐渐被打磨掉,成为合格的可以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士兵人选。 有家人的牵挂才不敢肆意妄为,这是岳翻所认同的理念。 原先桀骜不驯的庐陵城在一片血火中瑟瑟发抖,那个刚刚来到这里成为知州的年轻人也从一开始的好欺负的呆萌角色变成了可怕的恶魔,第二个白天,他们把敬畏的目光献给了岳翻,岳翻冷着脸,扫视着他们,看着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和畏服的表情,很满意的点点头。 接着,岳翻把最开始整合的六千多吉州厢军正规军派往了吉州各地县城,由自己麾下可以信赖的人统帅,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吉州的各地县城都掌握在了手里,根据被俘获的土匪们的供词,岳翻亲自整理出了一份必杀名单,军队抵达这些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城池,宣布宵禁,然后开始杀人抄家。 把杀掉的人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白天让全城居民都去看看,让他们了解新任知州的决心和对罪恶的打击的力度。 当然要把空旷的可以跑马的州府仓库给充实一下也是岳翻的理由之一。 整个吉州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所有人都对这位刚刚抵达吉州的年轻的不像话的知州大人感到震惊和恐惧,剽悍之人想要反抗,野性的盗匪和军队要反击,全部都被这位知州大人麾下的军队给干掉了,杀得血流成河,更让人感到吃惊的是,那些不久之前还是盗匪集团一员的官军杀起往日同类的时候毫不留情!似乎自己从一开始就官军,从来就不是土匪! 然后新近被俘虏的土匪再度成为新的官军,杀起其他的土匪来更加凶狠无情…… 反抗被强行镇压,土匪们根本没有为了自由和生存斗争的理由,他们只是为了抢劫而斗争,这样的理由,站不住脚,于是,吉州的人和剩余的土匪只能无力且恐惧的看着岳翻和他所带领的军队提着人头招摇过市,到处抓人当场斩杀,为此不惜血溅当场,他们真的觉得天要变了,整个吉虔二州一百多年的日常要变了…… 若要治理,先要降服,只有让这群法纪意识淡薄到了一定程度的家伙们知道法律的代言人是军队和钢刀,他们才能遵从法律!随着军队一起出发的就是岳翻指定的十条法令,在整个特殊时期内,江南南路范围内的所有法律一概取消,取而代之的就是这十条法令,从即日起,整个江南南路的法律就是这十条法令。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盗窃砍手,强夺断腿…… 从原始社会最基础的法律开始给他们补习法律法规,慢慢深入,从约法十章到完整的成文法,把这些完全不知道法律为何物只知道适者生存的人教导为知道法律存在的人,不容易,昔日刘邦在关中之地给父老乡亲们约法三章,而岳翻觉得这里的人需要约法十章才能规范他们的行为,否则当街杀人还只是一个让所有人皱皱眉头,嘱咐杀人者记得清理一下的事情。 没有法律的政权是不成熟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政权,法律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规范下层百姓的行为,也是为了规范上层人物的行为,准确的说,法律的存在是一群人类的精英基于自己的时代和利益所提出的符合大多数人的行为规范的准则,说是为了统治阶级服务也不尽然,统治集团也分三六九等,他们内部也会相互掣肘,这对于下层民众就有利。 商鞅变法,变的就是治国之法;申不害变法,变的也是治国之法;诸葛亮治蜀,首先就确定了治蜀方针《蜀科》;再往后,历朝历代立国之君无一不把法律看的最重,国家尚未统一,**典就颁布了,并且不停的重新修改。 中国人自古就有追求变法的精神,至于为何法治社会始终无法在中国成熟起来,可能就要不停的上溯,一直上溯到那一场神秘而又敏感至极的“铸无射”变法,那场牵扯到周王室和十多个大小国家,以及老子孔子的神秘事件,那一场把华夏上古历史真相彻底掩盖的神秘政变,如果没有那场变法和政变,或许也就没有如今的“夏商周断代工程”和虞、夏朝是否存在之争议。 别的暂且不提,岳翻是打算从最古老的杀人偿命的法治精神开始给吉虔二州补习法律知识,方式就比较粗暴,用钢刀和军队的威慑,没办法,他们散漫惯了,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他们对于法律的淡泊意识,很可能自己想要在吉虔二州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成功。 铸无射变法有一个成功的例子,就是郑国的子产变法,得到了郑国百姓一致拥护的变法,所谓的铸无射,其实就是在识字率极低、教育无法普及的时代,把国家法律通过刻印在无射大钟上的形式发散到各地,类似于汉谟拉比法典的石刻形式让法律永垂不朽。 至少让百姓认识法律上的字,使得百姓们都明白国家的根本法律,知道法律为何物,从而明白如何利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因为在那个时代,法律其实只存在于上层,不存在于底层社会。 这是一个有着极为重要意义的做法,而在岳翻的眼下,也一样适用,人们都不知道法律,甚至没有多少人识字,岳翻派人搜集了大量的铜铁,即刻下令庐陵城的铁匠和铜匠通力合作,铸造三十八尊黄铜大钟,派专人将十条法令刻印于其上,派三十八个执法官放置于吉虔二州和南安军各县人口稠密之处,然后连续一个月给当地百姓讲解法令内容和条例,使百姓们全部明白江南南路的法令。 以后,每到有人犯法之际,执法官立刻敲黄铜大钟,听到钟声,当地百姓必须放下手中一切事物前来聚集,亲眼看着执法官执法判刑,然后更加直观的感受到法律的存在和尊严,以及其不可侵犯性,一段时间之后,等所有的百姓们都明白了这十条基础法令之后,岳翻才会在黄铜大钟上加上新的细则法令。 这本身也是一条法令,在执行和实现的过程中,肯定有抵触的人存在,那些人无法无天惯了,就算正式的反抗被镇压,消极抵抗和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还是存在,于是岳翻决定使用利诱的方式来进行,主动配合变法和遵从法律之人,可以有减免税收和奖金的奖励存在。 这是商鞅变法在一开始取信于人的做法,商鞅为了让人遵从法令,首先就要让人们相信官府,于是岳翻也学习商鞅的例子,一个平凡的上午,一个惯偷地痞在庐陵城岳翻的眼皮子底下犯罪,偷了一个卖肉屠夫的一百多个钱,屠夫发现上前追捕,惯偷仗着有些功夫,反而暴打屠夫一顿,屠夫气不过,告知了庐陵官府,岳翻闻讯立刻亲自处理这件事情,派人抓捕了惯偷,敲响了无射大钟。 满城人的眼前,岳翻搜出了已经被惯偷挥霍了一部分的钱财,惯偷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的钱,岳翻接过铜钱,问了这个惯偷中午吃了什么,早上吃了什么,可有吃油荤,惯偷没反应过来,早上吃的粥,中午还没吃,就喝了酒,然后去赌钱了,岳翻让人拿来一桶清水,把这些钱一枚一枚的丢入了水桶内,每丢一枚,立刻就有油花冒了上来,所有人都知道吉州穷,吃不上肉的人很多,除了卖肉的人,谁的钱会沾上那么多油水? “你早上吃的粥,中午喝的酒,然后就去赌钱了,你哪里沾过油水?一枚两枚也就算了,每一枚都有那么多的油水,为何你的钱有那么多油水?只有一个解释,这是肉铺的钱!你又没有买肉!这定是你偷窃的!人证物证俱在!执法官!执法!”岳翻怒道。 执法官立刻站出来,严肃道:“庐陵赵四,于今日早间偷窃肉铺钱一百零七,事发后不仅不认罪,反而打伤肉铺主人,并用偷窃得来之财物挥霍赌博,触犯十条法令之盗窃砍手之罪,现证据确凿,判处断其双手,鞭笞三十,流放之罪!” 惯偷赵四立刻瘫倒在地,一脸的不可置信,直到被执法人拖到了行刑台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失去赖以吃饭的双手了,拼命抵抗,拼命挣扎,大喊着岳翻我杀你全家之类的话,岳翻眉头一皱,抽出战剑冲上前,一拳打在赵四肚子上,赵四痛苦的张开嘴巴岳翻一手揪住赵四的舌头,一剑下去,赵四再也不能说话了。 行刑刽子手眼疾手快,当下一刀下去,赵四的两只手纷纷断裂,赵四浑身鲜血的躺倒在地不停的抽搐,场面让所有人都不由得发抖。 “无射大钟已发往各地,十条法令你等具知,今后再有犯者,这就是前车之鉴!你等好自为之!”执法官黑着一张脸,站出来指着赵四大声说道。 一百五十二方浩带着诚意和梦想而来 岳翻当街以十法令之刑法处罚了犯人赵四之后,效果非常显着,不仅仅人们都不敢当街犯法了,连失踪了很久的方浩都出现了。 岳翻还记得自己是从东京城离开的时候就把信件交给一个人送给方浩去了,让方浩尽快来协助自己,结果这家伙愣是失踪了好几个月,等到岳翻把庐陵城和周边地区逐步掌握,铸无射变法顺利开展的时候,整个吉州已经开始趋于平稳的时候,这家伙带着大车小车和家当来到吉州了。 岳翻看得都有些愣神儿,这家伙还真的把全部家当带到吉州来安家落户了?自己家里的产业都还在相州没动弹呢! “鹏展!我想死你的蛋炒饭了!”方浩不愧是个二货,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把岳翻雷的外焦里嫩,把刘子羽刚刚准备展现的笑脸硬生生打断,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表情,这个表情如果被记录下来,对研究人类心理学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岳翻也是有些胸闷,狠狠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开口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我刚刚把吉州给整理了一下,你就来了,不错,挑选的时间很不错,我对此很满意!” 方浩丝毫没有感到慌张:“哈哈哈哈!鹏展,你这话说的,不就是怪我没有和你共患难吗!我是那种人吗?!从你认识我开始,我一直都是和你同甘苦共患难的!只是我不是退出考试了嘛!我装病可以骗过京城的人,骗不过父母家人,他们一看我好端端的没有任何生病的样子就开始对我施以拳脚,我被打的躺在床上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 然后呢,我又花了好几天去安抚父母亲不要太生气,我放弃考试是有理由的,虽然我之前考得很好,但是我这样做绝对是有理由的,我就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好些日子,才让父亲母亲重新答应与我同桌吃饭,我才吃到油荤!那之前我啃了好几天的馒头,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娘的! 再接着呢,我就劝说父亲母亲把方氏的祖业迁移到南方的吉州,父亲又是一顿拳脚,母亲还在一旁助威,我又被打得好几天都爬不起来床,等到我快被打死的时候,父亲才住手,可我一直坚定不移的要追随与你,此志不可移!我还以绝食和不洗澡等等方式逼迫父亲母亲答应我! 最后我们双方各退了一步,父亲答应把一半的家业交给我带到吉州来,我就把父亲母亲给我挑选的良家女子给娶了,这样我才能来这里,父亲母亲还是听说了你连中三元的名声才答应让我来追随你的,鹏展,你看看你看看,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代价?我都快把一辈子给交出去了!” 方浩一脸苦逼的样子,然后伸出手臂,拉起衣襟,一道一道的伤疤绝对不是作假,岳翻深深地看着这张玩世不恭的傻冒面庞,久久无语,继而长叹息一声,开口道:“你所做的事情,终究会得到回报的。” 方浩又变成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要的不多,三五百个美女,百八十间屋子,千万两黄金白银,还有什么珍奇异宝啊之类的有多少来多少!哈哈哈!这就够了!也就不枉我放弃科举来做你的幕僚了!” 岳翻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刘子羽:“来认识一下吧,我从京城得到的唯一一个助力,江南南路安抚副使刘子羽,表字彦修,年二十五,彦修,这混蛋是方浩,表字子成,年十八,是我在科举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混蛋,现在是我的首席幕僚,专门负责骗吃骗喝,不要对他客气,该怎么折磨他就怎么折磨他!” 方浩大为不满:“鹏展!你这话说的!我方某人何曾是来骗吃骗喝的?!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你说我是来骗吃骗喝的?!我明明是来建功立业的!彦修兄,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之前的考试,他是第一,我就是第二,我可不比他差到哪里去!真的!你要相信我!” 岳翻冷冷一笑:“彦修,还是那句话,该怎么使唤他怎么使唤他,不要给我面子,呵呵呵呵!” 方浩大怒:“你这混蛋,莫要欺我是个老实人!” …………………… 刘子羽瞪着眼睛,看着之前一副铁血魔君模样的岳翻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一个这样的人相互调侃,而且没有任何不习惯的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情谊看上去相当不错,而且还有一个猛料,这个家伙居然放弃了科举考试,原因还是因为岳翻?要来做岳翻的幕僚? 这个事情刘子羽也有所耳闻,本次科举考试之前有一个人放弃了科举考试,好像是因为生病之类的原因,成绩非常好很被看好的那个人就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结果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居然要给岳翻做幕僚…… 岳翻到底搜罗了多少人才,到底是为什么才能够让一个学识如此优秀的学子放弃科举考试来追随他?仅仅是一个幕僚的身份?自己不是科举出身,可以为了前途奋力一搏,但是这个人明显是深藏不露之人,但凡这种人都有很高的傲气,岳翻是如何降服他的?文人相轻难道不是惯例? 刘子羽非常纳闷儿,岳翻怎么一见到他就突然化身为段子手了?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岳翻和方浩一路拌嘴,一直到庐陵城的知州府里面才停止,因为知州府里面有不少女子,方浩要保持自己安静的美男子的形象,被问及不是有了妻子为什么还如此好色、难道不知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条金科玉律的时候,方浩露出了黯然神伤的表情,然后默默地带着岳翻去了一个地方,刘子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是从他们重新出现之后岳翻脸上那仿佛受到了极大刺激的表情来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要知道,就算是盗匪围城的时候,岳翻也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惊慌失措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个表情,这种表情似乎不该属于岳翻,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年轻人感到惊慌失措,但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却又明明白白的出现在岳翻的脸上。 不久之后,刘子羽就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也受到了惊吓,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岳翻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发誓一定让刘子羽讨一个绝色美女做小妾,并且对刘子羽做出的牺牲表达深切的感谢和歉意,但是同时也告诫刘子羽,绝对不能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否则他就不认刘子羽这个狐朋狗友。 老实说,刘子羽还是有点儿羡慕的,因为能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岳翻,还真是难得,能从上古典籍里面找到铸无射变法这回事儿并且进行了实践,岳翻的胆量和行动力真的是非常可怕,而且杀伐果断,毫不留情,整个吉州都被整理的服服帖帖的,岳翻的力量甚至开始向虔州和南安军进击。 南安军还好,不算太可怕,是个军城,也就是军队多一些,还有一部分当年狄青平定侬智高的时候所整编的南方军队的后裔,但是一直都不参合吉虔二州的事情,似乎自成体系,虽然小,但是想必很难搞定,岳翻都没有在那里动手,只是送了一尊无射大钟过去,没派执法官。 虔州是盗匪的大本营,是吉虔二州的主力部分,百分之七十的盗匪力量都在虔州,比起吉州的半沦陷,虔州是完全沦陷的,比起吉州来更加不堪,对铸无射变法的抵触情绪更加强烈,执法官带过去的一千多军队似乎都无法镇压住这股反抗的情绪。 执法官员在那里已经不知砍断了多少手脚,还是无法压制住那股暴虐的情绪,甚至有些县城的民兵开始主动驱逐执法官和州府军队,这甚至让岳翻整顿了数万青壮随时准备扫荡虔州,不过貌似对于这件事情,方浩有些不同的看法…… 作为一个老实人,方浩表示自己带着全部的诚意和梦想而来,既然来晚了一步没能赶上创业期,那么大发展时期就少不了自己的推波助澜了,来的路上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吉虔二州的问题和内在联系,来到这里之后了解了一下岳翻铸无射变法的内容和要点,他觉得,如果可以通过和平的方式使得虔州演变过来,或许,会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百五十三现在,岳翻已经成了百万富翁 自古以来,达官贵人和大人物们就从来没有单打独斗过,一个好汉三个帮的理论被完美的印证在了社会的各个方面,如果想要获得完美的成就,就少不了各个方面的人才的相助,一个人不可能办完全部的事情,朱元璋那么狠狠的抓权,甚至废掉了宰相,结果不还是累得受不了创建了内阁吗?这就是真理。 岳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单打独斗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存在于这个不久之后就会变得完全残酷的世界,虽然之前也很残酷,可是暂且还属于内部的残酷,有底线,而外部的残酷,是没有底线的,皇帝做不到的事情,岳翻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所以,他需要帮手。 从自己主动培养,到接纳梁山好汉们,再到请他们各自找自己认同的人来帮助自己,再到使用心计收纳了方浩,岳翻一步步扩充着属于自己的势力,按照更古代的说法,叫做开府建衙,建立自己的势力,完全属于自己的私人班底。 这是属于岳翻的班底,仅仅属于岳翻的个人力量,和宋庭没有任何联系的力量,主动培养的孤儿们视岳氏为天,梁山好汉们被宋庭通缉,全靠自己才能得到安稳的生活,他们只能选择追随自己,而他们认同的好友们仰慕自己的名望和能力,一个接一个的赶过来,自然也是选择通过自己然后才可以得到进身之阶,他们不是科班出身,但是想要做官,又不想脸上刺字,走自己的门路是最好的方式,忠诚度也很高。 而最特殊的两个人,一个是刘子羽,一个是方浩,这两个人是岳翻目前最重要的文人幕僚,算上公孙胜和吴用两个私人谋士,岳翻在文人方面只有四个人可以相助,可以说文人方面可以相助的人太少,岳翻麾下的文人力量太弱,以至于各地成立的执法部门和县政府都是由亲自培训出来的人来担任,甚至于孤儿集团和梁山集团的武人们都被派往各地组建军政府。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整个大宋绝无仅有的军政府就在吉州建立,缓缓向虔州进发,南安军的土豪势力比较强大,而且看起来和匪类没什么勾结,岳翻打算把南安军放在最后处理,先把大本营吉州搞定,所有原先的县官全部审查,得出来的结论非常让人感到恼怒,只有一个知县和一个县主簿没有和匪类勾结,其余人等全部沦陷。 算上四个高等级的文人谋士,岳翻手下只有六个文人可以用,而武人足足有三十多个,全大宋都在尊崇文人的情况下,岳翻手下却是文人不够用武人成堆现的情况,虽然岳翻有些苦恼,但是,这也从侧面体现了大宋朝目前对于武人的压制已经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地,以至于武人不去找朝廷,不去考武举,而来找招募武人给武人实权的自己。 公孙胜是个道士出身,自己有些兵法和权谋上的特长和天赋,后天走江湖见多识广,可以在很多江湖俗世和与百姓打交道的方面帮助岳翻,他很了解底层百姓的百态,不说武艺和带兵的能力,也是个处理民政的好手;而吴用是个穷酸读书人出身,有经略之能,但是自幼饱受穷苦,备受欺凌,心理习惯性的较为阴暗,岳翻很理解他,所以对于他屡屡提出的毒计也不以为怪。 出身于底层的人,都有一个通病,也不能算是通病,因为这就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不惮以最恶毒之心思揣测他人意图的习惯,这是穷苦人家保全性命的唯一方式,不能怪他们,相对于上层人自幼锦衣玉食而有更多的时间去感受美好,去抒发情怀,志存高远。 底层百姓只能为了生存而拼命,他们更加实际,更加阴狠,史书上说某某人自幼贫苦但是志存高远,终于不懈努力奋斗而成功,那都是屁话,你拎一个人让他每天吃不饱,一个月以后你看他是选择志存高远还是选择先吃饱肚子,志存高远的人都是能吃饱肚子的人,吃不饱肚子的人首先考虑的绝对是吃饱肚子,而不是争霸天下,饥饿绝对可以限制思维的跳跃性。 这是出身和幼年经历所决定的影响人的一生的重要因素所在,无人可以避免,不是后天的教育和经历可以完全弥补的。 公孙胜和吴用有经略之才,可以用在处理民政和对敌策略上,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不是国士,他们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先天的缺憾和后天的限制让他们没有办法把自身的潜能发挥到最大,公孙胜顶天可以做到户部尚书的职位,吴用倒是适合做类似于锦衣卫指挥使这样黑暗里的角色,而他们永远做不了宰相。 刘子羽是真的志存高远,因为他吃得饱肚子,而且有个当官的老爹,起点就不一样,见多识广不说,也读了更多书,没有把时间用在考科举而去读圣贤书,那么就把时间都用在了读实际有用的书籍上,脱离了浮夸和清谈,刘子羽不仅具备上层社会所具备的志存高远和眼光,也具备底层人实干才能的优势,而且有足够坚定的报国之心,是一个宰相之才。 至于方浩,岳翻是有些郁闷的,因为他始终无法判断出方浩究竟应该如何定位,定位成蹭吃蹭喝的,绝对不是,这家伙聪明的要死,来了几天就把岳翻没有注意到的问题给提出来了,比如权力的制约和限制,不能因为事发突然就把所有权力交给一个人,一个县就一个军人出身的知县和识字的人出身的执法官,完全用军管,暂时可以,以后呢? 要把执法官的权力扩大,使之具备通判的权力,因为执法官执掌了执法大权,无射大钟一敲响,就会有人流血,好且毫无争议,这段时间,执法官绝对是底层人心中最有权威最可怕的人,他们做通判,限制军政府的军人县官的权力,代替岳翻监督军人,这才是最好的方式,而且这些执法官都是最新投效的,不比军人们都是岳翻的心腹出身,执法官们的忠诚度,需要更多的权力去提升。 铸无射变法是个特别好的主意,好到了方浩都要对岳翻顶礼膜拜,怎么会想出这样好的主意,史书?史书上有写吗?我怎么不知道?哦!只有几句话啊!算了算了,鹏展,还是你厉害,这一招太厉害了,让从来不服法律教化的人们懂得法律,知道法律,考试理解法律的尊严,然后深入教导他们更细的法律,培养他们的法律意识,这一招驭民之术,是纵横家的权谋啊! 但是最大的隐患你知道吗?鹏举?吉虔二州本来就充斥着浓浓武风,民风强悍,你手下正好还缺乏文人,全都用军管,长此以往,不说吉虔二州会变成节度使的军镇,朝廷也会对你产生疑虑,然后动手处理你,你的想法,你的未来,你的目标可怎么办? 而且,不对啊不对啊!这里不是该和平发展的时候!现在不是和平发展的时候!现在是打仗打仗再打仗,战斗战斗再战斗的时刻!现在需要的是战斗,不是和平!要让战斗告诉朝廷,你很忙,忙得无法治理,忙得无法扩充自己的力量,忙得无法把吉虔二州打造成你的私人堡垒,忙得快要死掉了!忙得快要崩溃了!这里离不开你!这才是你该做的! 就算是假消息,就算是假打,也要打,你没有通判的监督,朝廷一定会派其他人来监督你,甚至都不告诉你,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变法治理,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不和土匪打仗,朝廷可不管你!吉虔二州给外人的印象是什么?是乱!是凶狠!是打仗! 哪怕几十个人打仗,几百个人打仗,死了几个人,这种事情你都要写在奏折上告诉皇帝,告诉朝廷,你在打仗,你在拼命,你在为大宋朝平定动乱!现在立刻停止在虔州和南安军的铸无射变法,想尽办法挑动虔州和南安军的土匪进攻你,骚扰你,然后你去和他们战斗,和他们拼命!这才是你今后一年之内都要做的事情! 岳翻立刻醒悟过来,一拳把方浩放倒在地上,怒骂几句为什么不早说,然后就冲出去安排这个事情了,方浩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所以说,把方浩当作吃白饭的显然不合适,应该说是寄生虫才对,对,就是寄生虫,他把分出来的一半方氏家产紧挨着岳翻的永和岳家庄,建立起来了永和方家庄,在这里开辟自己的产业地,岳翻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明目张胆的抢生意,岳翻不仅有自己的产业,按照朝廷的规矩,地方官还有职田,所以岳翻现在名下的田亩数量比老家相州的还要多,方浩一来就购置了和岳翻差不多数目的田地…… 岳翻也不太清楚该怎么给他安排工作,说是自己的幕僚,而且不要出任官职,私人幕僚就好,反正这年头很多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幕僚,这很正常,文人也可以有幕僚的,为自己出谋划策之类的,方浩就坐上了首席幕僚的位置,从岳翻手里拿的俸禄和刘子羽一样。 岳翻从朝廷手中得到了二十万贯钱的行路费,这一点有点像赵光义的手段,拿钱买人心,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吉虔二州的烂摊子,是二十万贯钱可以解决的吗?二百万都解决不了的,你给我二十万有个卵用? 但是该说不说,在大宋朝,尤其是北宋,做了五品以上官就等于做了大富翁的说法还真是不假,岳翻官职差具备,太中大夫,集贤院学士,江南南路安抚使,吉州知州,每个职位都是四品以上的,所以俸禄乘以四,每月收入足足有八百贯之多,折合成人民币,岳翻也粗略的算了算,大概是一百二十万一个月,年收入将近一千五百万!抵得上朝廷宰相一个职位的年收入! 还不算自己当官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连续收到了徽宗皇帝六次赏赐,赏赐衣料绢帛,赏赐仆人差役,赏赐职田,赏赐油盐米柴,赏赐大屋子,赏赐大量钱财,这一个月下来,岳翻的收入又翻了三番,当官一个月,就成了百万富翁,岳翻看到那么多的财物和账本,真的觉得自己就这样当官算了,什么也不要做,拿钱就可以了…… 然后岳翻把自己一个月和贼匪交战七次,惩治通匪官员三十七人,斩贼匪一千余人的消息上报朝廷,徽宗皇帝大手一挥,赏钱五十万!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一百五十四岳翻要让变法来得更猛烈 先不说钱的问题,要让整个吉虔二州都动乱不安,都处于一种要叛乱而不叛乱的状态,处于一种随时都可以暴怒的状态,那才是岳翻需要做的,不管如何,他来这里的首要目的不是建设,他知道虽然建设很重要,但是他能继续待在这里更加重要,所以,为什么要停止铸无射变法呢?让变法来得更猛烈些吧! 吉州已经大致安稳,没有刻意挑拨的必要,而且岳翻一直打算把吉州打造成自己真正的大本营,同时也可以在对抗虔州的时候把永和小镇当作辅城,互为犄角之势,虔州贼匪若是来犯,必然会通过永和小镇,那么自己送去永和小镇的一万多原贼匪,就是重要的抗击力量。 虔州是最难对的一个州,也幸好自己是吉州知州而不是虔州知州,虔州知州还好好儿的活在自己的监牢里面,随时等待皇帝的安排,这家伙可是朝廷外放官员,居然也通匪,可真叫岳翻感到意外,而且他被抓了那么久,虔州也没出什么乱子,足以显示当地人自我治理的效果很好,民匪一家的生活习惯保持得很好有没有官府其实不重要。 岳翻在吉州宣示了官府的威严和重要性,通过变法和执法官昭示官府的存在的必要性和作用,相对于虔州而言,吉州已经开始步入了官府统辖时代,开始逐步向江北的诸多州县靠拢,而虔州依然是一副化外之地世外桃源的模样,有没有官员,其实并不重要,就好象岳翻抓捕官员,两个州那么多地方,才抓了三十七个官,剩下的官呢? 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从来就不存在,虔州更像是个土匪自治州,根本不需要官方势力的存在,而岳翻的铸无射变法和执法官加上一千多人马的入住,使得虔州人非常不满意,他们要为延续了一百多年的自治权利斗争,虽然这种自治权利使得虔州宛如土匪乐园,可是,在越来越多的人成为土匪或者半职业的土匪之后,这种自治权利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而执法官的出现也使得那些为数不多的不愿意做土匪的虔州人看到了希望,两方面的势力显然是土匪势力占据上风,良民势力占据下风,执法官每时每刻都要遭到生命的威胁,每杀一个人都非常困难,这些天来已经不止一个执法官向岳翻诉苦,要求增加兵力,否则他们自己的安全都难以保证了。 土匪不敢明目张胆的进攻,但是暗地里使绊子绝对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住的地方被火烧了,或者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火烧了,在或者走在半路上掉进了坑里,或者被绳子吊起来,再或者被箭射伤,当地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捕杀猛兽的陷阱,就怪你们不认识…… 他们还不敢杀人,但是他们一旦开始杀人了,整个虔州的执法团队都会受到灭顶之灾,所以当岳翻派遣更多军队带着更加严厉的命令前来的时候,执法官们纷纷哀叹,自己要完蛋了,虽然手下的护卫力量增加了一倍,可是比起整个虔州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但是这就是岳翻要的效果,有句话不是说官逼民反吗?岳翻就做一次坏人,逼迫虔州反! 当然,岳翻很确信,虔州不敢明目张胆的造反,因为这些土匪都明白,一旦明目张胆的造反了,他们就完了,为了保证一百多年日常的延续和今后的幸福生活,一方面要干掉岳翻,一方面要安抚住朝廷,他们肯定会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来骚扰岳翻,打击岳翻,就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进攻。 而明目张胆的进攻时岳翻的权力和自由,这就是官方对于民间的优势所在。 岳翻可以在任何时间以任何理由发动对土匪的围剿,这是官府的权利,自古以来,剿匪的权力就是属于官府的,岳翻作为官府的首脑,剿匪就是他的职责,天经地义,不剿匪才是他的失职,所以啊,搞什么经济建设?剿匪才是应该要做的事情。 变法愈演愈烈,虔州的反抗也愈演愈烈,执法官带着人去抓捕土匪的时候,总会遭到诸多的阻拦,无射大钟一敲响,就等于敲响了再一次战争的钟声,不愿意和土匪同流合污而要寻求官府保护的人就是这场战争的挑起者,而现在还是农忙时节,要是到了农闲时节,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农忙为民,农闲为匪,多少年的日常了,也不知是谁挑起的,但是这样的日常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曾经有人试图改变,但是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强龙只有一条,地头蛇好几十万,怎么压的过来?在这样的地方,或许随波逐流才是大道。 不过很不幸,岳翻从来不喜欢随波逐流,或者说他小时候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是随波逐流的性格,所有人都在从众,让自己也变成众人的一人,而岳翻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做他安静的美男子,当然了,衣食无忧是最主要的要求,所以为此他会做出别人意想不到的努力,但是随大流,似乎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别人所认为的上进不是他所喜欢的,更不是他所认同的,他希望做最纯粹的自己,哪怕会为此付出暂时从众的代价,他也要保证自己的纯粹,不被大流所裹挟的纯粹。 所以,这个时刻,正是需要岳翻保证不随大流,保证做独行侠的时刻,而且此时他不是一个做独行侠,他俨然代表了整个吉虔二州希望回到正常日常,希望回到可以保证自己的生命,不会早上站着出去晚上躺着回来的正常生活,而不是吉虔二州的所谓日常! 这种日常,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虽然大家手上都有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大多数的人都曾经干过土匪的勾当,不管是职业土匪还是兼职土匪,但是还是有人干干净净的,不愿意从众的,加上岳翻一来,立刻宣布只诛首恶,而且对于过去发生的既往不咎,现在开始才要追究,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该收拾的全部收拾掉,一举定鼎了大半个吉州,接着三十八尊无射大钟把整个吉虔二州敲的晕晕乎乎…… 从来没有一个官员能把整个吉虔二州敲的如此晕晕乎乎,土匪们和良民们心中都是百感交集,从来没有见过的威武的官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在他们的记忆中和他们祖上好几代人的记忆中都和威武二字不沾边的大宋军队,居然第一次威武了起来,再细细一看,卧槽!这家伙不是那个土匪小头子吗?! 加入了大宋军队的土匪们,杀起土匪来,比正牌官军杀得更狠,杀得更用力,这让整个吉虔二州的现役土匪们大惑不解,为什么,上个月还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互相许诺有女人一起玩的兄弟,居然转眼间就穿上了官军的服装,变成官军来围剿自己了,而且一点情面和江湖义气都不讲! 这不科学!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就好像把北宋打的落花流水的辽国韩家人是汉人,把南宋灭掉的张弘范是蒙古籍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也是汉人,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祸害其本族人那么凶狠,一点情面都不留,而岳翻就知道这是为什么,然后利用了一下,打造了一支绝对不会背叛的强军。 一直有着土匪的野性战斗力加上军队严苛的军纪混合而成的强军,这支强军出征的时候,岳翻突然想起了赵匡胤时代的宋军禁军,那些保留了五代十国剽悍善战气息,又有了严格军纪约束的军队,那才是最强的军队。 可惜如今的宋军已经不复强悍善战,最强悍的西军在军纪上远远不如他们的前辈,赵匡胤一手带出的二十万精锐宋军才是那个时代最强的军队,那支军队被赵匡胤注入了灵魂,既可以像暴风一样猛烈,又可以像春风一样柔和,那只军队就和赵匡胤一样,既是人也是神。 将为兵之胆,将为兵之魂,岳翻的岳家军,从一开始,不仅仅是一支军队,更是一群人,一群被严苛的军纪所驯服的野人,从此,只要岳翻还活着,这支军队就不会灭亡。 一百五十五方浩只是为了实现诺言 什么叫做官逼民反? 岳翻眼下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虔州十县,相当一部分县民聚集起来,以武力把执法官和执法队赶出了辖境,并且摧毁了无射大钟,将十尊无射大钟回炉重造成了一面警示牌,摆在了庐陵城的方向,向岳翻炫耀他们的武力,告诉岳翻不要随便乱来,否则,这次还只是赶出去,下次就要动手杀了! 不过这似乎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官逼民反,而是特殊意义上的官逼民反,或者说,叫做官逼匪反。 铸无射变法在吉州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全赖于吉州八个县有六个县都被岳翻牢牢地掌控住,靠近南安军的龙泉县和万安县就出现了驱逐执法队的浪潮,不过很快就被岳翻派人带兵冲了过去,以无射大钟上不服官府法令之罪鞭笞流放做苦力,将带头之人斩首示众,强行镇压,这一点岳翻做的一点都不犹豫。 陈直和叶断水临时担任龙泉县和万安县的知县,加上两个执法官出任的通判,把龙泉县和万安县稳定住,岳翻缓缓的抽调兵力,准备向虔州发难,首战目标确定在了虔州的兴国县,按照密探们的报告,虔州贼匪已经在兴国县做好了准备,以民兵队的名义纠集了相当一部分的武力,大有和岳翻分庭抗礼之架势,岳翻下令陈直和叶断水统兵警惕南安军方向的动态,自己亲自率兵从庐陵往兴国方向而去。 吉虔二州地势多水多山,山深林密,统治起来相当麻烦,所以自古以来北方中央政府对这里的一些地区的控制力就比较薄弱,更别说一向不喜欢用兵的宋王朝,所以这里近乎于国中之国,岳翻到来之后强行收缴了吉州的大部分权力,把官府的权威重新塑造,已经引起了相当一部分野惯了的民众的不满,虽然岳翻以铁血的杀戮震慑住了一些人,但是这种威慑显然不足以震慑所有人。 那些刀口舔血的绝大部分人就对这种强行的镇压感到极为不满,收缴我们的武力,限制我们的自由,一百多年了,就你一人想这么干?多少人都想着这样做,然后他们都死了!小伙子不要那么叼!知不知道,昔我故友叼似汝,而今坟头绿草莹! 吉州表面上被岳翻威慑服气,实际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服气,性格剽悍的山民们不是用钢刀可以折服的,岳翻深深的理解这一点,所以,他把三千人的主力军队带离了庐陵城,离开了自己的大本营,向兴国方向而去,同时,在永和小镇布下了暗招,命令阮氏三雄和吴用等人随时做好准备,自己离开之后,一切行动听刘子羽的指挥。 岳翻走了以后,庐陵城的空气流动随之一松,人人脸上的表情都自然了许多,天地间仿佛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岳翻的存在似乎就是一种威慑,在庐陵人眼中,岳翻仿佛就是一个整天提着战剑在城池里面溜达,看到谁触犯了他的法律就挥剑杀人的角色,一开始的呆萌少年连中三元文曲星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完完全全成了催命厉鬼。 但是该说不说,他来到这里之后的一个多月,似乎除了他杀人,就没看到庐陵城里有别人杀人,这在往年都是不可思议的,什么,今天没人杀人?什么?昨天也没有?!啊?!前天也是?!纳尼!!!???一个月了都没人杀人?没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卧槽!这这这这这……这不科学! 似乎,这十条法令的存在,不仅仅是给大家带来了恐慌,带来了压抑,也给大家带来了……安全…… 没人杀人了,除了官府的人整天敲响无射大钟表演大砍活人,但除了杀死那些罪大恶极满手鲜血的人之外,犯了杀人偿命这一条罪行的人还真没有,所以不是砍手就是砍腿,要么就是蹲局子鞭笞打板子吊起来抽之类的,都见血了,那一声声叫得真叫一个惨,但是没见人命。 你要说他杀人,他还真没主动杀过多少人,杀人也是有理有据的,犯了法的除了杀人偿命这一条和罪大恶极之人,其余九条法律都是惩罚而不是杀人,十条法令只有一条是涉及到人命的,那些被关进官府大牢几天十几天的家伙出来了也都是完整的,没见谁少了什么部件,倒也没有给饿死或者被虐打之类的,说不定,这位年轻的知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是,为了法律…… 法律啊…… 随着一些人在市井间茶余饭后的谈话中涉及到了一些深层次的问题,整个庐陵城似乎都开始了反思,岳翻走了以后,似乎并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暴乱,而是在整个庐陵城掀起了一阵反思法律的大潮,大家愕然发现,这位知州大人来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当街杀人的事情了,夜里袭击民户的事情也没有了,也没有很多人在街上玩真人战阵的游戏了…… 所以,这个法律,那尊无射大钟,好像真的是我们的保护神也说不定,有这位知州在,有这尊无射大钟在,有这些物件在,有这些黑着脸的执法队整天窜来窜去,似乎大家都敢在晚上安心睡觉了,以前晚上睡觉,全家人都要轮流守夜,把门锁的死死的,天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着黑夜冲过来要了大家的命,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杀人,更别说晚上了。 但是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能时不时地听到一阵阵打锣声,每更天打一次锣,三更天就停了,五更天再敲一次,唤醒大家准备起床,清脆的声音能传出挺远,伴随着老人家特有的叫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随便便的呼喊声,还有举着火把四处巡视的士兵的影子,人们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倍感安全,似乎没用几天,加上有一天晚上一户人家遭了入室抢劫,眼看着男主人和大儿子小儿子就要被杀,女主人和小女儿难保清白,幸亏巡夜士兵闻讯赶来,把入室抢劫者当场擒拿,第二天主谋就被砍了脑袋,三个从犯断了腿,斩了一只手,鞭笞三十或者打板子五十,丢到荒地上“垦荒”去了。 这一下救了一户人家五口人的身家性命,第二天,看完惩罚之后,这户人家就到官府谢恩去了,以后逢人就说自己是被官兵给救了,今生今世都记得岳翻岳知州的大恩大德。 安全,真的很安全,越来越安全,每天晚上听到打更声,看到一对对举着火把的士卒的影子从自家街道走过,那种安全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还真有些小羞涩呢! 渐渐的,人们对于那个时不时黑着脸提着剑骑着马带着威武的军队四处巡视的年轻知州似乎也多了一份尊敬,而不是单纯的惧怕,似乎有他黑着脸出现在庐陵城里,大家怕归怕,却依然觉得越来越安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动手也越来越少,无射大钟一开始一天响几十次,现在好几天也没听到响一次。 身边出现的杀人和抢劫事件越来越少,两人脸红脖子粗争吵,以往就要动手杀人了,现在不会了,宁可互相掐着找到执法队评理,也不会拔出刀子互砍——私怨械斗者,无论理在何方,皆鞭笞三十,流放垦荒一年,若造成人命,斩首! 他杀人,似乎不是因为嗜杀,而是因为……在乎人命…… 难道,他是个有慈悲之心的人,只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所以才会把杀死人的人杀掉? 刘子羽翻看了这些日子散布在市井的密谈们发回来的消息,发现庐陵的市井舆论逐渐朝着有利于岳翻的方向发展,以往都是说这是个大魔王,吃人肉不吐骨头的之类的话,现在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看出岳翻真正的目的,这要不是方浩刻意为之,刘子羽打死都不会相信。 他看着在一旁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喝茶的方浩,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子成,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方浩歪过头看了一下刘子羽,然后脸上浮现了笑容,转过头又把眼睛闭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我是鹏展的幕僚,首席幕僚,他做了坏事,自然要我给他善后,要不然他要我是干什么的?真是白吃白喝的?呵呵呵,这家伙精明非常,人尽其用就是他的准则,看准了我能帮他擦屁股,所以才把我给弄来。 当然了,放弃进士的身份给他做幕僚,我也不是不求回报的,自古以来名士追随名主,不单单是为了一展胸中抱负,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我是觉得跟随鹏展能比我做了进士得到的更多,所以我才决定跟随鹏展,他当初对我说他一定会来吉虔二州做官,现在他真的来了,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也实现自己的诺言,有什么不好的?” 一百五十六他们不知道渔翁是谁 刘子羽深深叹息一声:“子成,这些日子,我也看着你做了不少事情,你这样的才华,若是在朝堂上,宰相又如何?” 方浩不再躺在躺椅上摇摇摆摆,而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对刘子羽说道:“彦修,你相信吗?我有一种直觉,我跟着鹏展,做他的幕僚,做他的首席幕僚,我能得到的,会比当宰相更多,更多!你信吗?从他对我说要我做他的幕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有这样的直觉,并且我无比信任这样的直觉,真的,彦修,我不骗你,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可好,二十年之后,你且看看,我是如何,你是如何。” 刘子羽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继而开口道:“这些话我不方便议论,也不知该如何判断,人非生而知之者,自然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现在说二十年之后,我尚且不知道自己能否货到二十年之后,说这些事情也就没有了其他的意义,不是吗?” 方浩,重新躺在了躺椅上,摇晃着身体,开口道:“或许不用二十年,根本不用二十年,十年,甚至五年,你就能看出来,我所说的到底对不对,我总觉得,这天下要变了,承平百余年,也到了该变的时候了,这一变,定然天翻地覆,天翻地覆之下,还有什么是可以保存的?” 刘子羽一愣,悚然大惊:“子成,此话不可乱说!” 方浩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刘子羽的警告:“天下之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轮回,天之命数,非人力所能更改,大宋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即使是强如前唐,也引来了安史之乱,更不用说大宋扬文抑武,军力孱弱,文治昌盛又如何?铁骑钢刀之下,风花雪月可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彦修,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就好似一人之左右臂膀,双臂具在,才有抗敌之力,断一臂者,能否和强壮大汉相抗衡?这是谁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惜可叹可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只能独善其身,彦修,我等心中无力之感,你可明白?” 刘子羽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深深的呼吸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恐惧,开口道:“你是在暗示我,会有外敌入侵,大宋无力招架?!” 方浩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无可能的,只看你如何看待与它,你觉得有便是有,你觉得没有便是没有。” 刘子羽怒道:“绝不可能是北辽!我告诉你!大宋绝不会败给北辽!北辽也承平百余年,他们根本不可能打败大宋!大宋有平定方腊之乱的十万精锐!还有三十万精锐西军!四十万铁甲,天下之大,谁能敌之!?” 方浩冷笑一声,开口道:“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刘子羽神情一滞,然后连忙问道:“渔翁是谁?你可千万别说是党项贼人,区区童贯都能收拾他们,他们有何惧哉?吐蕃也不可能!早就被王韶狠狠的收拾过,一动都不敢动!谁能和大宋一较长短?谁能和大宋争锋?!西军马上就要打破天都山,直捣灵州,灭亡党项贼!你告诉我,谁能打败大宋!” 方浩看着刘子羽近乎扭曲的愤怒脸庞,没说话,只是这样的目光,却叫刘子羽心中残存的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信心和荣誉感消失无踪,他知道,这不是方浩的意思,而是岳翻的想法,是岳翻这样认为,方浩才会不顾祖宗基业把一般的家产投入到南方,吉州,这种混乱之地。 能比祖宗基业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血脉传承,只有当血脉传承受到威胁的时候,中国人才会从家乡逃跑。 “到底是谁!”刘子羽近乎崩溃的大声喊道,方浩却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或许这全天下的人都不清楚,也不会相信,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鹏展吧,只有他知道。” 方浩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岳翻口中的渔翁是谁,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他知道,他或许也不会相信,岳翻没有告诉他们,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个自身人口不满百万,兵力不足十万的民族,居然可以在三年内接连灭掉当时全世界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一个拥有一千万人口,一个拥有一亿人口! 这不是蛇吞象,这是蚯蚓吞大象! 岳翻自己都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就好象虔州匪类不相信岳翻可以靠着仅仅三千人马荡平他们一样。 岳翻率军朝着虔州的兴国县出发准备一举荡平兴国县,平定叛乱,这是他的权力,他可以宣布任何人为叛逆,然后剿灭他,土匪们却不敢,真的和大宋官军对抗,那可就真的是造反了,吉虔二州一百年的日常将不复存在,过去的自由与自在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要被那十条法律牢牢的束缚住,无法无天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但是岳翻之前荡平吉州土匪的事情给了他们很大的震撼,虽然虔州土匪的力量是吉州土匪的数倍,但是那毕竟是七百对三万,那近乎于不可能的比例,居然就真的让岳翻办到了,然后迅速吸收土匪俘虏加入官军,仅仅几天就把七百人变成了八千人,这难道不恐怖?这难道不惊人?再给他来一次,是不是能把八千人变成十万大军?那还打什么? 岳翻岳鹏展,真不愧是连中三元的大才! 谁都不敢嘲笑岳翻了,真的谁都不敢嘲笑岳翻了,吉虔二州附近的州县,袁州、临江军、抚州、建昌军等等地方领导纷纷派人送来礼品,要庆祝岳翻出任地方大员,和他们成为同僚,之后要多多来往,互通有无之类的…… 早怎么不来? 岳翻冷笑着收下礼品,然后统一回复来访使节——若有吉虔二州匪类流窜至诸州县,岳鹏展责无旁贷! 江南南路剿匪作战,正式开始,岳翻兵分三路进入虔州境内,一路上没有少遇到匪类的陷阱和偷袭,都是些小儿科的东西,军队里那些有好几年甚至几十年土匪经验的家伙们对这些门道再熟悉不过了,在他们面前玩这些,不是炒冷饭吗?于是一个陷阱也没有得逞,反而被他们顺藤摸瓜干掉了设伏之人,岳翻大大赏赐了这些人,让他们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轻轻松松就来到了兴国县,兴国县的县令是个通匪之人,被岳翻抓住请到了监狱里面吃牢饭,等着皇帝陛下的吩咐,整个县府一网打尽,兴国县立刻进入了无政府状态,岳翻派来的军人县令和文人执法官被驱逐,兴国县现在是权力真空时代,岳翻率军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喊了喊话,兴国县城大门就打开了,一群老家伙哭哭啼啼的出来喊着什么官军终于来了,他们等了好久了之类的…… 据他们说,他们是被一群土匪给劫持了,土匪之前驱逐了官军,就开始欺负他们,得知岳安抚使大军要来了,就跑了,往西北方向和东南方向而逃,还请岳安抚使今夜在这里住一晚上,然后第二日他们会派人做向导帮岳安抚使擒杀匪类。 岳翻欣然答应,然后入城,大军也随之入城居住,晚上大家宾主尽欢,喝的酩酊大醉,眼看着官军们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岳安抚使还在醉醺醺的拉着一个姑娘上下其手,城内的“老者们”露出了狰狞的面容,举起刀子就要杀人,然后他们就被一阵空前密集的箭雨全部钉死在地上,血流一地。 那姑娘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惨白,放声大叫,撒腿就要跑,十数支弓箭瞬间射来,姑娘随之也被钉死在地上,岳翻稳稳当当地站起来,脸上那还有一丝醉意,只有深深的讽刺:“一群蠢货,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底下哪有被土匪洗劫过还能拿出酒菜一起狂欢的地方?” 随后岳翻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惨死的姑娘,感到微微的悔意,开口道:“今后没我命令,不得妄开杀戒,不得乱杀无辜之人,这女子是无辜的,只是被巧言哄骗,如今无辜惨死,却是我等的罪孽,你等参军之前我便明言,必要之时,杀贼务尽,但是无辜之人,能不杀就不杀,我等是王师,非是贼寇!好生安葬她,射箭之人自己出列,领十军棍!下不为例!”xh211 一百五十七虽然,岳翻想要的是安宁 自始至终,岳翻都不愿意多做杀戮,每个人既然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就有他生存下去的权力和必要,天生之,谁可肆意取夺他人生命?从最开始,岳翻就对生命充满了敬畏,能够看到阳光,能够吃到美食,能够呼吸空气,能够自由的奔跑,这就是上天的恩赐,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其来源于生命,最宝贵的生命。 但是从古至今,肆意剥夺他人生命的例子数不胜数,甚至在特定的情况下,夺去生命最多的人还会成为英雄,岳翻从来都不认为杀死女真人或是辽人或是党项人有什么不对,杀得越多才越好,杀得越多才越英勇,反之亦然,外族人杀死汉人杀得越多,也就成了他们本族的英雄。 这一夜,熊熊燃烧的兴国县城,跳动在岳翻瞳孔之中的火焰,遍地的尸体和鲜血,哭嚎不止的小孩和妇人,凡此种种,岳翻总觉得心中十分沉重,他本不愿多做杀戮,尤其是本族人,但是现在,却被逼的不得不做杀戮。 或许从古至今以来,让小部分人做出牺牲,成全大部分人都是一个杀人的好借口,但是从未有人顾虑过那小部分人是否心甘情愿地失去生命,失去活下去的权利,没人可以肆意夺取他人的生命,这应该是最根本的一条法规,但是一直以来,这确实无数次被人忽略甚至于被人嘲笑的“理想”。 无论何时,大宋也好,现代也罢,都是这样的冰冷与现实,世界从未温暖过,一直冰冷如斯,我们所能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于爱我们的人所倾注的爱。 这份爱是那样的脆弱,在钢刀和血火的交织之下,很轻易地就被毁灭,就被摒弃,岳翻以一个铁血魔君的面孔出现在了虔州,把虔州人数百年的日常和畸形的爱撕裂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十条法规。 即使如此,岳翻也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或许有人会提出质疑,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法律健全的地方,如果他们可以亲身体会一下杀掉别人吃肉保证自己的家人不会饿死这种情况,或者亲身经历一次易子相食的惨剧,他们就不会认为这种日常和爱是正常的,也不会认为岳翻的铁血统治是“威权”。 易子相食,或者是杀掉别人来保证自己的家人不会饿死,出发点是什么?如果遇到了这样的案例,岳翻同样会觉得棘手,走投无路,为了自己奄奄一息的老父老母,为了自己哭嚎不止喊肚饿的幼小孩子,铤而走险,杀掉了过路人,用他的肉来保证自己的家人不会饿死,继而案发,此人该如何判处?他是有错还是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啊! 岳翻抬头,他看不到星光,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天空,他从未认为适应这个错误的世界有什么不对,弱小的人类和强大的世界法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诞生于这个世界,难道不该服从于这个世界的法则?可是嚎哭之声不断的刺激着岳翻的心脏,低下头,岳翻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布满了鲜血…… 我做错了吗? 良久,嚎哭之声渐渐消失,只剩下来来往往打扫残局的士兵和熊熊燃烧的火焰,岳翻的眼中也没有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依旧干净的双手紧紧握拳,岳翻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军的命令,我不想让小部分人做出牺牲,甚至让一个人做出牺牲都不想,我要和平,我要安宁,我要每个人都能活着,可这世界不给! 他伸出手,贪婪地向我索取代价,他告诉我,要换取和平,要换取安宁,要换取数十年上百年的日常,可以,但是你要付出代价,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你生长于这个世界,就要遵守法则,否则你就会被抹杀,所以,交出代价,交出足以换取和平和安宁的代价! 宣和四年五月初三,岳翻平定虔化县,斩贼匪一千二;宣和四年七月初八,岳翻平定石城县,斩贼匪两千;宣和四年八月十七,岳翻平定瑞金县,斩贼匪一千五;宣和四年九月二十七,岳翻平定会昌县,斩贼匪一千七;宣和四年十一月初六,岳翻挥师安远县,斩贼匪二千三;宣和四年十二月初八,岳翻平定龙南县,斩贼匪一千一。 宣和五年正月初一夜,岳翻突袭信丰县,斩虔州匪首张麻子、李虎、周昌三人,斩贼匪三千余,生擒上万,至此,虔州匪类主要力量被岳翻一扫而空,主要县城和周围人口聚居处全部都被岳翻掌握,岳翻手上握兵三万,更兼各地组织起来相助岳翻平定贼匪的民军,虔州大势已定,所有占据县城之反对势力全部都被消灭,最后的余党聚集在虔州州治赣县。 宣和五年正月十八,岳翻遣麾下大将晁盖率兵一万直取赣县,击破虔州匪军最后力量,与此同时,虔州匪军背水一战,组织最后的人手号召吉州境内贼匪残余势力端掉岳翻的老巢庐陵城,被早有准备的江南南路安抚副使刘子羽率兵三千彻底击破,岳翻麾下将领阮氏三兄弟立下大功,彻底将吉虔二州匪军消灭。 宣和五年正月二十七,岳翻率军抵达赣县,至此,虔州平定。 但是这只是县城和其周围人口聚集处被平定,剿灭的匪类都是些明面上的匪类,自古以来匪类就有两种,一种是野生的,一种是圈养的,岳翻消灭掉了大宋一百多年以来消灭掉的圈养的匪类,但是数量更多野性更强的野生土匪,岳翻还没有收拾掉。 吉虔二州境内多山,这些匪类就秉承着上山落草的优良传统,遁入山林,打家劫舍,做一个山大王,和那些被官府当成政治工具和杀人工具的圈养土匪不同,他们是自由的,野生的,也是野性的,战斗力更强,人数更多,更加找寻不到踪迹,除非岳翻一个一个山上去打,否则是找不到这些人的。 索性这两种土匪天生八字不合,圈养的嘲笑野生的没文化,是土匪,是野人,野生的也嘲笑圈养的没骨气,软趴趴,不是男人,给官府当走狗之类的,双方各执一词,就好比没有执照的土匪嫉妒有执照的土匪,局部地区不够大的体力劳动女子嫉妒本钱雄厚、局部地区伟岸的体力劳动女子一样,当然,双方各自的称谓也有所不同。 岳翻没有可以的针对野生土匪,而是着力打击圈养土匪,这些圈养土匪才是真正造成社会危机的混蛋们,因为有官府的庇护,所以横行无忌,肆意凌辱他人,这些才是毒瘤,现在被岳翻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一网打尽,顺便扩充了一下自己的力量,野生土匪们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暗地里协助岳翻,比如把被岳翻赶到山区里的旧日仇人杀个干净之类的…… 野生土匪和圈养土匪这两股势力,在吉虔二州的日常之中,也是有很多很多矛盾的,双方不停的相互攻击,这倒也是官府的一种手段,拉一个,打一个,用政治权利作为诱惑来使得一部分土匪帮助官府打击另一部分土匪,顺便稳固统治,也不知道是哪一位高人定下的计策。 反正岳翻是打算遵守这个法则的,原因无他,实在是不利用的话就难以平定匪患,都生活在城池里,你实在是难以分辨谁是土匪谁不是土匪,谁是圈养土匪谁是野生土匪,这是个难题,还不如暗地里利用一下这些野生土匪,派人去一些势力很大的土匪山头相互交好,互通有无,然后悄悄的和他们商议,被官军打出县城,跑到山林里面的圈养土匪们,拜托处理一下。 岳翻的姿态做得很足,这些年来屡屡被圈养土匪狗仗人势欺负的很惨的野生土匪们也想狠狠的出一口恶气,反正岳翻没有对我们下手,而是想要和我们结盟,那好啊,我们结盟吧,一起对付那些圈养的狗仗人势的东西,之后你要县城,我要山区! 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你们要山区,我要县城,等我整理完县城,再来收拾山区!岳翻很高兴的答应了他们,然后山区的野生土匪们开始大展身手,在他们熟悉的地方开展游击战地道战麻雀战等等各种战斗方式,把已经熟悉了县城奢侈生活的圈养土匪们打的找不到北,岳翻收拾了大部分圈养土匪,另外一些逃窜的抓不住的土匪,都被野生土匪们给收拾掉了。 吉虔二州之风气为之一清。 岳翻再次准备了十尊无射大钟,派遣了军人县官和文人执法官以及执法队抵达虔州各地县城建立简易的政府统治,重塑官府威望,宣扬法律法规,建立法治社会,逐步的恢复被战火和不安定肆虐了一年的虔州和已经发展了一年的吉州,然后,整顿军力,收集情报,开始对整个吉虔二州的山区部分进行清剿。xh211 一百五十八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鹏展,打了那么久了,该停停了,整个虔州都快被你打烂了,在这样下去,赶不上今年的春耕了,该停停了,然后上报朝廷,准备春耕,还有当地的官员该如何安排处理,总是那些武人和那些识得几个字的执法官,没用,我们需要更加有能力的官员来这里组织春耕,今年要是误了春耕,咱们可就没有好日子了。”刘子羽站在岳翻身边,一脸的担忧。 已经二月了,宣和五年的二月,江南大地已经开始吹起了一丝丝暖风,这些日子刘子羽奉命巡查虔州各地,走在郊外,都能看到满地枯黄中那一丝丝绿意,感受到那勃勃的生机,真的,那种生机盎然的感觉,实在是很好,赏心悦目的同时,也让刘子羽明白,该准备春耕了。 春耕自古以来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哪怕再忙,哪怕两线作战,战事打的非常胶着,皇帝也会抽出时间,率领皇族和大臣们亲自下地耕种,哪怕只是做个秀,也是可以的,至少表达了皇帝对农业的重视,对天下臣民的重视,今年也是一样,挟平定江南之大胜和西北大胜,一年之中两场胜利让徽宗皇帝志得意满,不仅恢复了江南的花石纲,更决定加速北伐的进程。 所以为了筹备军粮,为了保证军队的吃穿用度,使得北伐的时候不会掉链子,徽宗皇帝今年对农事格外重视,亲自离开了开封城到周围郊外的农田中视察,带着一群魔鬼到田地里面乱舞,随便指指点点,就有史官记录下皇帝重视农业的英姿。 皇帝做了表率,天下官员自然也要随同,不然就是不给皇帝面子,那还得了?所以平时足不出户只知道风花雪月养尊处优,只知道吃饭却不知道饭是从哪里来的优雅的文人们也不得不迈开他们优雅的步伐,走出官府和繁花似锦的城池,来到了农田之中,忍受着泥土和臭味,捏着鼻子指指点点。 刘子羽是个实干派,虽然不曾亲自种过地,但是在江南任职期间也组织过春耕,亲身体验了一把春耕的重要性和复杂性,他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岳翻,希望岳翻可以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确保春耕的顺利进行,不管是否还要对深山之中的土匪进行围剿,至少要保证春耕的顺利进行,这一点,土匪们都明白。 要是百姓们的春耕受到影响,他们秋天的时候抢谁的粮食吃?怎么过冬?到时候搞不好还要被饥饿逼出来一批铤而走险的土匪新人和他们抢饭碗,那就坏了,一百多年的日常熏陶出来的野生土匪们十分明白春耕的重要性,所以整个春耕过程中都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山上,也不会随便出来秀存在感,以免惊扰了耕地的农民。 但是看着岳翻不停的整顿军马,改革军制,集中吉虔二州的铁匠和武器专家赶制军器,甚至研发最新的兵器,似乎岳翻并没有停止用兵的打算…… 这种时候,明明最应该把这几万人的军队打散到各地的荒地上去垦荒,来一个军田之策,军队也可以自给自足,皇帝给了岳翻指挥军队剿匪的权力,那么指挥军队屯田也是这个权力范畴内的,再者说了,虽然是安抚使,也不是虔州知州,但是现在的岳翻那明显是整个江南南路的主宰,一切军政大权基于一身,江南南路就是岳翻说了算。 皇帝似乎没有要派个通判过来的样子,即使岳翻一年之内打了七八个胜仗,消灭土匪上万,皇帝也没有说要派个通判过来,只是不停的给岳翻赏赐钱财,增加工资,别的,还真没有什么,当然了,刘子羽也知道,这是岳翻关于吉虔二州土匪报告起的作用,全民皆匪一词,对朝廷的震慑还是有的。 没有那个脑袋正常的文人希望来到这里和岳翻一起玩命,要知道岳翻剿匪是亲自上战场厮杀的,身上都受了几处伤,据说岳翻还有一身武艺,都伤成这样,足以显示吉虔二州悍匪是多么的厉害,现在表面上上书说自己打了胜仗,指不定暗地里输了多少次,焦头烂额,只是因为没人愿意去,皇帝才一直安抚他,说不定这小子自己也萌生退意,想把这个烂摊子给丢掉,可现在谁愿意当这个接盘侠? 张英倒是愿意,张叔夜也愿意,但是现在西北之战打的轰轰烈烈,北伐战役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他们想停一停,但是皇帝铁了心似的,北伐燕云的诱惑力太大,他们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西北战场上,大半年以来,党项人死命抵挡西北军兵锋,但是在林冲和鲁达无与伦比的穿透力之下惨败数次,童贯大太监挥军天都山,纵火焚烧天都山宫殿群,把之前被李宪大太监烧过一次又重建的宫殿群再烧了一次,顺便杀了两三千党项工匠,把汉人工匠全部夺回,然后挥军直捣灵州。 据说这是西北军新兴小将岳飞出的主意,童贯非常喜欢骁勇善战且年轻气盛的岳飞,把直属的三千骑兵队也交给岳飞统领,岳飞也不负他的厚望,率领自己直属的四千骑兵屡次以少胜多,打起仗来勇猛异常,加上身旁一群好兄弟的帮助,大家都说他们在重走当初林冲和鲁达的路,又一支岳家军要诞生了。 党项人终于派人向童贯大太监求和,准备认输投降割地,万万没想到大宋朝的西军突然间有了那么强大的战斗力,骑兵数量都凭空多出来了一万多,他们受不了了,决定认输,不过尝到了甜头的童贯和西军将士们根本停不下来,把使者赶回去继续打,终于打到了失去了一百多年的灵州城下,西军十五万大军兵临灵州城下,党项大骇。 而北面北伐的事情也准备的如火如荼,似乎听说皇帝和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国家订立了海上之盟,这个国家也把辽人给打的焦头烂额,皇帝看准了时机,准备钻空子,很多年不打仗的大宋开始了全国动员,准备时隔百余年再一次北伐燕云,以继承太祖太宗皇帝未尽之遗愿,很多年不见刀兵的禁军老爷们终于开始了恐慌…… 上一次禁军总动员还是在澶渊大战的时候,那个时候是一位五代遗产名将带领着他们的前辈们,最后的五代名将,他们的前辈们以超乎寻常的勇气挽回了颓势,以那场大战为分水岭,五代残余之武风在大宋彻底消失,五代遗产们一个接一个去世,仿佛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宋王朝度过那场危机,危机度过了,他们的使命就结束了。 而如今,没有赫赫有名的名将之率领,他们真的可以北伐燕云吗?后周世宗皇帝柴荣曾经北伐燕云,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北伐大业就此搁浅,赵匡胤夺了后周天下之后,也试图北伐燕云,可惜终其一生都在南征北战,南方倒是基本平定,却没有余力攻打北方,屡次在太原城下被阻挠,虽然数次打败辽人,却始终没有北伐燕云,等到最后一次北伐的时候,开战两月,宋军势如破竹,北汉岌岌可危之际,烛影斧声突发而至…… 赵光义倒是成功了,消灭了北汉,统一中原,然后立刻挥师北伐燕云,结果呢? 把赵匡胤留下的老底子赔的一干二净不说,还丢掉了尚武之风,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放纵文人欺压武人,刻意打压武人,使得宋代迅速变得文弱下去,再也没有军事上的主动权。 时隔百年,休养生息偃武修文百年的大宋王朝,是否还能具备比赵光义时代早期更强的兵锋,比赵匡胤和柴荣更幸运的领导者,以及比潘美曹彬甚至于李继隆更强的将军呢? 每一个知道大宋要北伐燕云的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比赵光义时代更强的兵锋?赵光义接收了赵匡胤留下的精锐禁军三十万,屡次以三十万兵力北伐,骑兵最多的时候有四万,而现在禁军虽然有百万之众,但是基本额上都是废物,还不知道有多少吃空饷吃掉了,齐装满员的“精锐禁军”忙着做生意,也没时间打仗。 最精锐强悍的西北兵团倒是有超过二十万人的军力,但是不仅要防备党项贼人,也要防备吐蕃人和其余的异族,兵力不可随意抽调,况且刚刚经历讨伐党项之战,还未结束,虽然大胜,但是也损失不少,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出战。 比赵匡胤和柴荣更强更幸运的领导者?现在的大宋官家?额…… 比潘美和曹彬甚至是李继隆更强的将军呢?倒是听说西军不仅有种家军和姚家军,还出了更加强悍的林家军,林冲和鲁达的超强组合,现在又有一个名叫岳飞的小将崭露头角,西军倒是名将辈出,老中青三代齐备,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西军名将们都在西北战场上无法脱身,谈何北伐燕云?xh211 一百五十九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 历史上的一些错误的决策,在他最开始的时候,乃至于进行时,都是可以避免的,这些错误的决策往往很脆弱,只要稍稍一反对,就能结束,但是却始终无法出现那个结束之人,使得错误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不可避免的崩溃。 但是呢,该说不说,这世界上还是有可以准确预测未来的人,以他丰富的社会阅历和高超的学识,以及对当下实际的深刻理解,就能使得一些人从历史发展的轨迹中窥出一些方向,所以在一九一七年,王国维就叹息道:“观中国近状,恐以共和始,而以共产终。” 没人知道王国维先生为什么在苏俄革命刚刚成功的时候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任何共产的影子,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三十二年后,王国维先生早已作古,但是他的预言却准确的实现了。 所以说,有人可以预测到错误的决策导致错误的未来,但是却不一定可以改变这一点,徽宗皇帝准备和金人签订海上之盟时,岳翻不会相信朝廷里面一个为此感到忧虑和担心的人都没有,岳翻就知道张英和张叔夜担任了西府首脑之后,就对海上之盟产生了质疑,提出了担忧,但是徽宗皇帝心意已决,而且他们的反对意见也没有得到太多的支持。 光复燕云所带来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三代皇帝在燕云折戟沉沙,四十万宋军精锐面对燕云无可奈何,屡屡让辽人顺着燕云十六州南下,自己若要反攻却要仰攻,占尽了劣势,所以,无论如何,夺回燕云十六州,重建长城防线都是宋代最大的国策和最大的野心,为了重夺燕云十六州,他们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只要时机来到。 的确,重夺燕云十六州实在是太重要了,辽人得到了燕云十六州,立刻腾空而起,从小蛇变为了妖龙,如果没有燕云十六州在手,辽人会和历史上任何一个以武力强大着称的游牧民族一样被汉民族最终打败,并且一夜回到解放前,变成野人,但是辽人夺走了燕云十六州,获得了汉人的文化制度经济技术,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游牧民族了,而是一个王朝了! 所以每当燕云有警,辽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哪怕在互相残杀,都会立刻停止战争,议和,一起携手共保燕云十六州,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能够建立一个完整的中央集权制王朝,就是因为燕云十六州在手,他们拥有那些汉人,那些已经不属于宋的汉人。 辽人得到了汉的燕云十六州,党项人得到了汉的灵州,他们立刻成精,汉人仿佛是一颗大补药,无论是什么少数民族得到了汉人,都能驱使汉人让他们本身变得特别强大。 所以无论如何,怎样夺回这些曾经属于汉人的土地,那都是一门科学,究竟该如何操作呢? 岳翻不清楚怎样夺回燕云十六州,但是岳翻很清楚,凭借现在宋的国力,除非让强悍的西军瞬间扩充两倍,成为六十万大军,那么宋才能对燕云十六州发动正面攻击,抢在金人之前对燕云十六州实现全部控制,关上国门,加班加点的修筑防御工事,补充兵马粮草,把燕云十六州变为第二个军事特区,委任有军略的人为最高统帅,全权负责对金作战,使得金人不知大宋虚实,不敢妄动。 但是西军只有三十万,那还是算上了火头军运输军等等的总数量,实际战兵数量也就二十万出头,现在还基本上都在西北战场上和党项人拼杀,猛攻灵州,逼得党项人动员全族之力,集合超过三十万兵马和西军死磕,党项皇帝还想向辽国求援,但是他们还不清楚,辽人的主力兵团已经被金兵击溃,东北国土基本丧尽,正在溃散着,那位天祚帝似乎没有时间帮助他的乖小弟。 所以这实在是一个真正的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当初的汉人可以把握好这个机遇,完全可以接着风云突变之际腾空而起,迎来汉人自唐中期以来的第二次中兴,延续宋祚,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汉人坠入了深渊,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差,甚至是好多个一念之差,这就造就了历史的差异,于是乎,岳翻没有阻止徽宗皇帝的作死行为,哪怕张英写信询问岳翻依照他的看法,现在北伐是否有成功之可能,岳翻也没有点破,只是说,有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在哪里?岳翻没有说出来,除非狄青复生,或者李继隆复生,再或者赵匡胤自己复生,又或者现在的岳飞基因突变,瞬间变为十年之后的岳飞,那么,才有一点点的可能,大宋北伐成功。 否则,你让那些老爷禁军们去和强悍善战的金兵战斗,到底是脑子正常还是没脑子? 岳翻不再去管这个事情,而是写信给父亲岳和,告诉岳和,自己现在已经在吉州站稳脚跟,希望父亲和母亲可以把家业迁移到吉州来,一来自己可以就近侍奉父母,而来,自己今后打算在江南发展,不打算回到江北,岳氏最好还是全族迁移到南方比较好。 岳翻没有再用北敌南下作为接口,他知道他这样说的话,倔强的岳爸爸肯定不会答应,肯定要死守祖业,而以侍奉父母和在江南发展为理由,或许很好也说不定,然后岳翻隐隐提出了想要在江南成家立业的想法,以此加重砝码,连哄带骗也要把父亲给骗过来! 没时间了,再不走的话,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走的了了。刘子羽的父亲和家人都在北方,甚至刘子羽的父亲已经调职到了真定为官,赵云的家乡,北方最前线的位置,金兵南下,奔驰一日一夜就抵达了,那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岳翻想要劝说刘子羽让自己的父亲立刻辞官,带着全族来到江南,但是刘子羽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家父一向刚烈如火,近来闻之朝廷意欲北伐,此乃家父多年夙愿,若不是跟随鹏展南下吉州,估计在下也会随着家父北上真定,组织兵马准备北伐,现在让家父辞官,就等于是让家父退缩,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说实话,若不是现在战况紧急,在下也想北上真定,准备北伐了,燕云十六州丧失已久,是时候拿回来了!”刘子羽如是说道。 岳翻绝望了,深深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劝说刘子羽,刘子羽的父亲是条汉子,在原本的时空中,最初看重岳飞接纳岳飞入伍的就是刘子羽的父亲刘韐,金兵撕毁和约南下之际,刘韐率兵守卫真定,以弱击强,屡屡击退金兵,甚至在金兵第一次南下的时候展开反击,收复五台,促成金兵第一次退缩,然而在第二次金兵南下的时候,刘韐调防京城,眼看着江湖骗子郭京误国而无能为力。 宋皇族被俘虏之后,刘韐深感耻辱,金人知其为良将,意欲劝说其投降,欲用之,刘韐怒而拒绝,写下遗书——国破圣迁,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沐浴之后悬梁自尽而死。 或许正是因为父亲的不屈给了刘子羽深深的震撼,国仇家恨加诸于身,于是在数年之后的西蜀战场上,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金兵,面对丧失勇气欲图逃跑的属下,刘子羽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大营门前,拄着战剑,怒视前方:“诸君且退,我不退!今日,我必死于此!” 满门忠烈。 有那么一瞬间,岳翻看着面带骄傲之色赞扬父亲刚烈举动的刘子羽,突然觉得那个胆怯而又愚昧自私的岳翻又回来了,只觉得刘子羽高尚的人格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把阴暗的自己照射的瑟瑟发抖,自己身边的人,张英,张叔夜,岳飞,张宪,父亲岳和,属下刘子羽,师兄林冲,好友鲁达,全部都是一腔忠义,满腔热血,他们高尚的人格熠熠生辉,闪耀在这片黑雾浓浓的土地上,努力的驱散着无法驱散的阴霾。 但是岳翻自己呢?他总是觉得自己隐身于那浓浓的黑雾之中,心中充满无限的阴霾,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身居高位,连中三元,这些光环,似乎都没有任何可能驱散岳翻身旁的浓浓黑雾,甚至于,岳翻觉得自己也属于着浓浓黑雾中的组成部分,天生,天生就和光明八字不合…… 可是,谁又能预料自己的未来和别人的未来?有,这种人有,绝对存在,但是,绝对不是岳翻。 岳翻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未来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这个天下,这个天下的未来,绝对是不平静的,一百六十七年的和平到此结束,汉民族的黄金发展期到此结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黄金发展期了…… 所以,岳翻的自私与愚昧还将持续下去…… 一百六十岳翻真心不愿自己继续懦弱 北伐之事,无可挽回。 自己的建议回复过去之后,岳翻再次得到了来自于张英的私人信件,信件上告诉他,因为西军和南征方腊的两次大胜利,徽宗皇帝的自信心极度膨胀,数代帝王念念不忘的北伐燕云之事再度成为主流,在素来不喜欢刀兵的大宋朝堂上,在没有一个武将存在的大宋朝堂上,他们居然开始热烈且堂而皇之的议论起了军事。 王师北伐,燕云汉家百姓受辽人折辱久矣,必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王师若北伐,必胜,这是主战派臣子们的意见。 这就是主流意见,岳翻只能冷笑加苦笑,他们不懂人性,他们只懂得政治斗争,和一百年前的赵光义一样,他们没有任何进步,他们以为同是汉人,只要他们出现了,燕云之地的汉人官员就会主动归附,然后顺顺利利地拿下燕云之地,成就不世之功,然后关上国门,继续过自己风花雪月的日子。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燕云之地的汉人是否愿意主动投降,一百年前的赵光义也是如此想过的,然后他被拖在了幽州城下,而死死挡住他的人恰恰就是汉人,一个异族国籍的汉人阻挡住了汉人的皇帝,并且挽救了辽国,这大概是赵光义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和最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时至如今,赵佶也一样没有理解,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理解,因为直到如今,岳翻也不理解。 但是眼前的大宋官员们一口一个王师,王师,他们总是拿出王师的大义名分来做事,想当然地认为王师出征一定胜利,可是他们从来不会去想,大宋军队真的是王师吗? 而更让岳翻感到恐惧的是,徽宗皇帝不打算派遣西军主力北伐,而是打算从前些时候岳翻整编出来的十万禁军精锐里面抽调精锐中的精锐,差不多八万人,然后配合他亲自掌握的京师禁军十二万,组成二十万大军北伐燕云,趁着辽人被金人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之时,强夺燕云,履行和金人的合约,并且关上国门。 西军还在灵州城下和党项人鏖战,暂时脱不开身,而徽宗皇帝自信心膨胀,认为没有必要事事都依赖西军,禁军也是很能打的,不是吗? 但是,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在朝堂上引发了争议,朝堂上不少反战派大臣都认为和辽国之间的盟约是祖宗定下来的,延续了一百多年,双方都遵守的还可以,为何大宋要主动背叛盟约?之前徽宗皇帝和女真人之间的来往都还比较隐秘,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此次徽宗皇帝准备出战,这才公布了之前的准备。 把女真人从一个小小的部落培养成一个国家,大宋出力很大,数年以来,通过渤海海峡和一个被赐名为赵良嗣的人,双方互相往来,大宋把整个汉人的政治经济体制完整的复制到了女真人的部落中,帮助他们建立国家,女真人得到了大宋的暗中撑腰,才渐渐成长起来,可以和辽军主力抗衡,否则,一个人口不足百万的部落,如何和人口上千万的大辽相抗衡? 岳翻从张英的信件中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悟了,为什么会有靖康之耻,为什么女真人能以百万人口打败千万人口的辽国和一亿人口的宋! 可以说,今日的女真人,完全是大宋自己培养出来的,所以女真人臣服于大宋,说是盟约,其实就是徽宗皇帝和女真人首领完颜阿骨打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共同出兵,但是由于西军在西北战场鏖战无法脱身,而朝堂上反对声音不小,于是,他决定任命素来听话且“久经战阵”的枢密使张英为主帅,立下大功的大太监谭稹为监军,统帅此二十万大军北伐燕云,立下不世之功。 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宋庭中的反对之声都没有停止过,就连高丽国王都派人来对徽宗皇帝说,辽国是兄弟之邦,存之可以安邦,女真人虎狼之国,存之实为大患,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岳翻不得不对这个高丽国王产生了敬佩之感,他看得很准。 岳翻还记得,另一个时空里的北伐之战,西军几乎从上到下集体反对伐辽,甚至辽人发现宋军兵临燕云之时还以为宋军是来支援的,还派人来求援,结果到了宋军军营才发现宋军是来夹击的!不义之战,这是作为北伐军主力的西军对于这场战争的评价,所以,他们消极避战,加之连续作战的疲劳和对童贯的不满意,西军一溃千里。 这个时空,北伐的主角换成了原先并不存在的张英和二十万禁军,战斗力远远不如西军的禁军和军事能力远远不如童贯的张英,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似乎是个人都能猜测出来,可是徽宗皇帝为何如此笃定?为何如此下定决心,力排众议也要排兵出征?原因就在于,通过那个叫做赵良嗣的家伙牵线搭桥,他早已经知道了女真人可以打败辽人。 虽然这些年来女真人发展的势头太猛,猛到了徽宗皇帝自己也心有惴惴,于是,才和女真人约定,如果灭辽,宋承认女真为北朝,双方由臣属关系转变为平等关系,具体做法就是把原来给辽人的五十万岁币转交给女真人。 皇帝的权威很久都没有被人重视过了,但是突然发生的战况之下,皇帝的权威被人们久违的想起了,张英再次被派遣上战场,而对此,张英并不感到害怕,也不觉得兴奋,他很理智的很冷静地对岳翻说,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会回不来,但是这不要紧,他注定了是一个要在战场上战死的人,朝堂上的纷争他不喜欢,虽然他是文人,但是他时常想起江南战场上的点点滴滴,他想回到那个时候,而且,既然有机会,他也愿意一搏。 他的直觉很准确,岳翻真的很想说他的直觉很准确,他很希望写信劝说张英称病不要北上,这一北上,定然丧师辱国,张英平定江南叛乱的名声不保,近乎于晚节不保,这还算好的,万一一个不好,连命都要丢掉,宋禁军已经彻底腐烂,就算有自己整编的十万军队在里面也一样,没用,根本打不过辽人!更别说紧随其后的女真人! 但是很可惜,这封信是张英一个月前写的,送到自己这里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已经是宣和五年的二月底,张英已然率军出征燕云,无可挽回。 张英不久之后就要和这个时代里最强悍的军力拥有者女真人面对面交流了,说不定还是面对面交锋,没有骑兵的宋军,孱弱的宋军,那些老爷禁军们,他们真的可以振国威吗?张英有底气吗?看到铁骑纵横,看到杀气腾腾的金军时,张英会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吗? 这些岳翻全部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岳翻想要写奏折给徽宗皇帝,让徽宗皇帝答应自己率领自己一年以来剿匪所得的三万精锐军队北上协助张英攻略燕云,最不济,也要保证张英和禁军中唯一能战的十万军队能够撤回,至少可以在金兵南下的时候阻挡一阵子,让西军可以抽出时间赶赴中原…… 恍惚间,岳翻提笔就要写奏折,却在写下第一个字之后,猛然间停笔,浑身颤抖不已,右手忍不住的想要落笔,左手死死的拉住右手不让右手落笔,左右手似乎不听岳翻本人的控制,甚至于有两个岳翻在不停的都争着,一个想要北上,想要陪着这个时代里第一个理解自己的人一起战斗,就算不能一起荣光,不能一起封王,也要一起去死。 另一个岳翻不想这样做,只想拥兵自重,在乱世中保全一方水土,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以及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所有的百姓…… 说到底,怕死而已…… 都到什么时候了,我居然还是这样?我还在怕?我依然如此懦弱?我依然如此无能与自私?我以为我已经成长了,可是,我居然还是如此?我还是无法北上,我还是无法成为那个能够闪闪发光的自己吗?经历了那么多,我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可是,我明明已经…… 对了,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和土匪战斗,我不会死,但是我和女真人战斗,我一定会死……我在明知不会死的情况下不怕死,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怕死,那么,我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我还是怕死,我还是自私,我还是愚昧,我还是懦弱…… 我从来不曾变过,一直到如今,最根本的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个胆小懦弱无能愚蠢的岳翻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么久了,他依旧没有离开,即使被整个吉虔二州所畏惧,所敬畏,那个愚蠢自私的岳翻依然存在着,而人们所敬畏的,或许只是一具躯壳,躯壳内,那胆小懦弱的灵魂,缩在墙角中瑟瑟发抖…… 其实岳翻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些史书中记载的英雄们可以慷慨赴死,可以无视掉人类作为生物最基础的求生本能而放弃生命,到底是什么样的驱动力,才能使得他们抛弃掉作为生物的本能,而去成全民族大义……民族大义是一个空泛的词汇,空泛到了根本无法去定义,或者说根本不需要定义,为国而死就可以了…… 可是为国而死,有那么容易吗?岳翻真的很想问张英,他为什么明知必死,还会慷慨的赴死,那些明知必死的民族英雄们,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依然赴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李若水,李彦仙,赵立,宗泽,李纲,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怕死,为什么你们能够慷慨赴死?为什么你们能够抛弃本能,全凭一腔忠义之心行事?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驱动力,才能让你们如此?告诉我!让我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 我真的不愿意再这样懦弱下去…… 岳翻手中提起的笔,掉落在地……xh211 一百六十一现在,岳翻无比痛恨自己 今人站在今人的角度上看待古时候发生的重大事件,很容易就能得出谁对谁错的决议,并且就此判断出应该怎么做,然后挥斥方遒,赞扬舍生取义的英雄,贬低贪生怕死的懦夫和同流合污的恶鬼,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但是真正的身临其境之后,岳翻却是真正的了解了,今人之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历史事件发表评论,第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历史定理,第二,便是他们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也不会因为身处于这样的事件之中,而因此会因为自己的决策影响自己日后的生存,甚至于丧失性命。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黑白分明。 但是真正身处于这样混沌的世界之中,身处于这样风云激荡的大时代之前夜,眼看着暗流涌动,仿佛任何一股势力都能在瞬间促成这段大时代的到来,而自己不希望这样的大时代的到来,却无力阻挡,这样深深的无力感和先知先觉的恐惧感,并不好受。 如果可以,岳翻宁愿自己不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也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这样,至少可以单纯的做一个胆小鬼,做一个单纯的懦夫,做一个和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普通人,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和痛苦的感受,一心一意的逃命,求生,不会被任何人抨击…… 但是岳翻是一个穿越者,一个带着现代的灵魂,穿越回了古代的异类,他知道前因后果,知道历史真相,知道今后的历史走向,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样凄惨绝伦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的无所作为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 似乎一直以来,岳翻总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看待末世大宋,看待自己身边的人,有了翠翠之后,有了师傅之后,接纳了亲人之后,岳翻才开始慢慢的融入这个世界中,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过程却是缓慢的,妻子的死,师傅的死,让这个进程大大加速了。 岳翻想要利用自己先知先觉的能力,为自己的未来和汉人的未来做些什么,他曾经单纯的认为,自己带着最先进的思想,最先进的考量,还有别人所无法预知的未来,可是真的到了这个关卡,岳翻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他的“先进思想”,他的“先知先觉”,他的“未来灵魂”,原来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女真人的钢刀,女真人的战马,女真人的嗜血,这个时代的精英们,似乎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把这些来自于未来的优势碾碎,这个冰冷而现实的世界里,未来的思想和灵魂,原来是那样的苍白无力,说到底,只是画饼而已,这个时代的土壤,无法让现代的思想成长…… 如果未来的思想真的有用,为什么翠翠会死? 如果未来的思想真的有用,为什么师傅会死? 如果未来的思想真的有用,为什么我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未来的思想真的有用,为什么我明知这一切是悲剧的源头,却到了这个时候,还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如果未来的思想真的有用,为什么我明知道那么多的英雄不惜一切的为国而死,确认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为国而死?为什么不惜生命?!并且我完全没有那种信念?! 我真的比他们高大?我真的比他们有用?我真的比他们勇敢?我真的比他们聪明?我真的比他们能干?我真的比他们优秀?他们用生命也换不来的东西,我能够在自己不死的前提下完成?只是因为我是个穿越者? 我明明是个穿越者,却什么都做不到!我明明是个穿越者,却什么都不敢做!我明明是个穿越者!却如此的懦弱和自私!!! 我不是应该胸怀天下吗? 我不是应该志存高远吗? 我不是应该奋勇向前吗? 我不是应该霸气无双吗? 我不是应该惊才绝艳吗? 我不是应该意志坚定吗? 我不是应该无所畏惧吗? 我不是应该青史留名吗? ………………………… 对啊……我……我……我是一个人啊……一个人啊!! 我不是神,我会流血,会死,会疼,会肚子饿,我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我是人啊!!!我不是神,我不是神!我有自己的极限!我不是无所不能啊!!!我是人啊!!! 看清自己吧,岳翻,你是一个穿越者,但是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普通的身份,普通的灵魂,普通的思想,普通的能力,普通的一切,就算到了古代,又能有什么不一样? 你以为你的思想超前,你就能在古代掀起狂澜? 你以为你的思想超前,你就能在古代风生水起? 你以为你的思想超前,你就能在古代青史留名? 你以为你的思想超前,你就能在古代成为英雄? 穿越又怎么样?穿越了就不是人了?!穿越了就是神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人穿越回去就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岳翻!你告诉我!凭什么?!历史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所有人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你是人,你不是神!就算是神!也不能这样玩弄一个人!他有尊严!他不是任你玩弄的物件!!你不能玩弄他! 你更不能玩弄历史!!!你把那么多人的流血牺牲当作什么了?你把来之不易的胜利当作什么了?你把残酷的战争当作什么了?你把战死沙场的英雄当作什么了?!过家家?人生游戏?!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自己就很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产生了这种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所以自己无所不能的思想?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有思想就有一切?! 你的思想可以让你在战场上挽回金兵的南下结局? 你的思想可以让你在战场上挽回宋军的崩溃结局? 你的思想可以让你在战场上挽回皇室的被俘结局? 你的思想可以让你在战场上挽回汉人的悲惨结局?! 岳翻,你要怎么做?你要怎么做?往战场上一站,抖抖身子,什么王八之气,喊一声我是穿越者,我们不要封建主义,我们要先进的思想,资本主义,**!我们要这些!我们要和谐社会!共建和谐社会!万岁! 然后,就能改变历史?就真的能改变一切?!改变这场悲剧?!女真人和宋人一起放下刀枪剑,一起下马高唱爱我中华?天下太平?! 岳翻,你除了思想,还有什么?!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除了思想,你除了对未来的所知,你还有什么?!玩手机?玩电脑?看电视?做题目?考高分?打DOTA?!你带着宋军跟女真人比赛玩手机还是打DOTA?你跟完颜阿骨打比赛做数学题目还是物理题目?你跟完颜吴乞买比赛谁考的总分更高还是分科更高?!然后他们就撤退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除了冷眼看世界,你还能做到什么?带领大宋打败金人?带领汉人夺回尊严?!带领这个时代的中国超越自己的一切?你做得到吗?你做得到吗?呐,岳翻,你告诉我!你做得到吗?! 左手的指甲深深刺入右手的血肉之中,牙齿咬破了嘴唇,血液的腥气让岳翻几欲作呕,但是岳翻感觉不到疼痛,眼睁睁看着张英率军北上,却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张英走上必死之路,也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汉人自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自己走进无底深渊,也什么都不做,这样的自己,这样的岳翻,实在是太差劲了……不是吗? 双手狠狠的往书桌上一砸,抓起砚台,大吼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黑色的墨汁溅的到处都是,从土匪手中抢来的名贵砚台毁于一旦,但是岳翻什么感觉都没有,满腔的愤怒,满腔的怒火,对于自己的自私和懦弱的愤怒,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对于自己逃避现实的痛恨…… 那么多年了,岳翻,你还是这样的岳翻,你还是那个岳翻,你没变,你一直没变,周侗用生命换来的你,没变,翠翠用生命换来的你,没变,你没变,你还是没变,你辜负了他们,你辜负了所有信赖你的人,你辜负了所有对你抱有期待的人,你辜负了所有孤注一掷在你身上投资的人,他们会因为你的懦弱和自私,而失去一切…… 没有投资你的人,他们原本是可以被你拯救的,但是你太自私,你太懦弱,你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什么都不做,甚至连提醒都不提醒一下,你觉得这样做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你就不做?当真没有用吗?你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吗?你是个普通人,你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但是……但是你别忘了啊……女真人……也是人啊…… 他们会流血,会受伤,会死,也会怕死,你是人,他们就不是人了吗?他们都是石头?刀枪不入?不死之身?你砍他们一刀看看,他们是死,还是活?你敢吗?!你敢吗?!你敢吗?! 你为什么不敢?!!! 岳翻!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懦夫!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无耻!卑鄙!混帐到不能再混帐!你简直就不是人!你是个禽兽!你禽兽不如! 那么多年了,那么多人呢,那么多勇敢的无谓的无私的人围在你身边,你却什么都没有改变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中原沦陷吗?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北宋皇室全体被俘吗?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北宋被打成南宋?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数千万汉家儿郎丧命?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岳飞张宪林冲鲁达刘子羽身死,而什么也不做,你是要一直一直当个懦弱愚蠢自私的小人吗?! 现在,岳翻无比的痛恨自己!xh211 一百六十二然而,命运的步伐不会停止 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的时候,没有人会不犹豫,作为生物,作为高等生物,我们可以诞生在地球上并且享受生命,是多么困难且难得的一件事情,每个人的出生都仿佛是上天的恩赐,正是因为这种恩赐,我们才得以有今天,所以,我们无比的珍惜自己的生命。乐+文+小说 有多少人可以因为多少事情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一定要去做到这件事情,九死不悔呢? 方浩站在岳翻身边,看着岳翻沾满墨汁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想起这一天以来自己所得知的信息,心中震撼不已:“鹏展,你早就知道官家和女真人暗中的往来对吗?你所言之渔翁,就是女真人对吗?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在数年前判断一个口众不足百万之部族能当得了这渔翁,但是我知道,你不希望张枢密使北伐,对吗?” 岳翻看着自己沾满墨汁的双手,咬着牙,开口道:“此去北伐必败,二十万禁军能回来多少我不知道,我只担心三郎,我不知道他能否活着回来,他给我的信里面说,他预感自己这次会死,我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预感他会死,而且现在,他已经帅军出征了,七十万辽军败给了十万金兵,我们呢?我们可以用多少兵马去和金兵战斗? 辽是兄弟之邦,存之可以安边,女真虎狼之国,存之必为大患,此时此刻,我们就算是夺回了燕云十六州又如何?女真人肯定会南下,辽人守不住的地方,我们就能守住?此时此刻,不联合辽国,还能如何?” 方浩把黯然的神色转向城西的夕阳,开口道:“刘子羽的父亲刘韐给刘子羽来信,说他反对这个时候北伐辽国,所以未曾参战,但是他很担忧这次北伐所带来的后果,他这些年常年在北疆活动,得知了不少女真人的消息,女真人悍勇善战,绝非善类,若是被他们打败了辽国,从而和大宋接壤,恐怕并非大宋之福,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赶在女真人全面击溃辽军之前率军北伐,夺回燕云十六州,重建长城防线。 但是大宋缺少战马,缺少骑兵,二十万禁军虽然说多,但是大多数都没有上过战场的军队,他觉得即使张英有平定江南的经验,恐怕也难逃一败,他现在在真定,时刻关注前线战况,前线一旦崩溃,真定首当其冲,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候,刘韐可能会需要刘子羽北上真定去帮助他。” 岳翻深深叹了口气,双手撑在城墙上,无力道:“刘子羽如何作答的?” 方浩说道:“刘子羽回信称家国有难,他责无旁贷,只是吉虔二州方兴未艾,他实在无法脱身,所以即使刘韐现在就要他北上,他也做不到,他身负朝廷江南南路安抚副使的职务,有守土安民之职责,但是要是真的北方有警,等江南事毕,他一定会赶去真定帮助父亲,绝不让北敌南下。” 顿了一下,方浩好像很困难的,犹豫着低声问道:“我们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吗?” 岳翻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看着夕阳渐渐的沉下去,岳翻才缓缓开口:“呐,子成,我且问你,你相信这世上有不怕死之人吗?” 方浩摇摇头:“不信。” 岳翻接着问道:“我也不信,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些人明知必死,却依然要朝着死路去走,去冲,唯恐死的不够快,不够壮烈,那样固然英武,但是又能得到什么?性命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性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子成,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方浩也沉默了许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红晕消失的一刹那,他才缓缓开口:“或许,是他们认为,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吧?” 岳翻问道:“你有吗?” 方浩回答道:“父母妻子。” 岳翻点点头:“那么,他们是为了父母妻子而死?三郎也是为了父母妻子而毅然北伐?即使知道一定会输,却依然北上?这就是因为他想要保护自己的父母和妻子?” 方浩想点头,却下意识地感到这样说不太妥当,每个人都是为了父母妻子而死吗?那些大英雄大豪杰真的只是为了父母妻子而死吗?他们死掉的理由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母和妻子不受他人伤害,仅此而已吗? “我不知道。” 沉默了许久,方浩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一点,他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可以放弃生命去死,如果仅仅是为了父母妻儿,那么应该大家都具备这种去死的勇气,史书上也不会大书特书某某人为父母妻子而死,如果不仅仅是为了父母妻儿,那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方浩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岳翻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他始终无法确定那些仁人志士是为了什么而死,心中理想这一大而化之的理由太过于空泛,他需要更加具体的,更加直接的理由,足以说服他的理由,可是他想不到,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会有人可以那样慷慨的献出自己的生命,心中从来不会装着自己的性命,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我错了?还是别人错了?或者我们大家都错了? 谁能告诉我理由? 没人告诉岳翻这是为什么,他也依然不知道,但是时间还会继续向前,张英的步伐不会停止,童贯的步伐也不会停止,岳翻剿匪的步伐更不会停止,朝廷要同时应付两场战争,就基本上没有功夫关注自己,自己需要抓住这绝好的机遇大练兵,练出一支精锐善战的武装,并且在根据地发展农业商业和工业,以确保今后军队的物质供应上不会出现纰漏。 永和小镇的规模日渐扩大,从一开始三千多户人家变到了如今三万余户人家,大多数不愿意继续刀口舔血混日子的人都决定顺从岳翻的法律治理,过正常的生活,就以永和小镇为中心,缓缓地向周边扩散,无射大钟的钟声也越来越悠扬,仿佛是仙乐一般,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这里被岳翻交给了公孙胜治理,公孙胜发挥了自己的民政能力,做得非常好。 所以,公孙胜的确适合做户部这一系列的职务,和民政有关系的职务,公孙胜这种深谙民众心理的人来做事最适合不过的了。 岳翻逐步扩大着自己的实际控制区域,军队打下来时军事控制,不算是真正的控制,只有生产生活和统治稳定了,才算是真正的控制,如此看来,大半年的时间,岳翻也才真正控制了一半的吉州而已,其余地方都用兵马震慑,实行军事管制,这绝对是不能长久的。 真正把吉虔二州和南安军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军事堡垒,在未来的混乱中成为乱世桃花源,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兵力,还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这就需要大量的农民去开垦荒地,专心务农,别再去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就在这个关头,让岳翻心中稍微宽慰一些的事情发生了,岳妈妈带着相州岳氏的大部分资产来到了吉州,等于是把整个北方的岳氏产业售卖掉,然后全家一起迁移到吉州来,原来在相州的佃户们有愿意来的,也有不愿意来的,相州州府也为此事询问过岳氏,不过岳和去意已决,也就没有多做努力。 岳爸爸在相州做些扫尾的工作,很快就会过来,岳妈妈是先行赶来的,岳翻有些吃惊,更有些惊喜,他没想到一直不愿意离开家乡的父亲终于还是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吉州,而究其原因,岳妈妈拿出了一封来自于张英的信件。 张英在出征之前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预兆,奇奇怪怪的想法,以及做了一些其奇奇怪怪的梦,于是,联想到了当初岳翻对他所说的北敌南下的事情,他悚然大惊,但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况且他也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臣属于大宋的女真人敢于做这种事情,所以他一方面写信给岳翻,一方面也写信给岳和。 他知道岳翻一直希望把自己的家人接到南方,而岳爸爸一直不答应,以前他不知道岳翻为何要这样说,现在他稍微有些明白了,相州在河北之地,自己一旦战败,不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纵马奔驰之下,三天就可以抵达相州! 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奇怪的感觉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如何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他小心翼翼的计划着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在这期间,他写了给岳和的信件,托人送去,劝岳和按照岳翻的话,南迁至吉州,这样,或许可以在未来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岳翻的后顾之忧被免除了。 而命运的脚步也从来不曾停止,一点点,一点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xh211 一百六十三大石,你一定要记住! 按照岳翻仅存的对于宋人金人和辽人的优势——历史走向来判断,岳翻可以很轻易地得知这个时空因为自己的出现,或多或少改变了一些什么,然而岳翻也不认为这是自己主动的结果,而是被动适应历史所得到的微不足道的补偿,比如另一个时空里,宋北伐燕云十六州是在宣和四年,两次北伐两次战败,而如今到了宣和五年,才由张英率军进行第一次北伐。 辽国方面,也没有在宣和四年底丢失燕京府,在宣和四年发生的两次宋辽之战自然没有发生,而辽国的燕云军则在一个年轻将领耶律大石的率领下两次小挫女真兵锋,使得辽军士气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继而耶律大石代表辽国燕云方面军向徽宗皇帝上书,请求宋军按照《澶渊之盟》的规定,出兵增援燕云军,并且给出理由——唇亡齿寒。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在这种事情上做一番抉择,徽宗皇帝也不例外,满朝文武大臣也不例外,事实上,正如岳翻之前所预料的,宋庭对于是否北伐充满了争议,西府大佬们几乎全体反对北伐,而东府阁老们则几乎全部支持北伐,看看西府和东府分别是谁做领袖就能看出来了——西府领袖张英、张叔夜,东府领袖王黼,精神领袖蔡京,虽然二人不合。 北宋末年,群魔乱舞,更别说朝廷之内,有识之士慑于王黼蔡京以及他们背后童贯和梁师成的权势,敢怒不敢言,而西府枢密院自建立以来就低了东府一级,西府首脑枢密使是不能抗衡东府首脑宰相的,加上徽宗皇帝早就被收复燕云的目标诱惑的几欲疯狂,终于在这个时刻,通过了出兵北伐的决议,把耶律大石的求援文书付之一炬。 于是最后一丝联辽抗金的希望也没有了,或许说不是这个时候没有的,如果张英稍微有一点点的自己的想法或者自己行动的勇气,那么他就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联弱抗强才是弱国的生存之道,蜀国和吴国联合起来抗衡了强魏数十年,宋和辽只在伯仲之间,如今辽军被打得如此凄惨,宋军就能战胜女真人?他们仍然认为自己比金人要强大? 辽国人早已开始部分汉化,他们懂得盟约,遵守盟约,总体来说,一百多年以来双方都没有大规模的动作,但是换一个邻居,野蛮的女真人,你指望他们和辽人一样?就算是辽人,也是不断的和宋朝打了几十年才终于和解,如今的大宋,能和女真人打上几十年吗?大宋有四十万的百战精锐吗? 岳翻不敢想象未来会怎样,张英会怎样,二十万北伐宋军又会怎样,当时那十万军队里面的精华所在都随着岳飞和张宪他们投奔西军了,而剩下来的胸无大志的人们,就算见了血,又能如何?北伐燕云?不世之功?这种假话张英自己说出来都没有底气,哪里还能指望其他人说出来有底气? 辽人虽然已经势颓,七十万远征军被女真人打败之后,辽人就彻底失去了和女真人继续战斗下去的力量,所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但是燕云十六州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辽国的燕云军从来也是非常精锐的军队,即使天祚帝失去主力军队准备出逃的时候,也是打算逃到燕云地区寻求燕云军的保护,只是后来觉得燕云地区距离女真兵锋太近,这才逃到了云中,但是燕云军也没有辜负他,开始两战就打了两场胜仗。 但是这种胜仗能够持久吗?能够继续下去吗?辽和女真之间的力量比例已经完全调换了位置,辽国已经失去了轻松捏死完颜阿骨打的最佳时机,现在的完颜阿骨打,拥有十万女真正兵和超过二十万的各族仆从军,战斗力之强悍,让辽军胆寒,和吉虔二州土匪不理解为什么岳翻的军队主力来自于他们却杀他们杀得那么狠一样,辽人也不理解被女真人俘虏的辽人加入女真军队以后突然变成了老虎,杀起自己人来毫不留情…… 耶律大石打败的两支女真军就全部是以原辽正规军、现在的仆从军为主力,里面的女真正兵数量很少,但是战斗力一样强悍,耶律大石以精锐的燕云兵团几乎不能抵抗,还是要靠弓弩和城池才遏制了他们的攻势,靠着夜袭放火才歼灭了这支不久之前还是辽军,一起**一起衰落的军队…… 这种情况让耶律大石非常担忧,他不止一次的和前南京留守、现在的天赐皇帝耶律淳商量,凭借如今燕云兵团的军力,恐怕不足以阻止女真正兵人数越来越多的女真兵团继续南下西进,两次小胜面对的还是之前投降的辽军还不是女真正兵,据称数量有十万人的女真正兵要是真的来了,我们怎么办? 所以,惟今之路,除了向南朝宋求援,别无他路,如果不求援,迟早会被女真人夺了燕云十六州。 耶律淳对这种情况也非常担忧,当然,他更担忧天祚帝的下落就是了,虽然之前就有不少次群臣商议废立之事,但是真正的废立,还是因为天祚帝下落不明,至今没有消息,留守燕云的辽臣为了稳固人心才决议立他为皇帝,带领大家抵抗女真人,但是真的可以打败女真吗?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更别说天祚帝还下落不明,要是天祚帝死了还好,没死的话,一国二主,谁说了算?外敌还没赶走,就要内乱? 他看着眼前年轻的耶律大石,没错,这个年轻人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惟今之计,的确就是向南朝宋求援,据说这几年宋军连续打了几场胜仗,现在宋军的精锐西军还在西夏暴打党项人,灵州城岌岌可危,党项人的求援文书早就来了,但是辽人自顾不暇,再者说了宋神宗时期就已经默许宋军灭夏,拖了那么多年,多敲了人家二十万一年的岁币,现在他们也不好意思旧事重提。 他不愿意投降,他已经六十岁了,时日无多,他真的不想向女真人投降,早些年的时候,他因为女真人的战争而丧尽威望,他对于女真人的痛恨绝对是位居全辽前几位的,但是他没有实力,没有足够的力量保卫燕云,乃至于反攻东北,夺回他的荣耀。 失去的国土回不来,失去的兵马也回不来,整个燕云地区辽军不超过十万,就算再组织那些汉人组建成军队,也不见得多有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向宋朝求援,几十年未曾打仗,澶渊之盟历历在目,宋军没有理由不出兵相助,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从汉人那里学来的,他们是这些道理的祖宗,不会不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 所以他允许耶律大石写信甚至是准备出使宋,请求宋军援助,最好还能请到宋军中的名将带领能征善战的军队来帮助他们,之前耶律大石已经写了国书送往宋国,还没有消息,但是他相信宋国一定会派兵来援,共保燕云,哪怕此战之后给宋朝一些好处也不为过,燕云对宋朝重要,对辽国一样重要。 而且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女真人主力军队赶到之前,让宋军驰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燕云不被女真人所得,同样身为蛮族,契丹人更清楚他们因为什么而能和宋朝对抗那么久,如果不是燕云之地和燕云之地的汉人,他们一定会在赵光义北伐时期被消灭掉! 燕云!不能丢! 现在他是皇帝,但是这个皇帝是多么的凄惨多么的可笑,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连仓皇而逃的天祚帝都不如,所以他一登基,也不管别的,就把天祚帝降格为王爵,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近来他的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他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而大辽复兴的最后希望,就在眼前的年轻人手上,大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契丹人进士。 “大石,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环视周围诸人,只有你可以托付大事,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记住!”咳了几声,感到有些疲惫的耶律淳这样对耶律大石说道。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身体康健,定可以率领臣等歼灭女真贼人,夺回国土!”耶律大石满脸愤慨和不甘。 要的就是你这种气势啊!现在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气势?还是我契丹族唯一的进士,看到你,我就不由得想起了老人们在我幼年时常常说起的老祖宗阿保机和德光,你一定可以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中兴大辽的!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那么多年了,我太累了,大石,我不知道我还有多久的寿命,但是我肯定活不过今年了,你要记住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燕云,我们可以丢掉上京,可以丢掉中京,甚至西京都可以丢掉,唯独不能丢失南京和燕云!只要有燕云,有燕云的汉人在,我们还能复国,没了燕云,我们就再也无法回到这片土地上复国了!”耶律淳紧紧握住了耶律大石的手,一脸沉痛。 “陛下!”耶律大石大惊失色。 耶律淳苦笑了几声,开口道:“我们心里都清楚,汉人聪明,会做生意,会技艺,会权谋,更会打仗,就是他们的皇帝太无能了而已,否则,汉人一定不会放任燕云十六州一百多年不在手上,燕云在汉人手上就是阻挡我们南下的壁垒,而在我们手上,却是我们命和根,你不要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想想匈奴人,想想羌人,想想鲜卑人,都曾经狠狠的欺凌过汉人,但是结果呢? 汉人很可怕,非常可怕,非常厉害,只要他们有一个强势睿智的皇帝和燕云十六州!我们很幸运,生在了汉人没有强势皇帝和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所以大辽一百多年了始终可以压着宋国,燕云的汉人制度给了我们多少帮助,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精通汉学,更是我契丹唯一一个进士,这些事情,你一定知道! 但是眼下,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汉人,而是女真人,他们的战斗力太强,兵锋太锐利,我们难以抵挡,唯有拉上汉人一起,才能对付他们,你要记住,汉人擅长守城,我们擅长野战,只有我们和汉人联起手来,才能真的遏制住女真人,无论我们哪一方单独作战,现在都不是女真人的对手,除非汉人立刻就有比我们更强的骑兵,或者我们立刻就有比汉人更高大的城池! 我们都有弱点,所以才要联合,女真人人口不多,兵马也不多,只要我们坚持,不投降,打着打着,女真人就没有人口了,绝对不能让女真人得到燕云的人口,更不能让女真成为大国,死死的守在燕云,和汉人一起守住燕云,只要守住燕云,不让女真人得到汉人的人口和土地,他们就一定不能长久!大石,你一定要记住!” 耶律淳说着,激动起来,苍白的老练突然变得通红,剧烈的咳了起来,用手捂住嘴巴,待得咳喘平息,拿开手,赫然一片鲜红! 耶律大石大惊失色,大喊道:“陛下!您……” 耶律淳喘息着摇摇头,死死地盯着大石:“我死之后,你要协助皇后,抓住权柄,稳住内部,然后,找到废帝的儿子继位,不论废帝生死,尊废帝为太上皇,这样,才能平息废帝的愤怒,然后,死守燕云,让汉人协助你,无论如何,不能把燕云丢给女真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否则,我们,和南朝,都难逃劫难!你一定要记住!也要告诉宋人,他们清楚,他们清楚!你一定要记住!” 一百六十四张英一定要想一个办法 耶律淳终究没有撑到宋辽联合抗金的那一天,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但是他还是这样期待着,他是辽人,是辽人的皇帝,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国家可以继续存在,虽然现在辽国危如累卵,但是他从耶律大石的身上看到了辽国的未来,他相信,辽人的未来,契丹族的未来,就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乐+文+小说 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燕云不丢,如果燕云丢了,辽人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他这样预感,如果现在丢了燕云,辽国就没了,以后的辽国再也不是现在的辽国,宋辽为了燕云十六州打了那么多年,打的头破血流都咬牙坚持,死都不放弃燕云,才能让辽国力压宋朝那么多年,如果现在丢了燕云,辽人将再也回不来了。 世界上最强大的生产力和最旺盛的创造力属于汉人,上天把文明的能力赐给了汉人,没有别的民族能够在这一点上超越汉人,反正耶律淳是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在文明上超越汉人的,不过万幸,上天还是公道的,给了汉人无与伦比的能文明能力,却没有给他们无与伦比的战斗力,所以他们始终是羊,自己圈养着自己,偶尔变异几只老虎,也敌不过草原上的狼群。 只有得到汉人的生产力和创造力,他们才能生存,而且诡异的是,只要一旦失去了所有的汉人,无论他们是否掌握了最先进的汉人技术,都会在不久之后被汉人消灭,那个时候,汉人又有了更新的技术,而离开群体的汉人则不再具备创造力,只剩下了生产力。 所以,命可以丢,燕云不能丢! 带着这样的意愿,耶律淳把辽国的未来托付给了他所宠幸的耶律大石,把他的皇后萧普贤女和幼子也托付给了年轻的耶律大石,耶律大石开始主掌燕云地区的辽**政大权,一边发榜寻找前废帝天祚帝的五子耶律定为新任皇帝,接着主掌军政大权,在燕云地区布防,排出大量侦察兵侦查金军动向,同时遣使向宋朝求援。 而无论是死去的耶律淳还是活着的耶律大石,都万万没有想到,宋人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已经忘记了本属于他们的“唇亡齿寒”的典故,宋人的皇帝,大部分汉人的皇帝,那位高贵不可方物的大宋官家赵佶,已经命令他手下最为能征善战的“文臣”枢密使张英为统帅,最为忠心的太监监军谭稹,率领二十万“精锐”禁军,北伐燕云,目标——辽人。 就像老太太捏柿子一样,人们都喜欢找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手,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总是有着一丝惧意,很难决定要不要下手,所以,无论是赵佶还是认命的张英或者是忠心的谭稹,都决定要和非常熟悉的老对手甚至是老朋友辽人玩一次相爱相杀的经典战争游戏,而不是和未曾谋面的“盟友”女真人联手对付辽国。 谁知道女真人是什么货色?还是赶在他们来之前,关上国门,这一点,徽宗皇帝也难得的重点提醒。 张英面对着能够把辽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女真人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尤其这个女真族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越是接近燕云地区,张英就越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尤其是一路上路过河北各重要军事种地,张英愕然发现这些地方的军事设施已经基本崩溃,禁军驻军尚且溃烂不可言,更别说厢军和民军,当年澶渊大战前后为了防备辽人而设置的迟滞骑兵动作的数百里泽林也基本干涸,没有任何作用,人为设置的第一道屏障没了,那么大宋的屏障就只剩下了士兵的血肉之躯和黄河天险。 但是熟知草原民族南下规律的汉人定然了解,草原狼南下狩猎,一定是在秋末风高气爽的时节,那是草原上牛羊肥硕,战马壮硕,正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到了夏初才会离开,和草原人战斗了数千年的中原汉人太了解草原人了,无论他们是什么民族,有什么国号,都不会改变他们冬出夏归的习性。 他们不怕冷,汉人却一直有冬季不动兵的习俗,虽然一千多年前被白起打破规律,不过冬天,汉人的确不能把战斗力发挥到最高。 当初建立大宋定都开封的时候,太祖皇帝赵匡胤就想过要迁都长安,但是没能得逞,于是定都开封就这样定了下来,可是太宗皇帝北伐失败之后,面临着极端劣势,他想要改变一下失去燕云十六州以后华北平原一马平川的现实,于是,召集他的智囊们想办法,最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挖沟,引水,把海水和黄河水引入华北平原,在黄河之北,燕云之南的某个位置,挖了一条长长的泽带,泥泞不堪的土地,多植树木,试图让泥地和树木迟滞辽军铁骑的突击,让宋军有一个准备的时间,甚至可以把辽军困死在这片沼泽地里。 但这终究不是沼泽,澶渊之盟以后,河北百年无战事,军备废弛,军营都成了菜市场,那片沼泽军事地还有人去维护?早就干了,一点用都没有了,张英一路走来,所见所闻都让他大惊失色,他也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们完蛋了!没有任何胜利的机会,或者说有了胜利,但是没有后援!一样失败! 北宋的军事特点,就是中央强,地方真空,除了四京有大量常驻禁军,边疆有特殊编制的边军,地方的厢军都可以忽略不计,那是杂役兵,地方上根本没有武力,辽人一旦突破了边疆防线,那么河北除了北京大名府和真定府河间府之外,几乎没有有兵力反击的地方。 自己一旦崩溃,边防一旦崩溃,那么整个河北都完了。 岳翻当初说的,河北倾覆,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甚至不止河北,江北都有倾覆的可能,东晋的悲剧,甚至真的有可能发生在大宋身上! 一定要找一个办法,就算是死,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保证不会有北敌南下,或者说要安排好防线,至少要撑到西军赶来中原支援,否则,开封府都要危险了! 办法是什么?办法在哪里?整个河北乱成这样,烂成这样,而他只有军权,没有政权,甚至军权还要被监军掣肘,还好,监军是老搭档谭稹,谭稹看到了河北的真实情况后,也是面色铁青,急急忙忙写奏折,彻夜和张英商议这该怎么办,他忠诚,甚至可以为了皇帝去死,所以不用担心他会做危害大宋的事情。 可以和他商议。 “河北之地,糜烂至此,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之前是想都不敢想,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三郎啊,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只有二十万人,这河北之地,没有四十万劲卒,怎么守得住啊!”谭稹和张英私下里关系还不错,所以谭稹私下里也就称张英为三郎,此时更是忧虑不已。 张英长叹一声,苦笑道:“早些年相州平叛之时就该想到,区区数千盗匪,居然横行河北,大名府数十万禁军居然不敢动,现在知道了,什么数十万禁军,都他娘的给吃了空饷了!这帮黑心的混帐东西啊!迟早把大宋害了!河北军备糜烂至此,我等回天无力,只能上奏给官家,看看官家如何定夺吧!” 谭稹咬咬牙,说道:“我看,还是你我二人同上奏折,劝官家不要北伐,至少暂时不要北伐,就地整顿河北军备,待军备稍微充足一点,再行北伐,否则,就这样的情况,粮草都运不上来!我们还如何打仗?” 张英紧锁眉头,最后无奈地点头:“目前只有这样了,不过,谭兄,看着官家这些天的举动,我想,这事儿十有**是成不了的,我们到头来估计还是要硬着头皮上去,此战,我等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倒无所谓,你是陛下身边重要的人,掌管重要机密,到时候若是有不妙的地方,你一定要先走,顺便,帮我带几份信件回去,我身为主帅,不能带将士取胜,至少,也要陪着他们一起战死。” 谭稹眼圈有些微微发红,紧紧握住张英的手:“三郎不嫌弃我为阉人,肯对我敞开真心,我已经万分感激,当初若不是三郎率军驰援,我早已战死,如今这样的情况,我又如何能抛弃三郎单独逃走?我是官家的一条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三郎是天上的文曲星,少一个可不得了,我死了三郎都不能死,现在,我等谁都不要说谁,各安天命,为国尽忠吧!” 张英闭上眼睛,心中满满的无奈和哀伤……211 一百六十五他说,大宋必亡 时间还在不断的向前,一直不曾停止,即使张英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凶多吉少的道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这是他的职责,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使命,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信念,他责无旁贷。 满满的,都是责无旁贷,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张英几乎可以预见一旦北敌南下,无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都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几十年前澶渊大战时代留下的防御设施和手段已经完全崩溃,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所能起到阻挡敌军作用的,也就是黄河天险,但是黄河冬天结冻,完全可以跑马,几乎等于不存在。 这样一来,从真定到东京开封府,一马平川,除了城池和血肉之躯的士兵,再无任何可以抵挡北敌南下的天险。 而可笑的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在这里抓紧时间备战,分秒必争的整顿战备,反而还对于一切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得到的来自于徽宗皇帝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有现成的高级的防御设施,只要我们的得到了,河北之地不用设防,也不要耽误时间,一定要赶在金人打过去之前把燕云十六州夺下,关上国门。 徽宗皇帝以大宋大获全胜为前提思考问题,张英则以大宋兵团崩溃为前提,两人出发点不同,当然没有可比性,作为皇帝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太监谭稹的劝诫,也在收复燕云的巨大诱惑面前完全没有了价值,甚至西军暴打西夏和江南之役的胜利都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没有首付燕云十六州来得重要。 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开始,燕云十六州沦于契丹之手已经近两百年了,很多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焦头烂额,或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巨大的机遇就在面前,徽宗皇帝如何可以视若无睹?因为这个机遇实在是太大,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帝王,都不会视若无睹。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一句话,巨大的机遇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机遇和风险只有一步之遥。 徽宗皇帝想要燕云十六州都想疯了。 退兵之事不容再议,立刻北上燕云,剿灭辽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关上国门,重建长城防线,好让我等继续风花雪月,高枕无忧,不必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只要首付燕云十六州,祖宗遗愿完成,我辈目标也完成,就不用天天抱着太祖太宗皇帝的旧事暗叹不已了。 北伐大军继续前进,但是无论是士气还是信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老爷兵原本就不能被指望,越接近前线战场,就越有士兵开小差逃跑,一开始张英勃然大怒,下令自己的亲卫队日夜巡逻抓捕逃跑者斩首示众,可是到后来,连自己的亲卫队都开始开小差逃跑了,最后无可奈何,动用了谭稹带来的皇家卫队,斩杀了一百多人,把一百多颗人头挂在旗杆上,皇家卫队日夜巡逻,使用连坐制度,总算稳定住了局势。 战端未起,士气先丧,张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无法继续战斗的军队,连战斗都没有了,还谈何胜利?这场趁人之危的不义之战,在张英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阴霾,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此时,两国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不仅仅是其余禁军的有见识的军官屡屡对自己提出不义之战必败,就连早些时候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军官们也有一部分提出了这场不义之战不应该去打,那些可都是平叛江南之役成长起来的军官们,虽然地位低,但是血气还在,以他们为主,越到边境位置,大军的厌战情绪越是激烈,在快要抵达前线的时候,军队的不满抵达了巅峰值,军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澶渊之盟,辽和宋定下的约定,约为兄弟之国,任何一国遭到攻打,另一国都要出兵相助,百余年来,双方一起遵守,虽有小摩擦,但从未有人真正破坏过澶渊之盟,也因此,河北得到了百余年的休养,现在,辽人蒙难,我们不去帮他们也就算了,让他们自己打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们要背信弃义,主动进攻辽国! 这是一向以礼仪之邦着称的大宋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场不义之战,我们就算打赢了,也逃不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那会遗臭万年的! 当然,他们自知打不过辽人,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而不是火星,真正的火星,是耶律大石派来的辽国使臣。 女真人兵临燕云地区,耶律大石急急忙忙的率军北上抵挡,留下来的辽国太后萧普贤女得到了边境侦察兵的报告,有一支数目很大的宋军正在缓缓朝边境开来,不知意图,萧普贤女一惊,立刻反应到,丈夫去世之前曾经派人去宋国求援,这应该就是宋军的救援部队!太好了,宋人终于来了! 她立刻派人前往宋军营地,求见宋军主帅,商讨救援事宜,辽国使臣带着礼物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宋军营地跑,求见宋军主帅张英,想要和张大帅一起商讨一下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出兵和金人战斗,战斗胜利之后许诺给宋什么好处之类的,然后他才发现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有些微妙…… 他们的主帅张英很快派人把辽使接到了主帅营帐里面,在这里,辽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宋军士兵和军官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宋军不是来支援的!是来夹击的!是和金人约好了一起来夹击辽国,顺便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金国就是在宋朝的帮助下从女真部落变成了大金国! 完颜阿骨打是在宋人的帮助下从部落酋长变成了大金国皇帝! 女真人就是在宋人的科技经济帮助下从野蛮部落一跃成为了文明和野蛮并存的原始帝国!不仅掌握了炼铁打造兵器这一汉民族独有的技术,还发明出了文字!文字!文字!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发明文字意味着什么,或许现在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意见和想法,但是有一点要说明一下,从女真崛起再到他们发明出了文字,其时间不超过二十年!一个野蛮的茹毛饮血的部落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掌握了高等文明,还有文字!没有更高等文明的帮助,谁信?放眼天下,谁能做到这一点? 宋!宋!宋! 辽国使臣顿时就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的原因,一切一切的发生,他都明白了,从神秘莫测的诡异的黄龙府,一直到辽国的上京,女真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金人,或许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有武力的民族一点儿都不可怕,历史上有武力的民族多了去了,还不都是盛极一时然后被灭? 有文明的民族才可怕,自己孕育出文明的民族更可怕,那才是真正的世界民族之巅,只有凭借着自己的文明走向辉煌,并且战胜其他高等文明的民族,才是真正的世界霸主,而作为文明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文字,就是最好的体现。 女真人已经有了文字!有了女真语言,有了女真历史和女真纪年,还有他们自己的政治体制,从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再到具有文明的帝国民族,只用了短短的不到二十年…… 辽籍汉人使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同样颤抖的右臂抬起来,颤颤巍巍的指向了端坐在面前的张英和侍立于帐中的一众武将,以最悲愤的话语,讲述了心中的凄凉。 “自大辽兴起以来,与中原汉人无日不战,无日不流血,可谓血海深仇,难以化解矣,前周世宗皇帝雄姿英发,北伐大辽,然英年早逝,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贵国太祖皇帝北伐大辽,功业未成而身先丧,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太宗皇帝二次北伐大辽功败垂成,未尝不是天佑我大辽也!” “自交战以来,宋人死伤惨重,我辽人难道便未有损失惨重?北伐燕云?燕云十六州入辽数百年,不知多少汉人为辽臣,多少汉家儿郎为辽卒,双方征战,死伤难道不为汉人?宋与辽有血海深仇,宋与燕云便未有血海深仇?我为汉人,亦为辽人,世受辽恩,先祖未尝未有与宋交战之人!未尝没有战死者!我自幼学礼仪廉耻,学儒门经典,未尝不知国家大义!” “及至澶渊之役,大辽与大宋罢兵休战,携手共定澶渊之盟,自此大宋北疆大辽南疆不闻兵戈声百余年矣!百余年来,大辽与大宋虽有小小摩擦,但大宋危难之时,大辽可有趁机南侵之举?大宋神宗皇帝时加岁币,乃是大宋欲灭夏!大辽默许之!可有欺凌大宋之意?岁币三十万,一场大战何止耗费三千万岁币,一场盟约,大宋一百年岁币总值方可抵一战!” “大宋,大辽,孰胜孰败?” “自澶渊之盟以来,百余年不问兵戈之声,大宋有丧,大辽遣使泣之,大辽有丧,大宋遣使哀之,从古至今,两国之谊,可有如此者?大宋念念不忘燕云十六州,言必称此为汉土,民为汉民,必收之!大宋欲得燕云十六州之险要,大辽未尝不欲得燕云十六州之富庶,同为求得生存,何错之有?何罪之有?若欲取,以堂堂正正之师堂堂正正来取!为何行此小人之举?” “大辽势颓,七十万战甲败于女真之手,尔等二十万军兵,比之大辽七十万铁骑,孰优孰劣?孰强孰弱?在下还记得祖宗之言,唇亡齿寒,无关乎国别,无关于血脉,唇亡齿寒之言,你等皆忘了?大辽为唇,大宋为齿,大辽若亡,大宋岂能独善其身?” “大辽为兄弟之国,友好之邦,百余年信义,抵不上女真十数年?女真为虎为狼!虎狼之国,存之,何以安边!今日大辽亡,明日便是大宋之末日!若要不亡,唯有两国联手,以大辽铁骑,大宋战甲,合力抗之!方有存活之可能!” “女真已然不是女真,国号为金,女真已为国!国!金国!” “你等皆忘了,皆忘了!宋!卑鄙无耻之国!背信弃义之国!小人之国!必亡!必亡!必亡!” 张英怒而站起,大喝道:“放肆!放肆!拖出去!斩了!斩了!传令三军!明日起,北伐燕云!杀尽辽人!!!复我汉土!!!光宗耀祖!!!”211 一百六十六所以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兵无战意,将无战心,帅无斗志,或许可以形容如今大宋军队的状况,或者不仅仅是张英麾下的北伐军,也可以用来概括出了西军之外的整个大宋军队。 不义之战的后果和并发症终于显露出来,张英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从古至今兵家大能都无一例外的强调一个中心思想——师出有名。 人是有羞耻心的,而且是有羞耻心的底线的,不是每个人都是没皮没脸的臭不要脸的,大多数人是有正常的羞耻之心的,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不是简简单单的唯利是图就能决定的,更多的时候,师出有名,让自己和敌人都承认,这对于军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对于国家而言更重要。 民无信不立,人无信不存,信义对于人和国家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利益可以决定战争是否萌芽,而是否发生战争,却一定是因为是否师出有名,希特勒那样的军事强人要发动战争也是找了很好的理由,让别人无法驳斥,至少无法从法理上驳斥他,所以他才得以堂而皇之的发动战争,连日本人发动战争都知道制造借口,由此可知,师出有名是多么的重要。 人是要脸的,国家更是要脸的,军队在很多时候就是用来维护国家颜面的,你让军队感到羞耻,那你就完了,军队就没有战斗下去的意志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决定战争的永远是人类,人类组成的军队,没有战斗意志的军队,能打胜仗吗? 一百多年前,汉人和契丹人有着血海深仇的时代,无论是柴荣还是赵匡胤或者是赵光义,都很容易的可以发动对契丹的战争,没人反对,只是有人提出隐患而已,而一百多年以后的今天,和契丹休兵罢战多年的汉人,包括契丹人在内,都已经不太想和对方发生战争了,之前的百余年战争换来的是血海深仇和双方的伤痕累累,百余年休战换来的是和平发展,孰优孰劣? 一言以蔽之,汉人不想北伐契丹,契丹也不想南侵汉人。 一个澶渊之盟,让汉人和契丹人互相圈养了对方。 时代不同了,汉人和契丹人的血海深仇早就随着一百多年的和平发展友好往来而逐渐淡化,旧事重提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烦恼,你去问问军队,问问百姓,他们愿意打仗吗?对燕云十六州的执念,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大家相安无事,也挺好,不是吗?民族意识不够强的那个时代人们更在意自己的个人利益,而不是军国大事。 赵宋皇帝也是因为一句祖宗的遗愿和国家战略方向的考虑而执意于燕云十六州,并不是因为他是汉人,而他要夺回国土这样的原因。 就好像明朝推翻蒙元不是因为民族意识,而是因为肚子饿,所以走老路,改朝换代而已。 在一般人眼里,在大宋一般人眼里,甚至在很多统治阶层的人眼里,燕云十六州早就不是大宋的领土了,他们出生在燕云失陷之后,没有经历过太祖朝和太宗朝为了夺回燕云十六州而发动的惊心动魄的战争,他们只是用很一般的眼光看待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就好像我们今日看待海外华人一样,同宗同族,但不是同一块国土。 这样的战争真的对吗?现在要破坏和平和日常的,不是辽人,而是女真人,为什么我们不去打女真人,而要来打辽人,退一万步,我们干什么要参与这场本不属于我们的战争?我们加入了,打胜了还好,打败了怎么办?辽人打不过女真人,我们就能打过?我们比这支燕云军团要强悍?我们可以战胜他们? 张英不知道,或许说他知道,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大宋有可以战胜辽人,甚至战胜女真人的军队,但是那支军队人数太少,而且还在暴打西夏党项人,没有工夫来参与这场阴谋战争,这场不义战争,就算他们参加了,铁骨铮铮的汉子,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辽人才是正当防卫,而他们是师出无名的可耻的偷袭者! 张英看着毫无士气和战斗意志的军队,心中的心情是如何的,站在他身旁的谭稹或许可以理解,但是他很惊讶的没有看到张英大发雷霆的斥责军队,然后强制命令军队打起精神进攻燕云,那个辽国使臣也终究没有被杀掉,而是带着灰败的神色和死掉的眼神,一摇一晃的离开了宋军营,临走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宋字战旗,战旗无力的耷拉着…… 没希望了,燕云十六州注定沦入女真人的铁蹄之下,惨遭蹂躏,同宗同族的宋人不愿意帮助他们,而且看起来,也根本没有帮助的能力,他们只是一群失去战斗意志的行尸走肉而已,别说帮助辽人了,就算是真的参与了和女真人的夹击战略,也只是拖后腿的。 辽是第一个允许大规模数量的汉人进入最高决策层并且自立门户自给自治的异族国家,在此之前,任何一个异族国家都没有那样开放自己的核心权力集团允许汉人入内,宋和辽的战争与其说是汉人与契丹人的战争,倒不如说是汉人指挥的汉人和汉人与契丹人指挥的契丹人与汉人联军的战争。 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不同国籍的汉人与汉人之间斗智斗勇的战争,辽国自建立开始,就是南北院分治,北院管理契丹人,南院管理汉人,甚至他们那位着名的太后萧燕燕的首席也是唯一的情人韩德让,后期成为辽国无冕之王的男人,就是汉人。 世上还有如此的异族之国吗?与其说是契丹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还不如说是汉人和汉人战斗了几百年,到头来还是汉人,女真人就不一样了,彻头彻尾的异族,野蛮人! 如果说此时此刻,宋与辽的利益达成了高度一致,那么女真就是彻头彻尾的利益侵犯者,此时还不联合起来抗击女真,活该宋灭亡的如此凄惨,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皇帝也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下半辈子的凄惨生活,就是为此而买单。 而张英呢,张英犯了什么错?谭稹犯了什么错?忠诚有错吗?执行命令有错吗?忠诚是臣子最高的道德准则,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张英既是臣子,此时此刻也是第一军人,那么,他所作所为,有错吗?对于宋庭而言,对于道君皇帝而言,他有错吗? 张英无错。 他之所以面临如此局面,只是为了和徽宗皇帝一起买单而已,代价太高,高到他无法承受,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自己无能且脆弱的现实,他无法下达强制命令,命令军队毫不犹豫地向燕云十六州开战,他真的做不到,军队同样也做不到,这是不义之战,打起来,心里面没底,辽国汉人却是在保卫自己的土地,他们是正当防卫。 一连十天,没有任何命令从张英的帅帐中发出,宋军停滞不前,这让两个人焦急万分。 耶律大石刚刚在前线部署完防御设施和战斗计划,甚至把宋军加入并且联合作战的想法也公布给了辽军的将军们,他们以宋军加入为前提,以三十万兵马的兵力总数为前提计划战争,但是传自幽州城的消息让大石和辽军将领们大惊失色,然后,大石恼怒的无法自已,拔出战剑砍断了他面前的案几,上面是刚刚完成不久的联宋抗金战略草本。 宋人为何如此做为?他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辽国被打败了下一个一定是他们吗?此时不来帮助辽国还要在背后捅刀子,宋人到底是多么愚蠢? 出使宋军营的辽国使臣张梁失魂落魄的抵达了居庸关前线,向大石表达了他所见所闻的一切,大石这才痛苦的认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女真人,而是宋人,亲手把女真这只魔鬼从深渊中解救出来的,不是任何人,就是宋人自己。 宋人为何如此愚蠢?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女真是真真正正的魔鬼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们自己带来什么么?他们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大石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无论他多么凄惨,你都不要去救他,他们是魔鬼,真正的魔鬼,救了他们,你会后悔的。 大石无力的撑住桌面,看着自己之前布置好的兵力分配图,苦笑不已,一边流泪,一边把这份兵力配置图丢到地上,付之一炬,完了,一切都完了,辽军十万人的战斗力绝对抵不上女真十万正兵和二十多万仆从军的战斗力,现在,三十万金国大军已经在进攻的路上了,三十万铁骑,三十万嗜血的魔鬼,十万辽军在他们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总是有居庸关这样的险关,耶律大石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守住燕云,实在是实力相差很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辽国一只手指就可以把女真人捏死的时候,没有这样做,而现在女真人强大了,他们可以捏死辽人了。 无人的夜里,大石流下了泪水,天亮之后,出现在辽军面前的依然是铁骨铮铮刚毅不屈的耶律将军,所以,燕云兵团还有一战之力,大石分兵三万,派遣得力战将率领南下,集合燕云地区新募汉军十万,共十三万兵马镇守燕云南疆,自己继续率领七万精锐死守居庸关。 徽宗皇帝也很着急,他听到了军中的消息,张英按兵不动,一连十多天没有任何命令发出,军队没有战斗的意志和想法,“大好时机”眼看就要失去,他怎能不急?他立刻命令身边宦官带着天子剑前往燕云前线督战,并且让宦官带话给张英,要是再不出战,先斩后奏!xh211 一百六十七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张英死了。乐—文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徽宗皇帝派遣去的使者太监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在谭稹苦谏无用,跪地磕头也没有任何作用的前提下,那个本不该感到寒冷的夜里,宋军大营吹起了一阵让人感到绝望的冰风,一夜呼啸不止,其声响犹如一个人在绝望的哭嚎,三月二十八日的辰时,大家愕然发现平常一定会准时点卯的主帅张英没有出现在帅台上。 谭稹亲自带人去找,却发现主帅帐篷里没有张英的身影,只看到了一幅盔甲,那是出征以来,从未离开过张英身体的盔甲,谭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前往供放徽宗皇帝所持天子剑的帐篷内,在那里,大家看到了身穿染血儒袍倒地不起的张英,他的手中紧握着天子剑。 张英在绝望的寒风中,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在这个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的夜里,拿着徽宗皇帝的天子剑自刎而死,身旁留下了一张纸,上书四个血字——联辽抗金。 没人知道在那个绝望的夜里,张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刎而死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张英什么都不说,就以一军主帅的身份自刎而死,开了一个先河,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先河,唯独知道的,是在那之后一个时辰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宋军炸营,辽军突袭,使者太监狼狈逃命,谭稹默默地收起了天子剑,收起了张英的血书,对着张英的尸体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宣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宋北伐军二十万惨败于真定府以北数十里处,辽将耶律大石亲自率军十万突袭宋军军营,宋军本就因为张英之死而混乱不堪,监军谭稹找不到身影,使者太监早就跑了,宋军无统帅,根本没有战意,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南逃往真定府和河间府,辽军大获全胜,斩宋军三万有余。 耶律大石趁机突击至真定府,真定帅刘韐率军严阵以待,耶律大石眼看无从下手,兼金军二十万即将展开进攻,遂急急忙忙退军回燕云防守,临走前修书一封,以弓弩射入城内,回师途中检查宋军军营,发现了身穿儒袍自杀在大帐内的张英。 当初出使宋军军营的使臣也在军中,认出了张英,判断张英死于自杀,大石继而询问宋军俘虏这是为何,俘虏泣而回答,大石闻之长叹不已,凄怆道:“若非尔等背信弃义,我等何须如此,我等两败俱伤,金人坐收渔翁之利,燕云一地,两国国祚,孰轻孰重?宋皇何其短智!目光何其浅薄!张帅之死,何其不值!” 大石遂命辽军将士为张英发丧,寻得棺木将张英尸体至于其内,放归宋俘三千二百余人护送张英灵柩回到宋土,临走前在此地立碑,上书四个血色大字——唇亡齿寒。 辽军退走,宋军北伐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京开封府的徽宗皇帝耳中,使者太监一顿哭诉,让徽宗皇帝怒火万丈,大骂张英,直到谭稹归来,手持沾染张英之血的天子剑和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在徽宗皇帝面前怒斥使者太监,全然不顾徽宗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 谭稹也死了,在徽宗皇帝的雷霆之怒下,眼看张英用性命争取来的机会也付诸东流,不由得万念俱灰,想到金人南下,国破家亡,更是心痛不已,三拜徽宗皇帝以全恩义之后,猛然持剑自刎,血溅皇宫,徽宗皇帝大惊失色,使者太监吓昏过去。 北伐军最高的两位领导——主帅和监军,殊途同归,以一种悲惨且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人间旅程。 张英留下的四字血书,也被付之一炬,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后他们的死似乎并没有阻止徽宗皇帝夺回燕云的决心,环视惊慌失措的朝臣,徽宗皇帝大为失望,张叔夜得知了张英之死后,晕厥过去,一病不起,无法出征,满朝大臣武将,找不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帅军出征的人,万般无奈之下,徽宗皇帝把目光投向了西北。 童贯大太监攻陷灵州,大破党项军二十万,终于把西夏打趴下,西军一路高歌猛进,大有收复自太宗时代起就丢失的灵夏五州之势头,党项人屡屡遣使认怂,童贯大太监屡次拒绝,继续进兵,党项人眼看着童贯大太监毫不停止,遂死了求和的心,一心一意准备卫国战争,就在宋军兵锋直指党项国都,岳飞张宪率铁骑一路猛冲之时,徽宗皇帝诏书抵达童贯军营。 停止进攻,与党项议和,以最快速度返回国内,抵达河北之地,准备北伐燕云,限期两个月。 童贯当场傻眼,西军诸将目瞪口呆,刚刚全歼党项一万精锐铁鹞子、为收复失陷百余年的灵州立下大功的林冲和鲁达不顾受伤的身体闯入帅帐,要确认皇帝是否真的下达了退军的命令,他们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在这个即将灭夏的关头,官家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眼看着灭夏在即,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一年多来的战争收获,放弃数万西军同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去完全不熟悉的河北战场,去和辽人争夺燕云十六州?西军内部对这道命令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百万禁军干什么吃的?拿那么多军饷,结果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他们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卵蛋?! 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火爆脾气的姚古瞪着眼睛揪起了传令太监,浑身血气把太监直接吓晕过去,童贯怒喝一声“放肆”,姚古慑于童贯的威严,这才停止动作。 “大帅,难道我等真的要退军?真的要去河北打辽人?不说大好局面,再有两个月,我等定然可攻破兴庆府,灭了党项杂种!把这伙混蛋彻底干掉,荡平西域!恢复汉唐荣光!辽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澶渊之盟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等北伐燕云,挑起战事,已属不义之举,趁人之危,更是小人之事,女真又是什么东西?!此等做派,姚古不敢苟同!”姚古瞪着充血的双眼,满脸横肉直打颤。 西军内部排名前三的超强熙河军主将摆明态度拒绝撤军。 白发苍苍的种师道和种师中出列,种师道怒道:“率先违背盟约,背信弃义,此乃不义之举,我等虽然是武人,是粗人,但也晓得大义,此等不义之举,不可为之!不义之战,不可行之!大帅,三思而后行啊!” 种师中抱拳道:“大帅,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不该撤军,大军气势如虹,眼见百年顽敌即将被灭,大家心神激荡,士气正旺,而党项人士气衰退,探报显示,党项人二十万大军被歼灭之后,已然准备放弃兴庆府,遁入大漠求生,我等只要攻克兴庆府,就能立刻把党项人打回茹毛饮血之丑态!此时此刻,我等如何能撤军?大军如何能被说服?大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童贯面色苍白,神色局促不安,一双手紧紧握住徽宗皇帝的诏书,心中纠结万分…… 林冲站了出来,童贯眼见自己的爱将站出来,就知道林冲也是反对撤军的,西军中最强大的前三名,林家军、种家军和姚家军都表明态度反对撤军,这让他如何是好? “大帅,末将还记得大帅当初是怎么步入军旅的,当初大军伐夏,官家却因为宫廷着火而欲图让大军撤退,大军行进至大半,圣旨抵达,大军局促不安,担心这是官家要求撤军的圣旨,大帅看完圣旨,只是说官家期待我等大获全胜,大军心安,遂大获全胜。 战后,大军庆贺,大帅这才拿出官家诏书,大军才知道是大帅把官家旨意秘而不宣,促成此战之大胜,并且打算如果战败就有自己一力承担,大军拜服此情此景,和当初,何其相似也?大帅,三军渴望胜利,三军渴望灭夏!千载难逢之机遇,和不义之战,孰轻孰重?大帅青史留名,是否重要?望大帅三思!” 林冲诚诚恳恳。xh211 一百六十八因为,谁都不会一成不变 林冲的一番话让童贯想起了年轻时代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一心一意要出人头地,但是作为一个宦官,一个先天在身体上有缺陷的人,他知道这样一条路是多么的艰辛,也知道自古以来宦官的身份是多么的尴尬,更知道宦官在历史上是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可是在大宋朝,宦官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审时度势,天生的敏锐判断力让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他很敏锐地发现自己应该走上军事这条大路,这条路上,数不清的优秀前辈们正在奋勇拼杀,即使是已经作古的,也得到了很好的声誉,而他最仰慕的,莫过于是主宰西军数年之久,并且火烧西夏天都山行宫的大太监李宪。 牵线搭桥,他用他当时最擅长的方式攀附上了李宪,得到了李宪的另眼相待,只是他和李宪有一个很大的差别,那就是李宪可以约束自己,在西军中磨砺了很久,军人们也都很敬佩他,不把他当作宦官来看,他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作宦官,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军人,他内心和身体上的残缺,被军人的豪情壮志所弥补,所以李宪可以用军人的要求严格约束自己,虽然达不到秦翰的地步,但是也足以赢得西军的拥护。 童贯不是,他和李宪的差别就在于这一点上,李宪可以约束自己,而童贯不能很好的约束自己。 但是童贯也有勇气,有胆魄,有度量,这是他得以在西军立足的重要砝码,不仅仅因为他是李宪的徒弟,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中,初次参军的童贯就将徽宗皇帝的圣旨隐瞒不报,继续命令军队前进,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杀身之祸的,而童贯鼓起勇气,孤注一掷,拿自己的命去赌富贵。 千百年来无数先例都证明了老天爷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虔诚的膜拜是不起作用的,一心虔诚的祷告也是放屁,想要让老天爷另眼相待,就要胆子大。 童贯可谓是胆大包天了,隐瞒皇帝圣旨,一旦兵败,童贯的下场是怎样的,几乎是可以确定的,无论他如何推脱,无论他如何辩解,作为监军,就该听从皇帝的命令,监视制约主帅,而童贯不仅没有监视制约主帅,反而自己成了隐瞒圣旨的罪魁祸首,这一点,无论怎样童贯都无法推脱。 但是童贯赌赢了。 大战得胜,大军志得意满,召开庆功大会的时候,将士们对于皇帝的圣旨感到好奇,童贯拿出了徽宗皇帝勒令退兵的圣旨,众军大惊失色,纷纷问童贯万一战败了怎么办,童贯微微一笑,说道:“一切自有我来承担,若是战败,不过一死而已,全部都由我一力承担!” 年轻的童贯身上的那种敢于拼搏的勇气,是他得以在西军中立足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李宪死后,童贯接替了李宪在西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加上童贯本人的确有些本事,用兵方面比起一些朝廷里的文人统帅更加强悍,而且他有度量,能容人,对下属也不吝赏赐,所以他在西军中站稳了脚跟。 一站就是二十多年。 这期间,大西北的漫漫黄沙和凛冽的寒风将童贯的身体磨练得更加结实,将他的能力磨练得更加纯熟,将他的视野磨练得更为开阔,将他的手腕磨练的更加强悍。 可是,他的心呢? 看着林冲恳切的请求,童贯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大家说的都对,灭夏就在眼前,二十万西军将士群情激愤,士气高昂,此时不灭夏,更待何时?面对徽宗皇帝毫无理由的毫无依据的退兵令,他也愤怒和不解。 眼看着就要取得不世之功,名留青史,以一个太监的身份登顶大宋战神之位,那该是如何的震古烁今? 但是这一切,眼看着就要成为泡影。 大宋的体制,那就是下层士卒和边关的守将有自由战斗的权力,军中地位越高,军职越高,受到的监视就越严密,权力就被制约的越厉害,边将可以战斗,可以自主发挥,而大军主帅只能按照朝廷下发的阵图“作战”,哪怕明知必死,也不能违背,因为一旦违背,打了胜仗也是一死,严格按照阵图,打了败仗,还有活命的机会。 没有一个军人愿意干这种事情,所以童贯来到了西军,西北军区就是大宋的军事特区,有世袭的军人知州,有世袭的军队统帅,有自由作战的权利,自由反击的能力,童贯喜欢这里,真正的军人都在这里,但是,作为朝廷特派的统帅,作为徽宗皇帝的亲信,童贯终于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太监,一个宦官,一个有很大权力,但是脱离了皇帝的支持,就无法立足的宦官。 失去了皇帝的支持,西军再怎么拥护他,他也无法立足在这里,他会立刻就被调离,他听说了谭稹在徽宗皇帝面前自杀的消息,他知道徽宗皇帝开始对权力很大的宦官产生怀疑,这一点,没有任何一个大太监可以例外,同样的,他更不会例外,虽然说自古以来没有太监称王称霸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太监造反的先例却不少。 尤其还是掌握了大宋最精锐强悍的西军的太监。 任何时刻,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刻违背皇帝的命令,而唯独童贯不行!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荣耀,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关口,谁都可以闹情绪,谁都可以不撤兵,唯独自己不可以!唯独童贯这个大宦官不可以! 拒不撤兵,就算最终灭夏,西军得到了荣耀,自己……童贯不由得从心底发抖……徽宗皇帝……道君皇帝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动用这样的手段和命令?他难道不知道西军即将灭夏?他难道不知道西军正在节节胜利?燕云十六州?女真金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军西征的一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童贯,都必须遵守命令,必须遵守皇帝的命令,别的将领不遵守最多撤职,种家和姚家也不是第一次抗拒圣旨了,皇帝那他们也没办法,但是童贯不是他们,他们在西北之地好几代人的根基,比皇家要强得多,而他是一个宦官出身,离开了皇帝的支持,会死。 你们都荣耀了,而我却死了……这算什么? 他的心灵开始扭曲。 二十多年来,童贯的各种能力稳步提高,而唯独他的心灵,开始衰退了,童贯早就不是那个一马当先率军做前锋的童贯了,他是西北军区的总司令,西北军区的最高统帅,手握二十万西军,拥有可以颠覆大宋朝的能力和军队……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忠诚!都要忠心!必须和皇帝保持步调一致,皇帝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西军最强的前三支军队,西军的柱石——林家军、种家军、姚家军,他们都明确的表示了反对,后起之秀,稳稳当当排在第四位的岳飞和张宪为主导的岳家铁骑也表达了他们的意愿——死战到底!决不离开西北! 到底该怎么办?那么多年经营起来的西军中的地位,还是皇帝信任和自己的性命?童贯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似乎忘记了该如何选择?或许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撤军……”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童贯觉得自己在发抖,然后他意识到,他的心里面少了一点东西…… 一百六十九接连的打击让岳翻濒临崩溃 “子成,几天了?三天了吧?鹏展已经三天不出屋子了,春耕已经开始了,他是江南南路最高官员,他不出来抚慰百姓和军队,人心不安,春耕如何继续?张枢密使之死我等都很悲伤,但是,他还活着啊!”刘子羽看着岳翻紧紧关闭房门的屋子,深深地叹气。 方浩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鹏展和张枢密使好像有很好的关系,似乎是从鹏展八岁的时候就相识了,十年时间,他们两人十年的情谊,的确,很难以割舍,张枢密使也很照顾鹏展,两人又是同乡,此番张枢密使身死,北伐军大败,我等都觉得心有惴惴,鹏展如此悲伤,实在是可以理解的。” 刘子羽摇头道:“人死不能复生,家父刘韐就在真定,亲眼目睹此次辽军南下,继而率军固守真定,才没让辽军得逞,但是家父已经感到河北不安全,向朝廷上书调派更多兵马镇守河北,整修战备,也写了书信想让我北上相助,家父有招,我岂能不去?但是鹏展如此,我如何放得下心?” 方浩看了看刘子羽,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岳翻的屋子:“若是当真有北敌南下,河北倾覆,你也要北上,死在河北吗?待在这里,很安全不是吗?” 刘子羽诧异地看着方浩,面色严肃道:“子成,你不是朝廷命官,我不怪你,但是,你万万不可这样对鹏展说!你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当真北敌南下,我辈男儿当然要为国御辱,驱逐北敌!如何能待在江南之地,坐视国家有难而苟且偷生?如此可能算作是男儿?” 方浩抬头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样,一定会死的啊!” 刘子羽对着方浩举起了手中战剑:“我虽然不是武人,但是我也是男儿,有报国之志和满腔热血,报国之志不能全,那便以满腔热血洒在河北大地上,以全忠义!子成,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若不愿去,没人能强迫你,但是鹏展,他是朝廷命官,深受官家大恩,怎能不去?于情于理,鹏展都有守土卫国之责,更别说他手握三万精兵,正是可以用在河北之地上,即使他是江南南路安抚使,即使兵马都是江南人,但我等也都是大宋子民!” 方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虚,避开了刘子羽坚定的目光,低声道:“是大宋子民就要为大宋而死吗?大宋是如何对待子民的,你也不是没有看到。” 刘子羽呼吸一滞,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方浩,方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几乎想要逃跑,刘子羽才平复心情,开口道:“我忠于大宋国,而不是忠于某一个人,是人就会犯错,所以我并不在意犯错的人,只是在意犯错的人能否改正,子成,我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无论是你的才华还是鹏展的才华,都远在我之上,你们若是愿意卫国奋战,大宋之福也!” 刘子羽没再说什么,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离开了知州府,方浩看着刘子羽坚定的背影,深深一叹,走到紧闭着的房门前,低声道:“鹏展,你都听到了吗?我被人瞧不起了,或许,你也会被他瞧不起吧?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起被他们瞧不起……” 方浩也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身缓缓离开了州府。 光线昏暗的房屋内,岳翻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手上握着一封信,身旁一片狼藉。 张英真的死了,死之前,张英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然后才自刎,这是张英的绝笔信,岳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狠狠的撕来扯去一般疼,疼得痛彻心扉,疼得要死要活,疼得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张英死了,他真的死了…… 这是他用自己的血写的书信,绝笔信,绝命之笔,一字一句,皆是绝命之言,岳翻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痛苦过,甚至连翠翠离他而去的时候,也都没有这样痛苦过,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们把国仇摆在家恨面前,或许大家都明白,国仇远远比家恨更让人痛苦…… 家恨是一个人或几个人痛苦,国仇是所有人一起痛苦。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抛妻弃子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告别父母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为何会狠心送走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上卫国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新婚燕尔的柔美娇妻为何会狠心送别自己心爱的夫君走上卫国战场。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自古忠孝两难全,而更多的人选择忠而不是孝,即使是怀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要做出抉择。 他开始理解当初那位真英雄赵苞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那个选择的,他更开始理解赵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做出选择,继而坦然面对死亡。 或许,在国家大义面前,会有人选择放弃亲情,而选择卫国…… 只是,那该是何等的痛苦? 无论被这个冰冷的国家如何对待自己,当这个国家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有人抛弃自己的一切,站出来,守卫它……或许他们知道,错的不是国家,而是掌控国家的那群人,国家没有错,国家不会犯错,有错的,只是那群人而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迁怒于国家? 所以,仁人志士们抛弃自己的一切,为国家献出生命,守护国家万古长存。 张英是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北上的呢?明知自己必死,但是也还是义无反顾,他或许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感到遗憾,他最遗憾的,是自己死在了自己手上,而不是死在卫国战场上,这是他亲笔书写的,他最大的遗憾,今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未能死于保家卫国之战场。 三郎,到底是为什么,你不会后悔,只是遗憾?三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金兵南下?还是不顾一切的殊死一战?我能打得过金兵吗?我能打得过他们吗?我能守卫国家吗?你把这样的重任托付给我,我能承受吗? 我承受不了啊三郎!你为什么这样看待我,你为何如此看待于我?我真的那么值得你信任,我真的那么值得你托付遗愿?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我没有和他们战斗的勇气,我只是想远远的逃避,远远的躲开,一辈子苟延残喘,我不是英雄,我也成不了英雄…… 我们相识相知十年,你应该是了解我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信给我? 我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如此看重?我到底哪一点值得你如此信任?你告诉我,你别走,你告诉我!你先别急着走,你先别急着走啊!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岳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以来的第几次了,大概已经很多次了,因为这种感觉很熟悉…… 三郎,我们明明约定好,要一起去喝花酒的,你说过,等我长到十八岁,你就邀请我去东京城最好的青楼喝花酒,还有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可是,可是……你骗我……你骗我了…… 你怎么能骗我…… 岳翻哭着瘫倒在地上,死死的抓住了地毯,眼泪一滴一滴渗入地毯内,第二次了,第二次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了,第一次是爱妻和师傅,第二次是知心好友,第三次是谁?第四次是谁?第五次又是谁?贼老天,你非要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全部夺走,才甘心是吗?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死在那里,还要让我在宋朝借尸还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让我死了,那多干脆!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哭,我以为你的心是铁打的,结果,你还是会哭的吗?那么久以来,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你哭,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金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岳翻的身后,看着岳翻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痛苦和他的悲伤,如此说道。 岳翻没有回头,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只是停止了流泪,开口道:“十三岁,失去翠翠和老师的时候。” 金芝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五年了,五年了,你已经五年没有哭过了对吗?” 岳翻没说话,金芝带着一丝哀伤,缓缓的说着:“我上一次哭,是昨天夜里。” 岳翻还是没说话,金芝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还有父亲,有母亲,有兄长,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岳翻猛然从地上跃起,冲到金芝面前一把抱住了金芝:“你明明还有我……” 金芝的眼神并没有一丝松动,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有父母,有兄弟,虽然没了张英,但是你还有那么多人,可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这副躯壳?你到底是喜欢方金芝,还是喜欢你梦里都念念不忘的,江南?都不是翠翠对吧?连翠翠都算不上是最爱的,江南才是,对吗?” 岳翻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仿佛被人戳破了最深处的心思,松开了金芝,猛然向后退去,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不是的,不是的……” “我长得和她很像对吗?或许性子也差不多对吗?所以,你把我当成了她,对吗?”金芝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了,但却面无表情,连眼神也好像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光彩:“我又哭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承诺的……或许……你是对她的承诺……不会再让她流一滴泪……可我……我这副躯壳……和她一模一样的躯壳……还在流泪呢……你看到了吗……” 一百七十作为父亲,岳和不想再沉默 岳翻已经完全无法对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了,接二连三的打击,长久以来自我欺骗和欺骗他人,终于,岳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长久以来的挣扎和自我逃避,终于让岳翻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张英之死是一颗火星,彻底燃爆了岳翻的内心和大脑,长久以来岳翻闷在心里的事情,终于把岳翻的精神压垮了,直到那一瞬间,岳翻才意识到人们总是渴望有一个知心好友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希望有人可以倾诉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倾诉…… 事情憋在心里憋久了,是会出问题的,一定会出问题的,有问题不能让他憋着,要说出来,一定要说出来,找人分担,找一个正确的人分担,然后才能解脱,把心思憋在心里憋的久了,就好像慢性中毒,不发作还好,一发作就回天无力了。 周侗和翠翠死掉的时候,岳翻可以对着他们的尸体倾诉,可以对着王辉发脾气,可以肆无忌惮的通过杀戮来排泄心中的悲愤,而在这里,岳翻什么都做不到,或许直到现在,岳翻才真正意识到他没有一个知心好友,或者说有人把他当作知心好友,有人无条件的信任他,但是他却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身边的至亲。 他是一个从来不会信任别人的人,从来不会信任别人,更不会把信任别人当做一件任务提上日程,有人对他毫无防备的敞开过心扉,对他倾诉自己的一切,他把自己定位成垃圾桶,却不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人,他喜欢倾听,却从来不喜欢倾诉,他一直认为,真男儿就是把一切苦和痛都埋藏在心里,从不倾诉,倾诉是脆弱的代表。 所以当前所未有的痛苦袭来之时,岳翻彻底的崩溃了,所有的事情成为堆积的火药,轰然引爆,脆弱不堪的心防终于彻底崩溃。 金芝从未见过这样的岳翻,无论是在两年前,还是在现在,一直一直,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岳翻,她还记得不顾一切拼死拼活的把自己留下来的岳翻,她还记得哭着喊着要让自己留下来不要抛弃他的岳翻,她更记得毫不顾忌那道要命的创伤,肆无忌惮的粗野狂暴的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的岳翻…… 国仇家恨同样在金芝身上发生过,而且是在同一天,同一时刻,但是她觉得,救赎她的人也在同一时刻出现了…… 那个对着自己流露出了根本无法让她抗拒的悲伤的男人,那个在国仇家恨之日夺走了自己一切,也救赎了自己的一切的男人,那个造成自己国仇家恨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最爱的男人,岳翻崩溃了,金芝又如何不会崩溃?尤其是在她终于明白,岳翻爱的只是一具躯壳,而不是躯壳中的自己的时候…… 金芝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神采,面容上也看不到一丝表情,只是流泪,只是用空洞的死掉的眼神看着岳翻,看着这个她最爱也是最恨的男人,不顾一切的留下自己,不顾一切的欺上瞒下,甚至犯下欺君之罪,只是为了自己,考取进士,大动干戈夺下这偌大的吉虔二州,也是为了金屋藏娇,把自己安顿在这江南之地…… 只是,他真的是为了方金芝,为了方腊的女儿,方腊族人中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吗? 也许,他只是为了那个叫做江南的女子,那个如同江南一般如诗如画的柔美女子,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拥有一样躯壳的女子…… 岳翻……你好狠……你好狠的心……从知道这一切开始……我就不停的问自己……真的有人可以狠到这个地步吗?我不愿相信,哪怕是那样,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如今,我相信了…… 泪流满面的岳翻,泪流满面的金芝。 方浩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切,政务和军务还能由自己和暂时没有离开的刘子羽分别处理,还有岳翻留下的文人武将班底,吴用和公孙胜,晁盖和王辉,都是可以处理很多问题的人,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宋江,一直以来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宋江,这一年来不断的成长,就算暂时没有岳翻,只要岳翻定下的大框架还在,这些人才还在,吉虔二州就乱不了,岳翻恩威并施降服的只听他一人命令的岳家军,也不会乱。 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军队需要首领,吉虔二州需要安抚使,哪怕只是精神上的慰藉,却也是至关重要的,失去了精神支柱的地方和军队,是无法想象的,一年多来的奋斗,那么多人的性命和那么多人的期待,都会迅速崩溃,那个时候别说遵循张英的遗愿共赴国难,能不能在吉虔二州保住性命都难说,铸无射变法终究只是泡影。 那么,还有谁可以破除当前的困局? 方浩思虑良久,果断迈步,走向了永和小镇的岳家…… 只有岳翻的父亲岳和可以解开这个困局了,那个让自己感到尊敬的坚强的老人,那个让方浩感受到浩然正气的老人家,虽然识字不多,个子不高,但是永远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有神,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退缩,因为这位老人家,方浩终于明白为什么岳翻的兄长岳飞愤然从军,在西北打下了偌大的名声。 但是岳翻,真的是这位老人家的儿子吗?如果是这位老人家的话,真的会允许他的儿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在自己认识岳翻之前,在那个时候,在岳翻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到底发生过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使得岳翻和他的兄长还有他的父亲有那么大的不同? 带着这样的疑问,方浩找到了正在田地中劳作的岳爸爸岳和,虽然已经家缠万贯,虽然儿子已经是一路之主,而他则是太上皇之类的角色,可是从相州抵达江南之后,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劳动,或者下地劳作,或者四处走访家中佃户和永和小镇的居民们,感受着自己的儿子所带来的一切。 岳爸爸是个停不下来的爸爸,尤其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根本停不下来,岳飞远在西北死战,就算他有心也无力,只好把对岳飞的思念和愧疚转移到岳翻的身上,岳翻是他可以看到可以触摸到的孩子,也是他最担心的孩子,也是他认为才华最高的孩子,岳氏六个孩子,只有他和岳飞活了下来,其余四个孩子全部夭折,对于岳和来说,实在是痛苦不已。 但是老天垂怜,剩下的两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岳飞长于军事,已经在西军中打下偌大的名声,二十岁不到就是数千骑兵的主将,大宋最强的骑兵将领前几名,而岳翻更是以十七岁之龄成为大宋最年轻的安抚使,同时也是大宋第七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进士第一名,更是强悍。 如今,被风传为地狱的吉虔二州已经被岳翻整治成了这样人间天堂的模样,岳和不骄傲是不可能的,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完全的放心,因为岳翻,他的小儿子,他始终觉得有些看不透他…… 这不科学,这很要命,人言知子莫若父,而身为父亲,岳和却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从来不曾被自己看透过,从小的时候,他就没怎么看透过岳翻,虽然他看出了岳翻心中的怯懦和对生命的眷恋,但是他不知道成因,不知道结果,也不知道岳翻的心里到底埋藏了多少东西。 周师傅和翠翠相继离开了岳翻之后,作为父亲,他惊讶地发现岳翻已经不再怯懦,可是却好像又在他和整个世界之间营造了一堵看不见的围墙,把他的心和整个外部世界牢牢的隔离开了,与他最亲近的人都不一定感受得到这堵墙的存在,但是作为父亲,岳和一眼就看出了岳翻自己给自己建造的那堵看不见的围墙。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得岳翻如此?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岳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张英的死讯传来,岳翻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离开房屋,岳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从小到大,岳翻的成长不曾离开过自己的视野,但是就在这个过程中,岳和总是觉得自己没有注意到一些很关键的事情,所以才无法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儿子。 作为父亲,岳和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了解这一切,也不想继续沉默。 一百七十一岳和紧紧地抱住了孤独的岳翻 岳和紧紧地抱住了孤独的岳翻。 在昏暗的不透气的充满了湿气的屋子里,一缕阳光随着岳和的进入而进入,努力的驱散着让它感觉到不舒服的黑暗和潮湿,岳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泪流满面瘫倒在地的儿子,随之老泪纵横,一直以来,岳和都认为自己的儿子可以处理自己的一切,他自己不愿说,作为父亲,也就不适合多问,毕竟儿子长大了,是个男人了。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是多么的不称职,岳飞是个开朗的孩子,有朋友,有酒,有军队,有妻子家人,岳飞不缺什么,但是岳翻不是,心思细腻的岳翻,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受,作为父亲如果不及时的察觉,那么如何能够跟上孩子成长的脚步? 所有一切在岳飞看来无所谓的事情,在岳翻看来都是更加深层的,岳翻可以透过表面查询本质,并且对本质进行吸收,所以岳翻的心思深沉,细腻,也更容易受到伤害,岳飞就不一样,大大咧咧生性豪爽的岳飞,需要军队和酒和男儿的友谊,那就够了。 所以岳和对岳飞实行放养政策。 但是岳翻不一样,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亲兄弟,同样的血脉,却依然有着完全相反的性格,低沉,细腻,深刻,深邃,这些完全不属于岳飞的性格,全部体现在了岳翻的身上,如果岳飞是一团炽热的三昧真火,岳翻就是一块冰冷的千年寒冰,完全不一样。 烈火不需要他人的干预就能产生炽热的温度,让他人觉得温暖,觉得有了主心骨,而寒冰则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也令人难以接近,哪怕是在酷热的天气,也让人无法接近。 可是岳翻并不是单纯的寒冰,岳和知道,岳和仅仅可以确认的事情就是岳翻心里的那块坚冰之下,冰封着一团同样的炽热的烈火! 拯救他的方法只有一个,不顾一切的接近他,拥抱他,给他安慰,给他心灵支撑,融化那层坚硬的外壳,把那团炽热的烈火释放出来,让它燃烧! 除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这一点,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做到这一点,这一点也是岳和所确信的,没有谁比父亲更有资格拥抱儿子,也没有谁比父亲更有资格为孩子奉献,在这个时候,母亲要排到第二位,教导一个男儿,只有父亲最合适。 岳和终于决定要改变自己,更要在这个过程中改变岳翻,岳翻自己无法突破心理的壁垒,无法让那团炽热的烈火烧穿坚硬的外壳,所以岳翻无法从心里自己突破自己,那么,这个时候所需要的,就是父亲,用同样的一团烈火,让岳翻看到希望,父子同心,烧穿那坚硬的外壳! 岳和真切的感受到了在岳翻的成长过程中,自己是有着多么大的失误,早在岳翻八岁的时候,如果自己可以及时察觉岳翻心里的坚冰已经开始冰封他自己,那么自己就可以及时的化解这团坚冰,而不至于到了今天,让岳翻一个人孤独的痛苦了那么久。 如果自己可以给他足够的温暖,如果自己可以给他足够的拥抱,或许他不会成为岳飞那样的三昧真火,无比热烈的燃烧,无比狂热的散发温度,但是他至少不会成为千年寒冰,陷入无尽的痛苦,如果自己可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那么岳翻至少会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拥有正常的心灵和身体。 他或许不会成为人中龙凤,他或许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作为父亲,在期盼孩子获得巨大成就之前,更希望的是孩子可以茁壮健康的成长,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正常的成长,正常的工作和学习,正常的走完人生道路。 但是没有做到这一切的岳和失格了,作为父亲,他失格了,作为父亲,他错误的估算了形势,才导致了今天的这一幕,作为父亲,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孩子的友人身上,却忽视了自己才是真正拥有这份力量的那个人,没有去接近孩子,没有去努力的接近孩子,如果自己努力的接近孩子,哪怕把孩子逼到墙角,再紧紧的拥抱他,或许,都会改变一切。 “翻儿,对不起。”岳和紧紧抱着岳翻,痛苦的说出了这句话。 作为父亲,我对不起你。 作为长辈,我对不起你。 作为亲人,我对不起你。 作为家人,我对不起你。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严厉的呵斥和严厉的教导或许对飞儿那样的性子很管用,但是翻儿细腻深沉的内心是不能用呵斥来教导的,应该用更多的感情的投入,更多的感情,让他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让他感受到家人的存在,让他敞开自己的全部心防,接受家人,接受亲人,接受这个世界。 眼前看到的岳翻并不是岳翻,那个深深藏在这躯壳内,躲在某一个无法追寻的阴暗角落,紧紧地蜷缩着、瑟瑟发抖着的岳翻,才是真正的岳翻…… 作为父亲,一起生活了十数年的父亲,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岳和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正在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离开,建设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老师的离开和妻子的离开让他痛不欲生,也让他从此走向一个极端,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心防,那样的话,感情就不会太深,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受到伤害。 张英或许是他最后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或许也不是真心相待的朋友,但是至少,他拥有那种资格,张英的死,让岳翻面临着崩溃的边缘,深沉的打击和伤害,在岳翻细腻深沉的心思的辅助下,放大了无数倍,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给他温暖,岳和几乎可以预见,恢复之后的岳翻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独夫。 岳和不仅仅想要改变岳翻,更想要改变自己,一个心里面只装着自己,努力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只是因为害怕受到伤害的人,不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人,但凡是顶天立地之人,都是心怀天下之人,无论被怎样的伤害,无论被怎样的打击,他们都不会失去前进的信念和怀着天下的心。 岳翻的心思太细腻,太深沉,别人所遭受的打击可以一顿饭一顿酒忘得干干净净,但是岳翻所遭受的同样打击,却正如同那所铸造的无射大钟的浑厚钟声一样,绵绵不绝。 岳和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岳翻都只是把痛苦埋在心里,用这种痛苦铸成了与世隔绝的围墙,把自己的真正本心牢牢地保护在里面,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对家人和朋友的亲近一味地后退,别人越是接近,他越是抗拒和后退。 岳和不懂心理学,不懂精神学,但是,他想懂自己的儿子! “翻儿,哭吧,大声地哭出来吧,爹爹不认识多少字,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大道理大学问但是爹爹就知道,心里面有事,就要哭出来,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要哭出来,这东西啊,就像是毒药一样,一点点毒不死人,但是你越积越多,就不好了,知道不?所以啊,翻儿,哭出来,大声点哭出来,爹爹在这里呢,爹爹会抱着你,一直一直的抱着你,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哭吧,哭吧,翻儿啊,你真的累了好久了,爹爹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你,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坚强的孩子,却没注意到你根本就不是那么坚强,你只是把这些难过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面,不说出来,翻儿,这样不行,这样不好,这样会出事情的,翻儿,哭吧,大声地哭,尽情地哭。 张三郎是个好人,爹爹知道你和他的感情,但是他已经不在了,他给爹爹的信,就是想让爹爹到安全的地方来,好让你安心的打仗,能和那些草原人打仗的人,大宋没有多少,你就是其中一个,爹爹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爹爹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是至少能让你哭出来,哭吧,今天哭完,明天就不准这样了,从明天开始,你还是那个连中三元的进士,你还是那个江南南路安抚使,你可知道,几十万人可都等着你出去啊!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放在心里面,找个人,找个好人,或者找个好姑娘成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那就好了啊,爹爹也是这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和你娘说,说出来了,就好了。 哭吧,哭吧,我的翻儿啊,爹爹对不住你啊……” 岳和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着岳翻,听着岳翻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越来越大声的痛哭,自己也泪流满面,老泪纵横…… 一百七十二岳翻已经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翻遍了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相册,岳翻都找不到自己像昨天夜里那样肆无忌惮倾泻感情的记录,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那样倾泻过感情,一来自己从来都认为没有那样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二来,岳翻也不允许自己把自己最深处的胆怯和懦弱体现于人前,哪怕是最爱的人,他也没有向她倾泻过吐露过那样的感情。 人是群居动物,不仅仅是生活习性的要求,历史的演变,更是因为人有丰富而细腻的感情,时不时的需要有个人来当做倾诉的对象,排泄一下心中的毒素。 岳翻已经记不清自己和岳和说了多少心中的悲伤,排出了多少心中的毒素,好像类似于喝醉了酒,出现了断片的情况,自己也断片了,完全记不得到底说了些什么,好像说了自己的恐惧,说了自己的痛苦,说了去东京城的惊险,说了迎娶翠翠的甜蜜,说了失去周侗和翠翠的痛苦和天塌地陷一般的绝望。 终于在那个时刻,岳翻意识到自己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一直,一直,一直都有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哪怕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是有人陪伴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父亲母亲都会无条件的爱着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和岳飞的手足亲情,也都不会改变,无论什么时候,和张英的羁绊都不会被斩断,哪怕他已经不在人世,无论什么时候,和方浩晁盖宋江王辉他们的情谊也都不会消失。 和父母生活了十数年,他们想要离开过自己吗?和岳飞做了十多年的兄弟,岳飞有想要离开自己吗?和晁盖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久,他们会离开自己吗?和方浩做了那么久的损友,他会离开自己吗?把金芝强行留下,却又不把真心交给她,她会离开自己吗? 从来都是自己有意无意的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把他们拒之于心灵之外,他们想要接近自己,想要和自己倾心相交,想要成为真正的亲人,真正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拒绝着他们的好意。 只是因为害怕伤害?只是因为恐惧着死亡?只是因为恐惧着已知的和未知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恐惧着金兵十万铁骑的南下?甚至于恐惧着一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有意无意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错事,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能够,到底给多少人带来了伤害? 岳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反思过自己,之前的痛苦,岳翻都以为是国仇家恨带来的,是金兵南下带来的,可是现在,金兵根本没有南下,燕云还没有丢掉,为什么自己会恐惧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金兵南下,更多的在于自己的内心,自己不愿意敞开心防,不愿意把真心交付,只是紧紧闭着门,不向任何人展示真正的自己,谁都不能得到自己的真心,这样,即使失去了,也不会感到多么的痛苦。 何等的自私啊…… 前世今生,无论在什么时候,自己都是那样度过的,曾几何时,岳翻想过,有过动摇,只要真的可以和那个姑娘结为连理,真的,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真的可以让自己敞开心防,完完全全地接受一个人的存在,真真正正的开始为两个人的生活而奋斗,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然后自己就来到了末世大宋。 家人,亲人,兄弟,父母,老师,朋友…… 都是这个岳翻的,不是我的,都是这个曾经的岳翻的一切,而不是我的一切,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做任何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不想接受他们,他们接受的也只是之前那个死掉的岳翻,而不是我本人。 何等的自私啊…… 直到这个时候,岳翻终于明白了,不论是之前的岳翻,还是现在的岳翻,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自己是不是岳翻,岳翻是不是自己,很重要吗?伴随我走完这一生的,到底是什么人?伴随我走完一生的是这个岳翻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 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而已,我拿最险恶的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这个世界的一切,自然得到了最险恶最恶毒的后果,我从来不去考虑人性中美好光辉的一面,如果人性中没有美好光辉的一面,只有丑陋恶毒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还会发展到今天吗?人类的存在还能继续延续下去吗?任何一个存在到如今的国家和民族,都是因为他们的民族和国家中,人性中最美好光辉的那一面存在着。 拥有美好和光辉心灵的人们用美好和光辉的信念让一个国家或民族存在到如今,他们用他们的牺牲和他们的自我奉献,让所有人得以存活,这样的人,就是现在又何尝少呢?只是他们总是一边在奉献,一边被消灭,被深沉而可怕的黑暗所消灭,所以不为人所知而已,但是他们仍然在绝望无边际的黑暗中以生命为代价发光发热,为大家指明前进的道路,更让一切丑恶都无所遁形。 他们就是人类存在至今的理由。 放在大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汉民族从古至今,有多少民族英雄牺牲了自己换取了民族的存在和国家的存在,他们不是代表着人性中最伟大光辉的一面吗?张英不是吗?张英不是为了国家大义而自刎,阻止了北伐吗?北伐明明是错误的,是大错特错的,张英和谭稹用他们的性命阻止了这次北伐,避免了二十万军队的全军覆没和河北的崩溃,这难道不是奉献吗? 在即将抵达的历史的分叉口,又有多少民族性英雄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汉民族的继续延续呢?他们难道就不是血肉之躯?难道就没有七情六欲?难道就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眷恋?在那样的选择里面,只要选择了投降,就能活下去,得到荣华富贵和封妻荫子,而选择抵抗和不合作,就只能是死。 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吗?他们会拿自己的一切去赌那飘渺无踪迹的活命的机会? 只有保定必死之心的人,才有勇气去选择反抗,任何心存侥幸的人,都不可能成为英雄,成为成功者,在女真铁骑的滚滚洪流中,多少汉人选择了背国投敌,选择了放弃节操求取生命,选择了放弃人格求取富贵,选择了忘掉祖宗选择生存。 他们错了吗?他们只是想活下来,这是人最根本的要求。 他们对了吗?放弃了人格,背弃了理想和信念,成为无耻的卖国贼,在屈辱和痛苦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有些时候,对和错是模糊的,混淆的,难以分辨的,越是大事,就越是如此,靖康之难为期不远,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失去正义和邪恶分辨方式的时代,到底有哪些人可以坚持本我,坚持本心,哪些人随波逐流,哪些人助纣为虐,都是可以看出来的。 那么,就按照岳爸爸说的,第二天,就不可以这样了……至于今后的路怎么走,岳翻那好像也有了答案。 “刘子羽,不论你是否要北上真定,在离开之前,你还是我的安抚副使,我命你立刻调动可以调动的全部军队,四散而出,进入山地剿灭招抚流寇,愿意投降者纳入军队,不愿投降者就地斩首,愿意从良者发给路费准其回家,无家可归者准其入永和镇生活,发给土地房屋,但是需要承担民兵役,以上命令即可执行,不得有误!军中诸将任你调遣!” “方浩,从现在开始把手下所有探子都往北方派遣,任何地方都可以,我需要随时随地得知一切有关北方边境的消息,无论是飞鸽传书还是飞鹰传书,越快越好,越准越好,我给你的时间不多,也就一年多,或者更短,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办到,办不到我就把你在庐陵城养外室还让人家有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你家夫人!” “晁盖,吴用,现在开始你二人负责统领全部军队,一切命令听从刘副使调遣,你三人手上兵符合三为一方可调动军队,除去万人以上大战,小战自己决定,不必汇报于我!” “公孙胜,从现在开始,给你十二个时辰,把一年以来我们得到的所有州县、田地、人口数量一一告知与我,不得有半点差错!” “王辉,召集你手下所有执法官,把铸无射变法一年以来的效果全部汇报与我,抓了多少人,行刑多少次,每个月的行刑数量,现如今的民风,一一汇报与我,不得有任何差错!” “时间紧急,不要再愣着了,快点给我干活去!” 岳翻冷着一张脸,无比霸气和坚定的发布了一系列的指令,一系列旨在未来的指令,然后转身离去。 方浩追了上来,似乎有些不解,似乎对于岳翻突然之间的大转变非常疑惑,岳翻转过身子,看着一脸疑惑和惊恐的方浩,微微一笑:“我已知道我该何去何从,谢谢你,子成。” 一百七十三然而,没有人可以玩弄历史 岳翻开始关注外部的一切,开始关注这个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开始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一员,当作大宋朝的一员,真真切切的为大宋朝的未来和汉家儿郎的未来考虑,毫无疑问,岳翻是一个汉人,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宋人,更毫无疑问的,是一个男人。 华夏文明从巅峰走向衰落,就是从大宋开始,而自己所处的时代,恰恰就是最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年,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吗?自己可以改变这一切吗?张英为什么那么信任自己,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一定可以改变这一切,那样坚定地相信着自己可以为黑暗的未来带来一线曙光,那样的相信着他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到…… 三郎,我真的值得你这样信任吗? 岳翻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微微的叹了口气,十万女真铁骑,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战斗力,上一个时代的东亚霸主契丹铁骑已经成为了历史,接下来的百余年,女真铁骑才是霸主,一直到那最为妖孽的蒙古铁骑的出现,游牧民族走上了巅峰,华夏文明跌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在这个关口,岳翻可以做到什么? 我该如何去对抗骑兵?大宋缺少骑兵,全国骑兵加在一起也就五万之数,数量最多的西军有三万骑兵,剩下的两万散布在大宋各地,自己手下只有三百多骑兵,三万军队,只有三百多骑兵,大宋缺少战马到了何种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而更要命的是,在这个时代,骑兵完全克制住了步兵,步兵难以和强大的骑兵相抗衡。 军阵?那是汉族步兵对抗游牧骑兵的老招数,或许在匈奴时代还有用,但是伴随着契丹人的崛起,少数民族掌握了冶铁的方式,他们可以打造重甲骑兵,打造钢铁锻造的骑兵,如同坦克一般的钢铁洪流,女真人的拐子马,宋军的步兵军阵在他们面前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 那不是用信念就可以弥补的,如果信念可以弥补一切,抵消一切劣势,宗泽就不会失败了,自始至终,汉民族都没有找到有效对抗骑兵的步兵战法,战国时期李牧用来对付匈奴人的战车阵 已经过时了,宗泽用过,但是很快就失败了,我们在进步,游牧民族也在进步,掌握了汉人冶铁技术和发明创造技术的游牧民族,很可怕。 战车是行不通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骑兵有着太大的优势,当年林冲的三千铁骑就能在十五万大军里面杀个三进三出,把方腊的步兵军阵生生捣毁,自己如果拿步兵军阵去和更强的女真人骑兵对抗,无疑是找死。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军阵是防御手段,不是进攻手段,你拿来防御,人家不打你,绕过去,打你的后方,打你的子民,你怎么办?还是要分开,还是要和骑兵死磕,还是要被砍得血肉横飞,然后饮恨沙场。 汉族和游牧民族的对抗中,长期处于不利的态势,每个王朝建国初期都会面临游牧民族的侵扰,开国的百战精锐部队可以拿来和游牧民族一战,但是之后的军队战斗力和素质整体下滑,汉民族的生活方式和身体素质与游牧民族之间的差异也使得汉民族的反击战争打起来艰难异常。 就算是岳飞,也是建立了一支足以和女真人对抗的骑兵部队,才有了岳家军的赫赫威名,岳飞也不是拿步兵战胜女真人的,是用骑兵! 岳翻没有建造骑兵的基础,没有马,就算有再多的步兵也没有用,如此一来,留给岳翻的方法,就只有一种——远程打击。 弓弩,箭矢,以及——火器。 弓弩是宋人在无奈的情况下找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宋人的弓弩技术超越了女真人乃至于后来的蒙古人太多,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骑兵的速度和弓弩的射程以及弓弩的发射速率,注定了弓弩阵在和骑兵的对抗中占不到什么便宜,人家一个冲锋就和你照面,你还没有射出几支箭,就死了。 一个劲儿地提高射程,神臂弓应运而生,西夏人首创的神臂弓在大宋被发扬光大,在对抗游牧人的战场上屡立奇功,但是它并不能改变宋军的劣势和骑兵的优势,岳翻很深刻的认识到,就算全军装备了三万副神臂弓,也难以对抗女真铁骑,弓弩是被动防御手段,而不是主动进攻手段。 所以,具体一来,人类发展史告诉岳翻的步兵克制骑兵的最后手段,就是火器,因为火器,步兵才得以把骑兵扫入了历史的垃圾堆。 准确的说,是在美国南北战争之后,连发枪大行其道之后的火器才能完完全全的克制骑兵,让骑兵逐渐走出了战争舞台,更确切地说,机关枪的发明,把骑兵打入了无底深渊,再也没有生存的机会,所以,岳翻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办到这一点,完全不可能在火器的原始阶段发明出成熟的连发枪。 连最原始的火绳枪和火门枪能不能弄出来,都是个问题,就别说其他的了,初步具有威力的燧发枪更是难以企及,没有连发功能的火枪,仍然不是骑兵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大明就不会被八旗骑兵打败,早期的火炮也不能完全克制骑兵,如果可以的话,大明也不会失败。 而大宋连早期的火炮都没有,只有火药和少数原始的火药武器,比烟花强不到哪里,这样如何还能对付女真骑兵?如何能力挽狂澜?靠士兵的血肉之躯?那要多少步兵的血肉之躯才能阻止十万女真骑兵?三十万四十万还是五十万? 大宋,实在是占尽了劣势! 岳翻是人,是个正常而又普通的人,他无法玩弄历史。 更要命的是,时间不多了。 岳翻整顿军备的三个月之后,北方情报网初步建立,第一条传达过来的消息就让岳翻大惊失色——徽宗皇帝下令正在节节胜利、眼看着就要灭夏的西军精锐二十万停止灭夏战争,和党项人签订和约,东调河北战场,准备以西军为主力进行第二次北伐,一定要拿下燕云十六州。 契丹方面,燕云兵团统帅耶律大石率领军队顽强抵抗女真先头部队对居庸关的进攻,连续数十次打退之,但是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耶律大石无法调动更多的军队支援居庸关,居庸关岌岌可危,燕地居民大多数对辽国继续统治燕云地区表达不信任,似乎有想要内附大宋的想法,以求取宋王朝的庇护,这更加坚定了徽宗皇帝北伐燕云的决心。 金国方面的消息不多,也不能算作真实情况,只是说金人的军队数量大增之后,有了些内部摩擦问题和粮草不足的问题,汉人契丹人奚人等民族组成的混合仆从军对此意见不小,闹起了内乱,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头痛不已,正准备暂时休战以整顿内部问题。 契丹正牌皇帝天祚帝耶律延禧下落不明,女真方面对此也很上心,辽国燕云军拥戴的天锡皇帝耶律淳病死,耶律淳下令迎奉天祚帝的第五子为新的契丹皇帝,以试图平息极有可能到来的天祚帝的愤怒。 宣和五年的七月,燕云地区,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 一百七十四历史前进的脚步也不会停止 岳翻当然知道如何**,也知道如何制作原始的火器,甚至在有人协助的前提下,还能干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前创造一些特殊的火器,比如比较原始的地雷之类的,用来埋伏女真人的骑兵,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手段只能对女真人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和阻碍并不能改变整个宋军的劣势。 这是绝望的现实,冷酷的现实。 岳翻非常努力地寻找可以克制女真骑兵的方式,寻找可以克制骑兵的战法,凭借着手上仅有的三万步兵,他不可能信任禁军,也不可能指望自己可以得到西军的帮助,只能靠属于厢军编制的自己的军队,依靠着剿灭土匪成长起来的吉州军和虔州军。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和骑兵作战过的经验,为此,岳翻还动用了手上的三百多骑兵,让刘唐率领骑兵,让晁盖率领一千步兵,相互对战,寻找克制骑兵的方式,但是不出意外的,全部都是骑兵获胜,晁盖一方被打得满头包,岳翻不由得担忧不已,最强的步兵将领晁盖带着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亲卫军都难以对抗区区三百骑兵,那就更别说女真人的十万铁骑。 军阵,还有什么军阵可以动用?岳翻试过了很多军阵,凡是兵书上的军阵都拿出来试验过,但是在机动灵活的骑兵的突击下,陈旧老迈的步兵军阵显得非常无力,显得非常无可奈何。 岳翻回顾过去的历史,展望未来的历史,想要寻找华夏对抗游牧骑兵战争胜利的例子,期待从中找到灵感。 最早的大型反击战役的胜利,是春秋时代的“尊王攘夷”战役,在春秋霸主齐桓公的带领下,春秋诸国齐心协力把入侵到中原腹地的游牧骑兵打得落花流水,驱逐出了中原腹地,但是具体的战争方式,岳翻并不清楚。 接着就是赵武灵王反击匈奴之役,但那是赵国胡服骑射之后动用了数十万飞骑取得的大胜,也是骑兵对骑兵,至于后来李牧取得的大胜,那才是用战车阵在草原上把匈奴铁骑困住了,围了一个大圈,把匈奴人围在里面使劲儿的放箭,匈奴骑兵大败,李牧大获全胜,但是这样的战役和战法,岳翻不敢动用,那实在是太奇幻了,李牧之能,岳翻自认远远不如。 后来秦国反击匈奴战役,太子扶苏率领老秦飞骑大破匈奴五万铁骑,秦将蒙恬以三十万秦军组成举世无双的箭阵,在河套把匈奴五十万骑兵打的近乎全军覆没,但是那也不能说完全是箭阵的功劳,养马起家的秦人在骑术和骑兵上不比匈奴人差,蒙恬麾下的军队也有不少骑兵。 后来能够以步兵军阵对抗骑兵的猛人也是屈指可数,三国时代的鞠义算是一个,麾下先登死士全歼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白马义从是骑射骑兵,轻骑兵一类,灵活机动,而鞠义居然可以凭借步兵全歼这支白马义从,想来也是能力非凡了,可是岳翻还是不知道具体的战法,仅仅是略微了解先登死士都是重装弩兵。 随后也就算是刘牢之的北府兵和刘裕的缺月阵,那是步兵对抗骑兵最出彩的两场战役,可是那是受到了地形的限制和武器的限制,还有良好的布局,这才成就了步兵全歼骑兵的传奇,而岳翻现在什么都没有,仅仅可以做到的是打造重装弩兵,在自己的麾下,也练出一支先登死士。 没有火枪,没有火炮,没有强大的火器,岳翻所拥有的只是冰冷的刀枪,所以,无论如何,岳翻也要想到一个办法,可以用来对付女真铁骑,大宋实在是可惜,赵光义实在是千古罪人,用弥漫的文气统治了大宋,居然在一百六十余年间没有出现一个堪称国士的战略家和军事家,以至于建国初期的难题到了灭亡时依然是难题,还是无法克制骑兵。 即使如此,岳翻也可以拥有火药,拥有足够的火药,只是火药而已,火药武器岳翻还造不出来,岳翻不会,没有这样的资质,他只是知道火炮,不知该如何制造,他只是知道火枪,而不知道如何制造,很多东西,他知道,但是他不会! 岳翻开始安排手下人寻找硫磺,寻找木炭,寻找硝石,开始自己制作最简单的火药,然后尝试着把火药放在密闭的容器内,点燃引线,制作最原始简单的炸弹,再在里面加些铁块铁钉什么的,增加一点杀伤力,仅此而已。 这却又是何等无奈?岳翻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不学无术,过目不忘又如何?你能了解多少东西?记得住是一回事,了解学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前有网络的时代,岳翻甚至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学习很多的军事知识,包括西方火枪的发展历史,有很详尽的制作方法和原理图,但是岳翻没有看,只觉得那是很无聊的东西,看看差不多得了…… 差不多差不多,等到真要用的时候,就差很多! 知识不一定可以改变命运,但是没有知识就一定改变不了命运。 “鹏展,我等如此私造火药,怕是朝廷得知,不好交代,毕竟我等的编制算作厢军,厢军是不可以使用火器的。”方浩略带一些警惕和忧虑,这样对岳翻说道,而岳翻只是摇摇头,看着建造在山里的秘密火药作坊,开口道:“此处你知我知,剩下的工匠都是从我岳氏相州庄户中挑选而出,他们跟随岳氏从相州南迁,名为庄户,实为家臣,对我岳氏绝对忠诚,不会有任何人走漏风声。” 方浩皱皱眉头,开口道:“锦衣卫这段时间已经发现了不少朝廷探子的踪迹,想必是朝廷也对吉虔二州一直未曾停息的战火有所顾虑,加上朝廷那个一直以来都未曾给吉虔二州派过通判,只有你一人为最高军政长官,不符合大宋祖制,若不是一直在打仗,恐怕早已有通判前来,所以,你可要小心行事啊!” 岳翻低声道:“就算来了通判,我也不怕,你以为我为何要派出军队四散打击山匪?朝廷也过了警惕之期,对我一开始的疑虑也渐渐打消,转而开始相信我足以平定吉虔二州,既然如此,吉虔二州那么多的人口,朝廷怎能放过?毕竟为了让朝廷允许我等动兵,我等也是把吉虔二州人口数量上报了。” 方浩紧锁眉头,叹息一声:“鹏展,你也是太累了,张三郎逝世以后,你就没有停下来过,忙来忙去的,整个吉虔二州的事情都快被你一人做完了,你也要注意休息,毕竟你麾下的那些人才都不是无能之辈,都很有几分能耐,该让他们做的事,就让他们去做吧!” 岳翻皱皱眉头,摇摇头:“总有些事情要我亲自去做,而且现在是非常时刻,不知道何时北敌就要南下,河北禁军若是招架不住,我等必然要奉命北上,现在我要做好足够的准备们不至于到那时才手忙脚乱,北敌多为铁骑,我大宋最缺的就是铁骑,我等手上更是只有三百骑兵,不得不用任何办法来弥补这样的缺憾。” 北上?骑兵?缺憾? 难道…… 方浩的瞳孔微微一缩,用无法察觉出来的颤抖语气缓缓说道:“鹏展,你所谓已知何去何从,难道?” 岳翻抿了抿嘴唇,然后开口道:“子成,我不会瞒着你,我曾经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是想着过富家翁的日子过一辈子,到江南寻一个祥和的地方,一个小镇,安然度日,就此一生,但是随后我认识了很多人,我知道了很多事情,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胸怀大志之人,那些事情无一例外都是军国大事,我开始发现,我似乎无法做到我一直想做的。 子成,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我怕死,非常怕死,怕死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需要别人牺牲性命去救我,我才能活下来,我非常痛恨那样的自己,我非常痛恨那样的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考虑,甚至只想着一味逃避,我参加江南之役,考取进士,来到吉虔二州,只是为了在河北甚至江北都沦于敌手之时,我还可以安然的度日。 我为我如此自私和愚蠢的想法付出了很多代价,而我却还不自知,一心一意的寻求安稳,寻求安全,一心一意的逃避,一直到这里,子成,我不是向你询问过这个世上是否会存在有不怕死之人吗?那时你回答没有,但是我想,应该是有的。” 方浩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他们认为为了做成某件事就算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时候,不怕死的人就出现了,不论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情。” 一百七十五一切还是有它原来的轨迹 岳翻在吉虔二州的行动只是这一年里面的某个特定时段的某个小插曲,当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南方的岳翻在做什么,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所以岳翻打定主意,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风险最小的,大宋朝廷的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燕云十六州,没有谁会因为江南的一点小事就把精力转移。 更别说刚刚大宋才打了一场大败仗,二十万禁军溃散,虽然损失不大,但是对徽宗皇帝收复燕云的信心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不敢再信任那些他深深了解的**透顶的禁军,更不用说被岳翻整编出来的十万精锐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西军,或者是离开了禁军,能战的军队又在和辽人的战斗中损失殆尽,剩下来的都是废物。 如果是废物的话,就算是整整一百万的废物,能和十万精锐铁骑战斗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赵光义为了自己的地位而拒绝迁都的那一刻,宋庭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注定会被开封城极为不利的地理位置而狠狠的拖累,甚至到一种非常不利的状态,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除了士兵血肉之躯,没什么天险,而宋军,如今的宋禁军,有成为血肉长城的意志和信念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张叔夜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中失去了枢密副使的职位,据理力争之后无法改变徽宗皇帝的心意,自请外放吉州通判。 徽宗皇帝答应了,给了张叔夜自由,而且还没有什么特定的任务,通判从来都是皇帝的亲信去做的,监视地方大员,制约他,表面上没什么权力,实际上一州一地之主就是通判,知州之类的反而是万年老二,当然了,吉虔二州这些地方现在属于大宋的特别行政区,还不能算作正常地区,所以张叔夜此去,徽宗皇帝只把他当作是公费旅游。 张叔夜一直都在反对北伐燕云,倡导联辽抗金,张英死后的枢密院完全由张叔夜主导,新任枢密使蔡攸根本掌控不了局面,枢密院全体都极为反对北伐燕云的举措,徽宗皇帝无可奈何之下,在东府的配合下把西府来了一次大换血,大宋朝堂上的反战派基本覆灭,战争成为了主流议题。 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大宋朝堂上…… 张叔夜和他的追随者带着无尽的感叹,离开了东京开封府,或者外放,或者贬官,或者干脆辞官归隐,朝堂上主战派的力量再也没有制约,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几年前被赶出开封去往茫茫大西南吃苦受罪的三十岁官员,带着一脸的沧桑和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开封城。 张叔夜的离开并没有给这个天下带来多大的影响,至少如今还是这样,大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叔夜的离开会带来什么,也没有人注意那个三十岁的年轻官员的到来会给大宋带来什么,张叔夜往江南而来,来见他的亲密战友,曾经一起平定江南之乱的岳翻,岳翻在吉虔二州为官已经一年多了,当初考取进士之后马不停蹄地离开开封府,让张叔夜郁闷了很久。 后来张英曾经对张叔夜说过,这天下再也没有比岳翻更聪明更懂得自保的人了,这一招比起自污名声来说更为高明,张叔夜瞬间就明白了张英的话,联想到那段时间京城内的暗流涌动和自己不得不闭门谢客以求避嫌的无奈之举,张叔夜明白了岳翻的考量,赞叹着岳翻的气度。 开封府的奢华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放弃的,当初寇准也是一心一意想要回到这个花花世界,继续过奢华的日子,而岳翻度过了一段时间的奢华生活之后,还毅然决然的去到了人间地狱吉虔二州,这份决心和气度,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具备的。 而当张叔夜真的踏足吉虔二州的时候,反而没觉得这里是人间地狱,除了这里的军队比其他地方更多,看起来更加精悍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走在官道上,经常可以看到一队一队的士兵在巡逻各地,平常根本看不到人的荒郊野岭反而有更多的军队巡逻,仿佛在防备着什么,步入了人口密集区,军队的数量减少了,但是穿着文官官服身后带着黑衣士兵的人多了起来。 张叔夜在当地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些个官员叫做执法官,他们身后带着的黑衣士兵是执法队,他们的职权就是发现捉拿不法分子,然后敲响无射大钟,以安抚使岳翻定下的十条法律进行处罚,弘扬法治精神,而这些人很明显都极为熟悉岳翻的十条法律,即使是垂髫小童,也是张口就来。 张叔夜觉得很好奇,无射大钟?什么是无射大钟? 当地人告诉他,他们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无射大钟叫做无射大钟,但是它就是叫无射大钟,岳翻起的名字,十条法令镌刻于其上,江南南路范围内的人无论是谁都要牢记这十条法令,这十条法令在江南南路的区划内等同于大宋律。 虽然张叔夜对此有些讶异,但是看到吉虔二州的真实情况并不是如同朝廷里的那些官员所说为人间地狱,就猜测到这些改变或许和这个无射大钟还有十条法令有关,当地百姓居然人人都能说出这十条法令并且遵守之,张叔夜觉得十分惊讶。 张叔夜一路行进考察吉虔二州的真实情况之时,岳翻召集了方浩吴用公孙胜和王辉晁盖这五个绝对心腹,开始商讨一些关于战马的问题,岳翻虽然觉得可以依靠火药和火药武器取得一些效果,但是若要彻底的击败女真人,没有战马是万万不行的,起码十万铁骑,才能用于反击女真,少于这个数目,汉人只能在汉地防守。 岳翻讲明了自己的目的:“我们不可能得到很多的战马,但是即使是驽马,在我们手上也能发挥出作用,我们如今手上有三百五十名骑兵,战马四百六十匹,有一百一十匹达不到骑乘作战的标准,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没有用的,昔年唐军作战,步卒也可以骑马,抵达战场之后下马作战,保存体力,我大宋单兵作战负重三十余斤,还未抵达战场便精疲力竭,难以作战,所以,即使是驽马,我们也有必要得到。” 公孙胜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说实话,就目前来说,我们的财政是比较宽裕的,原先的家底,永和镇的产出,缴费所得,官家和朝廷的赏赐,各州各县为了取得我们帮助所赠送的钱财和礼品,这些都可以用来购买战马,但是正如同六郎所说,我们有钱,却无法买到战马。” 吴用摇着扇子,一脸凝重的说道:“大宋主要的战马来源是西边,过去在下走南闯北也略有耳闻,大宋为了获得战马也是不遗余力,大宋内地不适合养马,养出来的马匹不能用于作战,养马地全部失去,集中在党项人和吐蕃人手里,看上去根本得不到,但是党项人和吐蕃人内部也不是一条心,所以大宋有不少能人异士都可以依靠党项人和吐蕃人获取战马,然后贩卖。” 晁盖点点头:“在下昔年在家乡做生意,家中也有族人说起可以通过辽人内部的一些奚人和渤海人得到战马,辽人虽然明面上禁止贩卖战马给大宋,但是为了钱财,没有什么是卖不出去的,只是他们都很奸诈,卖给大宋的战马不是母马就是被阉割过的公马,只能用于骑乘,难以繁衍后代,大宋因此不得不花费更加高昂的价格购买战马。” 王辉开口道:“我当年跟着家乡老人们流浪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人可以从辽人手上买到战马,再高价卖给大宋军队,因此大宋虽然缺少骑兵,却不至于没有骑兵,西军也算是能打,所以西军内部有一支很强大的骑兵,每次战斗胜利都可以获取一些没有被阉割的战马,西军内部也有人用这些战马做生意。” 岳翻点点头,总结了一下大家的意见:“说来说去,虽然很难,但是并不是没有购买到战马的可能,我们需要通过和西边商人的联系,获取购买到吐蕃战马或者党项战马的机会,这些战马生长于高原,耐力和冲击力都不在辽人的草原马之下,也可以作为我们的选择。” 方浩开口道:“虽说话是如此,但是如何获取这样的途径,如何购买到战马,购买到战马又如何运回吉虔二州,这也是问题,就算战马回到我们手上,我们又要花多少时间训练骑兵,使之成为战斗力,战马损耗又极大,若是剧烈战斗,马蹄损伤及其严重,前唐记载,一场大战之下,因马蹄损伤而无法继续战斗之战马十之三四,前唐马政崩坏也未尝没有此等原因,因此,我等购买到的战马,若是真的用于马战,一年之功,恐怕一日就会尽丧。” 岳翻随即开口道:“此事不用担心,我已有解决方法,我等必须要购进一批战马,等到我需要的时候,最好,能有一千精骑供我驱使!” 一百七十六也许,这里才是天堂 岳翻相信宋庭不是没有苦苦思索过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对抗游牧骑兵的方式,各种各样的方式都试过之后,才痛苦的得出能够对抗骑兵的只有骑兵这个结论,于是,宋庭不得不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寻求战马进口的途径。 如何从辽国的封锁中获取战马,或许也可以算作是另外一部宋史,宋人自己养不了战马,就算能养那也都是驽马,派不上用场,真正能用的战马都在草原和高原上,宋庭这一百多年来,自己能够提供给自己的军马,估计也就占军马总数的十之一二,也就是说,太宗赵光义两次北伐失败之后,宋庭可以武装的骑兵,顶破天也就一万。 但是如今,宋庭有五万骑兵,而在任何一个时期,宋庭都能够把骑兵部队的最低数量维持在四万之数,在战马无法繁衍生息,内地也没有水草丰美之地养马的劣势之下,宋庭可以保持这样的骑兵数量,显然肯定是有可以瞒着辽国获取战马的途径,辽人心里面说不定也清楚,但是他们知道不能过于压迫宋庭,否则,不仅宋庭不满,那些和宋庭暗地里做生意赚取高额利润的部族也会不满。 岳翻有西军的关系,和内地绝大多数掌握兵权的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岳翻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西军内部关系,西军头号猛将林冲就是岳翻的师兄,二号猛将鲁达曾经救过岳翻的命,之后也书信往来不断,新锐猛将岳飞就是岳翻的亲哥哥,光是林冲和岳飞手上的骑兵,就有一万之数! 也就是说,全大宋骑兵的五分之一,都掌握在岳翻的师兄和兄长手上,这是岳翻拥有的别人难以企及的特殊关系,而且林冲和岳飞在西军内部的地位都很高,通过他们,岳翻相信可以得到一些特殊的渠道获取战马,但是头疼的是,现在岳翻并无法通过他们的关系立刻联络上他们,因为他们已经率军前往河北前线,去准备第二次伐辽之战。 徽宗皇帝铁了心,把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太监的童贯抽调回来,带着浑浑噩噩的二十万西军劲卒,以及一干垂头丧气一点儿精神都没有的猛将,开始了自己的征途,岳翻几乎可以预见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无论是何种方式,岳翻都知道,自己无法接触他们。 或许有了林冲鲁达和岳飞张宪这四个不确定因素,这支比另外一个时空更加强大的西军可以有些优秀的表现……吧? 说实话,岳翻可以理解西军将士接到了撤退命令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可以理解将领们在面对着西夏即将灭亡的时候却被迫停止战争是什么样的心情,徽宗皇帝为了燕云十六州,走了一步臭不可闻的臭棋,一举把西军将士的心灵支柱之一给砍断了,而另外一根叫做童贯的心灵支柱也随之折断,不复存在。 出征一年多,西军将是早已是强弩之末,若不是灭夏的巨大功业在支撑,他们肯定坚持不到现在,但是不仅灭夏无望,连休息都没有,这边离开西夏国境,那边就要开赴河北,人生地不熟,完全不同环境的河北之地,这些土生土长的西北劲卒如何释怀?土生土长一辈子都在西北征战的西北将门将军们如何释怀? 姚家军主将姚古病了,一直都没好转,虽然西北名医诊断之后说是小病,但是大家都清楚,姚古不是病在身上,而是病在心里,他不知从那儿折腾了一辆马车,成天躺在马车里随军前进,这是他自从从军以来就没有干过的事情。 西军老将种师道是真的病了,一病不起,直接回老家修养,种家军交给种师中暂时统帅,种家军历经数场大战,艰苦卓绝,种师道以七十之龄坚持在前线而不后退,是他们的支柱,可现在种师道病了,种家军失去了主心骨,种师中再善战,也挽回不了军心涣散。 林冲和鲁达裹着纱布骑在马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些年没有出现在林冲脸上的忧愁再次出现,打仗的时候,哪怕面临绝境,林冲都是意气风发,有儿子和女儿还有娇妻为支柱,林冲充满了无限动力,但是现在,林冲却觉得当初在东京城的那种压抑再次回到了自己心里,本以为逃到了西北就可以过上快意纵横的生活,但是如今,还是不得不被宋庭支配…… 鲁达伤得比较严重,但是还是骑在马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没人管他,没人拿军令来压制鲁达,他们都知道鲁达在发泄,发泄着心中深深的不满,强悍善战的林家军,西军第一强军,乃至于大宋第一强军林家军,此时此刻,正处于士气的最低谷,林冲和鲁达这两位大将尚且如此,军队是如何的,也就可以理解了。 兵无战意,将无战心,甚至是身为主帅的童贯,自己也是浑浑噩噩,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燕云十六州在他们的眼里真的还有意义吗?此时此刻对契丹开战,难道不是背信弃义之举吗?值得赞扬吗?他们不知道,他们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们有一点很确信。 我们是战士!我们是军人!我们是光荣的男儿汉!我们不是禁军那样的猪狗!我们是真正的军人啊! 军饷只有禁军的一半,我们认了,地位只有禁军的一半,我们也认了,脸上刺字,我们也认了!可现在就连让我们获得巨大荣耀的机会也要剥夺吗! 这一刻,西军每一名将士的心中,都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针对那远在开封醉生梦死的朝廷,还有那位高高在上不可方物的大宋官家,皇帝陛下!你们到底要把西军折腾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西军不是禁军,西军是战士!是军人! 剥夺了我们的荣誉,又要剥夺我们的信誉,逼迫我们去做背信弃义的小人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信义为生存之根本,你们这些无耻的文人不要脸,我们还要!作为大宋朝最后的军人,他们要为他们的信誉和义气负责人,失去了这些,西军赖以生存的凝聚力将土崩瓦解,西军再也不复荣光! 可是现在,他们无能为力! 拒绝作战?然后皇帝震怒,调兵征讨,他们把那些废物禁军干掉,然后打回开封,废掉赵家皇帝,尊童贯做皇帝? 皇家都是好手段,都是好家伙,给大家伙儿弄一个太监做主帅,让大家伙儿连学习赵匡胤的办法都没有,谁能立太监做皇帝? 西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必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一点,红了眼的徽宗皇帝是不知道的,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小皇帝柴宗训之间,仅仅因为童贯缺少了一个部件,就会有着天壤之别的后果。 赵家皇帝好权谋! 机关算尽太聪明! 可是这真的对他们也有好处吗?他们真的能从这里面得到什么好处吗?燕云十六州,真的可以被他们得到吗?这些问题显然不在张叔夜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对朝堂基本上死了心,深谋远虑之士都已经离开了,要么就被打压的抬不起头,那些对兵法狗屁不通的文人居然叫嚷着要开战,一向把士兵看作臭丘八的文人大老爷居然要率军出征…… 大宋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张叔夜带着迷茫和痛苦离开了开封,来到了吉虔二州,来找岳翻,他有很多话想和岳翻说,有很多事情想向岳翻请教,一路走来,吉虔二州平静而充满生机的样子,让张叔夜更加瞧不起朝堂里的群魔乱舞,岳翻向朝廷请求通判协助的时候,他们居然认为这是岳翻扛不住了想要撂挑子走人,找个通判做替死鬼,所以一个人都不愿意去,死活不愿去,还不允许岳翻离开那里。 现在看来,他们都是蠢货,都是鼠目寸光的家伙,他们根本想不到,吉虔二州就算不是人间天堂,也是一派人间美景了! 忙忙碌碌的官员和军队,忙忙碌碌的商人和农户,忙忙碌碌的大匠和工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有着做不完的事情,处于极端的忙碌之中,官员和军队到处指导百姓恢复生产,讨伐漏网的贼匪,商人忙着到处购买物品做生意,农户忙着春耕,大匠和工人忙着制造一切和恢复生产有关的器具,每个人都在忙碌,但是却看不到一丝不满,每个人忙里偷闲吃一碗饭喝一杯水之后露出来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文人官员和军队将领士兵之间似乎并无任何芥蒂,各司其职,闲暇之时,也在相互说笑,展望未来,而开封府里面文武之间严重的对立和武人被极端压制所带来的不满,让气氛相当诡异。 那些文士和士兵脸上真诚的笑容,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 那些百姓们脸上那样的笑容,有多久没有在开封府里面见到过了? 地狱?这里才是天堂吧? 一百七十七张叔夜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张叔夜的来到让岳翻又惊又喜,喜的是多日不见的尊重的长辈得以相见,惊的是他是来这里做通判的。 说实话,岳翻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张叔夜一个堂堂的枢密副使,朝廷大员,居然会来到这里做吉州通判。 “三郎死后,朝中正人为之一空,原先由老夫和三郎顶在枢密院,还可以抗衡东府,但是西府势力本就不及东府,加之官家一心一意北伐燕云,听不进任何劝说,三郎之死和谭稹之死又让我等势力大衰,无论如何努力都挽回不了劣势,如今结局已定,西军已然奉命,老夫孤身一人回天乏术,便上表自请左迁吉州通判,官家也就顺势答应了,怕也是看着我这孤老头子心烦,想把老夫赶的远远的。”饭桌上,张叔夜一脸忧伤和无奈。 岳翻起身为张叔夜添了一杯酒:“三郎之死,我心甚哀,却无能为力,亦不曾想到,会让张老如此为难。” 张叔夜举杯将一杯酒喝干,大叹一声:“现在好了,好了,西府全被换上了蔡京一派人马,紧锣密鼓筹备北伐燕云成功之后的事情,呵呵呵呵,老夫听到这些事情,真的很想笑,蔡京何等人?蔡攸何等人?王黼何等人?他们如何与熟读兵书久经战阵的三郎相提并论?这样的人也能策划大战?这样的人也配筹备北伐成功之事? 北伐成功,北伐成功,呵呵,若是那么容易,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会那样无奈?真宗皇帝时还需要那样全国动员?他们从来只知道北伐,却不知道太祖和太宗为了北伐筹备了多长时间,却依然被辽人击退,如今我大宋可有能和太祖太宗麾下精锐禁军相提并论之精兵? 西军固然精锐,但长期在西北高原山地作战,如何能适应河北一马平川之地?如何能适应河北地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是我军如何能知己知彼?西军连地形都不熟悉,再精锐又有何用?更别提西军出征西夏一年多,眼看着就要灭夏,官家居然下令撤军,这对西军士气打击有多大?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能与辽军争锋! 可悲!可叹!二十万西军!百年辉煌威名,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奸臣!昏君!!!”张叔夜勃然大怒,一甩手把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粉碎,继而嚎啕大哭:“三郎以死进谏,不让大军北伐,宁愿被辽人打败也不能让女真人得到燕云,谭稹身为内侍,官家近臣,在官家面前自刎,血溅五步,依然没让官家回心转意,二十万大军溃败,官家怪罪在三郎和谭稹头上! 禁军是什么样子,我等最是清楚不过,当初鹏展整编十万精兵,不是逃走了就是去了西北,留在开封的都是些地痞之类,如何能算战斗力?饶是如此,还是有大量兵马拒绝作战,三郎一路走一路给我写信,告诉我军队如何厌战,时机如何不对,为了阻止开战,甚至不惜一死! 平定方腊之乱的大功臣啊!就这样死了,自刎而死!屡立战功的近臣内侍啊!自刎在官家面前!居然,居然还要恢复花石纲,居然还要违背澶渊之盟,背信弃义!我等数十万条人命,居然就换回了这样的结局,鹏展,鹏展!大宋危矣!大宋危矣!内背信于江南百姓,外弃义于交好之国,背信弃义至此,奸臣昏君当道,正人君子被驱逐,朝堂上群魔乱舞,战场上胡乱指挥,焉有不败之理?焉有不败之理!!” 张叔夜狠狠发泄了一通,扑在饭桌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桌子岳翻心腹属下被说的双目通红,唉叹不已,却深深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岳翻举起一杯酒,狠狠的喝干,一甩手也把酒杯摔碎,长叹一声:“三郎一生忠义,却换回这样的结局,如何不让人心寒,如何不让人心寒!也罢,也罢,张老,您已尽全力,尽到为人臣子之本分,接下来官家何去何从,与我等已无关系。 我便做好这江南南路安抚使,做好这吉州知州,管好吉虔二州,为大宋留下一片桃花源,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除此之外,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张老,且把家人族人迁移至此,安居乐业,纵使未来风云变幻,我当保张老全族安然无恙,除此之外,岳翻无能为力,亦非本职。” 岳翻从来就没有过要挽救宋皇室和宋王朝的想法,他和徽宗皇帝只有一点点书画上的交情,和朝中大臣更没有任何交情,除了张英和张叔夜,张英战死,张叔夜就在自己身边,家人族人都在这里,所有在乎的人除了岳飞他们,都在这里了。 岳飞他们身边有军队保护,暂时安全,卢俊义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过一段时间也邀请他来江南避难,麾下心腹的家人族人都被迁移到了江南,岳翻最关注的人都在江南,只要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在自己的保护之下,自己就可以保证他们不被金兵屠戮。 现在岳翻只有喜,没有惊,自己最重视的人都在这里了,都在自己身边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至于赵佶和他的家人,管他去死!都死在五国城吧!尽情地被蹂躏,被凌辱,被辱骂,被杀死,被金国皇帝当成牲畜牵着去游大街吧!被女真贵族轮着来吧!去做古往今来最没有尊严的汉人皇室吧!去遗臭万年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应得的!! 放着忠臣良将不用,放着忠义之人不信,放着忠勇之将不任,任由群魔乱舞,国破家亡之际还想着自己的花石纲,还想着内斗,还想着皇帝之位!这是宋皇室应该遭到的报应,这是赵光义的后人应该遭到的报应,活该赵光义断子绝孙!你一人,害的多少汉家儿郎断子绝孙! 都去死吧! 先前做好的决定立刻放弃,从主动出击变为就地防守,要把吉虔二州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堡垒,让可能到来的金兵和劫匪都头破血流,皇帝对不起我,我不能对不起吉虔二州的汉家儿郎,我不会拯救赵宋皇室,甚至不会听从赵构那个庸人的命令,我只做我的江南南路安抚使,守一地之民,保一地之土,守土抗战,以全我的汉人之心。 我要拥重兵,为一介大军阀,外御强虏,内抗国贼,彻底无视卖国之君!守好江南南路,守好吉虔二州,守好这数十万数百万生灵,我做不了曹操,做不了刘备和孙权,但我至少可以做士燮,我至少可以保境安民。 谁的命令我都不会理睬,赵构根本不配做一个皇帝,他的政府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混帐至极的政府,白白浪费了那么强大的军队和精良将领的存在,我麾下精锐善战的将士不是给你做御林军的,而是要保护这数十万数百万圣灵的我麾下的强悍将领也不是你们的狗,他们是战士!是勇士!是军人! 我且为你们守好这吉虔二州,为你们护好这百万生灵,拿一面宋旗挂在城头,算是对你们最后的忠义,赵先生,莫要怪我了,你自绝于天下,你谁都怪不了! “不,鹏展,若是当真北敌南下,河北崩溃,老夫定然启程北上,绝不苟活于江南!”突然间,张叔夜停止了嚎哭,站起身子,抹干了眼泪,一拳捶在餐桌上,一脸的激愤:“生为宋臣,死为宋魂,可战可死,唯不苟活!” 岳翻有些发愣。 “不论朝廷如何昏聩,不论官家如何错误,老夫都为宋臣,身为宋臣,世受宋恩,国难当头之际,怎可苟活?鹏展,你我都为朝廷命官,深受宋恩,所以,无论如何,我等都要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世上哪里有主上受辱,臣属苟活之理?鹏展,你之军略十倍于我,若有你统兵,定然可以与北敌一战,还有西军,还有林冲鲁达,大宋还没有无可救药!” 张叔夜死死的盯着岳翻,如此低吼道:“三郎以性命换来的机会,老夫怎能放任它白白失去?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老夫都要尽全力,一定要尽全力!若不尽全力,就算是死了,有何面目去见三郎?” 岳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君,你等都是随着鹏展大战江南之勇士,如今国家有难,正是我等共赴国难之时!一路走来,老夫发现吉虔二州兵马精锐善战,还请诸位整顿兵马,准备物资,随时准备听从朝廷调遣,老夫定当全力协助!”张叔夜握紧了拳头,把目光投向了北方。 一百七十八岳翻不会为了皇帝而战 若金兵来犯,我定与之誓死一战,但是若要我为了宋庭而战,我似乎并不认为这是有必要的。 我与金兵殊死一战,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我身后的百姓与家人,我和我的士兵来自于百姓,我们的家人就是百姓,为了保护身后的家人,我们会有无限的动力和战斗力,即使金兵再强大,我们也不会失去和他战斗的勇气,因为我们知道,如果我们退却了,我们的亲人就会惨遭屠戮。 但是,你要我站在宋庭的面前,为那些只知风花雪月而不知国家大事的文人还有那位高贵不可方物的道君皇帝赵佶而战,你觉得,我会如何想? 岳翻看着激愤不已的张叔夜,心中逐渐冷却下来,我一定会战,这是因为我是汉人,我是江南南路安抚使,有守土抗战之责,有保护民众之责,而且我自己的亲人也在这里,我不得不战,更要誓死一战,但是你让我离开这里,率军北上,为了保护皇帝而战斗,张老,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 我今日的官位是如何得来的?我今日的成就是如何得来的?我拿我的书画换取了皇帝的关注,我拿我的战功和我的考试成绩换取了官位,我拿我的政绩换取了赏赐,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付出而得到的,可有其他所得?更别说吉虔二州是什么地方,我那我的性命做赌注来这里,为宋庭提供赋税,剿杀这里无数土匪,数万生灵,我换来了那些赏赐,这些是否是我应得? 我有无缘无故的获取什么东西吗?和高级官员们比起来,我可有什么地方是特殊的?就算是特殊,那也是因为吉虔二州本来就是特殊的,我若没有这些特殊的权力,根本不会有今日的吉虔二州,他们想利用我来平定吉虔二州,我想利用他们这样的心理发展实力,各取所需而已,可有不当之处? 如果这也是不当之处,我便不知道什么是应当的。 我所得到的一切,是我拿性命换来的,是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换来的,相比之性命,徽宗皇帝给我一个人的赏赐何其微不足道?何其吝啬?他可有对江南南路进行安抚?我是安抚使,所以他给我的钱我都拿来安抚百姓,我可有中饱私囊? 我有田产,那是我家族私有产业,和朝廷有何关系?我今日的生活,是我自己拼搏得来,我和赵宋皇室,只有交易,没有感情,我和他们,只不过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而已,我为何要舍弃性命去救他们?我的本职工作,他们希望我做的本职工作,我做的不够好吗?我做的差了吗?我引发了民变了吗? 我尽到了我江南南路安抚使、吉州知州的职责,你还要我怎样? 张老,我没你那么伟大,我没你那么无私,我没你那么决绝的把家族性命抛弃,跟随皇帝北上受死,你是英雄,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要在乱世之中保全自己和亲人和下辖所有百姓姓名的普通人,我不是英雄,也不会去做一个英雄,英雄都死了,活下来的不是狗熊就是普通人,我不做狗熊,但是我也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的保境安民的官员。 三万岳家军,不会为了皇帝而战,不会为了皇帝一家而战,他们是百姓的子弟兵,只会为了百姓而战,你让他们为了那个向他们强征花石纲而弄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皇帝而战,他们能战斗的有理有据,有底气吗?百姓们是淳朴的,但是也是眼睛雪亮的,更是记忆力健全的,皇帝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他们不是不知道! 昏君,奸臣,群魔乱舞,你让他们为了这些魔鬼战斗,抛头颅洒热血之后,再让这些安然无恙的魔鬼继续残害他们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麾下的军队也做不到,我的百姓也做不到,大家都做不到,大宋对不起天下人,皇帝对不起大宋,我们不怪大宋,大宋是国,不是人,国被人掌控,国不会犯错,犯错的是人,所以我们绝对不会放过皇帝,绝对不会放过群魔,我们是正常人,记忆力很好,他们对我们做过什么,我们都记得! 你觉得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很可怜?你觉得赵宋皇室很可怜?你觉得那些被女真人欺辱的皇室女人们很可怜?觉得羞耻?觉得激愤?觉得他们是无罪的?靖康之耻? 为什么有句老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有人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天道,这是真理,赵宋皇室对天下做了什么,对他的子民做了什么,对他的军队做了什么,对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从这些事情中,就能推测出他们最后的结局为何如此凄惨,北宋皇室集体被当作猪狗,被女真人奴役,南宋皇室还算是壮烈,跳海自尽,赵光义和赵匡胤的差别,就在于此。 一生玩弄权谋和阴谋,这是他的报应,一生征战不休,那是他的回报。 老天看着呢,他看着呢!他记得清清楚楚啊! 这是靖康之报应啊!!!! 张老,张叔夜,你还看不清吗?张英的鲜血,谭稹的鲜血,北伐军将士的鲜血,你还没有看清吗?!这天下,是赵匡胤抢来的,还算光明正大,但是之后被赵光义偷来,北宋皇室都是赵光义的后代!他用卑鄙手段偷来,他必将亡于耻辱! 生于弥天大谎,必将死于无尽之羞辱!这是报应!是报应!我不会为了他们而战,绝对不会,我和我麾下将士们的鲜血,不会洒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我们的生命,不会为了昏君奸臣而抛弃!我们的奋斗,不会在昏君奸臣面前展开!不可能! 张老,你能明白吗?你会明白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为了皇帝而战?你要知道,你要想明白,我们所得到的一切,不是皇帝的恩赐,是我们自己拿性命换来的,是我们自己换来的,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切,不是皇帝的,没有我们拿性命去拼搏,没有我们拿未来去奋斗,我们不会得到这些,皇帝不会给,绝对不会给! 他需要我们为他们治理国家,我们需要他为我们提供权利和财富,仅此而已,这是一种互惠互利的雇佣关系,这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利益同盟,并没有什么值得我们为了他们而奋斗的地方,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么应该是那些掌握更大利益的人去奋斗,我一个知州,你一个通判,有多大的利益?宰相不去奋斗,参知政事不去奋斗,我们奋斗什么?奋斗什么? 再者说了,作为最大的利益拥有者,皇帝才是最该去奋斗的那个人,可他不去,他只想着如何维护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而对其他的一切都漫不经心,既然如此,还需要我们为他奋斗什么? 这天晚上,岳翻什么都没说,只是喝酒,只是不断地喝酒,但是每喝一杯酒,这些话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每喝一杯酒,这些反抗的想法就会冒出来,只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已,张叔夜慷慨激昂的陈词,但是岳翻和他麾下的人们都只是冷冷的相对着,他们心里都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岳翻绝对不会为了宋庭而战斗,更不会为了皇帝而战斗,他们不配。 人心已经乱了,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了,张叔夜的慷慨激昂,并没有什么卵用,在这里,在江南南路的范围之内,没有岳翻的手令,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岳翻调动一兵一卒,徽宗皇帝自己来了,也是一样。 一百七十九就这样,西军步入了黄昏 大宋宣和五年六月初,精疲力竭的西军在规定时间之内赶到了河北战场,屯驻于真定,真定帅刘韐亲自出迎,看到了精疲力竭垂头丧气没有一丝战意的西军,似乎并不觉得奇怪,而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西军,把西军将士引入了为他们准备好的军营,给他们准备了热饭热菜,让一年多没吃过热饭热菜的西军,终于回了魂儿。 两人合作吃了一只羊之后,林冲和鲁达双双大哭起来,这一哭,带动着整个军帐的林家军高级将领们一起哭了起来,大家都在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耻辱而痛哭,这样的战斗,就算打赢了,那也是巨大的耻辱,没有一点点荣耀的意思在里面,趁人之危从来就不是真军人所为。 可是他们又能怎样呢? “林帅,这仗我们不能打,我们不能打!”一个将领哭嚎着跪倒在林冲面前,哭得声嘶力竭,他的举动引来了众多的追随者,大家一起嚎哭着喊道这仗不能打,这仗不能打,打了西军就完了,军心就没了,林冲和鲁达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鲁达红着眼睛,大吼一声仰脖灌下一坛子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他不管了。 林冲悲哀地看着面前完全没有战斗意志的将军们,还记得一年多以前出征西夏的时候,也是这样,麾下将领群情激愤,人人奋勇争先要上战场和党项人拼命,第一战,林家军仅仅两万多人就击溃了党项五万大军,阵斩其统帅,战果辉煌,大家何其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待到击破灵州,恢复丧失百年领土之时,大家的战意达到了巅峰,尽管大家都已经很疲劳,但是消灭党项夺取河套的巨大荣耀促使着西军继续战斗下去。 一道圣旨下发,不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一团烈火上,而是一座冰山压在了火堆上,西军将士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和心冷,面对着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兴庆府,童贯派人和党项皇帝议和,本来想要割占天都山以东的全部党项领土,谁知狡猾的党项皇帝立刻集结了剩余的全部军力十五万,叫嚣着要和西军决一死战,林冲当时真的很想集中自己的全部兵力杀掉那个蛮夷。 狡猾透顶! 如果童贯还有一点点时间或者勇气,就会摆开军阵和党项人对峙,党项皇帝真的也就只是一点点试探,一点点勇气,如果西军真的可以摆开战阵,童贯还剩下哪怕一点点勇气,天都山以东的战略要地就真的归属大宋了,一年多的战争也就算是没有白打,保证了最低限度的战果,但是童贯退缩了。 二十多年来,童贯第一次面对党项人的时候退缩了,或许是因为徽宗皇帝的压迫,或许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或许是因为不想让西军遭受最后一战的损失,保存最后一点体力,童贯退缩了,西军的精神支柱倒了,党项皇帝欣喜若狂,整个党项族人都沉浸在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之中,喜悦之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居然想要尾随西军的脚步夺下几座城池出出恶气,结果,被殿后的岳飞所部骑兵暴打一顿,丢盔弃甲的跑了。 岳飞的心里面也憋了一口气,憋了一口恶气,越积越深越积越深,他所率领的军队距离兴庆府最近,都能看到兴庆府城墙上惊慌失措的党项人,心中激昂不已,想着自己即将成为打入西夏首都的第一位宋军将领,因此而名垂青史,终于可以和连中三元的优秀弟弟一较高下,而不是总是抬着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结果一纸停战令传来,岳飞的心沉到了谷底。 岳飞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下达停战令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率军离开进攻阵地的,他只记得,党项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的时候,他按耐不住了,一声令下,五千骑兵呼啸而上,把西夏尾随的三万多军队打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岳飞亲手把党项主帅刺了个对穿,大吼一声把他挑起来,绕了几圈扔在了后面的党项军阵上,然后党项人就崩溃了。 一年多以来,亲手斩杀党项人不下八百人的岳飞,在这一战之后,哭得天昏地暗。 西军浑浑噩噩的撤走,浑浑噩噩的前往河北,浑浑噩噩的吃饭睡觉喝水,浑浑噩噩的抵达目的地,浑浑噩噩的准备作战,童贯失去了指挥军队的权威和自信,他缩在屋子里面无论如何都不出来,把指挥权交给了老资格宿将种师中,自己躲在屋子里面,什么人都不见。 种师中仰天长叹,面对徽宗皇帝派来的咄咄逼人的监军太监,欲哭无泪,他也想退缩,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每战必争先的他第一次想到了要退缩,退到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的地步,但是环视四周,除了他,真的没有谁更有资格指挥全军,姚古称病不起,林冲鲁达伤痕累累,种师道直接没来,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指挥西军? 他打开地图,开始查看战争态势,开始了解徽宗皇帝要求达到的目标,开始了解目前的全部情况,然后,他苦笑起来,这一战,真的应该打吗?或许真正应该对付的目标,是辽人吗?真定帅刘韐在一旁告诉他,之前的第一次北伐的北伐军主帅张英在临死前用血写下了四个大字——联辽抗金。 张英是自杀的,毫无疑问是自杀的,张英自杀了,在开战之前,在军营里面自杀了,因为他反对战争,可是他身为宋臣和主帅,责无旁贷,责任和忠诚不允许他做出背叛皇帝的事情,于是他选择了第二条路,仅存的第二条路——自杀。 他希望以自己的死换取皇帝答应取消北伐,但是第二天辽军来袭,直接把陷入混乱的宋军打败,徽宗皇帝愤怒不已,把战败的责任都算在了张英和监军谭稹身上,取消了张英的爵位,还把他父亲的谥号取消了,把张英的三族流放到南边的雷州,不允许张英葬在老家墓地,只能葬在雷州,以示惩戒。 死了都不允许落叶归根,徽宗皇帝之狠心可见一斑。 刘韐暗暗告诫种师中,无论多么不想打,一定不能走张英的老路,皇帝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和心境,一旦遭受到打击,估计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一定要打,还要打赢,至少要取得一些土地和成果,才能让徽宗皇帝严重失衡的心态有一些改变,慢慢的去劝导他。 “此时不是追究此战是不是不义之战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不义之战,这一战,我们都非打不可,不要再管辽人和金人了,必须要打,一定要打,无论如何都要打,还要打赢,我会从旁协助,种帅,拜托了!”刘韐深深一鞠躬。 种师中仰天长叹一口气,顿了顿,伸手扶起了刘韐:“刘帅言重了,是非曲直暂且不论,老夫已经知道此战该如何做为了,只是,老夫唯一担心的是,前后夹击之下,辽人必然崩溃,辽人一旦崩溃,女真人定然入居庸关进入燕云十六州,那时,我等该如何取舍?女真人会怎样做?我等和女真人订立盟约,是否真的可靠?女真人会让出燕云十六州?” 刘韐皱着眉头分析道:“既然订立了盟约,他们应该会遵守,异族人虽然狡诈,但是对于盟约还是会遵守的,比如……”刘韐面色微微一变,没再说下去,种师中嘴角一动,略带自嘲的开口道:“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 掀开军帐帘幕,外面正是黄昏最美的时刻,种师中缓缓离开,带领着西军缓缓步入了这美丽的黄昏中…… 一百八十每个人都有自己眼中的对与错 这世上总有许多无奈的事情需要许多无奈的人去无奈的做,而且不管这件事情做完之后是会死还是会活,做的人都要义无反顾毫无疑问的上,不得有丝毫退缩,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然而种师中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整个西北兵团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二十万铁血男儿都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是满满的无奈和反感,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他们有选择吗?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没有支援,甚至没有意愿,他们不得不拖着疲劳的身躯北伐燕云。 真的很疲劳,非常疲劳,而且伤兵不少,从宣和四年年初出兵反击党项,战斗越打越大,直接变成了战争,西军全军动员,开展灭夏战争,打了一年半,前前后后和党项人在内的很多族人战斗过,消灭党项军起码二十万人,打散、俘虏超过二十万,可谓战果辉煌,直接把党项军队主力打残了,现在按照预估,没有二十年,党项恢复不了战力。 而最后被岳飞的五千骑兵打残的党项军队正是党项皇帝的御林军,最后一支“精锐”战队,这支军队被岳飞打残之后,党项人再也没有实力犯境了,他们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宋军会不会直接打过来,不过很快他们就不会担心宋军了,因为他们的世仇吐蕃已经磨刀霍霍了。 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吐蕃人都已经不会对大宋的西北和西南边境造成威胁,这就是徽宗皇帝通过密报得到的结论,因此,徽宗皇帝孤注一掷的提前把西军抽调回来了,因为从双方的敌对关系来看,党项人真的可以算作是宋的叛徒,低一个档次,而契丹却要高过宋一个档次,这是徽宗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党项西夏只是小病,小毛病,契丹之辽国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只有拿回燕云十六州,才能真正的把契丹赶出汉地,才能真正的保护好自己的国土和利益,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燕云十六州固若金汤的前提下,否则,一切的繁华和昌盛都是镜花水月。 这一点,包括徽宗皇帝在内的所有赵宋官家都看得很清楚,心里也很明白,但是徽宗皇帝错就错在没有看清楚天下形势,岳翻站在后人的角度上看待徽宗皇帝的错误乃至于整个大宋的错误,自然可以认为这是他们鼠目寸光,战略意识短浅,可是岳翻真正的身处于这个时代之后,他才发现一切战略目标的产生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尤其是中央集权制度下的大宋,中央的国家级战略决策更加不会是草率的,更加不会是皇帝一个人的意志所决定的,那定然是整个统治集团绝大部分人的共识,统治集团都是些什么人呢?相当一部分精英级人物都是出身于民间,脱胎于科举考试,靠着真才实学一步步爬上巅峰,他们不是庸人。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那个时代的汉族精英的眼里,燕云十六州真的比党项的西北之地重要许多。 拿下西北之地可以有马来组建骑兵,就可以大大的改善宋军的组成成分,获取北上反击的实力,但是那需要时间,在宋军形成最基础的战略骑兵反击部队形成时间范围之内,如果河北崩溃了,那么一切都是妄谈,如果可以赶在之前拿下燕云十六州,以大量步兵固守之,在战略骑兵部队建成之前关上国门,那么就可以在那之前保正河北的安全。 这是一道选择题,一道答案非常明显的选择题,如果那个时代的宋人哪一个提出先拿西北再拿燕云,或许就是汉奸了,所以宋人毫无疑问的选择了燕云十六州,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军队有力量从辽人手上拿下燕云十六州,再从女真人手上守住燕云十六州吗? 没人去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他们很简单的认为辽人已经势颓,不堪一击,而和女真人又有盟约,拿下燕云十六州轻而易举。 种师中把很多方面的问题都考虑到了,然后仔细地思索了一下,从一个百战老将的位置上思考了整个战略计划,花了几天时间,本想再花一些时间完善战略,结果监军太监的话让他又愤怒又无奈:“官家说了,西军抵达真定之后十天之内务必开战,若是不开战,这把天子剑不介意再多取走一位主帅的性命!” 种师中很伤心,很无奈,更加感到愤怒,可是那柄沾染着张英和谭稹鲜血的天子剑明晃晃的在自己眼前闪耀着,种师中明白,自己的宿命是死于沙场,但是却不是如此耻辱的死于沙场,大宋军人的地位的确很低,但是却不是被这样侮辱的,西军,是真正的战士! 真正的战士可以分得清是非曲直,不是一味的服从命令,虽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是如果这个命令是绝对错误的,那么军人该何去何从? 军人也是人,也懂得思考,林冲和鲁达,姚古和姚平仲,种师道和种师中,岳飞和张宪,他们都不是不会思考,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痛苦和不甘,所以在种师中宣布作战方略的时候,鲁达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怒火,大声道:“种帅,鲁达身受重伤,请容许鲁达不参与此战,另我军伤兵甚多,军队已经失去战力,还请种帅允许本军不参与此战!” 说完,鲁达就要离开,眼见着监军太监眼中阴火旺盛,种师中不由得大喝一声:“放肆!军营重地,军国大事,岂容你儿戏!左右与我拿下,杖责十下!禁闭一日!” 鲁达一脸悲愤的老老实实接受惩戒,种师中是他的老上级,他的第一伯乐,他能有今天,种师中对他的提携是毋庸置疑的,种家军对林家军的提携也是毋庸置疑的,林冲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站立在那里,面色痛苦。 军中诸将无不痛苦不已,但是无可奈何,那该死的太监就拿着天子剑狐假虎威,种师中紧随其后便开始布置任务,指着地图和沙盘开始分配各支军队的任务和完成期限,分析得非常详细,不愧为西军宿将,但是这样的分配和军事能力,却无法让种师中自己和西军将军们感到愉快。 这算什么? 种师中的战略是击溃辽边防军之后,兵分三路长驱直入燕云十六州的山前六州,站稳脚跟之后,再取山后,注意要齐头并进,要避免太宗皇帝二次北伐燕云时,潘美已经攻打到了山后,而山前的曹彬已经溃败的教训。 所以山前攻略军的主力部队为战斗力最强悍的林家军,山后进击部队的主力为战斗力强悍且锐气十足的岳家军,林冲稳重,鲁达凶悍,为绝配,岳飞锐利,张宪沉稳,为绝配,这两支军队的主将和副将都是绝配,所以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才那么强,童贯很有眼光,不遗余力的打造这两支军队,倒的确是打造出了两支超强部队,但是…… 种师中也明白,这两支部队战斗力最强,打得最凶狠,战果最辉煌,受损也最严重,岳家军五千铁骑一万战甲如今不足一万之数,林家军三万强军如今不足一万五之数,整个西军的二十万强军如今还凑不出十三万可战之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已经精疲力竭,不堪一战了,仅仅休息几天,根本恢复不了战斗力,更重要的是,战心不复存在了。 战力不足,可以靠着战斗和训练来弥补,战心没了,怎么弥补?种师中带了一辈子的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也不知道该如何把战斗的意志给找回来。 种师中看着沉默不语的诸将,回想起一年多以前西军誓师出征党项的时候,西军的高昂士气,巅峰战斗力,辉煌的战果,骁勇善战的诸将,把党项人打的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一百多年的使命眼看着就要彻底完成,西军就可以通过党项领地,继续深入西域,把失落了二百余年的西域给夺回来。 可是如今,一切皆为泡影,西军有自己的局限性,西军是地方性部队,不是国防军,他们从诞生开始的使命就是对付党项人,他们从生下来开始就被父辈告知要消灭党项人,而不是辽人,不是女真人。 大家眼中都有自己的对与错,军人更加重视区分对与错,错的事情,这些耿直了一生的西北汉子,如何做得来? 种师中的帅令无法阻挡的下达,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一百八十一人性是没有任何理性可循的 西军出征了,无可奈何的出征了,他们或许并不愿意这样做,不,是完全不愿意这样做,但是现在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明晃晃的染血的天子剑已经斩杀了两名不愿出征拒绝出征的西军名将,种师中苦苦哀求也没有阻止那监军太监的决心,种师中也没能请出童贯阻止这一切,童贯整整七天闭门不出了。 种师中无从揣度童贯的心意,但是从那少少的一点点痕迹中,种师中大体上可以感受到童贯现在的感受,所以,种师中尝试了三次,就不再尝试了,再尝试也没有任何作用,童贯已经不再是西军的精神支柱了。 种师中率军出征了,兵分三路,西路军以林冲的林家军为骨干,东路军以姚古的姚家军为骨干,中路以他自己的种家军为骨干,前锋为岳飞的岳家军五千铁骑,东西中三路主力军队都以山前六州为主要攻取对象,种师中攻取三个,林冲攻取两个,姚古攻取一个。 岳飞则负责在边境歼灭战中突击辽边防军,配合主力军队全歼辽军边防军,之后主要负责在大军平定山前六州之前,和一切敢于南下的辽军增援部队作战,尽全力迟滞辽增援部队的南下,为大军攻取山前六州作为基地创造条件。 岳飞早于大军出征之前三个时辰出征,率军突袭辽军边防军主力,以火器和火箭作为主要武器,扰乱辽军部署,突破其防线,打乱其部属,尽全力搅乱之,为大军合围之创造条件,然后火速进击山前六州,使之战略部署被彻底打乱。 耶律大石率领的辽军燕云兵团主力正在居庸关前线和金军苦战,剩下布防燕云十六州山前六州的部队只有很少一部分,而且多是汉军,战斗力和为辽国继续战斗下去的想法都很可疑,辽国国运江河日下,而大宋却还完整,所以自然而然的,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们都向往着回归大宋,得到大宋的庇护,他们不管大宋是否发动了不义之战,他们希望得到保护。 燕云之地的汉人经过了数百年的外国生活,他们的习俗和生活都和中原汉人有了很大的不一样,他们和中原汉人之间的唯一相同点,就是孔子,而面临着辽宋金三方面的博弈,燕云地区成为了一战时期的巴尔干半岛,燕云的主流民族汉族,胡化的汉族,更多的在意利益而不是民族意识。 简而言之,谁强,谁能庇护他们,他们就跟谁。 岳飞出征前,写了一封信给岳翻,给自己的弟弟,信里面说到了他现在的痛苦和迷茫,还有对未来的恐惧,和党项人打仗,他从来不去考虑自己的性命,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开始考虑起了自己的性命,他感到迷茫和不解,他预感这一次战斗自己会失败,会败得很惨。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猪之间的差别还要大,所以岳飞的预感没有成真,之后很多事情上,岳飞的预感都是错的,岳飞有坚定的信念和强大的内驱力,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的第六感很差劲,因为他胜了,还是酣畅淋漓的大胜。 宋军经过最初的迷茫和痛苦,直到杀死第一个辽人之后的恍然大悟,终于爆发了战斗力——因为我对不起你,而我又伤害了你,所以我就要伤害你伤害到底,到死! 这就是复杂的人性,对于人来说,就是如此,所以宋军此次几乎全歼了辽军的边防军,集体的心理作用下,可怕的灭绝人性的战斗力,不仅仅是契丹人,随从的汉军也被杀了不少,而且几乎没有俘虏的,除了逃跑成功的就是死掉的,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死掉的。 西军坑杀了近三万降卒…… 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真的不想,完全不想,可是既然我已经伤害了你,无可挽回,那么我就要更加凶狠的伤害你,就要伤害你伤害到底!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直到你死!对不起! 他们几乎是麻木的冲过了边防线,冲向了山前六州,冲向了辽军统治最薄弱的地区,然后……七月初,宋军收复燕云十六州里面山前六州,把大宋疆域扩展到了太宗北伐前期的巅峰疆域,六州之地几乎没有抵抗,汉人和契丹人的州刺史们口径一致的投降投降,宋军所到之处,准确的说是岳飞的先锋军所到之处,六州之城池开城投降者甚众,少数不开城的在城内百姓的强大压力之下,被迫开城。 时隔二百余年,山前六州再次划归大宋统治范围之内,六州数十万汉人和契丹人还有渤海人等人们带着不一样的感觉迎接着宋军入城,他们或许感到激动,或许感到担忧,或许感到新奇,但是二百多年了第一次见到中原汉人军队的他们,是真的比较安心的,因为这些军队那样的强壮,而且,秋毫无犯! 之前那些溃兵用恐慌的语气所说的宋军活埋他们的事情,他们一点都不信,这完全是在瞎说,王师怎么可能活埋他们?我们是失落在祖国领土之外二百年的游子,我们将会受到祖国的热烈欢迎!燕云之地的汉人们开始准备起了汉人的服装,从古籍里面找到汉人的礼仪和说话方式,尽全力的准备着重新做汉人。 他们时刻准备着。 然后宋军挥军杀向了真正意义上失落二百余年的汉家北方重镇——幽州城。 幽州是汉代中原十三州之一的重要行政区,着名大军阀公孙瓒的领地,之后归属袁绍,最后归属曹操,一直以来都是汉家重要产马地,精良骑兵的出产之地,公孙瓒威震草原的白马义从就是诞生于此,有了幽州的汉家军队就有足够的骑兵,可以把游牧民族按在地上打,但是如今,大宋不仅没有幽州,也没有凉州! 西军要夺回幽州!太宗皇帝两次在幽州城下折戟沉沙,宋军眼看着就可以攻取幽州,却屡屡不能攻取幽州,仿佛幽州是宋代汉人永远的诅咒一般,明明幽州城里面也居住着很多汉人,但是宋籍汉人就是打不进去! 岳飞大军风驰电掣般冲向幽州,越过太行山脉朝着数百年没有汉家军队登场的地区进击,一路上击败招降了不少契丹人组成的军队和汉人组成的军队,战果颇丰,骑兵的飞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岳飞就在不断的进攻之中逐步深入了解了骑兵战法,天生名将的他,已经开始渐渐的朝着真正的名将进步。 但是现如今,无论是他还是别人,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也没有心思去察觉,因为他们已经兵临幽州城下,从太宗第一次北伐开始,一直到如今,百余年之后,中原汉家军队第二次兵临幽州城下,但是如今,却毫无疑问的换了人间。 幽州刺史是一个汉人,姓韩,韩知古的韩,韩德让的韩,或许是一种传统,或许是一种信赖,一百年前,韩德让在幽州城毁掉了大宋光复燕云十六州的扎略计划,一百年后,耶律大石同样信任韩家的年轻人,事实证明,这个韩家的年轻人也的确没有辜负韩家的光荣传统。 岳飞率领先锋军抵达幽州城下之时,韩伟手中的兵马只有三千,宋军进展前所未有的快,山前六州的崩溃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岳飞大军冲向幽州城的时候,韩伟还来不及关闭城门,脆弱的防线一瞬间就被岳飞的铁骑冲破,岳飞成为了数百年来第一个攻入幽州城的汉人将军,那一刻,岳飞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点慰藉。 燕云兵团主力还在居庸关血战金军,根本脱不开身,韩伟面临的就是绝境,是汉人将军里面非常厉害的,也注定将会在未来成为汉人将军顶梁柱的名将岳飞和他的岳家军,五千铁骑纵兵入城,把根本来不及布防的辽军幽州守军杀得人仰马翻,幽州城大乱,岳飞在疯狂的杀戮中保持了一部分理智,约束军队不得伤害平民,只准歼灭辽军。 很快,五千铁骑纵横全城,韩伟仓促之间设下的防线被连续突破,最终,岳飞大军合围刺史府,韩伟把仅存的三百多幽州军聚集在刺史府,做最后的抵抗。 幽州城实际上已经被大宋攻取,岳飞命人把城墙上的辽国旗丢下,插上了宋字战旗,时隔数百年,汉人的北方重镇幽州城终于被光复,光复者,姓岳名飞字鹏举。 岳飞不想耽误太多时间,下令大军包围刺史府,准备木料点火焚烧刺史府,以此要挟韩伟投降,韩伟出现在刺史府的高墙之后,大呼宋背信弃义,直言其祖韩德让主导订立澶渊之盟,而如今宋背弃盟约,他作为韩德让的直系后人,应当为此殉难,射出一支箭之后,下令抵抗到底。 岳飞低着头推出了战场,拨马离开了刺史府,走之前下令点火,熊熊烈火中,辽幽州刺史韩伟及其三百多名契丹和汉族士兵被烧死,无一人投降,幽州正式陷落。 一百八十二耶律大石不会束手就擒 一日以后,种师中率领中路军主力抵达幽州城,幽州城的汉人们夹道欢迎汉人的军队入城,这让种师中百感交集,见到了被纵火焚烧至今还没有完全熄灭的幽州刺史府,不胜唏嘘,下令军队休整三日,然后向徽宗皇帝报喜,徽宗皇帝早就下令把幽州改为燕山府,并且早早的派出了知府,就在大军出发三日之后,而如今,正好派得上用场。 三日以后,燕山府第一任知府刘杰抵达了幽州城,林冲的西路军和姚古的东路军也会师幽州城,军事会议上,种师中下令扩大战果,继续北伐,攻取山后九州,彻底光复燕云十六州,然后拿下居庸关,与女真人交涉,使之转道西去,方便大宋重建长城防线,完成整个燕云战略。 一切仿佛都对大宋是那么的有利,那么的和善。 而就在此时,命运收起了对大宋的笑脸,收起了对种师中和西军的善意。 其实有时候命运这个词儿挺有意思的,你相信他的时候,他总是有办法让你不相信他,觉得这是一种错觉,而当你不相信他的时候,他又总是能让你相信他,觉得这是另外一种错觉,于是乎,大家都开始传颂着命运的神奇。 但是很多事情上,你都不得不承认命运真的很有效果,真的是存在的,因为总有那么些很重要的事情,对于你整个人生都起到了巨大转折作用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发生在你的身边,而你一无所知,等到你功成名就终于察觉到的时候,啊,原来这就是命运啊…… 所以种师中才会感觉到命运的残酷和神奇,前一天还在为大宋军队终于光复幽州城而欣喜不已,后一天就开始为岳飞先锋军的惨败而失魂落魄,当然了,不仅仅是岳飞的先锋军战败了,林冲所部也战败了,姚古所部也战败了,连他自己的中路军种家军的先锋部队都战败了。 仿佛就在一天之间,整个局面被扭转了,前半段战争,宋军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歼灭辽军数万,大宋第一任燕山府知府风风光光的入城宣誓就职,开始行使燕山府知府的权力,而后半段在一开始,就送了所有欣喜若狂的宋人一份大礼。 一份让他们感到惊慌失措毫无准备的大礼。 其实如果说种师中稍微有一点点心思可以放在军队的身体力量和后勤补给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些端倪,因为监军太监步步紧逼,皇帝步步紧逼,种师中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军队的粮道发生了什么,军队的体力是否已经到了极限,战斗意志是否已经彻底崩溃。 这是一场不男人的战斗,西军无法从心中提炼出战斗下去的勇气和体力,这是败因之一;西军久战而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师老兵疲,兵无持久战力,这是败因之二;进击太快,来不及完全消化掉甚至仅仅是初步掌控地方,从而忽略了很多具有反抗想法的契丹人的存在,最后导致他们前后夹击,断了宋军粮道,这是败因之三。 刘韐率领的真定府军未能击败这些辽人,反而被这些辽人给击败了,传递消息给了种师中,种师中这才惊觉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但是为时已晚,岳飞先锋军五千铁骑遭遇到迎面而来的三万契丹铁骑,统帅三招就把张宪打下马重伤昏迷,接着和岳飞打的旗鼓相当难分难解,终因岳飞体力不足而战败,五千铁骑战死者十之五六,岳飞无可奈何,只好带着大军往回撤退,路上遇到了种师中的先锋军,先锋军做援军,为岳飞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但是代价却是中路军先锋军全军覆没。 林冲兵出太行山,还没有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攻取一个辽人城池,占据一个辽人村庄,就落入了五六万辽军的包围之中,一场苦战,林冲以一千勇士为代价断后,率领主力得以撤退,又在太行山里和辽军纠缠不已,非常艰难的退出来,只能进入已经攻取的城池,打算据城而战,稳住阵脚,却没想到城池已经叛变,夜晚举火为号,辽军夺城门,林家军惨败。 姚古攻取了一座城池之后,心情不太好,喝了不少酒就休息了,夜半被惊呼声吵醒,这才发觉了辽军的夜袭,疲惫不堪的宋军难以抵挡,混乱中姚古的一个儿子战死,姚家军全线溃退。 仅仅是几天时间,之前还齐头并进战果辉煌的宋军北伐军,如今一一惨败在辽军手下,直到三支败军汇聚在幽州城的时候,种师中才收到了辽军主帅耶律大石充满怒火的信件——背信弃义之国,背信弃义之人,吾必手刃之! 种师中完全不能理解情报中几天前还在居庸关和金兵血战的耶律大石怎么从前线飞回了这里,除非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诱敌深入的计策,而宋军不知道,猛打猛冲耗尽了最后的体力,猛然遇到了辽军燕云兵团主力,还是怒气勃发凶神恶煞的燕云兵团主力,大宋军队溃败的毫无悬念。 种师中站在幽州城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辽军,还有城内己方士气尽丧伤兵满营的军队,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也知道,西军到了极限了,全部的体力和精神都耗光了,出征的十三万兵马如今还剩下不到十一万,要是拼着性命干上一场,估计十万都剩不下来,童贯花了二十年时间打造的铁血西军二十万的老底子就真的要残了。 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担不起这种风险,他想到了退却,想到了逃跑,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是一个将军,一个武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环顾四周,他已经没有可用之将了,林冲鲁达双双受伤,岳飞受伤,张宪重伤,姚古痛失爱子悲伤不已,无法战斗,其余名将伤的伤死的死,无名之辈派不上用场,整个西军名将圈子里胳膊腿儿都完整无伤的居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但是,但是自己是主帅啊! 他把目光放在了抱着天子剑狐假虎威的监军太监身上,看见这太监在瑟瑟发抖,面色惨白,他便带着些嘲讽的语气开口道:“监军,战况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等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事到如今本帅也就不说什么了,还请监军马上想办法离开这里,本帅会派兵保护监军的。” 监军太监一愣神,然后用极为不爽的语气怒喝道:“种帅是认为本监军会临阵脱逃吗?!” 种师中不置可否的说道:“本帅只是不希望北伐军的监军再一次陪着主帅命陨,那样的话,估计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做监军了,如今这情况,监军也看出来了,大军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死战,已经别无他路,监军还请好自为之,一匹马,五十骑兵,是本帅位监军准备的,如果监军决定了,就请快走。” 说完,种师中把目光转移到了缓缓运动起来的辽军军阵上,对身边人吩咐:“辽兵马上就要攻城了,命令各军做好准备守城,本帅亲自督战!” “诺!”士兵们遵从种师中的命令,种师中自己率军守幽州,守北门,西军名将刘延庆为副帅,守南门,高世宣守西门,折可求守东门,而一路上各个重要城池里面也留下了部分守军,展开了防御体系,而辽军主帅耶律大石在率军稳固后方之后就立刻开始攻打幽州,并不打算休整一下再来攻打。 耶律大石对宋极为恼火,才干掉了他们二十万北伐军,结果又来了二十万更强悍的西军,据说是刚刚把党项人收拾得惨兮兮的西军,大宋最强悍的部队,综合前面的战况来看,也的确挺强悍的,若不是自己早早的知道情报设下圈套,搞不好自己还在和金兵血战的时候,宋军就能打到自己身后来。 不过这支宋军看上去极为疲惫,这是所有和宋军交手的军队传递回来的共同情报,联合之前的宋伐西夏战役,耶律大石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支精疲力竭的军队,俗称,强弩之末。 太好了…… 其实耶律大石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什么样的,能够分出兵力对付宋军,真的是走了狗屎运,要不是前线金军突然爆发瘟疫难以继续作战,自己可能真的要折戟沉沙了,当时宋军先锋岳飞所部距离辽国暂时的国都只有一百里路,国都震恐,自己却还分身乏术。 两线作战,实在是兵家之大忌! 所以一定要找到软柿子,首先把软柿子给收拾掉,然后再全力以赴地对付强悍的敌人,这也是兵家用兵准则,所以,耶律大石果断率领精锐军队部下布置,急速的耗尽宋军最后的体力,然后,率军突击! 一百八十三他的思想依然犹豫不决 西军实在是没有体力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战斗了,他们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以至于连战斗下去的想法都不复存在了,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城墙上,是为了活下去,是因为不愿意就这样束手就擒。 一流大将们无法继续战斗了,就只好让二流三流的将军们上场,不过好在他们也真的没有辜负种师中的期望,率领军队和辽军展开了最后的对决,双方都憋着最后一口气,看看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岳翻也在和张叔夜比赛谁更沉得住气,谁沉不住气,谁就输了,西军战败的消息通过岳翻设立的情报网已经传递到了岳翻的手上,不巧又被张叔夜看到了,张叔夜倒是不在意岳翻设立情报网的事情,而是在意西军战败的消息,西军啊,大宋最强的军队啊,居然战败了!刚刚才把党项人打的差点儿亡国,现在居然就战败了,这说出去谁相信? 西军战败的消息得到三天之后,他们才得知从北方传来的大宋光复幽州,设立燕山府,光宗耀祖的事情,然后张叔夜就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叫着就要写奏折直接弹劾皇帝,还要弹劾西府的枢密使和东府宰相,一起弹劾他们! 岳翻死死的拽住了张叔夜,拼命的劝说他不要做这样自取灭亡的事情,与其这样做还不如立刻写奏折分析情况,把接下来大宋应该如何弥补过错的方式写出来,西军战败了,大宋最强的军队也战败了,那就意味着,短时间内,西军恢复战斗力之前,大宋没有更加强大的军队可以御辱了! 万一北敌南下,不管是辽人还是女真人,无论他们谁南下,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其实岳翻这样说根本是没有意义的,他自己也知道,这样说根本没有意义,无论张叔夜是否按照他所说的去做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西军已经战败了,辽军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尚且可以打败大宋,这个事情如果被女真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原来大宋只是一只纸老虎? 对,大宋就是纸老虎! 岳翻还记得北方情报网曾经传达来一个消息,开封城里面有一个官不大的男人,叫做宋昭,这个人是一个很有见识的人,他在大宋决定要对付辽国的时候曾经上书议论,说“比年以来,北虏为女直所困,势已穷蹙。顾谓与女直合从,腹背攻讨,则扑灭之易,易于反掌,此亦不思之甚。夫灭一弱虏,而与强虏为邻,恐非中国之福,徒为女直之利。北虏足为夷狄,然已久沾圣化,颇知礼义,百余年间,谨守盟誓,不敢妄动者,知信义之不可渝也。今女真刚悍善战,茹毛饮血,殆非人类。北虏以夷狄相攻,尚不能胜。倘与之邻,又将何求以御之乎?” 但是先天具备“燕云十六州情结”的徽宗皇帝是根本听不下去这样的言论的,不理不睬,不管很多大臣的劝阻,一意孤行,辽国三番两次的告诫也未能使之回心转意,岳翻根本就没想着能让徽宗皇帝回心转意,虽然在离开之前,徽宗皇帝深刻的表达了对自己的期待,但是岳翻也知道,徽宗皇帝没有多么看得起自己。 这是他的投资,他期待自己投资成功获得报酬,但是,很明显,他更期待自己可以在燕云十六州得到回报,而不是从江南获取回报。 不过还好张叔夜是听从了岳翻的劝告,没有在这个关口触怒徽宗皇帝,否则他就不该继续呆在吉州,而是应该去雷州!或者琼州! 这个时候,自己这些人,根本不能对历史的走向产生任何的影响,任何一点点的影响都不存在,女真人会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知道,早在宣和二年的时候,女真人就已经开始对大宋进行分析,是否应该和大宋联合图谋辽国,然后把燕云十六州交还大宋,金军将领很多都反对,而唯独完颜阿骨打和完颜粘罕怀疑大宋可能具有强大的实力,所以不敢“轻之”。 因为女真人还不了解大宋的实力,大宋帮助他们制定了不少东西,甚至帮他们创造了文字,但是他们唯独不太清楚的就是大宋的具体军事实力,他们通过大宋辉煌灿烂的文明推断大宋同样具备强大的实力,他们不敢贸然得罪大宋,但是一旦被他们知道了手下败将辽军都能轻易打败宋军,那么他们会怎么想?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大宋的灭亡还不是内部矛盾导致的,恰恰是外部力量导致的,内部力量薄弱,外部力量太强,此消彼长,大宋亡国,亡于外国之手,亡于外族之手,而这一切,岳翻都清清楚楚,清清楚楚…… 我要去拯救他们吗? 这样的问题一而再再二三的出现在岳翻的脑海中,每一次岳翻都持否定的态度,但是毫无意外的,这个问题还会再次出现,还会再次出现在岳翻的选择方式之中,岳翻为此不胜其烦,他甚至认为这是自己太过于优柔寡断,才会导致这样的问题困扰着自己。 综合分析一下,自己该怎样做,自己该怎样考虑,该怎样主导未来,自己是否该率军北上,在第二次金兵南下的时候,或者在第一次金兵南下的时候,虽然第一次金兵南下没有攻破东京,不过第二次南下和第一次南下也就间隔半年而已,大宋没有训练军队应对未来,而是在不断的争权夺利,把第一次金兵南下的诸多功臣给一一废掉。 赵桓成功的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但是他忘了,他的权力只对于他的子民有用,对于外人,是没有用的,而最大的威胁,就是外人而不是自己人。 他忘了。 岳翻有时候也会忘掉自己拼命地积攒军备,拼命的训练军队,拼命的增加自己手上可用之兵的人数,拼命的搜集北方的情报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究竟是打算干什么,然后他会询问自己自己这样仅仅是为了自保吗?自己给出的答案每一次都不能让自己满意。 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又怎么能说服别人? 更有些时候,他会思索更深一个层次的问题——我来到大宋,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把没有活完的岁数继续活下去,然后寿终正寝?拜托,这是在兵荒马乱的时代,没有和平,没有正常,没有日常!享受生命需要在和平的日子里享受,要么就让自己去到宋仁宗的时代,去享受大宋最美好的日子,而不是在徽宗时代为了即将到来的崩溃惨剧劳神伤心! 说老实话,岳翻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活在这个时代,因为岳翻认为自己不是合伙在这样的时代,岳翻心里追求的是碌碌无为且富贵的生活,是希望自己可以通过年轻的时候的某一件事转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然后在三十岁的时候退休享受人生,成为世界的传说,他喜欢过吃了睡睡了吃的猪一样的生活,他不想为了任何事情劳心劳力,不想为了任何事情感到担忧,他甚至不想为自己感到担忧。 碌碌无为,平平淡淡,大鱼大肉,生猛海鲜,清粥小菜,体育锻炼,阳光沙滩,好山好水,冰凉饮料…… 这些都是岳翻所追求的,所一直追求的,不会改变的,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人生苦短,如果不抓紧时间好好享受,死了可就什么没了。 可是,马上要来的,是腥风血雨,是铁骑钢刀,是撕心裂肺,是惨不忍睹,是民族危亡,是国破家亡! 我究竟,该怎么办? 一百八十四张叔夜愤怒的质问岳翻 岳翻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和金兵一战的想法,从来也没有打算在金人的统治区域做一个汉奸,他或许没有进取之勇气,但是还知道自己是一个汉人,身体中流淌着汉人的血脉,他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他可以容忍自己胆小,容忍自己懦弱,但是不能容忍自己成为汉奸。 早些时候下定的决心,岳翻不想改变,岳翻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和金兵战斗的勇气,但是却无可奈何的被徽宗皇帝的冷血所寒心,被皇家政府的愚蠢所掣肘,念及皇帝从来都非常擅长的飞鸟尽良弓藏的政治手段,岳翻非常厌恶他们,他不想去拯救赵宋皇室,但是如果他北上了,就注定要为了拯救赵宋皇室而战斗。 他不愿意,不愿意! 不仅仅是出自于自己的感情,觉得应该让赵宋皇室付出些代价,更是因为如果自己真的可以改变历史,哪怕只是为他们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赵宋皇室都能幸免于难,那个时候,自己所熟知的历史就会完全变一个样子,自己也会完全失去对未来的掌控,那个时候,金兵会不会继续南下都是个问题,来到大宋那么久,岳翻最不想失去的,就是对未来的掌控。 张叔夜一门心思的北上,刘子羽正在收拾行装打点细软,安排之后的继任者需要做的事情,然后就是写辞职信,刘子羽知道了父亲刘韐在真定屡屡遇险,身为儿子,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父亲受苦受难而自己却在大后方享乐呢?于是刘子羽决定辞官,北上帮助父亲血战真定。 刘子羽做不到,所以他要北上,而张叔夜同样做不到坐视赵宋皇室受苦受难,他也要北上,和刘子羽不同,刘子羽是出于家庭原因,出于作为一个儿子的孝,所以他会一个人离开,而张叔夜是出于国家大义,他会要求岳翻带着军队和他一起离开,吉州军和虔州军的精锐他是看到的,那些手持战刀结成军阵步步为营拥有娴熟战斗技巧的军队,那些直属于岳翻的江南南路安抚司的军队的精锐他也是看到的,所以,他对这些军队很有信心。 要把吉虔二州血战一年多历练出来的三万军队拉到北方去和金兵铁骑面对面的对练! 岳翻该怎么说?我的军队是在山地战里面练出来的,适合打山地战,而不适合在北方的平原上和铁骑争锋,要和骑兵打,首先自己就要有骑兵,平原之地不适合步兵发挥……可是张叔夜会在乎吗?他一心想要报国恩,一心想要救皇帝,估计这些事情真的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还会在意别人的命吗? 岳翻知道,张叔夜是个忠臣,这是没错的,但是现在很明显,张叔夜是想要拿着三万精兵的命加上自己的命一起去成全自己的忠诚,岳翻有些接受不了了。 于是就在张叔夜拿着奏折来找岳翻,对他说一旦北方有警,吉虔二州军队一定要北上勤王的时候,岳翻终于没有忍住,开口道:“吉虔二州军队诞生于吉虔二州,江南多山多水之地,擅长山地战,擅长水战,但是北方之地千里平原沃土,一马平川,非骑兵不能与之争锋,我等步卒北上战斗,实属不智之举。” 张叔夜摇头:“吉虔二州州军之精锐,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北方之地一马平川,但步军以严密军阵结合,未尝不能与骑兵争锋,大宋苦于骑兵久矣,如今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获取大量战马组建骑兵,如何思考以步制骑,才是当务之急。” 岳翻摇头道:“以步制骑断断不可缺少的就是因地制宜,有良好的地形和充足的事先准备,我有信心打败骑兵,但是如果是真正的一马平川的平原,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尤其又是遭遇战而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埋伏战,我无能为力,真的,我们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对方的四条腿,步兵先天就占据了劣势,骑兵先天就占尽了优势,我们无能为力!” 张叔夜摇头:“历史上以步制骑的战例并不少见,鹏展深谙兵法,难道不能借鉴?” 岳翻叹息道:“我们在进步,敌人也在进步,几千年前的战例和战法拿到今天来用,就是自寻死路,汉代匈奴尚且不会冶铁,而如今他们的铁比我们都多,他们可以打造重甲骑兵,根本不惧弓弩,我们的箭阵,我们的弩阵,我们的军阵,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是纸糊的,一捅就破!” 张叔夜不死心:“我读史书,赵国大将李牧以战车围堵匈奴骑兵,以弓弩围歼之,匈奴三十万铁骑大败,赵国大胜,此战例为何不可复制?我等为何不赶制战车?” 岳翻说道:“赵国胡服骑射,骑兵数量并不少,李牧率兵数量不少,以步兵为主力,但是并不是没有骑兵,他也有几万骑兵,而且他在此战之前花费了数年时间诱使匈奴人相信他是个草包,从而轻视之,轻而易举地陷入了李牧设下的圈套,赵军深谙匈奴战法,匈奴却不知赵军战法革新,此消彼长,遂成就李牧大胜。 如果战车阵真的有用的话,为何后世那么多人知道此战,却从未有人模仿李牧以战车阵对抗骑兵?前唐失落产马地以来,中原便缺少骑兵,数百年了,为何没有人使用战车对抗骑兵?我们在进步,敌人也在进步,墨守成规,拿千年前的战法来对付现在的重甲铁骑,那是寻死之道!更别说李牧手下军兵十数万,起兵数万,而我等手中只有三万兵马,三百骑兵,谈何抗敌?” 张叔夜怒气勃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坐视国破家亡?鹏展,你一早就说北敌会南下,现在我信了,可你为何不拿出切实可行的方略?” 岳翻面色平静的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是宰相,不是枢密使,我只是江南南路安抚使,吉州知州,我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守土保民,保证整个江南南路不落于外敌之手,保证此地数十万上百万生灵不被荼毒,张老,您说,我错了吗?相反,如果我出兵北上,那叫擅离职守,您说对吗?” 张叔夜一愣,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任何责怪岳翻的地方,他不是宰相,不是枢密使,他是地方官员,守土安民,不是去保卫国家的,保卫国家自然有国家战略部队去完成,而不是地方守备部队的职责,地方守备部队的职责是在国家级部队战败,国防崩溃的时候,在辖区范围内抵抗敌军侵略。 地方官员的职责也是如此,保卫国家是国防部的责任,而保家卫国才是地方官员的职责,岳翻是个纯粹的地方官员,不是国家中央官员,所以他的职责是保护江南南路,首要职责就是如此,然后才能去做一些更高大上的事情,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岳翻都没有错。 张叔夜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岳翻的地方,但是他始终觉得岳翻这样做不对,这样做是不正确的,身为朝廷命官,深受国恩,国家危难之际,难道不该率军北上勤王?仅仅是守土安民就够了?真的要先保家才能卫国?这真的可以吗? “鹏展,为人臣子,就是坐视君王蒙难而无所作为的吗?”张叔夜沉默了很久,突然这样问道。 岳翻双手一抖,旋即恢复了冷静:“张老,不说现在北方形势还没有确定,就算是北方形势确定了,我要做的首要工作也是保证江南南路的安全,确保我治下百万百姓的安全,张老,我说的可对?还是你认为我们应该舍弃江南南路的百姓们而北上?” 张叔夜没有直面回答:“如果官家有诏书,号召天下兵马勤王,你会北上吗?” 岳翻也没有直面回答:“我要确保我治下的百万子民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我是江南南路安抚使,而不是整个大宋的安抚使!” 张叔夜面色铁青:“你不愿北上?” 岳翻面色一紧:“我是江南南路安抚使,江南南路!江南!不是江北!” 张叔夜大怒:“你就是不愿北上是不是?鹏展!岳鹏展!岳翻!你且告诉老夫!是不是!你到底会不会提兵北上!你告诉老夫!就这一个问题,会还是不会!告诉老夫!” 一百八十五耶律大石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会,还是不会呢? 岳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了,岳翻不怕和金兵战斗,在江南这多山多水之地,岳翻完全有把握让金兵来多少就死多少,都不用走了,可是如果在北方,岳翻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难道要去成为史上第一个和外敌战斗而死的穿越者? 好象是这样的,似乎每一个穿越者都是牛气冲天,称王称霸,战场上一站一抖虎躯百战百胜,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在穿越者面前都是渣渣……而自己……可以吗?主角光环可以笼罩在自己身上吗?或者说,自己是主角吗? 会战死吗?会在战场上被金兵打的全军覆没,然后战死吗? 自己只有三万兵马,不要指望会有别的援军,那是奢望,自己注定了只能孤军奋战,孤军保卫开封城,孤军保卫民族的尊严,为此舍弃三万精锐的生命,舍弃自己的生命,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个悲壮的名字,冷冰冰的。 张叔夜不怕战死,如果自己北上的话,他会陪着自己一起战死,其他的人也不怕战死,王辉他们,晁盖他们,吴用公孙胜也一样,除了方浩那个混蛋不一定,其他人都不怕,岳翻很肯定,如果自己抱定了必死之决心,在第二次金兵南下之时北上勤王,未必不能扭转历史…… 但是,那样的话,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自己真的有那个必要,有那个需要,去为了一群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不是同一个时代的同一个次元的人去死吗?战死沙场?为了皇帝,为了大宋,为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放弃家,放弃父母,放弃兄长,放弃小侄子,放弃最爱的人,放弃最亲的人,放弃原先的享受,放弃所有的一切,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存亡?把汉民族的尊严抢回来?! 我真的可以做到这样伟大的地步吗?我真的是这样伟大的人吗?我真的可以这样名垂青史吗?我真的会这样做吗? 成为第一个为国战死的穿越者? 岳翻不由得有些自嘲,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笑的,自己居然要战死,自己这样懦弱愚蠢自私的几乎急所有人类性格弱点于一身的家伙居然也要为国死战,然后战死,呵呵呵,则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的?岳翻真的给吓了一跳,真的,真的是这样,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岳翻想要为国战死。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为国战死是一个人最光荣最光辉的死法了,不会有遗憾的,真的不会有遗憾的,如果为国战死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没有遗憾了,太光荣了,太幸福了,可以为国战死,可以用这样光荣的方式告别人世间,真的太好了。 可是…… 岳翻死死的握住了拳头,指甲刺入了血肉之中,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张叔夜的质问徘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张叔夜也站在岳翻的面前久久凝视着岳翻,眼中似乎充满了失望的神情,还有一丝丝的绝望,他已经知道了岳翻的答案,那个问题他不需要等到岳翻的回答,他知道了,岳翻不会北上,不会的。 他怕,他怕战死,他怕死战,他知道此去北上一定不会有援军,有盟友,大宋军队衰败至此,有援军也是废的,根本打不过铁骑,只有战败这一条路可以走,甚至是只有战死这一条路可以走,张叔夜从来没把这三万人的性命放在心里,因为他连自己的性命也没有放在心里,在他看来,他读了那么多年书,做了那么多年官,过了那么多年奢华的生活,就一定要报恩。 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报国恩吗?为了报国恩,然后治国平天下,在最重要的时候,在需要的时候,为国而死! 这就是张叔夜的理念,为此,他不惜以一个不知兵的文人的身份去江南平叛,他不惜以一个柔弱文人的身份北上和凶悍残忍的北方骑兵战斗,他不怕! 但是岳翻还有些怕! 岳翻不想这样,不愿意这样,岳翻还不想死,他的心理还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重要的人,还有牵挂,还想有未来,他还很年轻,才刚刚十八岁,还没到十九岁,他还不想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不想死。 他很矛盾,他心里面,那最光辉的地方,那些被那些伟大的人们所撑住的地方,不断地告诉他,你应该北上,你应该卫国奋战,哪怕战死……可是更多的时候,那个声音还是在不停的求饶,不停的后退,不停的畏缩…… 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优柔寡断,而又懦弱胆小的家伙吧? 岳翻如此嘲讽着自己。 而张叔夜已经不打算继续和岳翻虚与委蛇了,他需要岳翻给出立刻的,最直接的答案:“鹏展,鹏展,老夫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北上,还是不北上?” 岳翻直直地看着张叔夜,看着张叔夜那掩饰不住的充满了失望与绝望的眼神,心里有种想要答应他的冲动,想要答应他,想要和他去北国土地上挥洒热血,在那里完成一个男人最伟大也是最炽热的泵放,去完成一个人最伟大的燃烧,一瞬间,岳翻几乎要开口答应了。 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张叔夜无比失望的离去,他或许真的是很失望,非常失望,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没有向岳翻讨要一兵一卒,也没有离开过吉州,但是从那一天开始,岳翻再也没有看到过张叔夜,张叔夜自己也离不开吉州,没有皇帝的诏书,地方官员不得擅离职守,这是一个很让人觉得讽刺的规定。 历史仍然在向前走,西军一败再败,再也没有战斗力的西军在林冲鲁达舍命断后的死战之下,七八万残军终于在刘韐的接应下退出了燕云十六州的地界,刘韐结合了上次作战的失利因素,组成了严密的军阵,放过了精疲力竭被打残的林家军之后,万箭齐发,把辽军追击部队打退,接着连续三次击退辽军的进攻,直到耶律大石亲临前线。 “最后一次!!!”耶律大石咬着牙,朝着刘韐的位置射出了一支箭,他得到了居庸关急报,金军坑杀了全部患了瘟疫的士兵,火烧了全部的尸体,强行解决了瘟疫的流行,然后重整旗鼓,发动了对居庸关的猛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耶律大石最终还是离开了,没有进攻宋土。 刘韐手握着耶律大石的亲笔信,久久无法言语——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 良久,刘韐朝着耶律大石率军离开的方向拜了一拜,挥军离开,临走之际,刘韐转身回望了一次耶律大石离开的地方,却猛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直觉——耶律大石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下一次出现在这里的,从北方呼啸而来的,会是女真人!把辽军打的溃不成军的女真军队! 一百八十六大宋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一) 宣和五年九月底,经过殊死战斗的辽燕云兵团在损兵折将十数万之后,终于再也无力抵挡金军迅猛的攻势,宣和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居庸关陷落,金兵攻入燕云地区,风卷残云一般把残余的辽军清扫干净,向辽目前的政治中心燕京城进发。 辽燕云兵团统帅耶律大石率军退却,一路节节抵抗,节节败退,退到了燕京城内,关上城门,集合全城兵马五万,征发城中壮丁十万,集合十五万人之力做最后抵抗,但是无论是耶律大石还是“太后”萧菩萨哥,他们都已经明白辽国的命运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的抵抗不过是垂死挣扎,而且还是注定失败的垂死挣扎。 耶律大石心中极为痛苦,耶律淳死前对他说过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自己办不到了,大辽终将失去燕云,再也回不来了……吗? 他心中突然涌现了极为不甘的情绪,燕云兵团虽然精锐,但是主要都是步兵,骑兵不多,主力都是汉人而不是契丹人,所以他才会战败,他认为,如果可以得到最精锐的辽国契丹铁骑,就一定可以报仇雪恨,夺回燕云,顺便收拾一下宋,所以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退往西部重建大辽的准备。 金兵已经不把燕云地区当作主要攻取对象了,而是分出一支兵马西去追击辽军残部,尤其是要抓住辽国之前被普遍承认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以及他身边的辽国皇室,至于燕云地区,说老实话,他们还真没想到宋军还没有攻取这里,而且从俘获的辽军溃兵嘴里,他们得知,宋军发动了两次进攻,第一次主帅自杀,兵马崩溃,第二次被耶律大石打走了,死伤数万。 金兵将领们齐齐一愣。 宣和五年十月初三,燕京城外,金军大营中的帅帐内,金国皇族和高官大将们召开了一次特殊的会议。 “早就说了,宋人根本不会打仗,辽人被我等消灭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尚且对付不了,更别说我们了,我们之前一直主张南下灭宋,至少宋还是很富庶的,陛下一直怀疑宋具有强大实力,现在看来,宋根本没有实力!我建议,我等吞并燕云之后,立刻率军南下,灭宋!”完颜宗翰一拳捶在桌子上的地图上,那是标明了宋国土的地方。 “没错!他们自己连燕云都取不走,我们为何要与他们联合?赢了还要把燕云给他们,他们得到了燕云,就能把长城给利用起来,我们将来就会很麻烦!他们给契丹人的岁币只有区区五十万,十年五百万,一百年也才区区五千万!这就要换取一个燕云十六州,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陛下!末将请求灭辽之后即刻灭宋!”完颜宗磐怒喝道。 以此二人为代表,一时之间主张破辽灭宋的将领们情绪大为高涨,之前那些因为忌惮宋可能具有的超强实力的将领们也开始支持灭宋,他们向往宋的繁华,垂涎宋的富裕,完颜阿骨打看着群情激愤的金军将领,略微有些苦恼。 他不是不想灭掉昔日的恩人宋,只是因为一些原因…… “你们这样太过于冒险了,虽然我等已经击败辽军主力,并且宋军两次战败,可是仅仅是这样我们并不能断定我们就一定可以打败宋,毕竟宋立国一百多年,底蕴雄厚,人口万万,兵多将广,而我族口众不过百万,兵不过十万,剩下那些仆从军都不是本族人,不可相信,刚刚占据之土地还没有理顺,看似我等占尽优势,其实危机四伏!”完颜宗望就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完颜阿骨打把欣赏的目光投向了完颜宗望,嘴角微微挑起,这个二儿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能力和眼界还有品德都在庶长子宗干之上,诸多儿子里面,宗望的能力最强,性格最好,所以阿骨打也偏爱宗望,不喜宗干。 阿骨打身边的亲弟弟吴乞买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微微一沉,看着日渐衰老的阿骨打,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危机四伏?你说危机四伏?斡离不!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危机四伏?宋人的书读多了,也变成宋人那副样子了?我等大军打到哪里,哪里就会被我们攻取,什么抵抗都是徒劳的,那个耶律大石不是号称三十万燕云军定要击破我们吗?结果呢?!我们起于白山黑水之时,只有区区几千人!现在有兵马三十万,这天下那么大,我们还有哪里不能去!?”宗翰大怒。 “粘罕!你冷静一些!我们的确打了很多胜仗,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被打败过!更何况我们已经出兵打仗那么久了,连夏日都在打仗,还爆发了瘟疫,军兵都渴望回家,都渴望牛羊,而不是继续打仗!更别说辽人皇帝尚未被我们捉住,西面还有很多的辽人!还有宋人那么广大的国土,那么多兵马,我们只有这些人,怎么打的下来? 我不是说反对伐宋,而是现在还不能伐宋,时机不到,辽国未平,现在伐宋只会让宋和辽残余势力联合,我们会更加困难!更何况宋北伐失败,就一定代表宋不会打仗吗?我们没有失败过吗?我们还不了解宋,不知其虚实,不能妄动!我们兵少,宋兵多,他们耗得起,我们耗不起!若开战,我们必须一战而胜,现在我们有一战而胜之把握吗?”宗望寸步不让。 “斡离不!你怕这个怕那个,我问你,大金国是你怕出来的还是我们打出来的?!大金国走到今日,靠的是什么?!”宗翰此话一出,将领们群情激愤的齐身叫嚷,宗望气的脸色发青,但却无可奈何,诸将都认同宗翰的意见,宗望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父亲阿骨打。 阿骨打深吸一口气,怒喝一声:“够了!这是军营,不是牧场!你们是将军!不是喋喋不休的妇人!注意你们的身份,和体面!” 阿骨打的威信还是极高的,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他是带领女真人从绝望中走向辉煌的神,这是女真人统一的意识,阿骨打不可侵犯,阿骨打绝对正确,他一怒吼,所有人都停止了争吵,连忙低头谢罪,阿骨打的威严让他们感到心惊胆战。 “伐宋之事我等早有定论,宋虽两次败给辽军,但是我等尚未与之接触,仅仅是凭着辽人的消息,我们还不方便真正的了解宋究竟有多强的实力,所以伐宋之事暂且不论,但是燕云十六州不能白白地交给宋,根据盟约,要让宋拿钱来赎买,按照我们订立的盟约来做,不可违背,只有一条,重要关口暂时不能交给宋,必须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目前主要的任务是彻底歼灭辽人,荡平所有反抗者,把我们内部理顺了,才能出兵对外!听明白了吗?!” 阿骨打威严的声音和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违逆,剽悍的金军将领们全部低头认可阿骨打的决议,宗翰和宗磐无可奈何的低头,可是心中还是觉得不满,但是阿骨打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容更改,他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灭辽,消灭燕云兵团,然后西进剿灭辽残余势力,对于宋还不能展开战争。 阿骨打并不愿意伐宋,他对于宋更多持友善的态度,但是他渐渐发现,在他的族内,甚至是他的统治阶层,垂涎宋之富裕者不在少数,而他认为,宋人口太多,兵也太多,土地太广,不是女真可以吞并的,他以长远的眼光考虑,吞并宋,对于女真而言是灾难。 完颜阿骨打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和统治力,对于整个女真族的控制力也极为强悍,所以,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但是他之后呢? 入夜,宗望从自己父亲的营帐中走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带着一丝笑容和一丝凝重,往自己的帐篷里面走去,宗望离开之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之处的一座帐篷旁边,从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完颜吴乞买,盯着宗望离去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继而他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躬着身子,似乎非常恭敬:“陛下似乎有改立宗望二皇子为谙版勃极烈之意。” 吴乞买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静如水,低声开口道:“我让你准备的事情,你没有忘记吧?” 那人深深一鞠躬:“已经准备好了,在下之命是您给的,自然为您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哪怕是那种事情。” 吴乞买点点头,微微有些叹息:“此事不得不做,若不是兄长先做,我也不会如此,任意改变祖宗的规矩,兄长做皇帝做久了,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对于这种事情,我等都是明白人,这种事情如果错过了,就完了,所以,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那人把腰弯成了九十度:“遵命。” 一百八十七大宋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二) 宋宣和五年十月底,燕京城在金军的迅猛攻势之下轰然崩溃,耶律大石率军出战,做最后一搏,结果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虏,耶律大石的被俘代表着辽国燕云兵团的覆灭,也代表着辽国最后一支战略集团军的覆灭,以此为分界点,辽彻底失去了和金在这一区域的争夺作战的能力。 辽再也回不来了。 大宋也在此时做出了反应,两次北伐失败让徽宗皇帝极为恼火的同时,也心中发虚,他开始担忧,他和完颜阿骨打订立的海上之盟是否还能得到他的认同,金兵是否可以按照盟约把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宋,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把握,他再一次派出了特使,和金人单线联系了十数年的赵良嗣。 赵良嗣出发的同时,也是西军带着满身伤痛启程回家的开始,童贯已经不打算跟着西军回到陕西了,童贯在西军大败之后就没有回到西军的队列之中,此时则是往东京赶去,种师中带着孤零零的宛如孤魂野鬼一般的西军残兵返回了陕西,他们带着彷徨而来,带着伤痛而去,没有任何一点点的抚慰。 接替西军的不是没有,但是接替西军的军队和人都很让人觉得郁闷,比如蔡京的长子蔡攸,大少爷一个,什么也不会,居然要带兵,居于后方的宰相王黼统筹全局,拉来了一帮子“禁军名将”做将军,汇集禁军三十万北伐,是为第三次宣和北伐。 意图就是给前线谈判的赵良嗣一点点底气,金兵有三十万是不是,咱们也有三十万,别怕,后面还有七十万人给你撑腰!不要怕!跟他们争! 这话说的倒是轻松,但是赵良嗣跟着徽宗皇帝那么多年,实际上是大宋的外交部长,对宋军的了解难道很少?对宋军的战斗力,尤其是禁军的战斗力,他是亲身领略过的,要说赚钱做生意,天底下大宋禁军绝对排第一,要说上战场杀敌卫国,如今的大宋禁军大概可以和一群猪交手看看。 这样的三十万废物你给我做后盾?他们跑的绝对比我快! 赵良嗣带着一种悲凉的感情悲壮的启程前往燕京金兵的大本营,一路上,他回想起了自己最初接触到宋,然后帮助宋和女真人联络,双方联合对付辽,帮助女真建立制度,了解技艺,建立国家基础,创造文字等等,他一一经手,亲自去办,得到了完颜阿骨打的友谊和看重。 之前的每一次会盟,他都是带着十足的底气前往的,但是这一次,他感到害怕。 所幸,完颜阿骨打对于宋的友善态度并没有因为得到了燕京而改变,但是进入燕京城的那一刻,赵良嗣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绝望的氛围,燕京是哪里?燕京是什么?女真人看到的是前所未见的繁华,哪怕此前他们占领了辽国五京中的四京,也没见过这样的世界。 燕云十六州是特殊的,它有辽人的特色,更多的是宋朝的色彩,它是当时辽国的最南端,是最接近宋朝文明程度的区域,无论是物质还是风彩,都几乎与宋朝同步,宋朝是当时的世界上最高程度文明的代表,女真人从茹毛饮血到接触世界顶级文明,只用了一天时间,因为燕京只有一天就崩溃了。 这对于女真人的影响是具有震撼意义的,女真人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天堂,什么叫做繁华,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南边——辽人告诉他们,那里比这里更加繁华。 宋才是世界上最文明最富裕的国家,燕京这样的城池,大宋有数百座!而辽只有一座! 我们,是不是该往南边去一点呢? 这是包括阿骨打在内的当时所有女真人的共同心思,只不过在那之后,两极分化就出现了,以完颜阿骨打为代表的稳健派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他们从这样的繁华联想到了宋无与伦比的雄厚财力,有了财力就会有军力,宋拥有这样强大的财力,没有道理不具备更加强大的军力,之前的战败或许是所用非人,也许是宋没有遇到真正的危机,如果女真以灭国之役对待宋,把宋逼出了全力,宋会带来多少兵马?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的到了消息,十几年的老朋友赵良嗣来了,他的背后,是宋第三次组织的北伐军,兵力——三十万! 二十万加二十万加三十万,是多少?阿骨打用赵良嗣教会他的算术学问,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让阿骨打有些颤抖的答案——七十万。 短短的一年间,宋就动员了七十万兵马组织了三次超级战斗,他们的财力到底是多雄厚?别的女真人垂涎宋的繁华,却根本不去考虑宋的繁华之下,起到主要支撑作用的强大的军力!这才是宋繁华的原因之所在! 阿骨打更加谨慎的考虑起了对宋政策,在接见赵良嗣之前,阿骨打决定了对宋政策——遵守盟约,和宋联合,归还燕云十六州,和宋建立良好的双边关系,不可以轻易对宋言战。 赵良嗣还不知道,阿骨打的谨慎已经决定了他不会对宋宣战,但是由于主和稳健派的人数太少,激进主战派人数太多,他所见到的都是激进主战派,对于宋的繁华和富庶充满了抢夺**的野兽军人,他觉得不寒而栗,那些肆意蹂躏着燕京城的女真兵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自己,似乎做错了…… 十几年前,完颜阿骨打还是一个爽朗的汉子,女真人还是一群弱小的祈求生存的可怜虫,而如今,可怜虫蜕变成了猛虎,择人而嗜,恐怖到了极点,赵良嗣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的确不信任禁军,但是他很信任西军,结果西军也惨败,再也没有一战之力。 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对这件事情的掌控,所以,他汗流浃背,等到他见到了带着和煦笑容的阿骨打的时候,他更加不安了。 燕云十六州,可以得到吗? 曾经属于耶律延禧和耶律淳的大厅之内,完颜阿骨打坐在主位上,两旁站立着金军骁将,各个杀气腾腾,对赵良嗣怒目而视,赵良嗣每走一步都觉得走在钢刀上,异常难受,金兵将领的目光在他身上灼烧着,灼烧着,让他痛苦不堪,好在完颜阿骨打的声音及时响起。 “良嗣,我们好久不见了。”阿骨打还是那么温和的对他说话,这让赵良嗣稍微轻松了一些,看着高高在上的阿骨打,想起十几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再也回不去了。 “大宋使节赵良嗣,拜见大金国皇帝陛下。”赵良嗣用最标准的官方礼仪,这种礼仪之前是对辽国皇帝进行的,而如今,金国取得了燕云十六州的主导权,金国已经取代了辽国成为了北朝,所以,这样的礼仪也就转移到了完颜阿骨打的身上。 阿骨打有些恍恍惚惚,想起了十几年前最初的那次见面,心中感慨万千,对赵良嗣开口道:“良嗣,坐吧,坐吧,不要那么拘束,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就好。”顿了一顿,阿骨打又开口道:“十几年前,你也年轻,我也年轻,而现在,我看到你也有了白发了,我也老了。” 阿骨打拉家常式的话语让赵良嗣有些感动,不由得开口道:“一晃十数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陛下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 阿骨打笑了笑:“我是粗人,没读过你们汉人的书籍,我这几个儿子倒是读过,不过我也知道做人的道理,做人,不能忘本,忘了本,就会死,不管你是多么强大,有多少军队,都是一样的,当年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那样强大,现在也一样是尘土,我如今手握三十万雄兵,但是死了以后,也一样是尘土。” 金兵诸将纷纷跪拜:“陛下万岁!” 阿骨打笑着挥挥手:“什么千岁万岁的,我从来不信这些,人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起于奴隶,现在做到皇帝之位,已然知足了,我深恨辽人,他们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族人和生活,耶律延禧在我面前肆意凌辱我的族人之时,我发誓,我要灭掉辽国,现在我做到了,虽然花了二十多年,但是我做到了,这就够了,良嗣,你说呢?” 一百八十八大宋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三) 阿骨打的发言不是杜撰的,了解其中一切来龙去脉的赵良嗣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陛下只用区区二十年,便将昔日称雄寰宇之辽覆灭,足可见陛下天纵之才,大金气运深厚,进得燕京以来,目睹大金兵强马壮,将军威武雄壮,实为震撼,实为震撼。” 阿骨打笑呵呵的,金军诸将也稍微有些得意,毕竟这是着名的文明国度宋的使者说的,大大的拍了一下他们的马屁,他们都挺得意的,顺带着看着赵良嗣也顺眼了不少。 笑完了,阿骨打开口道:“良嗣,坐吧,坐吧,你们也都坐着,别老是站着,眼睛也别瞪得那么大,手也别放在刀剑上,良嗣是我的朋友,要客气一些,不得无礼!” 金军诸将纷纷承诺,然后坐下,赵良嗣也在随从的指引下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后,阿骨打吩咐随从上些酒菜,要些歌舞,为赵良嗣的接风洗尘之宴会也就开始了,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挺高兴的,完颜宗望看见了赵良嗣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颇有礼数的把酒杯举起,遥敬赵良嗣,赵良嗣受宠若惊,连忙举杯,一口干掉,两人相视一笑。 完颜吴乞买也举杯遥敬赵良嗣,赵良嗣也连忙举杯,又是一口干净,吴乞买哈哈大笑,宗望看了看吴乞买,眉头微微皱起,这一幕落在了赵良嗣的眼中,但此时他并没有在意。 酒过三巡,大家都微微有了些醉意,阿骨打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看着赵良嗣有些坐立不安,眼神闪烁,便知道赵良嗣的主意,心念百转,便挥手让歌舞姬退下,自己开口道:“良嗣啊,你此次来,是为了燕云十六州之事,对吗?” 燕云十六州一词是如今最着名的敏感词汇,此话一出,满场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每一个金兵将军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不满,方才明明是一脸醉意,现在却瞬间清醒,比没喝酒的时候还清醒。 赵良嗣见此状,知道自己不硬着头皮上是不行了,于是,赵良嗣站起身子,对着阿骨打一拜:“的确如此,我朝陛下得知大金攻取燕京,大获全胜,非常高兴,对大金之武功艳羡不已,同时也准备了犒劳大军将士的物资,准备犒劳大军将士,为大军庆功,另外,根据我等双方之盟约,还请陛下将燕云十六州交还大宋,以全信义。” 此话一出,顿时大厅内气温猛降,赵良嗣觉得自己身上的衣物难以抵御这嗖嗖的寒气了,然后便听到了一阵冷笑声:“呵呵呵呵呵,连续两次出兵北伐都战败,然后看到我等战胜辽人,便来向我等讨要燕云十六州,贵国还真是好讲信义啊!我读汉家书籍,有看到过一个成语,叫做恬不知耻,不知道是否可以概括如今的情况呢?” 发言者自然是着名鹰派完颜宗翰,而厅内大多数金将都随着他的话冷笑起来,深深的杀意让赵良嗣觉得自己坠入了狼窝,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最上首的完颜阿骨打。 阿骨打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粘罕,朕让你开口了吗?这里是燕京,不是黄龙府!良嗣是大宋使节,不是辽人,是我们的朋友,快给朕闭嘴!” 阿骨打拿出了皇帝的威严,把宗翰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连忙低头认错,生怕阿骨打一怒之下做出些什么,阿骨打的威信和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哪怕是自己的父亲,国相大人也要遵从阿骨打的任何决议,这是毋庸置疑的。 看到宗翰认怂,阿骨打才点点头,略带歉意的对赵良嗣说道:“良嗣啊,真是对不住了,这些年轻人打了不少胜仗,就飘飘然,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了,天下无敌了,你们读了那么多书,难道没读过骄兵必败的典故吗?!” 赵良嗣微微松口气,至少阿骨打还是讲道理的,那就可以了,自己十几年来至少没有把阿骨打看走眼,阿骨打并不想与宋为敌,这就够了。 但是…… 赵良嗣并不是无能之辈,他看出来了,整个女真的统治阶层想要和宋和平相处的人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带着强盗血统的将军和军人只想掠夺,他们穷疯了,穷怕了,猛然间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们本就暴虐的内心变得更加暴虐——我的东西是我的!你的东西也是我的!我要!我要!我全都要! 阿骨打具有强大的统治力和威望,只要在阿骨打统治时代,阿骨打不会下令伐宋,那么,宋就是安全的,阿骨打之后呢? 赵良嗣在意起了和整个大厅内的氛围完全格格不入的两个点——完颜宗望和完颜吴乞买。 和女真人打交道那么久,赵良嗣很了解女真内部的关系,完颜宗望是完颜阿骨打最喜欢的儿子,完颜吴乞买是按照女真人规矩内定的下一任金国皇帝,完颜宗望手中有很强大的兵权,而完颜吴乞买注定了是金国政权的代表者,也会是主导者,下一代金国的内政外交大权,都在这两个人的主导之下。 阿骨打不会伐宋,那是这一代的金国统治阶层的做法,或者说是阿骨打的个人意志,但是阿骨打已经很老了,不知道还有多久的寿命,阿骨打之后,继承他的位置的完颜吴乞买和掌控巨大话语权的完颜宗望就是宋最大的希望。 一定要让吴乞买做皇帝啊!一定要让宗望掌握军权啊! 赵良嗣这样乞求道。 大厅之内,对于燕云十六州的争议,还在不停的进行着…… “我军正在和辽军血战,为争夺燕云十六州,我们付出了数万兵马的代价!而如今你们只靠着一纸条约就要取走我们用性命换来的土地,就算陛下答应了,大金将士也绝对不会答应!”着名鹰派、完颜吴乞买嫡长子完颜宗磐站起身子,怒喝道。 吴乞买和宗磐还是有些差距的,老子并不支持伐宋,儿子却是主力鹰派。 这个时代的金军,鹰派将领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少数稳健派将军并不占优势,完颜宗望虽然并不支持此时就伐宋,但是对于宋想要获取燕云十六州的态度和方式,他也感到不满,所以,他提出了异议:“蒲鲁虎(宗磐女真名),虽是这样说,但是我们男儿为人就要讲信义,建国之后,国家更要讲信义,既然是订立的盟约,那么就要遵守,否则,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宗磐没有反驳:“这一点我并不反对,男儿就要讲信义,但是,大宋并没有遵守我们的协议!我们也没有必要遵守这个协议!” 宗望点头对赵良嗣说道:“赵先生,关于大宋失信这一点,您应该也没有反对意见才是,对吗?” 赵良嗣冒着冷汗开口道:“此次北伐失利,主要原因是用人不当,一次北伐,主帅在战斗前就自杀,使得全军崩溃,二次北伐前主力军队刚刚把党项人五十万军队击败,非常疲劳,否则,断然不会遇到这样的下场,但是我们没有做到条约中所规定的,这是事实,所以本国陛下考虑之后,决定以钱财来弥补我国的过失,还请大金国履行约定,把燕云十六州以赎买的方式卖给我国!” “赎买?”阿骨打心里面开始盘算了,背后三十万大军,面前百万钱货,一手大棒一手萝卜的招数用的真不错啊,还真不怕我们不答应,不过更加霸气的说法应该是背后三十万大军,面前百万钱货,你们要哪个? 阿骨打唯独有些疑惑的是,为何这三十万大军不来一次三次北伐?自己去取,反而要买?难不成是不想打了? 赵良嗣开口道:“本朝皇帝考虑到贵国将士久经战阵,师老兵疲,缺乏补给和军资,自然也缺乏钱货,所以愿意以钱财来购买被大金国攻打下来的城池和口众,而且我们只要城中的汉人,不要其他人,除了汉人户口和他们的家产,其余的东西大金国可以全部拿走,作为战利品。” 宗翰冷声道:“燕云十六州以往是汉地,自然是汉人居多,你要拿走那么多东西,是要拿多少钱来赎买?大金军队和辽人争锋,你们在后面什么也不做,不多付出些代价,怎么想都是行不通的啊!” 宗望也附和道:“这一点我也支持,赵先生,大宋皇帝陛下是如何说的?” 赵良嗣开口道:“这一点自然有专人来讨论,但是诸位请放心,我们付出的赎买价格,绝对让诸位满意,诸位应该也认同,能用钱货来解决的问题,何必赔上人命呢?” 宗翰哼了一声,坐下去不再说话,宗望看了看阿骨打,也微微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吴乞买冷眼看着着一切,心中不知在如何思考,阿骨打却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此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么就这样定了,大宋以钱货赎买燕云十六州,我等继续西进,追缴契丹余孽!” 一百八十九大宋的生命开始倒数计时(四) 让赵良嗣坐立不安的宴会算是结束了,燕云十六州之事也算有了一个比较令双方满意的解决方案,赵良嗣也算是勉强不辱使命了,不过宴会是散了,阿骨打却又叫上了赵良嗣一起在辽皇宫里面逛了起来。 “良嗣啊,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想起初次与你相见的时候,我还年富力强,还能上马杀敌,而如今,马也上不了,弓也拉不开,连吃肉都吃不了太多,吃多了就闹肚子,以前最爱吃的烤羊肉我已经七八天没吃了,倒是喜欢上了那个汉人厨子的粥,一天不喝上三四碗就不痛快,呵呵呵呵,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候好活了,就常常在想,我这一辈子,活得到底是不是有意义的。”阿骨打缓缓地迈着步子,在辽宫后花园里面和赵良嗣聊天。 赵良嗣很恭敬的说道:“陛下雄才伟略,以一族之长,起于微末,而至一国之君,数万里大国之主宰,自然是有意义的。” 阿骨打笑眯眯的,开口道:“一族之长又如何?一国之君又如何?任人宰割又如何,生杀予夺又如何?你们汉人就喜欢做这种书面文章,我那几个儿子也喜欢你们这些文章,闲来无事就手握书卷,换上你们汉人的衣服,也就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呵呵呵,那些都是好东西啊,可惜我老了,没那些心思了,只想着回家,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然后死掉。” 赵良嗣知道阿骨打是什么意思,开口道:“陛下之意良嗣明白,陛下不愿与大宋为敌,良嗣感激不尽。” 阿骨打笑道:“我不是不愿意大宋为敌,只是对你们那么多兵感到忌惮,你也不用感激我,若是我族人有你们汉人十分之一的口众,你看我会不会挥军南下!呵呵呵呵!” 赵良嗣听得浑身冷汗,急忙说道:“大宋不愿与陛下为敌。” 阿骨打摆摆手,笑道:“只是笑言,只是笑言,你不必在意,我只是觉得,你们汉人那么多人,那么多兵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七十万人来打仗,而我族全部的口众加在一起也没到一百万,大宋太大了,人太多了,就算一时半会儿军力不济,只要你们坚持打下去,输的肯定是我们,我们就十万兵,打完了就没了,你们那么多人,打光一批再来一批,撑不住,撑不住!” 赵良嗣心中暗喜,却没想到阿骨打想得那么深远,若是一般情况下他这样想也没错,但是赵良嗣深深的知道,大宋绝对不会坚持打,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没有力抗金军的勇气,金军若是南下,定然是势如破竹,那时候金军就会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空前愚蠢,无能,胆怯的敌人。 “陛下英明,大宋爱好和平,不愿随意用兵,只因燕云十六州之收复是我朝自太祖皇帝起就固定之国策,当今陛下作为太祖子孙,自然要遵守这样的规矩。”赵良嗣这样说道。 阿骨打笑道:“我也读过你们汉人的史书,燕云十六州是被石敬瑭割让给契丹人的,后来你们的皇帝换了不少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收复燕云十六州,我可还记得,那个柴荣算是个真英雄,真人物,打的契丹人不战而降者不知凡几,面对面交锋也不落下风,眼看着就要收复燕云,结果英年早逝,你们的太祖皇帝也很强大,可惜都是英年早逝,至于太宗皇帝,似乎差了一些。” 赵良嗣尴尬的笑笑,他自然知道赵光义在军事方面不仅仅差了一些,比起一生戎马的柴荣和赵匡胤,赵光义是以文官出身的,行政能力之强悍堪称太祖朝大宋第一能吏,他做开封府尹之时,宰相都搞不定的事情,他的开封府私人班底就轻轻松松的搞定了,足可以见证赵光义的政治能力是多么强悍,但是,与此相对的,是他的军事能力几乎为零。 说完全是零应该是有失偏颇了,毕竟从五代十国那个时代混过来的人,别说赵光义了,老儒都会拿把剑虚张声势了,所以赵光义还算有能耐的,但是赵佶就真的是从零开始了,他可以说完全没有军事能力,却有着宋代皇帝无法避免的燕云十六州情结。 “也罢,也罢,这些事情我是不太在意的,我认为大金应该和大宋和平相处,就和辽国差不多,订立一条盟约,和平相处,你们拿回你们的燕云十六州,我要带着我的族人往西边追击辽人,耶律延禧还没有死,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死,否则,我不甘心!”阿骨打露出了浓浓的杀气:“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死!” 赵良嗣在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大家,你好我好,耶律延禧一个人不太好也就不太好吧,至少他一个人不好比起让全部的人都不好还是太好了。 赵良嗣的使团临走前,阿骨打亲自把赵良嗣送到了燕京城门口,赵良嗣一路上看着完全变了样儿的燕京城,想到日后大宋接管燕京城之后的困难,还有那位已经为燕京城殉难的第一任燕山府知府刘杰,他脸色不太好的低声道:“虽说这是大金的战利品,但是还是希望大金可以温和些,民心为重,每到一地烧杀抢掠,虽说可以震慑敌人,却会让当地人对大金军队心生不满,这就是隐患,如果大金军队自我约束,与民秋毫无犯,此地此城,永不复叛。” 阿骨打回头看了一下面露不以为然之色的金军诸将,面色不悦的开口道:“良嗣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入城数日了,每日耳边都是哭嚎之声,好好儿的燕京城被你们弄成这副模样,够了,这里不是大草原,这里是燕云!是燕京城!马上回去约束你们各自的部下,从即日起,再有烧杀抢掠之事,一律军法从事!斩首示众! 我等已经不是部落,而是一国,你们也不是草原战士,而是大金国之将军,不要对待什么人都像是对待草原上的猎物一样,多跟着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学学汉人的书籍,学学汉人的礼仪,你们是人,不是野兽!这一点上,他们值得我们学习,知道吗?” 金军诸将面带惊惧的连声称诺,顺带着把“多管闲事多吃屁”的目光投向了赵良嗣,不过赵良嗣似乎没看到,因为阿骨打已经执着赵良嗣的手慢慢走到了远处,看着面前茫茫平原,阿骨打略带一点点伤感的对赵良嗣说道:“良嗣,今日一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相见,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老了,支撑不了多久了,真的。” 赵良嗣也略有些伤感,对阿骨打说道:“陛下身体康健,再活二三十年也不成问题,陛下既然如此看重良嗣,若是陛下不弃,待燕云之事毕,两朝之事毕,良嗣带些中原美食美酒度海再来看望陛下,那时,我等还可以继续把酒言欢,继续谈论一些从前的事情,或许,也会很有趣才是。” 阿骨打稍微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必,不必,那么远的路程,那么危险,还是等我什么时候想见你了,我找你的时候你再来吧,天也渐渐地冷了,你早些回去,不要在路上耽搁了,燕云之事我会安排下去,你们也准备好相关之人来接收,大金大宋,永为睦邻友好之邦。” 赵良嗣感慨不已,躬身道:“愿大金大宋永为睦邻友好之邦,永不动刀兵。” 阿骨打笑了笑,继而露出些担忧的神情,把目光投向远方,好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默默开口道:“终我一世,终你一世……良嗣,走好……” 赵良嗣心中也隐隐的预感到了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随着使团离开了燕京,朝开封方向前去复命,不过他总是有一种预感,一种奇怪的预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预感。 毋庸置疑的事情就是,随着赵良嗣的离开,大宋的生命正式开始倒计时,谁都无法阻拦。 一百九十人们依然不知道厄运即将来临 人非生而知之者,这是个真理,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遇到什么事情,徽宗皇帝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遇到什么事情,完颜阿骨打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遇到什么事情,耶律延禧更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钟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这一段历史才显得如此云波诡谲,辽宋金三国的大时代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随着完颜阿骨打的死亡…… 阿骨打的死亡其实挺突然的,就拿宋朝方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来说,正好是徽宗皇帝他老娘过生日的时候,宣和六年的春天,不过徽宗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阿骨打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新任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已经继位,开始为自己的地位而战斗。 宋朝上下对这个消息的来临都显得极为不适应,尤其是赵良嗣,确定大宋可以收回燕云十六州的谈判功臣,他有信心可以和完颜阿骨打谈判,但是却不敢说自己可以和其他金国领导人谈判,不过还好,他自己认为还好,继承皇帝位置的不是阿骨打的主战派儿子,而是主和稳健派完颜吴乞买。 没错,至少在这个时候,完颜吴乞买是标准的主和稳健派。 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从金国未来的方向出发,从完颜阿骨打的战略计划出发,完颜吴乞买都得出了不要和宋在短时间内进入战争状态的结论,和宋打仗只会让自己的主力军队陷入泥潭,而无法抽身,自己还有很多人要对付,比如西边的辽国余孽,和西北边的草原人…… 吴乞买打算遵守阿骨打和赵良嗣订立的盟约,把燕云十六州交付给宋朝,宋朝则交出大量的钱粮物资,正好可以补充金军军用,让金军具备更强的远途作战能力,也因此,金军内部开始出现大量的反对之声。 主要还是阿骨打时代就存在的反对之声,大家都认为大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交给宋朝不仅不爽,而且这些战略要地如果那么容易的就交给了宋朝,他们得到这里之后就会对我们造成很严重的影响,宋的繁华和富裕我们非常向往,我们非常非常向往! **裸的战斗**,**裸的掠夺**,**裸的一切,这让吴乞买非常担忧,因为不仅仅是这些,别的一些事情也足以让吴乞买心惊胆战——宗望对他极度的不满,连同阿骨打的其他儿子,一起对吴乞买的统治提出了异议。 宗望很明确的确认阿骨打是打算立他为继承人的,但是突然间,阿骨打就死了,死的那么突然,那么突兀,几乎是在一瞬间,吴乞买就宣布依照他的职位,继任皇帝之位,确立对大金国的统治,这也没错,阿骨打的确是任命吴乞买做了继承人,但是在阿骨打去世之前,的确是想要改立宗望为继承人的。 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大家只认职位,不认别的,宗望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只看到穿着皇帝服饰跪在阿骨打灵柩面前的吴乞买,以及对吴乞买宣誓效忠的金军诸将。 大金的制度还真是不错。 宗望无能为力了,只能对自己的亲叔叔宣誓效忠,承认了吴乞买的统治地位,这样一来,大金国第二任皇帝完颜吴乞买的地位就确认了,但是,仅仅是确认,大家都对吴乞买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感到质疑,阿骨打是毋庸置疑的,他带着女真人从绝望走向辉煌,他的一切都会被女真人盲从,不会有任何折扣。 一如赵匡胤之于宋朝。 但是吴乞买呢? 吴乞买就像是赵光义,可以这样说,他就是另一个赵光义,不过,他的运气比起赵光义来说,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按照太祖皇帝和宋订立的盟约,朕决定,将已经攻取的燕云十六州之武、云等州交付给宋,同时,派遣使节取得宋承诺的钱粮,作为我等进一步西征的军资,据报,辽皇耶律延禧的行踪已经基本确定,我等的当务之急就是捉住耶律延禧,彻底把辽残余势力消灭,稳固我国之地位,然后徐图其他,诸位都没有什么意见吧?”完颜吴乞买如此说道。 在他继位之后的第一次亲自主持的国策会议上,他这样说道。 然后,他带着惴惴不安的内心开始期待着众将的回应,而众将的回应让他既感到危险又察觉到了机遇。 “太祖皇帝在时,曾说过要按照盟约把燕云十六州交给宋,当时我就很不赞同,燕云十六州地位重要,地处要害之地,我等占据之,则随时可以对宋保持攻势,占优势,而如果宋得到,就可以重新建立长城防线,把我等挡在长城之外,我等铁骑无法对宋造成过大威胁,无论怎么看,燕云十六州和钱粮,哪个重要,大家伙儿都知道。”宗磐这样说道。 “没错,燕云十六州之地位太过重要,太祖皇帝被赵良嗣蛊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燕云十六州,断然不能交给宋!”宗干,阿骨打的长子这样怒吼,大概是在发泄他对父亲的极端不满。 “不可,陛下,云州武州断然不能交给宋!” “陛下!不可!” “陛下!末将附议!” “陛下!末将附议!” 诸将纷纷提出反对意见,把完颜吴乞买的意见驳斥的一点儿都不剩。 宗望有些悲哀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满脸涨红的吴乞买,吴乞买心中的郁闷和不满他可以体会到,他本人也不太赞同此时就和宋开战,但是群情激愤,和他持一样想法的人却几乎没有,而唯一的一个,居然还是他极度不满和极度怀疑的吴乞买。 但是从心里面来说,宗望并不反对伐宋,只是反对这个时候没做好准备就伐宋而已,而吴乞买的内心也不反对伐宋,他也垂涎宋的富裕和繁荣,他也想要这一切,但是他是皇帝,他是一国皇帝,必须压抑自己的**,选择对金国和女真族最好的选项。 他判断,此时,的确不是和宋开战的好时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师出无名。 宋并没有违背盟约的地方。 阿骨打之所以可以压制众将的求战心切,主要就在于阿骨打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和声望,而如今,吴乞买并不具备这种声望,而且更重要的是,吴乞买没有军功,在阿骨打活着的时候,就和赵光义是一样的地位,几乎就是赵匡胤和赵光义的翻版,赵光义杀兄继位惹得满朝武将不服,二次北伐惨败,为了自己的地位才开始压制武将,而吴乞买,比他幸运。 金军之强,目前并没有敌手,吴乞买靠着阿骨打留下的余威,倒还可以控制局面,再拿自己多年掌控的行政系统压制武将,等自己也立下了足够的军功,一切都可以解决了,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彻底取代阿骨打,成为大金真正的皇帝的时候。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过去,阿骨打是皇帝,是我的兄长,你们效忠于他,我不反对,但是如今,我是皇帝,你们口口声声先帝,又把我置于何地?我才是大金的皇帝! 吴乞买的内心逐渐发生着变化,而因为这种变化即将遭遇到厄运的人们,却依旧无法得知。 一百九十一向北走,向南走(一) 北方所发生的事情,燕云十六州所发生的事情,岳翻都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岳翻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那是三个国家,三个皇帝的事情,而自己,并不能参与,也没有参与的资格,这是错误至极的战略,这是愚蠢至极的战略,但是岳翻什么也做不到。 岳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不断的发生,不断的错误,不断地走向末日的结局,但是什么也做不了,无力的感觉,痛苦的感觉,纠结万分的感觉,让他屡屡从夜半被噩梦惊醒。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一切,看着躺在身边的金芝,他会觉得自己在大宋重生,其实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知道这一切,却不去做任何努力阻止,一味地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剿匪,剿匪,剿匪,剿匪,从宣和四年到宣和六年,整整三年的光阴,都在不停的剿匪剿匪,整个江南南路的土匪都被岳翻剿光了,吉州,虔州,南安军,三个军州,被岳翻至少剿杀了七八万的土匪,从良者数以十万计,而江南南路的安抚军人数始终保持在三万人,即使很多军队都换了好几茬人。 军队越打越强,将军们越打越强,从最初的王辉和晁盖他们,发展到了晁盖他们的好友,那些水浒英雄们陆续来投,军事实力越来越强,可是岳翻却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越来越强,任何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始终觉得自己像那无根浮萍,在乱世之中孤独飘零,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似乎每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置于死地。 金芝终于在一年前答应正式做了岳翻的妻子,可是因为金芝的敏感身份,出席婚礼的只有两个人,岳爸爸和岳妈妈,一只小小的红烛,四个人的晚餐,金芝成了岳翻的妻子,但是一年多以来,岳翻从未在金芝的脸上看到过幸福的表情,和翠翠不一样,虽然岳翻和翠翠只有一年夫妻,但是一年里,翠翠的幸福,岳翻可以深深的感觉到…… “你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过方金芝。”金芝在那个晚上,是这样说的。 岳翻沉默以对,岳翻知道,这话没有说错,这话是对的。 为了逃避这些,逃避所有,岳翻只是没日没夜的带着军队四处剿匪,剿匪,剿匪,还是剿匪,吉虔二州和南安军的土匪倒了血霉,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被剿灭,连联合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完全不会想到,官军居然真的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别的,一座山一座山的剿灭他们,他们逃啊逃啊,逃出了江南南路的地界,以为安全了,结果一抬头,剿匪军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放箭!! 鉴于吉虔二州土匪的百年名望和江南南路大规模剿匪行动所带来的土匪外流现象,江南南路周围诸州县纷纷请求岳翻带兵彻底追剿那些悍匪——只有江南南路的悍卒才能对付那些悍匪,有一个知州不信邪,带着五百州厢兵来剿灭二百多从江南南路逃出来的土匪,结果被人家杀了个片甲不留,知州本人也被砍了一刀,差点儿没命。 大家都确信,只有江南南路岳翻麾下的悍卒才能对付这些土匪,各州县立刻严阵以待,焦急地等待着岳翻大军前来剿匪,于是岳翻有找到了逃避和消磨时间的好理由,有了正事去做,就不用担心看到张叔夜的面无表情,也不用担心看到金芝死掉的眼神。 他还是在逃避,不停的在逃避。 他希望通过战斗和杀戮得到安宁,希望通过哪些被自己拯救的官员和百姓的感谢和崇拜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找到自己逃避的理由——保境安民。 对的,自己是一个地方官员,不是中央大员,自己的职责是保境安民,而不是北上勤王,更何况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还没有发生靖康之难,现在根本就不是靖康年,说不定,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对!根本就不会发生! 对的,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是岳翻,我是江南南路安抚使,我是吉州知州,我是一个合格的地方官员,对,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打十分!好评! 岳翻喜欢上了喝酒,喜欢上了和大兵们在一起喝酒,放浪形骸,每一次打完胜仗,剿灭了土匪,岳翻都会和大兵们一起喝酒,一起围着篝火烤肉吃,和麾下将领们一起喝酒吃肉,就好象山头里面的山大王一样,丝毫没有一个文官和一个长官该有的样子,将军们非常喜欢这样的岳翻,非常愿意为岳翻卖命,士兵们也非常愿意为岳翻卖命,所以胜利越来越多,几乎是战无不胜。 这支岳家军,居然就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强到了几乎难以想象的地步,整个江南,几乎都找不到比岳翻的岳家军更加强大的军队,以至于发展到宣和六年的下半年,江南地界上出现的一些叛乱,地方厢军解决不了的时候,都是当地知州或者知军带着丰厚的礼品来找到岳翻,请求岳家军出兵帮助他们。 比起那些所谓的禁军“强军”拿了钱不办事或者拿了钱办不好事,岳家军的确拿钱,但是事情也办的漂漂亮亮的,岳家军兵锋所指,每所攻,无不破,岳翻也因此不断的无心的结交了很多江南官员,名声越来越大,年轻,才华横溢,连中三元,知兵,风流倜傥,诗画双绝,实在是太符合这些文人官员的胃口了。 天天赴宴,或者天天参加诗画宴会,或者出兵剿匪,所谓上马治军下马醉枕美人膝,岳翻居然爱上了这样的生活,真的爱上了这样的生活,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打仗和喝酒,并且写写诗画画山水写意,就可以获取大把的名望,获取大量的好感值,并且获得大量的礼物馈赠,多好,对不对? 我现在真的好充实,真的好充实啊! 嘿嘿…… 这样才是我回到大宋的意义啊,是不是? 岳翻就这样过上了醉生梦死的生活,一直到金将张觉叛金投宋的消息被飞鹰传递而来,方浩慌慌张张的把岳翻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 “鹏展!鹏展!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张觉叛金投宋,要把平州献给大宋了!要出大事了!”方浩焦急的呼喊着,而岳翻宿醉未起,方浩越来越着急:“你怎么还喝了那么多酒!之前蔡攸北上的时候你就说了要大事不好,现在真的大事不好了,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是岳翻还是不醒,方浩一怒,恶向胆边生,提起一盆清水就往岳翻床上倒,一下子把岳翻惊醒了:“放肆!谁敢如此对我!!” 通红的双眼看到方浩的那一刹那,方浩只觉得看到了一头恶鬼,岳翻也按耐不住的提起拳头就要打,打到半路上硬生生收住了拳头,怒声道:“子成,为何如此对我!到底怎么了?!” 方浩惊魂未定,只想着自己又要被岳翻痛扁一顿,自从认识以来,方浩已经不记得自己具体被岳翻痛扁了多少次,只记得每一次被扁完之后自己都不记得是怎样被扁的,俗称断片儿,所以他对此有恐惧心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岳翻居然忍住了没有痛扁他,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平州守将张觉叛金投宋,要把平州献给大宋,连带着平州路的三州一关,蔡攸已经派人去接收了。”方浩慢慢说道,同时不停的顺气。 岳翻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记得平州不属于燕云十六州,我们也只是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和平州有什么关系?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张觉叛金是怎么回事?我也记得张觉原为辽将,后归金,为何如今又要叛金?” 一百九十二向北走,向南走(二) 方浩的脸涨得通红,拿着手上的一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是纠结,最后无奈的丢掉所有纸条,开口道:“鹏展,这真的不能怪我,从今年年初开始,各方情报齐聚一堂,各种说法层出不穷,各种道听途说的情报,我真的弄不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你一直都在剿匪和赴宴,想给你报告一下都找不到你的人,你且让我如何做?” 岳翻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条毛巾把湿漉漉的脸和头擦了擦,又擦了擦手,捡起地上的情报开始查看:“泼我一身水待会儿再找你算账,我先看看这些,张觉叛金,平州,我记得是在居庸关之外,位于辽东之地,张觉为何想要叛金?蔡攸那蠢货居然就答应了?那不是落人口实吗?燕云十六州应该收回来了才是,要平州做什么?” 方浩开口道:“不,鹏展,燕云十六州我们没有收回来。” 岳翻一愣,抬起头看着方浩:“什么情况?” “之前我们只收回了山前七州,山后九州我们没有收回来,朝廷屡次讨要,金国方面都含糊其辞,情报上有些是关于这些消息的,咱们的人有一部分已经进入了金国,甚至结交了一些金国人物和原先辽国的降官,似乎原本金国皇帝是答应的,然后又不答应了。”方浩如此说道。 岳翻心中一凛,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原先根据情报,金国是答应归还燕云十六州的,但是需要大宋付出一些钱财,而且之前的历史和这个时空的历史完全不一样,自己还以为燕云十六州至少收回了山后的数州,结果山后数州一个也没有拿回来? “不过之前由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去世,新皇帝完颜吴乞买登基之后地位还不太稳固,朝廷遣人讨要山后九州,金国答应了,商议的结果是先让出云州和武州,然后慢慢交割其余七州,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好像现在金国方面又变卦了,还在和我们磨蹭,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方浩继续说道。 岳翻翻看着手上的情报,过了好一会儿,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把这段时间里面的所有消息梳理了一遍,联合另一个时空里的历史,岳翻大致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然后,便是遍体生寒,浑身冷汗…… 张觉叛金归宋,是宋金第一次战争的导火索之一,也是金兵第一次南下的导火索之一,准确的说,不是直接诱因,但是直接诱因却产生于此,宋金双方因为燕云十六州归属问题已经比较紧张,张觉叛金归宋更是把双方的关系弄得剑拔弩张,但是金兵还是不太了解大宋虚实,所以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动手,只是赶在宋军来到之前打算收拾张觉。 这一收拾可不要紧,收拾出了徽宗皇帝亲笔书写的招降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的书信,独一无二的瘦金体和押花,那是宋徽宗的代表,无人可以抵赖,所以,金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知道了徽宗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终于,有了对宋开战的光明正大的借口。 然后,就是第一次金兵南下!彻底戳穿了大宋纸老虎的外壳,为第二次亡国之祸做好了准备! 时间,不多了…… 完颜吴乞买的态度也是重要原因之一,最早的时候吴乞买是坚定的稳健派,鸽派,认为金伐宋是不智之举,赞同阿骨打的西进战略,不过随着西进战略的大成功,随着耶律延禧最终被擒,随着辽国最后一支中央抵抗军的全军覆没,随着辽国最后的名将耶律大石的西逃,西进战略告一段落,吴乞买在宗庙亲手杀了耶律延禧之后,突然觉得遍体生寒,就和如今的岳翻一样。 不行,地位不稳了,外敌没有了,内部就会出现矛盾,自古以来,不仅仅是汉人,别的人也一样,美国人安稳久了还会出现南北战争,南北战争没了就来人种矛盾,而吴乞买没有足够的军功和威望压制众将,具有足够军功和威望的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望对他极度不满,甚至隐隐有联合阿骨打其他儿子一起发难的态势,吴乞买这才发现自己的军事实力是多么弱小。 金国建国时间很短,军功高是成为皇帝的重要条件之一,甚至是第一位的,吴乞买靠着阿骨打的余荫做了皇帝,但是没有军功,若要震慑这些骄兵悍将,如果自己没有足够的军功,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让他们把矛盾转移到外人身上,而不是专注于斗倒自己。 阿骨打之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因。 宗望似乎也在暗暗调查,自己的人手屡次向自己报告宗望联合着一批宗室将领暗中调查阿骨打之死为何如此突然,为何如此突兀,以及自己为何如此快速的宣布登基,这个事情如果被宗望知道了,肯定会在金国内部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两军对阵,而自己失败的可能性占百分之八十。 吴乞买是个理智的人,极度冷静,他在环视四周之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南边。 或许,只有宋才是真正值得作为诱饵的国家,只有宋才有实力在自己还没有稳固地位的同时,帮助自己把将军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住,试想一下,前线将军们和宋军打的天雷勾动地火,一塌糊涂,实力不断削弱,而自己在后方不断的扩军,不断的以建设预备队为理由亲自组建军队,亲自提拔人才,然后打造出一支忠诚于自己的军队,然后下令与宋停战,等到宗望他们伤痕累累的回来的时候,自己的军力,已经足以把他们全部斗倒了。 一举两得,一石二鸟,虽然族人的精锐战士的损失非常可惜,但是相对于皇权而言,没有什么是更重要的,比起宗望他们带着这些精锐战士来反对自己,还是让这些精锐战士去死比较符合大金和自己的利益。 而且更重要的,是吴乞买敏锐地察觉到了金国上层人物中间隐藏的一股暗流,看似微弱,实则汹涌,这股暗流,就是反宋情绪。 金国上层人物中的顶级战将俱乐部里面,不少人都强夺了辽国高层人物的美艳妻妾为自己的妻妾,这也算是草原上的风俗,胜利者可以享用失败者的一切,十几年前还在茹毛饮血的女真人不在乎,但是汉化了几百年的契丹女人们却有些在乎了,难以忍受却不得不忍受,这种痛苦和巨大落差让她们产生了一些心理问题,最大的问题就体现在对宋的痛恨。 辽国危难之际,宋不仅不伸出援手,反而背信弃义,偷袭辽国,把辽国最后的希望也给覆灭了,这些女人们对宋自然是切齿痛恨,这样的痛恨之下,世界上威力最强大的风——枕头风就体现了其精准强悍的攻击力。 这不仅仅是金国的机遇,也是完颜吴乞买的机遇,宋缺少骑兵,注定只能打防守反击战,而无法彻底的学习汉唐进行出塞反击,所以完颜吴乞买有自信能掌握战争的流程,不至于让战争脱离自己的掌控,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停止,自己都可以把握得住。 不能让内部平静下来,必须要给他们找个敌人! 阿骨打的联宋政策被吴乞买抛弃了,为了皇位,为了国家稳定,没什么是不可以抛弃的,而且此次张觉叛金归宋事件中宋的做法也让吴乞买感到十分恼火,虽然阿骨打刚刚去世宋就过来耀武扬威的讨要燕云十六州的山后九州,自己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但是平州什么时候在谈判内容中?宋人为何大摇大摆的接受张觉的投降? 威胁我?示威? 三十万兵马真的给你们那么强的自信?我也有三十万兵! 但是……吴乞买到底还是犹豫了,因为三十万兵里面,只有十万是女真正兵,真正的女真人,而其它的二十万兵里面,有契丹人,有渤海人,有奚人,更有汉人,是大杂烩,一锅烩,平常看起来挺老实的,但是只要女真正兵一败,他们感受不到威胁了,就难说他们会不会造反,毕竟铁腕强人阿骨打死了,一开始派他们去做炮灰,难免里面的汉人不会临阵倒戈! 思来想去,吴乞买还是决定先解决张觉,然后威逼宋退兵,否则就不给他们山后九州,接着整顿内部,把军队理顺了,最后才是伐宋的准备,然后让前线打着,自己在后面扩军,扩充实力,等宗望和宋打的两败俱伤,就是自己出来收买人心,废除宗望的时候,到时候金国内部顺了,宗望完了,宋也得到了慰藉,那个时候,才是自己享受皇权的时候! 这样的计划,实在是太完美了!嘿嘿! 一百九十三向北走,向南走(三) 每个人都会遇到选择,简单的,容易的,幸福的,痛苦的,甜的,咸的,苦的,辣的,种种滋味汇聚在一起,构成了整个人生,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面临选择,每时每刻都在做出选择,有时候这些选择无伤大雅,可能只是今天晚上吃肉还是吃面的选择,有些时候,却是向北走还是向南走的选择。 张觉的叛乱距离岳翻所处之地有数千里,或许对于岳翻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岳翻却深深地明白,他的叛乱所掀起的风暴,会掀翻整个大宋,这个大宋和另一个时空中的大宋因为自己的存在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但是,最终的结局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张觉还是叛金归宋了,蔡攸还是那么愚蠢的接收了,张觉还是愚蠢的被自己的弟弟背叛了,徽宗皇帝愚蠢的招降信还是落入了金人的手中。 徽宗皇帝号召辽人降将和降官一起倒向宋朝,并且为皇帝陛下耶律延禧准备了一千间屋子的大豪宅,等着他来居住。 或许很难从这个数字里面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但是凡事都要有一个对比,有了对比之后,有些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可以体现出来,故宫,大明和满清的皇城,房屋总数是九百九十九间半。 完颜吴乞买得到这份绝密信件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崩溃的,他觉得他受到了欺骗,他被欺骗了,整个大金都被欺骗了,他第一次觉得宋人是这样的无耻,是这样的卑鄙,契丹女人们血与泪的指控并不足以让吴乞买愤怒,因为他和宋站在同一立场上,只是觉得好笑而已,但是拿着手上的信件,他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联想到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燕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上站在宋的立场,和宗望宗弼等将领争论不休,还认为宋是可以信任的邻邦,这是阿骨打亲口说的!阿骨打也被骗了!被宋人骗了!被他们骗了!!! 但是,现在,看着麾下将领们愤怒的眼神,再看着宋使节惨白的脸色,吴乞买慢慢地把徽宗皇帝的亲笔信撕成了碎片,捏着碎片走到了宋使的面前,一把把碎片扔在了宋使的脸上,很平静的开口道:“朕不杀你,你走,告诉你们的皇帝,告诉赵良嗣,这个事情,我记住了,我不会忘记的。” 宋使脸色苍白,连滚带爬的离开了金国南京,吴乞买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旺盛,越来越旺盛,越来越旺盛…… 背信弃义,卑鄙小人之国,辽前车之鉴在此,若是与宋共处,难免又会步辽之后尘,必须要趁如今大金兵力强盛之时灭之,若是让其得到燕云十六州巩固国防,又灭夏得到产马之地,使之得以组织骑兵,其人口之众多,兵马之强盛,绝非大金可以比拟,难保宋不会成为那个可怕的大唐,大金不是突厥就是薛延陀!汉人的那句话说的当真不错,前车之鉴,后世之师! 赵良嗣,多谢你给我带来了你们汉人的史书! 吴乞买的眼神越来越阴冷。 距离下令伐宋只有一步之遥! 宣和六年就这样过去了,吴乞买之所以没有下令伐宋,是因为西征契丹的主力军队尚未返回,燕云军征战已久,伤亡惨重,需要休整,女真人也是人,需要休息,需要吃饭喝水,所以,他只是分出了一支军队去解决平州之变。 平州之变很快就解决了,张觉逃窜至燕京城,完颜宗望率领金兵追袭至燕京城,燕京城兵马只有三千,宣抚司宣抚王安中无法抵御,只好假称没有见过张觉,暗中把张觉藏在兵器库里面,结果燕京城里的契丹人告密,说他们见到了张觉,宗望大怒索要张觉,王安中只好杀了一个和张觉样貌相似的人来凑数,结果又被人指出这不是张觉。 宋方三翻两次的抵赖让宗望十分恼火,加上之前宋的背信弃义,使得宗望极为厌恶宋,原先反对对宋作战的信念彻底消失,转为坚定的对宋作战派,知道燕京城内没有多少宋军,当下摆开阵势要以兵来取,王安中终于无可奈何,亲自来到兵器库,把张觉喊了出来。 张觉觉得疑惑,金兵走了吗?结果出来一看,金兵就站在自己眼前,看着王安中一脸尴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出卖了,当下大骂:“王安中你背信弃义啊!” 王安中脸一红,随即强硬道:“你自己背主求荣,先是背叛辽,然后又背叛大金,我如何知道你这三姓家奴就一定不会背叛大宋?你定然会背叛大宋!所以如今大金来找你,我岂有不给之理!” 张觉凄怆道:“大宋背信弃义!背信弃义!背信弃义……”话未说完,就看到王安中一脸铁青之色的一挥手,身边一个武士就冲到自己面前,一剑挥来,张觉猝不及防,被一剑枭首,顿时死亡,围观众人无不面露凄惨之色,就是金兵也直皱眉头。 王安中把张觉的头颅包好交给了金兵将领,一脸讨好的笑意:“张觉头颅在此,请为在下在二太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金兵将领蔑视的看了一眼王安中,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他,转身就走,王安中顿时变了脸色,捏紧拳头咬紧牙根气的不要不要的,但是最终还是觉得没办法,只好认怂,一挥袖子回到自己的府邸中,金兵将领来到城外把张觉的头颅交给了宗望,宗望确认这就是张觉,又听王安中杀死张觉的全过程,不由得对宋更加厌恶:“小人之国!耶律大石之言不假!” 金兵退去之后,王安中才稍微缓过神来,接着就开始大规模清洗城中的契丹人,因为他也得到了密报,这次张觉事件之所以被金人察觉,就是城中出现了契丹人告密者,王安中恼怒不已,下令契丹人一律杀掉,从第二天开始,城中惨叫声不绝于耳,死亡的皆是契丹人,由于宋军军纪不好,一开始死的还都是契丹人,后面几日渤海人奚人乃至于燕云汉人都有死亡者,终于激起了大规模反抗,王安中一看大事不好,下令停止清洗,杀掉了几只替罪羊,算是平息民怨,总算安抚了燕京居民。 但是自此,宋彻底失去了燕云民心,之前以燕京和“怨军”常胜军降宋的前辽猛将郭药师闻之,产生兔死狐悲之感,流下眼泪,在部下和一起降宋的将领面前哭诉:“金人索要张觉,王安中就把张觉砍头交了出去,若是金人又来索要药师,王安中难道也要把我砍头交给金人吗?” 王安中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由得感到心中惴惴不安,于是写奏折污蔑郭药师有叛逆之心,出言不逊,力求徽宗皇帝罢免之,郭药师上书自己没有二心,是王安中背信弃义,闹了一阵子,没个结果,郭药师彻底寒心,之前虽然有些飞扬跋扈,被人称为安禄山,但是宋有军令,他还是出力的,为宋平定不少契丹残余势力叛乱,但是自此不再为宋出力,失去了对宋的信心。 在宋缺少能征善战之兵,西军残缺不全之时,郭药师之常胜军乃是一支难得的劲旅,郭药师本人虽有些飞扬跋扈,但却不失为一猛将,作战勇猛,非宋禁军可比,在这个时候,如果用得好,可以有奇效,金人所忌惮的,也正是深明地理且具有战斗力的郭药师兵团,但是如果失去了郭药师的效力之心,宋八十万禁军全部上阵,也不见得是金兵的对手。 徽宗皇帝这段时间彻底失了分寸,内政外交都陷入了困局,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应对郭王之争,只好分别降下诏书来斥责两人,这却让郭药师难以接受,王安中也难以接受,金兵紧锣密鼓筹备南下作战之时,燕云地区的军政首脑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这实在是愚蠢至极。 情报的到来开始增多,岳翻每日都能收到十几份来自北方各地的情报,燕云地区的情报尤为珍贵,岳翻已经看到了很多份关于金**方收集粮食购买军资的情报,心中震惊之下,却也明白金兵南下是不可逆转的结局,自己影响了不少事情,改变了不少事情,但是最后却没有避免结局。 我改变不了开头,也改变不了结局…… 我究竟是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在混乱的大时代里,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该何去何从?我或许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我为何不愿遵从?我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岳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一百九十四向北走,向南走(四) 金人到底还是以郭药师以及他的“怨军”为理由向大宋提出交涉,要求宋方交出郭药师及其麾下怨军,让郭药师稍微感到安心的是,宋这一次表明了坚定的态度——燕云地区好不容易有了一支能战之军,绝对不可以将郭药师交出去,徽宗皇帝亲自指示燕云地区最高军政长官蔡攸拿燕云地区其他的契丹人或者奚人口众和金人交换。 但是这一次,屡试不爽的招数似乎失去了作用,金人咬紧了郭药师就是不放松,赵良嗣亲自赶赴燕云地区和金人交涉,却没有任何结果,要求去黄龙府朝见完颜吴乞买,被金人严词拒绝,并且金人规定了最后期限,宣和七年六月之前如果不交出郭药师及其麾下怨军,一切后果由宋方承担。 赵良嗣心惊胆战的回到东京开封府向徽宗皇帝报告,提出了他的忧虑——如果不交出郭药师及其麾下怨军,则金人定然会寻衅开战,我军军力不及金人,贸然开战,恐非大宋之福。 朝官宋昭上书反对称,郭药师乃燕云本地汉人,深明燕云地理、民情,乃是大宋掌控燕云不可或缺之帮手,虽行事跋扈,但对大宋尚且忠心,麾下数万怨军战斗力强悍,大宋除陕西番汉兵之外,并没有其他军队可以和他们相提并论,陕西兵又刚刚遭遇了失败,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力,大宋若要对抗金人,就绝对少不了郭药师及其麾下怨军。 更何况,如果金人存心要对大宋开战,交出郭药师,只会助长金人实力,减少我们自己的助力,惟今之计,就是重用郭药师,加强燕云军备,随时提防金人南下作战,他们的战斗力不可不防,我们要充分利用燕云的地势,打好防御作战,把战争阻挡在国门之外,因为河北是绝对没有力量阻止金人南下的。 徽宗皇帝这一次认可了宋昭的真知灼见,没有想要做什么脑洞大开的决定,恐怕这一次他自己也明白,如果失去了郭药师和怨军,那么他们一定会成为金人南下的助力,与其资敌,不如自己使用,自己使用起来还舒服些,说不定还能打胜仗。 徽宗皇帝此时并不认为自己会战败,至少也不会败的那么惨,宋庭内的主流意见是金人刚刚击败了契丹人,占据契丹土地和千万人口已属蛇吞象,绝对没有余力再来对付大宋,现在的说法只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他们自己处于什么情况他们自己清楚,所以我们完全不必担心。 听到这种意见,徽宗皇帝很高兴地点点头,继续折腾他的花石纲了,而朝中少数几个大臣却愁眉苦脸,他们隐隐约约察觉到,主流的意识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们忽略了女真人的决心和贪心! 在知道且预感到的人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在不知道的人们还在醉生梦死享受生活的时候,在宣和七年八月的时候,就有燕云密报传来消息,金人大规模集结兵力在宋金边界,这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岳翻砸下重金建立的北方情报网更进一步的给出了准确情报——金军西征军主力已经全数调回,正在集结休整之中,金兵正在四处搜集粮草,燕云之地恐有大变。 宣和七年九月,北方情报网从辽东之地传来消息,金国上层人物大部分齐聚黄龙府,西征军主要将领全部集中在了黄龙府,其余各地重要将领也都在赶赴黄龙府的途中,情况似乎正在恶化之中。 宣和七年十月初,北方情报网传来十万火急之情报,金国皇帝似乎也出现在了黄龙府,一个和金国中层将领相交不错的扮做酒商的情报人员从那个中层将领的口中得知重要情报——金国皇帝似乎秘密下诏要对大宋开战,但是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宣和七年十月底,再次有情报传来,齐聚黄龙府的金国诸多将领似乎正在朝各地奔赴之中,具体位置分为两部,一部往西,一部往东,似有战略准备之嫌疑。 宣和七年十一月初,燕云地区再次传来准确情报,好几个和金军将领有私人关系的出身燕云汉人的情报人员纷纷得知,金国皇帝在十月底已经在金国内部下达对大宋宣战之诏书,正式国书已经在行进过程中,连续三只飞鹰传书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这个情况是真的,方浩面色惨白的把三分重要情报递给岳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岳翻已经满面胡须,眼睛通红了。 从宣和七年六月份接到第一份金国集结兵力的情报的时候,岳翻就已经知道这一切不可逆转了,他猜中了开头,影响了过程,却最终没有改变结局,这个结局和那个结局有什么不同吗?宣和七年六月大宋拒绝了金国索要郭药师的要求,这已经给了金国宣战的理由,之前张觉的事件还是一个导火索,谁知道这个事情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宣战理由? 大宋自己作死,不断的作死,自己没有宣战理由,金人却是满满的宣战理由,专业作死三十年,大宋实在是够了…… 大时代无可挽回的开始了,开始了他波澜壮阔撕心裂肺的历程,没有人可以避免,没有人可以阻拦,整个神州大地,从南到被,从西到东,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开这次的浩劫,这是一次大浩劫,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但是,谁又知道再多了一点点、一点点很微小的变数之后,这种浩劫就不会变成一次巨大的机遇呢? 没有人可以改变这次的浩劫,但是有人可以知道这次浩劫的起因和过程以及结束方式,有人知道这次的浩劫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有人知道这次的浩劫会引导整个神州大地和走向何方,会引导整个汉民族走向何方。 岳翻已经十多天没有刮胡须了,虽然年纪才十八岁多一些,但是长胡须这种事情是每个步入青春期的男人都会有的,毫无意外都会有的,十几天不刮胡子是一种什么体验,大家也都知道,反正方浩是快要认不出这个岳翻就是之前那个岳翻了,仿佛是另外一个岳翻,另外一个和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充满了颓废气息的岳翻。 瘫坐在桌子前面,满桌子都是宋金即将开战的情报,满满的都是绝望和警告,方浩已经面色惨白了,他已经失去了方寸,长久以来内心的恐惧不仅仅是岳翻所独有的,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方浩也时时刻刻被这种恐惧所侵蚀,他知道岳翻为此做了多少准备,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准备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发挥作用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一早察觉出了这场浩劫的岳翻,如果他也没有办法,他也陷入了绝望之中,那么还有谁可以拯救自己? “鹏展!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要想办法!你要想办法!”方浩疯狂地抓住岳翻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使劲儿的摇晃,想要把之前的岳翻摇出来,尽管他也知道,之前的岳翻或许更加没有办法,因为之前的岳翻和他一样,都怕。 所以他们才躲到了江南,不是吗? 但是江南也不是安全的,未来的风暴浩劫中,没有哪里是安全的,绝对没有,除非你冲到喜马拉雅山,否则,金兵搜山检海还是能找到你,整个汉地,江北和江南,没有安全的,没有,大家都会遇到同样的遭遇,皇帝也被逼的流浪于海上,自有汉家历史以来,哪一个国家的皇帝被外族军队逼迫到如此程度? 恨啊!恨啊!我真的好恨啊!我真的好恨啊! 可那又能如何? 我只有三万兵马,我只有一千多颗火药弹,我拼尽全力也只得到了七百多战马,我一共只有一千骑兵,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得到一万多副神臂弓,我拼尽全力也只能让所有士兵都有战甲,我拼尽全力也只能让他们熟练于步兵战术,除此之外呢?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找不到办法去对付金兵铁骑,我找不到办法去应对他们的钢铁洪流,我找不到办法去挽回宋人堕落的意志,我找不到办法激起他们消失已久的深藏于华夏血脉之中的骄傲! 我,他们,我们,我们曾经是天地间最优秀最骄傲的种族,我们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们获得了这样大的领土,这样多的族人,可是,为什么,现在我们却完全的失去了这种骄傲?我们到底是怎样失去这种骄傲的?我们又该如何挽回这种骄傲? 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岳翻听不到方浩绝望的嘶吼,岳翻只是抬头看向了北方,看到了凶神恶煞的钢铁洪流急驰而来,又看了看南方,卑微怯懦的小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那么我呢?站在二者之中的我,该何去何从?该如何作为?自由与死亡,生存与耻辱,我该如何选择?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我该如何选择? 向北走?还是向南走?谁能告诉我? 一百九十五没有谁做好了准备 随着宣和七年第一场雪的到来,草原上酝酿已久的战争风暴终于如期而至,宣和七年十一月,金军完成了侵宋军事准备,各军已经进入了出发位置,十二月初,金军在东西上千里的战线上,同时向宋发动了进攻。 金兵分两路出兵进攻大宋的消息传到岳翻手上的时候,按照日期来算,是第三天,金兵刚刚发动燕云战役的时候,主攻燕云的是东路军,以完颜宗望为最高统帅,统女真正兵数万和契丹、渤海、奚、汉各族兵马从燕云之地攻宋。 完颜宗翰率西路军,自太原府攻宋,连克朔州、武州、代州、忻州,越过雁门关、石岭关,连喘息之机都没有给宋一点点,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重兵抵达宋北方重镇太原府,开始围攻太原府,然而知太原府张孝纯率军死守,展现了陕西人和太原城一贯的坚韧不拔,完颜宗翰久攻不下,被阻滞于坚城之下。 但是东路军的完颜宗望显然更加幸运和强悍,率军在燕云之地首先动手,十二月三日,金将完颜昌指挥的东路军南进兵团攻占燕山以北的重要关隘古北口、同日攻陷檀州,完颜宗望指挥的东路军西进兵团迅速通过辽东走廊越过玉田,在十二月七日攻占燕山以东的重镇蓟州。 宋军燕云兵团仓促应战,节节败退,本就战力不济,更兼将无战心,兵自然也就没了战意,一触即溃,一溃千里,可以形容开战初期宋军的败退。 金兵对于宋军的败退速度显然有些不适应,在他们的印象中和之前的一贯想法,宋军不该那么弱,他们甚至一度认为这是宋军的诱敌深入之计,所以无论是宗望还是宗翰都一度放缓了行军速度,而派遣大量游骑兵刺探消息,却始终找不到他们想象中的宋军伏兵的所处地带。 宗翰小心翼翼的进军,没有迎来想象中的顽强抵抗,也就索性放开胆子一路狂奔,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什么所谓的宋军伏兵,他自己吓了自己,一路进军到太原府的时候,宗翰才有些头晕眼花的看着巍峨的太原城墙,感叹太原城巍峨高大的同时,也在感叹着自己的胆小和宋军的弱小。 不过随即他就认识到了汉人的坚韧,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攻破太原城——无论用多少军队。 宗望也有些怀疑宋军是故布疑阵,然后诱敌深入,以优势兵力围歼他们,因为他知道宋军燕云兵团有三十万大军,仅仅击溃了数万人,不能损伤燕云兵团的主力,那么宋军主力在哪里?带着这样的疑惑,宗望进军燕京城,在燕京城以东的白河,他看到了宋军的“主力”,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主力”。 辽降将郭药师及其麾下十万大军。 三万怨军和七万宋军组成的郭药师兵团,在郭药师的率领下出现在了宗望的眼前,宗望挥手制止了金军的前进,亲自打马向前查看宋军情况,他看到宋军军容整齐,装备完善,步骑精锐,认识到这才是他期待已久的宋军主力精锐,并且感慨宋军军力果然不是那么弱小,这才是精锐军队。 他也认识郭药师,知道郭药师,对郭药师的能耐很清楚,不敢小看他,一场大战就在这里展开,双方战况激烈无比,无论是郭药师还是完颜宗望都不是等闲之辈,双方军队自然也是强悍无比,郭药师率军奋勇拼杀,毕竟宋为了庇护他不惜和金国开战之举还是让他有些感动,他决定拼死一战,双方鏖战很久,郭药师兵团渐渐不敌完颜宗望之军,郭药师决定暂且往后退却,变退边战,退到宋军可以支援到的范围之内,联合援兵一起暴揍金兵。 但是郭药师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不怕战斗,他不怕和金人打仗,但是他的退却之举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明白的,张令徽、刘舜仁这两个率领宋军助战的禁军“名将”不愧是“名将”,论逃跑绝对是一等一的,郭药师的怨军可以和金兵对抗,但是他们麾下的宋军完全不是金兵的对手,要不是怨军在前面挡着,他们肯定一败涂地,看清了状况的两人又听到了郭药师的且战且退之命令,早有退意的他们立刻按照宋军撤退的标准——撒丫子跑的方式“撤退”了。 郭药师就这样被坑了,早先他们还在的时候,虽然不顶用,但至少人数摆在那里,宗望比较谨慎,不敢和宋军全线开战,怨军尚且可以抵挡,杀死金兵数千人,但是宋军毫无预兆的撤退……不,逃跑了,郭药师都没有反应过来,完颜宗望也没有反应过来,宋军就乱了。 宗望迅速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大吼道:“出击!出击!全线出击!!!” 金兵全线出击,宋军阵型早就因为张令徽和刘舜仁的撤退而混乱,怨军再强也挡不住金军的全线出击,更别提那几万凶悍的女真正兵,于是怨军大败,战死者无数,郭药师在精锐亲卫军的护卫下才好不容易撤退回燕京城,结果刚进燕京城就被刷新了三观。 一身绷带一脸悲愤的张令徽和刘舜仁指着他痛斥他的不仁不义之举,说他擅自率领怨军撤退,导致宋军孤军奋战,不曾想老天有眼,他二人死战得脱,郭药师反而被缠住了,他二人强烈要求燕山知府蔡靖惩治郭药师。 蔡靖也是急昏了脑袋,只道是先入为主,不分青红皂白把郭药师和其麾下怨军一顿痛骂,还说战况紧急才饶他一命,令他戴罪立功,死战金军,如果再败,军法无情!一挥袖子就离开了,嘴里嘟嘟囔囔着不干不净的气话,被郭药师听个一清二楚,郭药师就一直黑着脸,没说别的话。 到了金军大军兵临城下之际,蔡靖手足无措,迅速召集燕山府内文武官员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却不知道灾难已经不可避免,原来郭药师被怒骂之后难以接受,不停喝酒以求麻痹自己,眼看着多年心血打造的怨军惨败,心中郁闷不已,身边的谋士不停的劝解他,怨军已经残缺不全,对宋的价值已经不大,更别说将军被污蔑,此时如果金人再提出交出将军,宋定然会交出将军,而且将军无力抵抗。 此时此地,将军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郭药师静静的盯着谋士,询问道:“什么路?” 谋士附耳在郭药师耳边,轻声低语,郭药师面色时而大惊,时而沉寂,最后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宋帝待我不薄,只是蔡靖可恶,若要如此,我该如何面对宋帝?” 谋士开口道:“王安中又如何面对张觉?” 郭药师一愣,出了一身冷汗,沉默良久,举起酒坛子喝干了一坛子酒,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看着前方,咬牙切齿道:“你们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不要怪我!” 第二日,蔡靖再次召开文物会议商讨对策,而城外金军已经开始攻城,怨军全体都在城墙上抵抗金军,郭药师买通了城门守将,把一支精锐的百人小队拉了下来,一路潜行至燕山知府府邸,出其不意之下发动兵变,闪击燕山府,劫持知府蔡靖、转运使吕颐浩、副使吕与权、提举官沈琯,整个燕山府的军政文物高级官员都被郭药师拿下。 蔡靖目瞪口呆的看着郭药师一脸冷笑着步入府中,亲眼看着他把不住求饶道出实情的张令徽和刘舜仁斩断四肢后枭首,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郭药师挥刀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燕山府的下场,知道了山前七州的下场,也知道整个燕云战役的下场。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而起因却是因为他的糊涂。 他能如何?郭药师又能如何?每个人只是按照每个人的本性和做事手段不停的前进,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对于突发状况,大家都没有准备,谁都无法预料到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做,谁都不清楚,谁都不知道,所以该愚蠢的还是愚蠢,该懦弱的还是懦弱,该退却的还是退却,该前进的仍然前进。 没有谁为此做好了准备。 一百九十六女真人卷起风暴向南而来 宣和七年十二月十日,在宋军降将郭药师开城献出燕京城之后,完颜宗望所统帅的金军东路军挟持燕山府最高军政首脑攻打各城池,各大城池见到蔡靖和吕颐浩等人之后纷纷大惊失色,失去战斗意志,开城投降者有之,弃城而逃者有之,唯独没有据城死守的。 最高军事长官蔡攸眼见大势不妙,根本不提战斗之事,只是一个劲儿的逃跑,丢下二十多万宋军偷偷逃跑,二十多万宋军群龙无首,顿时一溃千里,根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金东路军兵不血刃全部占领燕山所属六州二十四县,没有逃走的十一万宋军或被收编,或被缴械,金军尽收其军实,得战马万匹,甲胄五万,可用之兵七万,各种弩箭无数。 阔别近三年,在这年冬季,金军又得意洋洋的回到燕京来了,而自宣和五年以来,回归祖国中原仅二年六个月零二十三天的燕京,没有组建起任何抵抗,就这样窝窝囊囊的丢失了!宋自从建国以来就念念不忘的燕云十六州光复计划就这样付诸东流,再也不可能实现。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屏障,呈现在金军大军面前的,是一马平川肥的流油的中原之地!直到此时,完颜宗望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击败了三十万宋军镇守的燕云十六州,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获取了成功,还得到了将近十万兵马,编入军中成为自己的战斗力。 宋,原来是这样的孱弱无能?原先只是打算攻取燕京就收手的金军完全停不下来了,完颜吴乞买接到战报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什么大的损失都没有,就把宋号称战斗力强悍的让阿骨打忌惮不已的三十万大军给打败了?或者说干脆是被吓跑的?这也叫军队?这就是宋军的战斗力?这就是宋的“强大实力”? 这是真的吗?这真的是真的吗?这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吗? 大宋,那个大宋,那个站在世界文明之巅的大宋,拥有如此雄厚财力的大宋,居然……居然败的那么彻底? 吴乞买不断的询问自己,一直到宋燕山府的户籍名册还有地图册全部运抵他的手上之时,他才彻底相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得到了燕云十六州的全部,并且靠着不到十万兵马就打败了宋军三十万! “继续进兵!继续进兵!继续进兵!给朕打到开封去!”吴乞买声嘶力竭的叫嚣着。 当然了,不用他叫嚣,自然有人替他这样做了,宗望根本就没有请示他的意思,在完全攻占燕云十六州之后,宗望迅速率军攻向了宋国境之内,靠着郭药师和收编的宋军降军的带领,金军大部队几乎如入无人之境。 东路军进展顺利,西路军也是一样的,虽然西路军进兵到了太原城之后受阻,但是受阻的原因不是因为之前的那位大宋战神童大太监,而是太原府知府张孝纯,童大太监在西军战败之后自觉没有脸面回到西军,就逃回了东京城,结果徽宗皇帝黑着脸训了他一顿,又把他赶到了太原城做宣抚,继续担任宋在北方的最高军事首脑,对此,童贯老大的不愿意,可是,却无能为力。 童贯抵达太原之后,还派人去访问金国,刺探金国到底有没有南下之意,宋使马扩刺探回来之后给了童贯强烈警告,童贯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惊道“金人初立国,遽敢做如此事?”马扩建议速作提防,但此时的童贯却另有一番盘算。 宣和七年十二月三日,金使王介儒到达太原,态度倨傲不逊,并出示了金太宗的宣战诏书,童贯大惊失色道:“兴兵如此大事,为何不事先商量?”王介儒回道“军马已起,更商量甚的?”童贯也是被惊昏了头,还幻想着商量商量,金人谁跟他商量,先打你没商量! 王介儒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趁机要挟童贯“宜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可存大宋宗社。” 此时的童贯早已是一片茫然,过了良久喃喃说出一句:“贵国不肯交地,反要我国割让两河,真是太奇怪了!” 王介儒勃然作色道:“不肯割地,就与你们一战!”说罢扬长而去。 童贯终于意识到大战不可避免,随后便得到了金军出兵,西路军连破数州,在金军着名鹰派大佬完颜宗翰的率领下朝太原而来,照理说童贯应该迅速组织起防御作战的,但是童贯没有,一夜之后,童贯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我只是一个阉人,我只是一个宦官,我不是什么大将,我不是什么战神,也不是什么最高统帅,我只是一个阉人,我要回到我该回到的地方,那里才安全。 童贯迷迷糊糊的,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张孝纯率太原府文武请求童贯坐镇指挥,童贯大怒不已,开口道“贯受命宣抚,并非守土也。” 此话一出,童贯这位曾经的大宋战神就彻底陨落了,人们再也不会提起他意气风发的抗旨出兵获取大胜的故事,也不会提起他率兵二十万荡平党项的壮举,此事之后,世间留下的不再是战神童贯,而是一个可悲的阉人,童贯。 人都是会变的,或者变得强大,或者变得弱小,或者变得胆大,或者变得胆小,童贯,在一天之内,完成了最可悲的变化。 童贯走了,离开了他奋战二十多年的大西北,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童贯拔腿一走,河东各军失去统一节制,面临金军进攻,互不统属,已成一盘散沙,太原,遂为孤城,情况紧急万分,张孝纯以一介文官身份,担负起了童贯没有担负起来的职责,不会打仗的他,穿起了盔甲,指挥起了军队,做起了武将。 但是他能和完颜宗翰这种久经沙场的猛将悍将相提并论吗?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宋将连续两次大败,把太原城的所有屏障都葬送给了金军。 在金军面前,太原城显得那样的弱小,孤苦伶仃,独自承受着来自北方的草原风暴。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宋还是金都没有意识到,太原千年古都,要说文明什么的倒也说不上太多,它最着名的一点是“硬”! 超乎寻常,不可思议的硬度!坚硬无比!历朝历代打到这儿的战争都会卡壳,远的不说,五代时以柴荣之强拿不下它;宋初时赵匡胤终生常胜,拿它没办法;赵光义举倾国之兵把它攻克了,可是却耗时半年,累得全军半死不活,最后在远征燕云时掉了链子,埋下了宋朝不能统一中土的祸根。 这时金军来了也是一样,完颜宗翰连取朔、代两州,到了太原时突然被顶住了,骄横的宗翰原本还在大肆嘲笑着宋军的无能,拉出被俘虏的宋军将领肆意凌辱,但是坚硬的太原城却差点儿没让宗翰撞的头破血流——不管他们怎么进攻,太原城就挺在那里巍然不动。 张孝纯是一个文人,但是确实一个死硬死硬的文人,硬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管宗翰用什么方式,就是不认输,来多少打多少,金兵的损失虽然不算太大,而且损失的女真正兵数量也不算太多,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但是自开战以来顺风顺水的宗翰突然被太原城挡住了,你说恶不恶心? 宗翰被挡住了,无法南下一步,但是宗望没有被挡住,河北也没有太原城这样坚硬的城池,再者宗望不像宗翰这样死脑筋,他不打那些有着完善城防的坚固城池,比如真定,他在真定还碰了个钉子,被真定帅刘韐带着他的儿子一行人打败了一次,集中兵力攻城还失利了好几次,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判断失误了。 宋朝,或许没有那么好对付。 随即他改变了战略,大宋的噩梦开始了,宗望不再执着于攻打重要城池,而是开始进攻各城池之间的缝隙,那些和城池无关的地方,小村庄,小县城之类的,那才是宋军真正的防御真空地带,没有兵马抵抗,这些地方很快都沦陷了,城池再大也没有用,那只是一座城池而已,不是长城,挡不住南下的金兵铁骑。 河北糜烂了百多年的战防彻底暴露了他的缺点,彻底暴露了他的无能和脆弱,除了少数几座大城池之外,所有的城池该陷落的都陷落了,没陷落的那也是宗望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攻取,那么多城池,我就那么多兵马,要是一座一座都攻打下来,就算只死几十个人,几百座城池加在一起也不是我能承受的,更何况还有真定这样的大城。 宗望率军疾驰南下,朝着黄河而去,把宋军的坚城视若无物,他很愿意相信,只要自己拿下了开封,就可以迫使宋朝投降,然后签订条约,让宋朝臣服于大金,年年来贡,岁岁来朝,让宋朝成为大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宝库。 这是他的战略计划,他带着自己的计划,带着军队,像一股草原风暴,席卷而来,面目狰狞可怖。 岳翻远在江南,却也明确的感受到了这股极为暴虐的草原风暴,隔着十万八千里,仿佛正面对上了那股暴虐的草原风暴,呲牙裂嘴,咆哮着怒吼着,撕裂一切敢于抵挡的…… 一百九十七李纲点亮了自己,照亮了未来 “官家下了罪己诏和退位诏书,退位了,太子登基,改元靖康,鹏举,金人已经打到黄河边上了,整个河北都没能挡住金人哪怕十天……”方浩深吸了一口气:“黄河南岸虽然布置了二十余万军队布防,可是……鹏展,守不住,黄河正处于枯水期,只需一条小船就可以渡河……咱们……” “我知道了。”岳翻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 方浩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岳翻很清楚,方浩拥有非常强的个人能力,但是他最大的缺点,却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怕。 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他有父母,有妻子,孩子刚刚出生不久,家也越来越壮大,年纪轻轻就是一州安抚使之首席顾问,标准的高富帅,标准的人生赢家,他的牵绊太多了,多到了足以让他失去所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饥荒年代,最先饿死的都是最棒的小伙子,战乱年代,最先失去勇气的也是最优秀的精英。 他们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牵绊,太多太多的不愿意失去的东西,所以,他们没有办法放弃自己的生命登上战场放手一搏,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拼命一搏,他们没有这样的勇气,更何况是在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获胜的情况之下,还有谁有勇气做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情? 所以开封城内的文曲星们也都纷纷开始了活动,赵佶下令退位之前,下令让皇太子做开封牧,等于是把自己要南逃的消息彻底的暴露了,皇帝也要南逃了,这样一来,还有谁会愿意抗争呢?富商们、百姓们、部分官员们紧急租车雇船南逃,上至宰相下至门吏都回家打包收衣服,好跟着皇上一起跑路。 整个开封呈现一片世界末日之情景,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要去抵抗,要去守卫开封,保护自己民族的尊严,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逃跑,他们都要逃,都要走,他们也不去想他们为什么在燕云失败,为什么在河北失败,为什么连自己的首都都不要了,只顾着逃跑,只顾着逃跑。 他们一起逃了,谁去守卫开封? 管他娘的,谁爱守谁守! 可是连皇帝都要跑了,谁还能坚守在这里?皇帝是主心骨,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信仰,现在连皇帝都要走了,谁还愿意留在这里,做必死之斗争? 还真有。 泱泱大国,五千年之华夏民族,无论人才凋零到何种地步,无论道德沦丧到何种地步,总会留存着一丝火种,去照亮民族前途的。 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读吴敏逆着外逃的人流,格格不入般走向皇宫,对正在狼狈的收拾着宫中细软的徽宗皇帝说,逃跑是可以的,但事情要做好,开封是京城,不仅是社稷宗庙所在,更有百万子民的生命,无论如何要处理完善,你想让皇太子留守是吧?那就得给出相应的名份,有皇帝在,皇太子命令不了军队,只是开封牧,没法号召全国支援京城,为今之计,最起码的权限是监国,最好的位置是皇帝。 也就是说,赵佶,你没有做皇帝的资格了,你要逃我不拦着你,但是你把皇帝的权力交出来,你走吧,没人拦你。 而且你也要注意了,金兵距离开封城只有十天的距离,你要禅位,就一定要在三天之内解决,否则新皇帝没有时间给你擦屁股!赵佶听出了这话里面的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顾及到皇帝之位?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大宋朝的第九位皇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赵桓自己也不傻,之前自己一直被老爹当作空气般无视,现在突然间要自己做皇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是白痴也能知道这个事情里面有猫腻,你要坑儿子! 赵桓哭着喊着不当这个皇帝,哭着喊着拒绝,最后采取了昏倒的方式做最后抗争,那又能如何?赵桓被驾着来到了登基大典,再经历了拒绝、强迫、就范,才当上了宋朝的第九位皇帝,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当天。 钦宗皇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登上了皇位。 靖康纪年很快就要开始了。 可笑吗?可叹吗?可悲吗?隔着数千里路,岳翻几乎可以听到赵桓的哭泣声,赵佶轻松的喘息声,还有整座东京城的嚎哭之声! 靖康皇帝登基了,放眼望去,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宫女跑了,太监跑了,文臣们冠冕堂皇的要去给退位的道君皇帝请安,安抚,然后陪护等等,没时间陪新皇帝制定国策,武将们带着京师禁军早就出发去黄河南岸构筑防线了——这是钦宗皇帝登基前,徽宗皇帝决定的。 没人,没臣,没将,没兵,没钱…… 这样的皇帝,做的也算是震古烁今,古今第一了……联想到赵桓日后的生活,真心,真心感觉到,这家伙上辈子一定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让他做了一年顶包皇帝,却当了三十年囚犯,这是赵桓的悲剧,还是整个民族的悲剧?或者干脆就是历史的悲剧。 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我们的民族都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不管身处于怎样浓重的黑暗和绝望之中,总有那么些中国人,用他们自己的生命为燃料,点燃了生命和希望之光,为茫茫暗夜之中找不到方向和去处的人们,至少带来了一点点希冀……人有了念想,就能活下去…… 这束光的名字,叫做李纲。 他以自己的生命为燃料,点亮了自己,照亮了未来之路。 吴敏之所以提出让赵佶退位,就是李纲为他谋划的,这也是李纲自己可以做到的极限,换一个皇帝,换一个年轻人来做皇帝,年轻人有朝气,有血性,初生牛犊不怕虎,李纲希望赵桓这只牛犊不要害怕金军这只老虎,茁壮的成长起来,给大宋,给汉民族一点点未来的希望。 赵桓紧急召见李纲,紧急召见这位真正敢于逆流而上的坚强的人,李纲对赵桓说,金军此来,不外乎五个目的。 一,上尊号;二,归还叛逃的金人;三,增加岁币;四,犒军;五,割让土地。 李纲一一为赵桓讲解了这五个要点里面的道理,告诉他什么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什么可以用来麻痹金人,什么不能用来麻痹金人,他给赵桓上了一堂很生动的政治课,让年轻的赵桓第一次感受到了权谋和智慧的重要性,虽然在此之前,赵桓已经深谙帝王厚黑学的道理。 但是要说到真正的做事情,赵桓还是个新手初哥,于是他大喜之下立刻任命李纲为兵部侍郎,去研究开封的城防问题,李纲却高兴不起来,他是有了职位了,却没有实权,更没有威望,在这个时刻,一个突然冒升起来的小官,在一个仍然由蛀虫、懦夫、奸贼组成的政府里能起什么作用呢? 关键时刻,一群本来与体制无关,与政治无关的年青人站了出来,他们给了李纲,给了新政府最大的帮助,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这些人,就没有之后李纲的成绩,甚至赵桓也坐不稳这个突然间硬塞过来的皇位。 太学的学生们。 太学,是宋朝官方开办的最高学府,相当于今天的清华、北大与中央党校的结合体,毫无疑问,它是作为为官场和文人们提供后备力量而存在,在这个性质上可以看出,它的学员们必须紧跟着宋朝官方的脚步,一切行为以最高当局的利益为标准,高呼口号,拥护当局。 归纳成一句话,就是官场的下属,是当局,也就是蔡京、童贯等人的尾随者,但是这时,他们走出了太学,自发的集会,号召大家,要求国家严厉惩办祸国殃民的六贼! 他们的领袖名叫陈东。 一百九十八大宋无法得到救赎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一位着名学者对学生运动下了一个精准的定义。 一群成年人因为一己私利而犯下的愚蠢的错误,让一群孩子牺牲他们的青春来纠正,还不一定成功。 或许,大宋宣和七年所发生的这次运动,无关乎政治,无关乎权力,无关乎斗争,这只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存亡,作为太学生,他们本可以享受风花雪月的生活,享受优越富足的条件,躺在女人的肚皮上写写诗,作作词,吟唱几句秦淮风月。 然而他们没有,尤其是他们的领袖陈东,在未来,他会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付出生命,和另外一位心怀国家的学子一起,付出生命,而人们却只记得戊戌六君子,陈东和他的那位志同道合的友人所做的,一点也不差,他们是否也可以被称之为——建炎二君子? 一群成熟的政治人物为了一己私利所犯下的罪过,要让一群学生以自己的未来为赌注来纠正,这是何等的罪过?然而在当时,并没有人们这样思考,人们感慨于陈东的壮举,太学生们愤慨于六贼的蛮横与皇帝的无能,遂奋起,号召开封军民上书皇帝请愿。 陈东极言蔡京等人丧权辱国,误君误国,将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邦彦合称为六贼,六贼之称始于此,此文一出,舆论哗然,大家纷纷赞同陈东的言论,外部迫近的压力和内部混乱的现状给了言论自由最强有力的支持,但是和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一样,始作俑者的本意和事件最后的结果往往有所不同。 陈东的言论这落在不同人的眼里,效果绝对是不同的,老百姓看到,会叫好、解气;六贼及贼党们看到,会害怕、怨恨;中立的良心未抿的大臣们看到,会惭愧、无奈,而落在赵桓、李纲的眼里,这就是个巨大的天赐一样的机遇! 大宋改革的机遇! 徽宗朝的后二十年,整个朝政都被六贼所把持,没人可以扳倒他们,六贼体系被打造的如同铁一般,每一个想要挑战的都被撞的头破血流,然后残酷的被赶走或杀死,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陈东勇敢地站了出来,把一切都披露出来,更兼在外部,李纲有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金军! 金军进攻的速度有多快,开封城里的改革速度就有多快,虽然百年顽疾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冰冻三尺也不是一日之寒冷所造成,但是说到底,这也是一个机遇,一个用最快的方式扳倒六贼重建体系的机遇,抓住这个机会,改变朝廷,这是千载难逢,也是危机凶险的机遇。 所以说机遇与挑战并存,就看谁能抓得住机遇,谁却必须要迎接挑战,谁可以赢,谁却必须要输,这些还是未知数,不过很快着一切就可以见到分晓。 很快,分晓就出来了。 六贼倒台,李纲被委任为东京保卫战的总司令,这一次是具备实权的总司令,李纲的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但是还没等他把该做好的准备安排下去,一个令他不可置信的消息传来了——黄河天险被突破了。 一天,就是一天,或者说不到一天,一个晚上,黄河天险就被突破了,被金军用几艘小船载着士兵突破了,现在是冬日,黄河进入了枯水期,但是如今这段水域还没有结冰,还是有些水流,但凡二十万宋军稍作抵抗,也不会如此快速地丢掉黄河天险,李纲当下就明白,宋军根本没有抵抗就逃了。 事情的经过和李纲猜测的是一样的,宋军根本没有抵抗,金军抵达黄河北岸的时候,宋军设在黄河北岸的防线就被全权负责黄河防线的武装太监梁方平抛弃了,他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等金人一来,相州被攻破的消息刚刚传到,醉醺醺的他就以常人难以揣度的速度逃跑了,黄河北岸的宋军顿时崩溃,全部逃到了黄河南岸,整个黄河以北放弃了抵抗。 黄河以北的防线就这样窝窝囊囊的丢掉了,但是黄河南岸还是有足足二十万宋军的,金军大军压境的时候,金兵和宋兵隔着黄河大眼瞪小眼,宗望还一度为此头疼,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多少船只用来渡河,只要宋军稍作抵抗,排列成箭阵射击,他们也无法安然渡河,反而还要为此付出不少人命,因为他的军队里面实在没有多少人会游泳,船只也少,很容易变成活靶子。 他的麾下一个投降的宋将为他出了一个主意,擂战鼓,把羊绑起来,吊起来,下面放置一面战鼓,让羊不停的用蹄子踢打战鼓,营造出金军进攻的战鼓声假象,就这样敲打一夜,等第二天天明再看对岸是什么模样。 宗望将信将疑的按照他的方法去做了,第二天天刚亮,心怀不安的宗望就起身,接着蒙蒙亮的天色往对岸一看,顿时被刷新了三观,有那么一瞬间,宗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使劲儿的揉,使劲儿的揉,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或者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但是直到把眼睛都揉出眼泪了,他看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并且他麾下的将领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那个献策的降将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得意,宗望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相信他所看到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发狂般大笑不止,笑得肚子疼,笑得眼泪直流,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快要抽筋了,笑得快昏死过去了,不仅仅是他,他麾下的将领们也一样的大笑,完颜宗弼也在大笑,完颜宗磐更在大笑,投降的宋人也随之大笑,整个金兵阵营都在轰然大笑! 奇闻啊,奇闻啊,古今奇闻啊!二十万军队,二十万大军,占据了那么好的条件,那么好的装备,仅仅是一个晚上,敲了一个晚上的战鼓,居然全都跑了,昨天黑压压一片看得宗望头皮发麻的宋军,今天居然跑得连一个人都不剩,黄河南岸一片光秃秃,除了宋军修筑的工事和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还有几批被丢下的战马,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宋人……何其懦弱也……何其愚蠢也……何其可悲也…… 他们就是一群可怜虫,一群懦夫,一群根本不需要看重的蠢货,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这样认真地对待,他们全部都是猪!是羊!是待宰杀的牲畜!牲畜尚且还会挣扎嘶嚎不止,一直到死,而宋人居然连声音都没出一点就跑得干干净净,二十万人啊,整整二十万人啊! 金兵就这样用十几只小船安然无恙的一点一点的度过了黄河,没有一个人因此死亡,而当他们登上黄河南岸之后,不仅仅收获了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和粮草,还看到了数以千计的被自己人生生踩死的宋兵,更有些宋兵的身上还有刀枪之伤口,金人判断,宋人慌不择路的逃跑之际,还发生了械斗,手段之残忍,让金人为之鼓掌。 宗望再没有正眼看那些宋人一眼,当即下令宗弼率骑兵三千强袭开封府,生擒宋皇赵桓和太上皇赵佶,迫其举国投降。 宋人之弱,古今无双! 这是宗望写给完颜吴乞买的信里面的一句话,宗望放下了一切对宋人的戒备之心,他重新审视了整个战役,审视了整个强弱对比和形势,得出了最终结论,然后,他率领主力军队大摇大摆的向开封进击,在他的想法里,等他抵达开封的时候,宗弼已经把赵佶和赵桓捆起来丢到自己身前了。 亡宋者宋也,非金元也,国难之际,大宋注定无法得到救赎。 一百九十九危急关头,李纲扛起了重担 宣和七年的春节如约而至,靖康皇帝赵桓正式下诏书改元靖康,紧接着第二天,大年初二,金军全体渡过黄河的消息就传来了,他们是用小船渡过黄河的。 与此同时,一支金兵铁骑火速朝着开封奔袭而来,沿途没有任何阻碍的消息也传达到了,消息传进开封城,初三的晚上夜漏二鼓时,赵佶带着老婆、皇子、帝姬,出通津门坐船南逃。 这次的逃跑实在太突然了,不仅仅其他人没有心理准备和生理准备,连赵佶本人也没有准备,准备了那么久,就是没准备好出发,所以仓促之间,他只带出来了一个亲信,是蔡攸,还有几个太监,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刚开始时坐船,但是开封附近水流平缓,实在太慢了,又雇了一坐小轿,小轿还是慢,想想金军是骑马的,这样的速度对比,他能逃出去多远?思来想去,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决定继续乘船,昏夜之中,他们搭乘了一条搬运砖瓦的小船,这时赵佶和皇后已经饿得不行了,可是御膳房没跟来,啥吃的也没有。 一个船工很好心,分给了他们一个炊饼。 若在往日,习惯了精致美食和锦衣玉食的赵佶根本连看都不会看这个炊饼一眼,觉得看了都是脏了眼睛,尊贵的女人皇后更是连闻都不想闻一下,觉得闻一下这种猪食都会导致呼吸道感染,但是这种情况下,腹中饥饿的他们已经顾不得身份的尊贵,再者说了,他们也没有报出身份。 下等人的劣等食物在此时却是如此的美味,大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今生今世第一次吃到了这样的食物,一口一口慢慢地咀嚼,感受着食物慢慢的填补了胃部的空缺,那种滋味,真的很美妙,毕竟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赵佶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饿。 这是赵佶一生中少有的传奇浪漫之夜。 他经历了坐船、改轿、再坐船、吃炊饼之后,在雍丘附近再次上岸,这一次骑一匹名叫鹁鸽青的御骡,向睢阳飞奔,直到鸡啼时分才看到了一点点的灯火。 滨河小市到了。 在这里,他们很幸运的得到了一位好心老婆婆的招待,此时大宋朝最尊贵的人们已经饥寒交迫,所以他们对于这位老婆婆很是感激,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思和想法,徽宗竟然非常的轻松幽默,老婆婆问他是哪里人,他这样回答——“赵姓,居东京,已致仕,举长子自代。” 听他这么说,卫士们都笑了,赵佶看了他们一眼,自己也笑了。 他笑了。 对,没错,他笑了。 金兵飞驰而来,宋兵一溃千里之际,他笑了。 金兵卷起风暴而来,繁华而脆弱的大宋即将遭遇浩劫之际,他笑了。 金兵带着无穷无尽的贪婪和杀意袭来之际,大宋子民惨遭屠戮之际,他笑了! 天明时分,他们到达了商丘,这里是宋代四京里的南京,这一夜赵佶足足驰骋数百里之遥,在这里,饥饿的赵佶胃口大开,身上带着的钱财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突然很想在早餐时吃鱼,为此他亲自到市场上去买,和卖鱼人互相砍价,他觉得他是历史上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亲自买东西还砍价的皇帝,他觉得很快乐,他觉得很骄傲,他觉得生活重新变得清新。 这比起他日复一日的在那个皇宫里面做皇帝要好得多了。 或许出来走走也真是不错啊…… 他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而出来,是公费旅游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都无所谓,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他快乐,他开心,他轻松,他像一只初次见到世界之美妙的小动物,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他已经选择性的遗忘了他身后的开封城,和他的子民们。 而此时此刻,开封城里面也乱作一团,跟人精一样的大宋臣子们人人都清楚,赵桓这位皇帝是怎样诞生的,他是如何登上皇位的,他的产生又意味着什么,他的职责是什么,义务是什么,权力又是多少……更重要的是,金兵距离开封城还有多久……是否有人可以抵抗一下…… 在所有答案都指向了一个词语“绝望”以后,所有“明白”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赵桓和他的新政府,往南逃窜。 李纲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逆着历史的潮流,走向了皇宫之内,去见刚刚处置完六贼的新皇帝,他打算劝说这位年轻的新皇帝鼓起勇气,学习他的先祖真宗皇帝赵恒,御驾亲征,现在想想,如今的大宋,和当初的大宋何其相似?当年我们可以力挽狂澜,现在一样可以! 我的陛下,鼓起勇气,你并不孤单,你并不孤单啊! 新皇帝鼓起勇气,下达诏书,官家将要仿效真宗陛下故事,御驾亲征,迎战金寇! 多么振奋人心,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满城百姓惶惶不安,朝廷大臣大多数南逃,整个开封城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而突然间新皇帝如此振作,可以说是点燃了大众的希望之火,甚至可以说,是点燃了汉人生存的信心,开封城在最短的时间内安稳下来。 然而,错误经常重演,正确却非常罕见,李纲不是寇准,钦宗皇帝也不是真宗皇帝,仅仅不到半日,他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出来,又有新的诏书即将颁布——皇帝不亲征了,皇帝要立即出城逃跑,到襄、邓去避难。 李纲愣了一下,大脑变成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想去想,皇帝朝令夕改,反复无常,视诏书如儿戏,视承诺如无物,既然如此,干脆一开始就逃跑好了,为何还要颁布抵抗诏书?李纲觉得自己被骗了,被耍了,熊熊燃烧的怒火驱动着李纲冲向议事大厅。 按照宋朝的规矩,这个时候,除了宰执大臣,别的臣子是不可以进入议事大厅打扰皇帝和宰执大臣们商议国家大事的,宫门外的卫士拦住了李纲,要他遵守规矩,李纲怒火万丈,大吼道国都要亡了,还要什么规矩! 他进去了,他冲进去,推开议事大厅之门,见着了高高在上的宰执大臣们——这些人号称是传说中立于世界文明之巅的、礼仪之上邦的国家的最高首脑,高贵不可方物,代表人是白时中、李邦彦,这两个人是当时宋朝的百官之首,就是他们劝赵桓逃跑的。 很显然,李纲的突然出现让这些拥有高贵气质的人们很难接受,李邦彦和白时中大怒斥责李纲,让人把李纲拖出去,李纲愤怒的走上前,怒视李邦彦和白时中,然后看向了钦宗皇帝赵桓,那个被自己寄予无限希望,却又让自己如此绝望的人。 “陛下,您父皇把社稷交托给您,你一走了之,这合适吗?”李纲耐着性子,站在了道义的最高峰,质问皇帝,也在质问李邦彦和白时中,这句话,任何人都无法反驳,孝义二字,被这句话诠释的完美。 钦宗皇帝哑口无言,不知如何说,而此时白时中站了出来,指着李纲怒喝道:“李纲!我问你,你觉得京城守得住吗?!” 历史上和现实中,总会有这种人,他们对外面非常懦弱,对内部却极端血腥强硬,大到各个朝代晚期的当政者,小到某些窝里横的普通人,他们在某些情况下大怒时的嘴脸非常好玩。 李纲冷笑一声,反问道:“天下城池还有比京城更坚固的吗?京城是太祖皇帝亲自营建的,你是想质疑太祖皇帝营建之城池不够坚固?更何况宗庙百姓都在这里,舍此而去,到哪里可以安身立足?就别说此时金军临近开封,这时出逃,能跑得过金军的骑兵快马吗?” 每一句话都直接戳在白时中的心窝子里面,白时中无法反驳,可是他是进士出身,他本身的才华是无法否认的,这些人最强大的能耐就是颠倒黑白,所以,他转而开始对开封城防上的漏洞进行批判,当然,他承认这些不是太祖的错误,而是后来的后人因为某些原因而造成的。 这个后人,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 二百面对乱局,李纲下定决心 对于这种责问,李纲对言语反驳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他一向喜欢拿事实说话,于是他陪着一个负责城防的太监去实地考察,身边都是城防方面的专业人员,之后,李纲确认虽然现在的城墙比之太祖皇帝的良苦用心的设计是差了不少,但是整体而言绝对是大宋最强的一道城墙。 他打开了一百多年前赵匡胤为开封城墙准备的兵器库,惊喜地看到堆积如山的精良兵器,堆积如山的守城器械,堆积如山的箭支,他不由得感叹,先人为后人把一切都考虑到了,而后人失去了先人的危机意识,这才让国势到了今天的地步,他似乎看到了赵匡胤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李纲回来报告说没问题,把所看所见所闻所想都告诉了赵桓,赵桓沉默了,坐在椅子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相信实地考察的李纲,这才问到谁可为将守卫开封。 李纲说,我朝惯例是文人统兵,地位越高越好,平日里朝廷用高官厚禄养宰执大臣,这时宰执大臣们应该站出来,比如白时中、李邦彦,他们是宰执,应该由他们出战。 白时中顿时就斯巴达了,他本能地认为这是李纲在害他,他一下子爆炸了,他根本就不懂兵,也不知道怎样打仗,连刀剑都拿不稳,他只会读书看书害人,对于别人来害自己这件事不太擅长,也不是很习惯,他立刻要扭转形势,从来都是我害人,你还敢害我?打仗我不懂,颠倒黑白是我压箱底的绝活!所以他非常愤慨地反问:“李纲,你敢出战吗?” 这句话是李纲梦寐以求的,他当然敢出战,他在边疆小县城可不是白白待着收税的,混乱的局势要求他至少会一点自保的武艺,至少懂得一些排兵布阵之术,西南边疆小县城的那段岁月,是他最宝贵的沉淀期,他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书本中学不到的知识,比起六年前,他已经进化了,他拥有了最起码的自保能力,成为宰执之后,他带领开封也具备了最起码的自保能力。 从五代十国以来就没有阻止过像样抵抗、屡次兵不血刃就沦陷的开封城,终于第一次组织起了像样的抵抗,在李纲这个文弱书生的带领之下。 他顺势要求宰执的身份,他说,身份不到,命令不通,我现在只是兵部侍郎,没有职权,别人不听我的,要我出战可以,但是我要更高的权威,这样我才能顺利的指挥一场战斗;于是李纲被封为尚书右丞,相当于副宰相,在金军马上临城的紧要关头,坐火箭迈进了宰执行列。 别人想要做宰相,奋斗的时间是按照年来计算的,他做宰相,奋斗的时间是按照天来计算的。 但是别人做宰相的时间也是按照年来计算的,他做宰相的时间是按照天来计算的,准确的说,如果他守不住城池,他也会成为大宋在位时间最短的宰相,或许,也就短短三五天,历史潮流之中,他用自己的勇气和意志逆流而上,这个宰相是他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李纲要留下来抗敌,要保卫首都,要保卫大宋朝和汉人的尊严,他要用自己脆弱的身躯和强大的精神来对抗强悍的敌人,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他这样强大的精神和勇气,准确的说,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没有这种勇气和精神。 赵桓的皇后和儿子属于这百分之九十五,他们跑了,偷偷跑的,紧要关头,皇后和儿子抛弃了他们的丈夫和父亲,偷偷跑了,这个消息是内侍送来的,慌慌张张,消息已经被封锁了一阵子,这个内侍是偷偷跑出来的,算算时间,皇后和皇子已经跑了有一段时间了。 赵桓顿时就崩溃了,他是个年轻人,一个很年轻的年轻人,初出茅庐,有一股锐气,但是要注意,他所面对的是什么局面,他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和帮手,他本身的能力又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他崩溃了,毫无意外的崩溃了,面对着李纲和其他人,他流露出了和父亲一样的怯懦,慌慌张张的开口道:“你们不必再挽留了,朕已决意出京到陕西去,到那里招集西军收复都城,绝不能再留在这里。” 他就是要逃跑。 家人都跑完了,他们都要抛弃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这是他的心声。 他要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到此地步,李纲还能怎么办,难道能像寇准那样紧紧抓住赵光义的袍子,说啥都不放你走吗?还是继续学习寇准,做古今第一人,强迫真宗皇帝到前线抗敌?寇准是少年天才,是赵光义赏识的臣子,是真宗的肱骨之臣,他李纲算什么,一个被整个朝廷厌恶的火箭队队长,一点威信和成绩都没有,他只能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继续给皇帝分析后果。 你是皇帝,你是臣民的心理支柱,你走了,你让你的臣民和你的军队怎么办?他们是为了你,是为了保护你才留在这里的,你走了,他们为谁奋斗?他们怎样奋斗?失去指挥,失去心灵支柱,多强的军队都会崩溃,你是开封城最后的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走!更何况你走了,军队也要跟你走,我拿什么守城?我凭什么守城? 你要收复,你收复什么?以金人的残暴和贪婪,燕京城就是东京城的前车之鉴,百万子民,百年珍藏全部都会毁于一旦,什么都不剩,那个时候你再收复首都,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皇帝,你是这个国家的至尊,你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你是最强力量的掌握者,同时,你也是最艰难任务的承担者,你掌握了这些权力,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你父亲跑了,他不做皇帝了,他为此付出了代价,你呢?你付出了什么?你付出了什么?! 陛下!我的陛下!你留下来!你留下来!我为你守城,我为你战斗,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死在你前面,我一定死在你前面,而且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你是皇帝,你是汉人的皇帝,你是我们的图腾,你不会出事,我拿我的性命担保,你不会出事! 声嘶力竭,句句泣血,垂泪不已,赵桓沉默了,犹豫了,他慌张的身形安稳了一些,他看着哀求他的李纲,他无法说出自己要走这句话,李纲说的是对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反驳李纲,他是皇帝,别人都能走,唯独他不能走…… 或许是老天看着李纲哭得太可怜,稍微垂怜了他,赵桓的两个还没有逃走的叔叔燕王赵俣、越王赵倔来了,他们力劝赵桓不能走,赵桓又一次安静下来,他想了想,提笔写了两个字:“可回。”押上御印,交给内侍,让他们追上皇后,都召回来,我不走,我是皇帝,我不能走,你们是我的家人,你们要陪着我,你们也不许走。 皇帝不走了。 李纲的哀求起效了。 然而这只是李纲的一厢情愿,到了晚上,钦宗陛下又变卦了,理由很可能是内侍追上了皇后和皇子,但是他们执意要走,不管不顾赵桓,没有经历过打击、意志力脆弱的赵桓再一次动摇崩溃了,他回想自己是怎么当上的皇帝,是他老爸拿他来挡灾的!现在李纲等人说啥都不放他走,明显地也是在拿他挡灾,他就那么倒霉啊,谁都能欺负他算计他?他可是皇帝! 我可是皇帝! 妻离子散,大家都抛弃我,你们又死死拖住我,拿我当盾牌! 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连夜下旨传令给宰执大臣们,告诉他们自己在明天凌晨时分出发,国家托付给李纲,让他当东京留守,李棁为副,这个都城谁爱守谁守,反正别再来烦我,我是皇帝,不是吉祥物,不是肉盾!不是你们手里的筹码!我是个自主的皇帝,我不是傀儡,我也有权力,我也有身为人的权力,你们谁都别想利用我!谁都别想挟持我! 我就是要走! 李纲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半夜,他见不到皇帝,只能等到天亮,他在煎熬,好不容易煎熬到了天亮,宫门一开,他就冲了进去,眼见宫内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在打包各种各样的物件准备离开,他顿时意识到,如果他不能劝说皇帝留在这里不要离开,那么宫里面的人一旦离开了,整个开封的人心就散了,就没有守的必要和成功率了。 那么多人一起走,速度能有多快?金兵铁骑轻装南下,不到三天就能追上他们,他们在野外,手无寸铁的百姓拿什么反抗?除了死还是死,不是吗? 李纲抬起头,看着宫里的人抬着箱子背着包袱不断地往外跑,满脸惊慌失措,满脸绝望和胆怯,李纲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站在这里,他面对这一切! 李纲下定了决心! 二百零一他是英雄,你是懦夫 李纲下定了决心! 他要发动兵变! 他利用了宫中卫士和皇家卫士的家人亲眷都在东京城里无法逃走这一点,成功的煽动了宫中卫士和皇家卫士不愿离开京城,丢弃自己的家人而逃走,等到白时中和李邦彦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往日被他们深深鄙视的丘八们,提着刀剑,对他们怒目而视之时,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这世上最强大的政治力量,永远是武力,一切阴谋诡计在纯粹的武力面前都是脆弱不堪的。 “愿以死守!” 这是宫中卫士们的吼声。 李纲在这些卫士的欢呼声中,走到了白时中和李邦彦这些拥有高贵气质的文曲星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们,把他们看的脸头都抬不起来,才冷声道:“陛下之意已定,敢有异议者斩!” 李纲再次进化了,他比寇准更加具有勇气和行动力,寇准只是强拉着真宗皇帝上了前线,而他是用士兵和刀剑逼迫钦宗皇帝进行抵抗,更牛,更狠,更加出格,但是对于赵桓来说,才当了几天皇帝,丧尽胆气的他,是无力反抗的,赵桓傻了,由着李纲摆布,对宫中卫士和守城禁军们亲口宣布不逃了,这换来了更加巨大的欢呼。 李纲带着赵桓登上了宣德门城楼,命令文武百官士卒将士都聚在楼下,他和吴敏在片刻之间草拟出一份圣旨,上面写的都是对金军开战的宣言,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人头,他站在城头大声宣读宣战诏书,慷慨激昂,每一句都换来了一声士兵们的承诺。 士气激发起来了,但还不够,必须得有奖赏,奖给谁,怎么奖,都由李纲作主,同时,白时中罢相! 历史的大潮流和金兵席卷而起的恐怖风暴都没能摧毁李纲的抵抗意志,瘦弱的身躯死死的钉在开封城墙上,死死的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大潮如何逆流,任凭风暴如何吹打,他就是一动不动,大宋的宰相李纲,在这个时刻,他可以和寇准比肩了,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凶悍金军,下达了抵抗的命令。 宋靖康元年正月初八日,大宋朝其他的地方正在欢度新年之际,李纲正式展开了他一个人和金兵的战斗,他一个人打响的东京保卫战,他一个人的战斗,他把自己的生命当作燃料,更加剧烈的燃烧起来,别的人是星星点点的亮光,而他是一团火,不仅有亮度,还有温度,在深沉浓密的黑暗之中,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岳翻看到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岳翻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深沉而浓重的黑暗所带来的寒冷让他恐慌至极,而突如其来的光明和温度却让他侧目不已,他回了头,诧异地看到在深沉浓重的黑暗之中,那团火焰正在热烈的燃烧着,那样热烈的燃烧,丝毫不管不顾身边的黑暗。 那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燃烧,岳翻清楚,这种燃烧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他没有勇气点燃自己,更没有勇气和这深沉的漫无边际的黑暗作斗争,但是那团火焰做到了,他燃烧着自己,拼命的嘶吼着,伸出自己的破碎的爪子,一爪一爪又一爪,要把这深沉而浓重的黑暗撕碎! 李纲!这团火焰名叫李纲! 岳翻认识这团火焰,他认识这团火焰,这团火焰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那被浓重黑暗所包围的微不足道的小小光明,正在慢慢的壮大,慢慢的加强,那微不足道几乎看不到的光明,似乎正在成长…… 我……我想和他并肩战斗……我……我真的……真的好想…… 岳翻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朝着那团火焰伸了过去,他渴望光明,渴望温度,渴望未来,即使周身都被浓重的黑暗所压迫,所挤压,心里最后一丝光明也在苦苦挣扎,但是看到了这团火焰,他似乎感到了共鸣,这种共鸣他很清楚——周侗,林冲,鲁达,岳飞,张英,张叔夜!他们身上的光明,和这团烈火,是同样的,是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他们都能发光发亮,而我只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为什么他们都能对抗黑暗,而我只能被黑暗侵袭?为什么他们都能站着,而我只能蹲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到底在哪里犯了错误?我怕死?仅仅是因为我怕死?哪有人不怕死?人或者就一定会怕死,这是真理!难道不是真理吗?我胆怯?胆怯是每个人应该有的权力,每个人都应该有胆怯的权力,这是人的本性,我如果违背了人的本性,那我还是人吗? 仅仅是如此?仅仅是这样我就要一直缩在江南不闻不问不动弹? 我有兵,有将,有粮,有钱,该有的我都有,不该有的我也有,我麾下的武将集团是整个大宋最强的素质最高的武将集团,我麾下的文人们也是具有实际能力和高超谋略的文人,我该有的都有了,我具备了和金人一战的能力,虽然仅仅是一战,但是至少我战斗了。 我比起其他人来说,我战斗了,我很用心的战斗了,哪怕我战败了,哪怕我战死了,我也都战斗了,我无怨无悔了…… 真要这样做,才能让我也具备同样的温度和亮度?真要这样做,我才能化身为火焰,点燃自己? 李纲,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信念和意志?到底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意志和信念?你到底为什么才能做到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来挽救国家?到底是为什么,你能够这样舍弃自己的一切,全心全意地为宋付出?仅仅是为臣之道吗? 我不会为宋尽忠,我也不会为了赵氏皇族尽忠,我觉得他们不配,他们根本不配,而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这样折辱你谩骂你,猜忌你怀疑你,限制你禁锢你,你却还要心甘情愿地为他们付出生命?宋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臣子?赵氏皇族何德何能让你为他牺牲?李纲,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好吗?! 你告诉我你的答案,我或许就能得出我自己的答案,你告诉我你的答案,或许我就不会这样的迷茫,你告诉我你的答案,或许我就能摆脱限制我的一切,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那是你最宝贵的财富!宋给了你什么!你如此的尽忠,你如此尽忠!? 岳翻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趴在桌子上,桌上全部都是情报,最新的情报,金军兵临东京城下,宰相李纲率兵死守东京,金兵不得进,与此同时,皇帝赵桓召集天下兵马进京勤王,为国御辱。 为国御辱? 你要我为赵桓效忠?为了赵氏皇族效忠? 朋友,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不是纯粹的大宋人,我也不是纯粹的赵家臣子,我不会对他们效忠,我只会保卫我的国家和民族,你让我对赵宋皇族和他的朝廷效忠,我能做到吗?我会为了他们而战斗吗?不,不会,永远不会! “那你会为整个民族而战斗吗?或者说,为国而死?” 不知从哪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岳翻极为震撼,极为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来自于谁,是谁在询问他,他惊愕的大喊起来:“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你根本就不敢为国战斗,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敢为国而死,对不对,你可以否认,但是我直接看到了你的心,你的心是无法对我撒谎的,你本来就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你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但是你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你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退缩,你怕,你怕死,你胆小,你懦弱,你甚至不敢对那些人举起刀剑。”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我才没有!我绝对没有!我敢战斗!我当然敢战斗!我杀过人!我打过仗!我敢!我敢!他们要是来!我一定会杀光他们!杀光这些狗贼!”岳翻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可那个声音依然没有消失…… “我说过,你骗不了我,我看到了你的心,你怕死,你不想死,而且你知道你要是去了,就一定会死,你不愿意为了整个民族而死,他们都跑了,不敢战斗的人都跑了,敢战斗的人牺牲自己的一切换取一群窝囊废的生存,有意义吗?这是你最想说的,对吗?就是因为你这样想,所以你绝对不会北上,对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样想!没有!”岳翻继续嘶吼。 “你骗不了我,你骗不了我,你想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你的嘴巴可以说谎话,你的心说不了谎话,你觉得英雄是笑话,为了懦夫而死,换取了懦夫的生存,而自己死了,多不值啊,对不对,为什么要为那些懦夫去死?让他们去死好了,英雄难道不该活着?”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岳翻死死的捂住耳朵。 “但是啊,你知道吗?如果英雄不去为了懦夫而死,那么英雄又怎样算得上英雄呢?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个人为了一群人而死,那么这个人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英雄,活着的人你当然可以喊他们懦夫,可是如果他们都死了,哪里还有英雄什么事情?现在的你,也是一个懦夫,李纲,才是英雄,他会为了整个宋而死,而你也属于他要保卫的一员,他为你而死,为你们而死,他是英雄,你是懦夫,和你站在一起的人们,都是懦夫。” 二百零二张叔夜恨不能手刃岳翻 我是懦夫?我是懦夫? 对!我就是懦夫!我就是懦夫!那又怎样?谁不胆小?遇到强大的敌人,谁不胆怯?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旁人,谁不胆怯?!像李纲那样的人,一万人里面有一个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然一生,这有错吗?这有错吗?如果这也有错,那么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我是懦夫又如何?我做的不够好吗?吉虔二州在我来之前是人间地狱,在我来之后是人间天堂,我诛杀山匪,设无射大钟,推行铸无射变法,使得吉虔二州风气为之一清,百万生灵因我可以安居乐业,永和小镇如今已经是整个江南南路最富庶安宁的地方,这就是我的政绩!如果不是我,等到十多年后岳飞率军来此,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做的不够好吗?我这个安抚使,我这个知州,做得不够称职吗?!我有过贪污钱财吗?有过渎职行为吗?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吗?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吗?我做的都是好事!都是好事!我活人无数,我给多少人吃的穿的,我给多少人土地房屋,他们在自己的家里面设生祠给我,家中悬挂我的画像,拿我当神仙一样,我做的不好吗?不好吗?! 你有什么资格斥责我,嘲讽我?你说!你说我哪里错了?!我哪里错了!?我写词错了?我画画错了?我写字错了?我连中三元错了?我本就已经名满天下,我错了吗?我错了吗?你说人民群众的眼睛是不是雪亮的?他们是不是最公正的评判者?既然是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说我错了? 我胆小有什么不可以!?谁规定我不能胆小?我因为胆小误事了吗?我因为胆小失职了吗?我因为胆小闹得天怒人怨了吗?胆小是每个人都应该具有的权利!这一辈子,谁还没有胆小过懦弱过!谁没有?! 岳翻声嘶力竭的嘶吼着,抓住自己的脑袋,死死的抓住,他看不到是谁在对他说话,他不知道是谁在对他说话,但是,他很明确的听到那种嘲讽的声音,那就是嘲讽,那是赤果果的嘲讽,看不起,蔑视,轻视…… “你说这些,不恰恰说明你在逃避吗?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未来的走向,没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会因为这件事情走向何方,你知道的,你知道这来来回回的一切,但是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只打算做一个看客,冷眼旁观你的同胞惨死,冷眼旁观你的国家沦亡,冷眼旁观你的民族堕落,你没有错吗?” “我不是英雄!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拯救他们!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错?我是造成这一切的?还是我主导了这一切?我让赵佶联合女真人的?我让张英自杀的?我让种师中战败的?我让郭药师投降的?是我造成的这一切吗?你告诉我!是我造成的这一切吗?! 就算我说出来,那又怎样?他们能听我的?会按照我说的去做?我让他们放开军队的手脚他们就会放开?我让他们联合辽国对抗女真他们就会遵守?我让赵佶不要去折腾花石纲他就会听我的?我让他杀掉六贼他就会听我的?!我让女真人交出燕云十六州他们就会听我的?我让女真人不要南下他们就会听我的? 你把我当什么了?龙傲天?赵日天?刘斩仙?还是李杀神?! 我谁都不是!我是我自己!我是岳翻! 我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放在现代,我只是一个大学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大宋,我或许是一个比普通人稍微强一些的官员,可我还是属于普通人的行列,你拿我当什么?超级英雄?超人?吹一口气就是龙卷风还是挥一挥手就是十级地震?他们自己犯的罪孽,自己去承担!贼老天做了那么多孽,这一点他还要颠倒黑白吗?!这一切,都要我去承担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我不会北上,我不会去救他们,我不会力挽狂澜,我不会做英雄,我也做不了英雄,女真人十万铁骑,我只有三万步卒,他们有五十万匹马,我只有一千,他们有强大的战斗力和援兵,我只有自己,你觉得我要是北上了,会有援军来救我?来和我共同作战?你想得太多了,太多了!那些混蛋不来拖我后退把我卖了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们来救我? 宗泽是英雄,然后他气死了,李纲是英雄,然后他累死了,岳飞是英雄,然后他被冤杀了,现在还要填上我岳翻是英雄,然后在东京城外被同僚抛弃,惨烈战死是不是?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凭什么要我去当英雄,凭什么我要死,凭什么死的是我不是他们?你告诉我,我该死吗?我应该死吗?我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孽?偏偏要我去死?!” “你不该死,但是如果你只是一心想要活,那么你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李纲该死吗?宗泽该死吗?岳飞该死吗?” “他们不该死,但是他们心甘情愿去死,我就要去死吗?凭什么?!凭什么!” “因为你知道这一切,你是这个时代,这个天下,这个世界,这个时空唯一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除了你,没人知道,你知道这一切,你当然也知道如何阻止他的发生,你只是不想,不敢,不甘心放弃自己的生命去为所有人奉献,的确,你没有义务必须要去奉献,但是,只有你能办到这一切。” “我能办到什么?你说我能办到什么?和金兵打仗?三万灭掉他们三十万?杀掉完颜宗望完颜宗弼顺带着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再砍掉完颜吴乞买灭亡金国?你不如去问问霍去病,问问卫青,问问曹操,问问关羽,问问张辽,问问陈庆之,问问刘裕,你问问他们,给他们这样的条件和这样的敌人,他们能办到吗?然后你觉得我比他们更强是吗?” “的确,他们可能办不到,你也不一定比他们弱,不过只有一点,我必须要说,他们虽然不一定办的到,但是他们敢,他们敢拼死一搏,而你,不敢。” 岳翻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道:“对,所以,他们是英雄,我不是,我没办法力挽狂澜,所以我没有去死的勇气,但是那又如何,上天注定我要死吗?我死过一次,醒来之后我就发现我来到了大宋,然后我还要再死一次,还有下一次醒来的机会吗?” “我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只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岳翻低着头,呵呵呵的冷笑起来:“对?错?呵呵呵,你是孩子吗?孩子才分对错,长大了,就要学会用利弊来区分世间的一切,不是吗?我是大人,活着对我有利,死了对我没有利,所以我选择活,我不会死。” “你是你自己,你不是任何人,没有人可以主导你的心意,你如何行动,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如何看待人世间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只知道对错,我不知道利弊,并且我还知道,那些英雄的心里,对错和利弊是一致的,所以,他们才会慷慨赴死,而你,不行,或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切,但愿那时还不算太晚。” 岳翻抬起头,看着自己房间的屋顶,他耳边再也没有响起其他的声音,他瘫坐在椅子上,像个废人,像个可怜虫,可悲,可笑,可叹…… 张叔夜打点着自己的行装,自从岳翻在三天以前对他吼出那句“没有我的手令,你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的话之后,他就彻底对岳翻死心了,他只觉得他和张英都瞎了眼,看错了人,他还觉得岳翻会是国之栋梁,会慷慨激昂的带着三万精锐北上东京,为国御辱,结果他充满希望的等待只换来了那一声吼,还有自己身体不适,需要调养,以及主力部队正在剿匪,难以抽调的托词。 张叔夜不想和岳翻争权夺利,这个时候没有意义的,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招兵买马,他接到了朝廷的召令,令他率领江南六路精兵北上勤王,当然其中也包括江南南路的岳翻所部,在岳翻之前,他对五路安抚使的召集令都石沉大海,岳翻是他最后的希望,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他知道整个江南,岳翻的吉州兵是最精锐的。 他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星夜离开了江南南路,离开了吉州,离开了庐陵城,他往自己起家之地而去,那里靠海,多健儿,他要在那里,凭着自己的声望招兵买马,建立一支军队,北上勤王,他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召集军队,他不知道自己带着军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不是一堆残垣断壁。 他恨岳翻,深深的恨着,恨不得手刃他! 但是他下不去手,当然也做不到,岳翻身边的精锐武士死死的盯着他,护着岳翻,岳翻就那样冷眼看着张叔夜离开了,彻底和张叔夜决裂,国难当头,张叔夜没有和岳翻斗争,而是加快了北上勤王的脚步,当然,在赵桓发布了勤王令之后,还是有很多军队向着东京进发的,他相信不会只有自己一支军队赶往东京,天下之大,还是会有忠义之士的! 一定会有! 二百零三这里盛产英雄,也盛产小人 对!一个民族无论堕落到什么程度,一个国家无论衰败到什么程度,都一定会有英雄人物存在,出现,在国家民族最危险的时候,站出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虽然不一定成功,但是一定会出现。 大宋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王安石变法的大时代之后,唯一一处残存的改革成功案例,西北军区,大宋朝在这里的改革极为成功,西军之强,冠绝大宋,关中之人世代为兵,世代为将,代代相传不绝,西军之强,即使是遭遇建立以来最大惨败也仍然没有一蹶不振,依然在顽强的支撑着,复苏着。 西军之强,要一直到数年之后的那场富平大战才会落幕,燃烧殆尽,饶是如此,西军的灰烬之中也仍然腾生出了有宋一代最强的一批将星,西军的后裔们为了南宋继续奋斗不息,一直到最后的最后,西军最后一兵刘锜的壮烈落幕,西军的一切才正式宣告终结。 金军从来没有战胜过西军。 无论在什么时候。 如今也一样,西军在国家危难之际,不顾还未复原的创口,毅然起兵勤王,大病初愈的老将种师道在后童贯时代扛起了西军的大旗,批甲上阵,亲自率领西军主力驰援东京,同时以西军最强的林家军和岳家军为先锋,集合了四千铁骑和一万步卒先行赶赴东京城,挽救国家危亡。 大战之后没得到多少时间休息的西军,却在此时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当初我们出征没有理由,浑浑噩噩,伤心欲绝,但是这一次,我们有理由了。 西军出征! 林冲和岳飞率领林家军和岳家军仅剩的精锐兵力星夜兼程赶赴开封,种师道不顾大病初愈之躯和七十高龄率领三万西军随后出发,姚平仲头绑白带率领二万姚家军紧随其后,西军最强的也是目前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战力全部出发,势要为国家为民族拼杀出一条血路,为此不惜一切。 西军星夜兼程赶赴开封府的同时,李纲指挥的东京保卫战也在激烈的进行着,金兵以优势兵力猛攻开封城墙的薄弱地带,李纲率军苦苦支撑,完颜宗望见金兵屡攻不下,就开始动歪脑筋,询问了军中的一批主动投降的汉奸,问问熟悉开封府的他们有没有办法,这些汉奸们眼睛珠子一转,想到了办法。 从后面攻,不要从前面攻了,我们绕道东京城的后面,直接攻打哪里,哪里就是皇宫的后门,攻打那里,可以直接威胁到皇帝本人! 宗望大喜,重赏了这一批汉奸,然后立刻照办,当时李纲正在皇宫里面向钦宗皇帝汇报战况,闻讯不顾一切的丢掉奏折就冲出大殿,呼喊着弓弩手和他一起赶赴战场,召集了一千多人,他们迅猛的冲向皇宫后大门,还好,来的挺及时,金军还没有攻上城墙,李纲一声令下,箭如雨下,攻城的金兵被射成了筛子,死了一片。 看着被神臂弓射的皮开肉绽的金兵,宗望大怒,加大兵力继续攻城,但是在李纲指挥之下,神臂弓威力之下,金兵再一次折戟沉沙,宗望看着城头的李纲恨得牙痒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正想着不顾一切的挥军攻城,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阴揣揣的声音:“二皇子,其实,咱们根本没有必要耗费这样大的兵力和李纲拼命。” 宗望皱了皱眉头,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山羊胡子的老汉奸一脸阴笑,开口道:“自古以来,对付汉人最好的方式就不是用兵,而是用他们自己。” 宗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继续询问:“说清楚些!” 山羊胡子笑道:“将军,您或许不知道,但是在下可是汉人,在下也清楚得很,汉人的历史那可久了去了,太久了,以至于,汉人周边所有的异族都死光了,汉人还活着,而且您别看汉人看起来身体弱,不经打,但是,那是您没把汉人逼到绝境,您要是把汉人给逼急了,汉人爆发起来,那力量,啧啧,您也看过史书,匈奴多强?把汉人逼成那副样子,结果不还是被卫青霍去病打的远遁西域? 您不能和汉人拼武力,也不要想着能灭掉汉人的国家,汉人的国家从来是灭不掉的,您没法儿用武力去灭了他们,您要是一门心思想着用武力来对付汉人,那汉人里头的名将名相绝对能让您美梦破灭,但是呢,想要灭了汉人,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因为汉人不仅盛产名将名相,也很盛产小人,而且是身居高位的小人。” 宗望从心底里厌恶这些卖主求荣的家伙,但是现在,他的确需要恶补和汉人有关的一切知识:“小人?” 老山羊胡子笑道:“对,小人,那些颠倒黑白的小人,只要有他们和那些名将名相唱反调,作对,那么您相信我,绝对事半功倍,我们甚至不用耗费多少兵马,这东京城,自然而然的就归属于二皇子您了。” 宗望怒道:“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你这老货可不要骗我!天大地大,也大不过手里的钢刀!大金之所以走到今天,靠得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实打实的武力,实打实的战功,没有这些,我们怎么会消灭契丹人?打败宋人?!” 老山羊胡子心里有些鄙视这些蛮夷,不过,恰恰因为这些蛮夷武力强横而没有脑子,才需要他这种人的存在,于是他说道:“将军,我们汉人打仗不太喜欢用纯粹的武力,而喜欢使用计谋,古时候所有名将打仗,都会留下一些非常好用的计策,若是将军不弃,就让老夫来给将军表演一番。” 宗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城墙上挺立着的李纲和他的军队,还有自己这方死伤惨重的士兵,重重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但是要是成功不了,我就砍了你的脑袋,祭奠我阵亡的将士!” 蛮夷! 老山羊胡子轻蔑的在心中骂了一声,然后,堆起一脸笑容,卑躬屈膝道:“多谢二皇子!老夫看大金军中缺衣少食,不如,这第一步,就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如何?” 宗望皱皱眉头:“周边宋人都已经跑光了,我们一路上抢也抢了不少,现在是什么也抢不到了,后方不稳,我们进展太快,补给难以抵达,粮食衣物都要省着用,现在让将士吃饱穿暖,将来怎么办?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在冰天雪地里打仗?” 老山羊胡子摇摇头,开口道:“二皇子,老夫说的可不是大金自己的补给,和汉人打仗,只要计谋用的巧妙,我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准备军需,汉人会老老实实地给我们送来。” 宗望冷笑一声,指了指城墙上的李纲:“李纲会给你送吃的喝的?” 老山羊胡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李纲,开口道:“李纲不会,但是一定有人会,二皇子,请立刻停止攻城,老夫这就写下议和条款,送给李纲。” 宗望一愣:“议和?周伯望,你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议和?城池还没打下来就要议和,你是觉得我大金军队打不下这东京城是吗?” 老山羊胡子周伯望裂开嘴巴,哈哈一笑道:“不给汉人一点点甜头和希望,他们怎么会乖乖的把粮食财物交出来呢?将军,稍等一会儿,最迟今日晚间,咱们就可以好好儿的吃一顿了,吃汉人的食物!” 二百零四英雄在流血,小人在苟且 完颜宗望将信将疑的让军队停止攻城,周伯望派了自己的一个属下带着自己拟定好的“议和条件”,举着白旗,走向了宋军驻守的城池,走向了宋军的攻击范围,城墙上的李纲看着这一幕,觉得很疑惑,看着那人越走越近,李纲夺过身边弓手的弓箭,弯弓搭箭就是一射,那支箭刚好就插在那人的身前,距离脚面也就一步路的位置:“来人止步!” 那人被吓得惨叫一声就瘫倒在地,后方宗望一看就怒目相视着周伯望,周伯望老脸一红,立刻策马冲了过去,冲到那人面前,扬起马鞭就是一顿抽,把那人抽的惨叫连连,然后才下马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白旗和议和条件,举起白旗,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喊:“不要放箭!不要放箭!老夫是来议和的!” 城墙上的李纲和宋军士卒面面相觑,刚刚才把这些金军射的皮开肉绽,现在他们居然就要议和?议你妹啊!谁信啊! 李纲不管也不顾,瞄准楼下周伯望手里的白旗一箭射过去,正好射中了白旗,把周伯望给吓得一下子蹲在地上,连连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老夫真的是来议和的!真的是来议和的!不要放箭啊!” 后面宗望看得恼火至极,对这些汉人的厌恶之情更深,正想着挥军攻城管他死活的时候,却没想到城墙上的李纲居然真的和这个家伙谈起来了:“你是何人?代表何人来议和?” 周伯望终于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双腿还在哆嗦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李相公,老夫是大金国二皇子完颜宗望麾下幕僚周伯望,此来,自然是代表二皇子殿下来议和。” 李纲皱了皱眉头:“周伯望?汉人?” 周伯望点头:“正是。” 李纲眯着眼睛看了看底下的这个小老头儿,怒道:“既为汉人,何故从女真贼人?难不成是燕人?” 周伯望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开口道:“贼?李相公,贼是何人?何人是贼?大金国可是大宋皇帝亲自承认的北朝,正统,何来贼之说?李相公为一国宰辅,这方面可要慎言!再者说了,在下虽为河北汉人,但家乡早已为大金攻取,宋无能,不能保护子民,那老夫为求自保,归属于大金二皇子,何错之有?” 李纲怒道:“故乡沦陷,更当为国奋战不休,誓以光复故土为己任,无限荣光,而你,不思报国,只知苟且偷生,与蝼蚁何异?尚且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狺狺狂吠,与一断脊之犬有何异?背祖忘宗,认贼作父,以背信弃义为荣,如此无耻者,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如今不仅不知羞耻,还敢在我大军阵前大放厥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滚!” 一箭射下去,周伯望手中举着的议和文书就被李纲用箭钉在了地上。 城墙上数千宋军齐声大喝:“滚!” 周伯望被浓烈的杀气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面的宗望看得恼火至极,立刻下令大军攻城,顺带着把那无用之人砍了,丢人! 李纲对此求之不得,立刻下令弓手放箭,下令守城士卒以滚木礌石和滚油守城,金兵奋战大半日,直到夕阳西下,仍然没有寸进,城池牢牢地掌握在李纲手中,宗望紧咬牙关,看着依旧巍峨的东京城墙,不由得暗自郁闷——如此坚固高大之城池,加上那李纲,怕不是这样就能攻取的,我军粮食不多,补给困难,孤军深入,很容易被宋人切断后路,既然如此,还是早些考虑撤退,否则一旦粮尽,怕是回都回不去了。 西路军宗翰那里貌似也被太原城所阻挡,宋人之坚固城池实在可怕,若不重要尚且还能避开,若重要,必有大量军兵驻守,攻取极难,我军中女真正兵只有十万,死一个少一个,其余各族军兵数量虽多,但战力不强,也不值得信任,万一正兵损伤过大,我等压制不住这些人,大金国就危险了,我等还是太急躁了,宋人虽弱,但数量太多,还需细细商议,才能决定日后该如何作为。 心念至此,加上天色已晚,宗望遂下令暂且退兵,回大营休整,正在撤退间,郁闷的宗望又见到了一个让他厌恶的汉人,这个汉人给他提了和周伯望一样的建议,一样的想法,一样的目的,不一样的过程。 把议和的消息传递给除了李纲之外的宋宰辅们,李纲坚持抗击,而那些宰辅们可没有这样的坚持,以他对李邦彦的了解,他十之**是求之不得要议和的,所以,只要我们流露出哪怕一点点想要议和的意思,李邦彦都会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握住不放,咱们可以立刻得到大量的好处! 宗望心中郁闷至极,怒道:“周伯望的尸首就在东京城下,你要成为第二个周伯望吗?!” 可这家伙好像一点儿都不怕:“二皇子,您要想清楚,大金军队目前的情况,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缺衣少食,且退路危险,一旦粮草耗尽,则不得不撤退,一路上都是被宋军占据的城池,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出击,哪怕只是几百人,几十人,都能将大金军队拖住,最后大金军队筋疲力尽,将成为宋军的战利品!” 宗望心中一凛,心头掠过一丝寒意,开口道:“这些事情本将自然知道,但是,宋人如何会愚蠢到把粮食给我们?明明知道我们得到了粮食一定会攻城,他们如何会答应?” 那人微微一笑:“您要相信,宋人高官之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本**队可以击败大金军队,他们已经被大金军队吓破了胆,他们一百多年没有打过仗,早就忘记了什么是战争,他们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奢华,安逸,舒适,为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李纲不怕,但是那些宰辅们,一定会答应! 而且李纲不是首相,而是副相,首相是李邦彦,无能昏庸胆小之人,更兼一个刚刚成为皇帝没几日的赵桓,二皇子,您要相信,您占尽了优势!宋人绝对会把他们所有值钱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送给大金,只求大金快快离开!” 宗望将信将疑,心中充满矛盾:“但是即使我们得到了这一切,我们还是要撤军,西路军被阻挡在太原不得存进,我军后路又极有被宋军切断的可能,此次我独断冒进,是我的失算,所以我们的归途,一样非常凶险,那又该如何?到时候我们得到的一切,还是会被宋军抢回去,不是吗?” 那人冷冷一笑:“您只要在议和条款里加上不允许宋军追击撤退的我军,那么您要相信,即使宋军中有人敢于追击,也会被李邦彦拦住,他会帮助我们,保证我们撤退的安然无恙,二皇子,请务必相信在下!” 宗望低声道:“李邦彦当真如此?” 那人点头:“即使没有李邦彦,还是会有张邦彦,王邦彦,赵邦彦,李纲永远不会成为大宋的主宰者,绝不!所以,他无法左右国家大事,他一个人,不是那么多小人的对手,而且宋军中能战之兵除了之前郭药师将军的常胜军,就只剩下西北军,而如今也就只有西北军才能与大金军队一战,其余的军队不是废物就是软蛋,更本没有战斗力,三十万军队还抵不上大金三万铁骑! 二皇子,您只需要手握五万以上的兵力,就足以让宋人丧胆,除非宋人把西北军全数调来,他们不要西北防线了,那么,咱们才有撤退的必要,毕竟西北军战力强悍,即使打了一次败仗,但底蕴还在,猛将如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咱们要干,就要赶在西北军赶来之前干,然后火速撤退,绝对不能被西北军追上!” 宗望背着手在军营中走来走去,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终下定了决心:“既然是一条险路,那就搏一下,看看到底是死是活,看看宋人到底是不是当真如此懦弱愚蠢!” 二百零五因为,他们都是**的奴隶 金军统帅完颜宗望向大宋皇帝赵桓提出了议和要求,提出诸多款项要求和谈,赵桓初听闻此消息,心中立刻变得轻松快意无比,并不知道具体和谈条件是什么,于是连忙指示用最快的速度请金使入城,李纲出面提出要求——带金使走偏僻小路,不允许他看出东京城内的虚实。 第二天,正月初十,金军使节进入东京城,进入皇城,面见大宋皇帝赵桓,他带来了完颜宗望的信,里边历数了前任皇帝宋徽宗赵佶的种种错误,说金国受到了巨大的不公平待遇和污辱,没法不发兵进攻,现在知道赵佶认罪退位,宋朝有了新的皇帝,那么战争可以解除了,请大宋派大臣到金营谈条件。 赵桓环视四周的宰执大臣们,想要看看他们到底谁可以出使金营,但是他很失望,他看到他的宰执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当鸵鸟,好像在深思什么似的,深深明白这一切的赵桓知道,他们都在躲避,都在逃避,不想去金国大营和谈,他感到深深的无奈。 李纲也感到了深深的耻辱,他就站在大殿之内,听着金国使臣宣读的对徽宗皇帝的责骂,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自己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一样,被一个异族人在自己国家的皇宫大殿之上辱骂前任皇帝,这可比辱骂现任皇帝还要难听,还要耻辱,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些尊严的国家和一个稍微有些骨气的皇帝,都会下令斩掉来使立刻开战。 赵桓没有,他也不敢,他的首都被金人围困,他自己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他还敢斩掉金国来使吗?再者说,他对自己的老爸也没什么好感,甚至隐隐约约觉得这是对的,心中还有一点点快感,毕竟金国人不是对着他来的。 而李纲没有这种感觉,他忠于大宋,忠于国家,忠于民族,徽宗皇帝不管人品怎样,为政怎样,他是大宋的皇帝,是大宋的代表,是汉人的领袖,你骂他,就是在骂整个大宋,他觉得深深的耻辱,深深的怒火万丈,他几乎出离愤怒,要砍掉那个金使。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站出来,喝止了金使的宣读,向钦宗皇帝请命:“陛下,就由臣去金营何谈吧!” 赵桓刚想答应,但是转念一想,李纲性情太过刚烈,一旦金国统帅狮子大开口,李纲定然大怒不会答应,拂袖而去都是好的结果了,关键是和谈谈崩了,金军又要攻城,放李纲回来还好,要是不放,甚至把李纲杀了,那么谁来指挥东京保卫战?李纲是最低限度的安全保障,也是最大的一颗地雷,真的出事了,他死了还好,我死了怎么办?我可是皇帝! 这样一想,很快,赵桓就得出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李纲出使金营的结论:“李卿,你为国家重臣,身兼开封安危,怎可亲临险地?还是不要去了吧!李棁,你去吧!” 倒霉蛋选好了,但是李纲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于是散朝之后,李纲私下里询问赵桓为何不让他出使,赵桓的理由非常充分:“卿性刚,不可以往。” 听起来还是爱护的意思,李纲也没有深思,继续去阻止东京保卫战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在前线浴血奋战,而后方的小人们正在想方设法的苟且偷生,并且,出卖他们。 金人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这样的:宋皇尊金国皇帝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宋者全部归还,金一千万两、银一千万两、绢一千万匹,马驴骡各一万头,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土地,以亲王、宰相为人质。 条件达成之日,就是议和成功之时。 李棁听的头皮发麻,浑身如电流过一般酥爽,这种条件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过,不仅没人提,更没人接受,他看着完颜宗望和他身边那个该死的中年汉人,很想问他们一句:你们要求提的那么高,为什么不干脆灭了大宋呢?要知道,他走之前,赵桓给出的签约底线是每年增加岁币3—5百万两、犒军费3—5百万两,以上全是白银,割地绝不答应,就没有黄金什么事情。 一千万两黄金?你把整个大宋都给抢了说不定就凑齐了! “答应吗?若是不答应,那么就只有战场上见分晓了!”那个中年汉人这样咄咄逼人,相比之下,反而是宗望一句话也没说,好像全部的话语权都在这个中年汉人手上,李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条件,实在是太……太苛刻了一些,难道,就不能减少一些吗?如此一来,整个开封城挖地三尺,也是达不到的。” 中年汉人冷笑道:“达不到?你们这些宰执一顿饭食就是万两黄金,天底下谁不知道日子过得最好的就是你们这些宰执?要是凑不出来,你们就变卖家产,凑出来吧!这些议和条款,绝对不可以更改,绝对没得商谈,如果不答应,那就只能战场上见分晓了,我给你一天时间回去请示一下,一天之后,你若答应,那就是我和你谈,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二皇子殿下带着兵马过来和你们谈!” 说罢,中年男人冷冷一甩袖子:“送客!” 李棁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离开之后,宗望心有惴惴,连忙上前问道:“梁伟,你这样说,是不是太过了?我以为宋人就算是再无能,也不会连这样的条件都接受吧?一千万两黄金?整个宋有没有这样多的黄金?就更别说这里是开封城了,他们怎么可能凑得齐? 现在你把话说得那么死,宋皇一定接受不了!万一把宋皇激怒了,加上李纲主战,宋皇决定和我们决一死战,那可如何是好?我军可战之兵不到八万,宋军数量远在我军之上,就是围也能围困我们,你是想把我也葬送在这里吗?!” 面对宗望的责问,梁伟一点儿都不担心,很轻松的开口道:“二皇子,周伯望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选错了对手,选择了李纲,而在下之所以会成功,是选对了对手,选择了宋皇和李邦彦,像周伯望那种蠢货,在下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二皇子也不用担心,这一次,在下有十足的把握!” 宗望又问道:“如你所说,李纲也是宰相,一直都主战,昨日还拒绝了周伯望,今日又如何会接受你?再者说了,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条件被接受?” 梁伟笑道:“因为宋皇绝不允许一个宰相大权独揽,相互制衡,这是宋皇制约朝臣的招数,李纲的确坚持抗击大金,但是他如此强势,宋皇会不感到担忧?担忧李纲真的立下大功,然后功高震主?宋皇刚刚即位,未立尺寸之功,李纲一旦立下大功,就能压制宋皇,宋皇为了自己,可绝不会让李纲真的主导一切。” 宗望奇道:“李纲难道不是为了宋皇而战?宋皇为何如此?” 梁伟笑道:“汉家皇帝从来都是如此,他们永远只在乎自己的权位,为了自己的权位,不惜一切代价,而那些高官显贵们也是如此,为了自己的权位,不惜一切,只要他们还能留下性命继续享受权力,他们都是**之奴隶,权欲,财欲,**,各式各样,李纲这样的异类从来就不是汉家官场可以接受的,他只在特殊时期才能存在,比如,现在。” 宗望的眼神慢慢的有些变化了,看着梁伟,宗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应该不叫梁伟吧?旁人都是被迫投降于我,唯有你是主动来寻找我,你究竟是谁?宋的高官?” 梁伟笑眯眯的说道:“在下是谁,是否姓梁名伟,很重要吗?在下只知道,在下现在需要为大金效力,为二皇子效力,在下现在就是二皇子的一条狗,至于其他的,在下都不在乎。” 宗望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刀,开口道:“你是我的狗?**之奴隶?呵呵呵呵,你这话说的不错,我倒觉得,你也是这一类人,是吗?” 梁伟点头承认:“只不过,在下为大金服务,以灭宋为己任,请二皇子相信在下的忠诚!” 二百零六于是,赵构挺身而出 李棁回到了皇宫,颤抖着把金人的价码报了出来,听到这个价格,赵桓当场石化,李邦彦当场惊呆,李纲则是怒不可遏。 这不是在和谈,更不是出价,是在**裸的调戏!!金人在玩弄我们!金人把我们当成了玩物!他们半点诚意都没有!一千万两黄金!他们怎么不来抢啊!金人所需金银,竭天下之财也难以满足,何况都城一地,怎样筹集?! 北方三镇河间、太原、中山是国家屏蔽,是燕云十六州以南的唯一一道国防线!这要是割让出去后,那从此大宋就真的没有门户了,金军能随意入侵,拿什么奢望平安?这样的停战协议有意义吗?失去了北方三镇,他们以后可以再来很多次,每一次都让我们割掉三镇,我们有多少三镇可以割让?! 至于人质,宰相可以去,毕竟大宋不止一个宰相,宰执团队里面的人可以前往,死了大不了换一个,没有威胁,但是亲王不能给,亲王都是皇帝的血肉至亲,太上皇的儿子,给了之后从此受制于人,大宋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些条件一个都不能答应! 那么怎么办?硬撑着?大家有那个信念吗? 李纲看着赵桓犹豫的姿态,就知道赵桓或许根本不在乎亲王的性命,他只要自己安全就好,那也无所谓,李纲可以忍受,但是赵桓这样犹豫,显然是在考虑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条件!这是不能忍受的,这样的条件连看都不要看,直接就可以撕毁开战,灭国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大宋还没有完蛋! 更重要的是,皇帝如果不能坚持信念,一味的投降妥协,那么李纲一个人根本不能影响整个大宋,毕竟主宰者是皇帝,不是李纲,李纲需要皇帝坚定信念,坚持抗争,给他最大的支持,有皇帝的支持,李纲就不需要担心后方不稳。 李纲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金人这是在漫天要价,根本不是想要一次性解决问题的,他们先高高抬起,然后轻轻放下,给我们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好让我们接受他们的第二款议和条件,现在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我们派出一批功底深厚业务精良的官痞子,由他们去一点点地磨金国使团,目标不是把价压下去,而是把时间耗下去! 现在大宋各地的勤王部队都在快速赶往京城,尤其是西军精锐,只要我们争取到时间,让勤王大军全部赶到,我们占据了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之后,那么到时或打或和,都在大宋的掌握之内,我们就掌握了主导权,我们就占据了主动! 金人孤军深入,后路随时都能被我们切断,我们作用百年城墙,数万城防兵力,如果连这样的优势都不能把握,那么我们都可以自杀以谢天下了!他们在初九那天晚上甚至想连夜和谈!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金人比我们更害怕!他们缺衣少食,孤军深入,犯了兵家大忌!现在他们向全身而退,就只有装成强大,恐吓我们,以此达到目的! 现在我们就是在比谁更能撑,谁更能沉得住气!我们只要坚持住,一定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让这支金兵彻底埋葬在大宋境内! 李纲的话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赞同,而是换来了暴风骤雨一般的讥讽、怨恨、咒骂,宋朝的宰执高官们全体沸腾了,他们认为李纲是在危害大家的生命,这么搞谁都活不了!这些人以李邦彦为首,他说出了宋朝官方的心声:“都城破在旦夕,脑袋都尚且难保,还说什么三镇?!至于金帛之数,不必计较,照数付给便是。” 只要我们能活下来,继续奢侈**的生活,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没有百年以来的日常重要!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我们也要让这个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一定要! 他们全体拥到了李纲的面前,在整整两个时辰里对李纲狂轰烂炸,一定要李纲认识到他思想深处的错误,你要和我们一样,敢于投降,乐于投降,要什么给什么,只要留下一条命,那么幸福腐烂的上层生活还是有可能继续的!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多么难得?我们十年寒窗苦读,不是为了为国而死的,而是为了享福的!你这样一搞,我们大家一起陪你玩命?! 完蛋吧你!要玩命玩你自己的命!我们的命金贵着!你这个火箭队队长懂什么?知道我们为了今天的地位和享受花了多少功夫吗?!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就遭了这份罪,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上我们! 李纲早已出离了愤怒,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在外面和金军真刀真枪,在皇宫里和宰执们唇枪舌剑,他太累了,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推开了围在一起的魑魅魍魉,对着高高在上皇帝一礼:“陛下,您决定吧,如果您要答应,臣立刻请辞,告老还乡!” 赵桓心中一惊,连忙出言挽留:“爱卿不可走,你若走,谁负责城防?议和之事可以慢慢商量,爱卿太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开玩笑,你怎么能走?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你现在走?都打成这样了你走?想得美! 李纲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这些宰执大臣们一眼,他看到的全是讽刺,嘲讽,恶毒,辱骂,他看不到一张坚持的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无奈,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李纲迈着脆弱的步伐,离开了皇宫,李纲前脚刚走,宰执们就立即挤在一起写好了誓书,上面什么都答应,直接对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叫了“伯父”,全称是“伯大金皇帝”。 而李纲是没有想到,他拼死拼活的战斗,所换来的,却是最无情的嘲讽,因为口头认怂,仅仅只是这些拥有高贵气质的人们的第一步计划而已。 拥有高贵气质的人们的第二步,是寻找替死鬼,为满足金人要求之一的“宰相、亲王各一为人质”,他们要选择两个倒霉蛋,很快,宰相的人选就选出来了,张邦昌,这个千古第一大衰人终于在此时登上了历史舞台,或者说他早就登上了历史舞台,只是一直以来都在六贼的背后隐藏着,六贼倒了,他也跟着亮了相,可第一次亮相,就是如此悲催的事件。 当然,这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开始,他的衰,遍数古今都能算作前三甲。 至于亲王,赵桓有些头疼,李纲之所以如此反对,就是为了赵桓的名声考虑,大宋朝讲究的事情很多,亲情就更重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人们对皇室的普遍看法和基本要求,国难当头,做哥哥的皇帝要牺牲一个弟弟去换取安全和和平,对于皇帝的声望打击是巨大的,赵桓不敢也不愿自己去做这种事情,但是兄弟里面,哪有这样的呆子愿意自己去送死?留在京城里的各家王爷都把家门锁的牢牢的,对外放出风声——感染了烈性传染病! 还真有。 一个十九岁的小青年站了出来,对自己的皇帝哥哥喊道:“兄长!请让我去吧!” 还真是想睡觉就有枕头送来了,还附赠床铺和被子,更不要钱!赵桓大喜过望,立刻就命令这位十九岁的小青年赵构为议和使团的一员,也就是“宰相亲王各一”中的康亲王,谁也不知道赵构为什么会主动站出来,但是此时此刻的赵构,在他的兄弟姐妹里面,绝对是一个异类。 因为他的身体太好了,好的如同一个精悍的武将,徽宗皇帝和他的后代们普遍文弱,更不要提武艺,唯有这个康亲王赵构从小不仅文采上佳,而且身体素质强悍,他擅骑烈马,能开硬弓,达到一石五斗的程度,这是宋军制中皇帝近卫殿直的标准,他两臂平伸,各悬挂一斛米,能行走数百步之远,人皆骇服…… 宋代一斛米,约合现在110斤,这是何等的力量! 靖康元年,国难当头时,赵构主动申请作人质,为父兄分忧。在临行时,他还对钦宗说,要是国家可以渡过难关,不要计较我的安危。 看着赵构一脸的正气凛然,赵桓不由得感慨:英雄!皇室中终于出现了一个英雄!虽然赵桓心里面对这个十九岁的弟弟的定义可能以“二”这个数字来形容更准确一些,但是此时,赵构的确是他眼里最可爱的人,同时,赵构也成为了皇宫里面众多顶级高官眼里最可爱的人和大宋朝皇室里的顶级二货。 还真有亲王愿意赶着送死,还大义凛然的说出那句不要在意我的安危的话,他不知道这样一来,原本就非常低微的存货概率直接无限接近于零了吗?为了皇位,为了权力,为了奢侈的生活,赵桓和他的政府将不惜一切代价,连老爹都能抛弃,更别说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弟弟。 赵构的生母地位很低,所以赵构的身份也不高贵,从小也就没有进入过别人的眼,再者说了大宋朝的皇帝都是圣人,不需要一个武夫,赵构从小也没有动过别的心思,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富贵王爷,无论赵佶还是赵桓在他主动站出来送死之前都没有注意过这个如同空气一样的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赵佶的儿子女儿太多,父爱明显不够分,赵桓忙着当危机皇帝,也无暇展现大哥的友爱,但是如今,他是朝廷大书特书的英雄典范!为国而死! 二百零七林冲要正面挑战完颜宗望 赵构是真心实意的。 十九岁的赵构,真的是一个头脑容易发热的热血青年,他活在蜜罐子里,感受着赵家皇室的天堂一样的生活,享受着别人对自己永远的服从,更兼没有想做皇帝的奢望,没人打击他,没人在意他,在他生命的前十九年里,他就是一个闲散王爷,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挫折,一帆风顺。 所以在突然遭遇到国家的耻辱之时,赵构看着满朝文武都缩成了鸵鸟,皇帝哥哥左右为难,一帆风顺的他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和委屈?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仿佛全部都被激发出来了,不由自主的挺身而出,大喊出了那句话,然后,他就被迫不及待的任命为副使,随着张邦昌一起出使金营,做人质。 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勇敢。 赵构和张邦昌进入金营之后,赵构才真真感受到了金兵的强悍和嗜血,那浓烈的杀气让从未见过真正铁血军人的赵构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只是张邦昌在一旁抚慰,加上宗望并没有为难他们,所以赵构保持了镇定,但是他心里,已经埋下了金兵强悍的印象。 李纲只是副宰相,大宋也没有确立战时体制,朝廷还是按照原样运转,李纲没有一言而决国家大事的权利,在张邦昌出使之前拦下他把三镇的地图和交割诏书夺下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而对于朝廷大佬们集体决定的破财消灾的政令,他无能为力,尽管他认为,这是彻彻底底的资敌行为,有了这些钱和粮食,金兵可以继续支撑下去,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本来他们已经缺衣少食,但是却突然得到了整个开封城竭尽全力的供给,他们瞬间从地狱进入了天堂,这是开封城一百多年休养生息的积累,开封城一百多年积累的财富,前前后后近亿人的财富积累,赵桓还下令查抄了诸多奸臣的家和他们族人的家,所得的财富更是不可估算,但是这一切都毫无保留的运送给了金人。 金营之中,宗望和梁伟望着堆积如山的钱粮牛马古董玩物,心思是各不一样的,宗望是彻底的呆滞,重塑三观之后,就是疯狂的大笑和彻彻底底的蔑视,梁伟是深深的讽刺和冷笑。 战场之上,八万金兵面对着十多万宋军坚守的开封城,却在享受着开封城不遗余力的供给,整天花天酒地,享受着这一切,而守城的宋军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明明是绝佳的良机,却不能出击,一千万两黄金白银和丝绸和马骡驴的价格是梦幻的,十座开封城差不多堪堪可以供给,但是一座开封城是无能为力的。 不过不要紧,开封城里多的是搜刮钱财的好手,他们居然敢于对皇帝的财富下手,他们公然拍卖皇帝的物品,以此赚取民间富豪的钱财,等民间富豪们买走了这些物品之后,再按照原价让他们缴纳一样的费用,敢买皇帝的东西?胆子不小啊! 一样东西,赚两份钱,这笔买卖赚得划算,堪比汉灵帝那位极具经济头脑的商人皇帝。 而最郁闷的,最悲愤的,莫过于坚持抗敌的李纲,他无能为力,面对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无数钱财粮食珍宝古玩被这群卖国之人全部送给了金人,他心中的悲愤几乎达到了顶点! 就这样,一直到正月十五日,大宋的勤王部队终于抵达了开封城,第一批来的人很少,快速进城,没和金军接触,宗望也不在意,他知道宋军一贯胆小,不敢和他战斗,接着到了正月十八日,西京洛阳统制官马忠率军杀到,他们在郑州南门外与金军游骑相遇,立即展开厮杀,金军措手不及,丢了几百条人命,从开封城下狼狈逃走。 马忠随即率领军队进入开封城协防,这引起了完颜宗望的严重关注,他紧闭营门集结兵力,不再派部队四下抢掠,想看清大宋的动静。 两天之后,正月二十日,完颜宗望震惊了,他发现一支宋军从西北方向开来,不进城门,直抵京城西面的汴水南岸,就在他的营门前安营下塞,向他正面挑战!宗望亲自率军出营查看情况,看来军旗号,为永兴军节度使林冲和京兆府统制官岳飞的军队。 他不知道宋军到底来了多少军队,但是看那个架势,军队数量至少有八万,宗望不由得心生怯意,询问梁伟:“这就是西军?” 梁伟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对,这就是西军,永兴军节度使林冲,京兆府兵马统制岳飞,西军两大悍将都到了,这两人是整个大宋最强的将军了,他们麾下的军队也是百战之兵,一口气来了八万有余,难道他们不要西北防线了吗?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虚张声势,这下可就不好办了,这两人一来,西军主力也在其后,二皇子,我军要注意啊!而且从今天开始估计我们也难以得到开封城的物资了,为久远计,我军要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对决,然后尽量恐吓宋皇交出三镇交割诏书,然后尽速撤退!” 宗望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秩序井然的宋军营,嘴里喃喃道:“林冲?岳飞?恩,看来我要注意一些了,梁伟,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办。” 梁伟躬身领命,正准备离开,却未曾想一阵战鼓声响起,宋军大营门打开,一支数量极多的骑兵缓缓走出营门,在大营前列阵,旗号打出,林字旗,看那数目起码是五千人,军容严整,秩序井然,装备齐全精良,每一个士兵都散发着剽悍善战之气息,宗望一眼就能看出这支军队战斗力极强,而领头大将更是不凡。 林冲,面容俊美,身躯高大,身体强壮,胯下枣红战马极为神骏,其人手持大枪,眼神锐利,身披大红战袍,毫无惧色的率领五千骑兵朝着八万金兵大营而来,梁伟一脸惊诧,宗望一脸震惊,然后二人双双后退,因为宋军已经有一支骑兵朝他们冲来,并且举起了弓弩!扣动了扳机! 宗望和梁伟狼狈的逃入大营,立刻紧闭营门,大量游骑根本来不及进入,结果被林冲率军一阵勇猛的冲杀,金军骑兵仓促之间根本无法战斗,死了一大片,大营之外遍地死尸,一片狼藉,林冲亲手斩断金字大旗,掷于地上,以一柄剑插于其上,以为震慑,将斩杀的六百余金兵脑袋至于其上,堆成京观,向金兵炫耀武力,整个过程中,宗望都没有派出一支军队出战。 宋军两次小胜,让宗望极为震撼,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心中已经萌生快速撤退的意思,梁伟紧皱眉头,思考着对策,他万万没想到林冲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来的也这样快,照理来说,他们不应该有那么多人那么快的速度的,第一批来的人,最多也就一两万之数,人越多速度越慢,可现在看旗号起码是八万军队,这样一来,金军几乎连逃跑都无法做到。 不对!这就是西军在虚张声势!他们应该只来了一两万人,旗号都是假的!营房也是假的!梁伟仔细的观察宋军军营,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的疏忽。 梁伟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对宗望分析了目前的局势和西军虚张声势的事实,宗望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紧接着就听到了报告,宋军把六百多金兵砍了脑袋堆成京观,向金兵炫耀武力,更出格的是把金国国旗砍倒,拿剑刺穿,掷于地上。 宗望心中恼火,区区一两万人,居然就敢和我正面对敌?!管你是西军还是东军,先打了再说!宗望决定明天派麾下大将,也是自己的弟弟完颜宗弼率领三万铁骑出战,击垮林冲,震慑宋庭,使之继续纳贡,并且交出河北三镇。 宗弼是阿骨打第六子,宗望的弟弟,宗望平时很看重这个弟弟,此次率军南下基本上是以宗弼为先锋,宗弼也不负众望,屡建战功,所以在此番,宗望还是令宗弼为大将,率军进击宋军林冲岳飞所部,给宋人一点颜色看看。 宗弼接到这个任务,心中十分兴奋,一路南下,他几乎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连一次像样的战役都没有打,宋人一直在逃逃逃,现在终于来了一支不逃跑的要和金兵决战的宋军,他高兴都来不及,听闻宋军有两万人左右,宗望给他三万兵马,他很不高兴,觉得我会输是吗?宗弼退回了两万骑兵,只带着本部一万铁骑出营进击宋军大营。 二百零八岳飞誓要收复自己的家乡 林冲和岳飞率军强行军十数日抵达了开封城,早已筋疲力尽,昨日林冲之所以率兵出战,就是为了震慑金兵,好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挑战,林冲就可以为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和吃饭的时间。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林冲就来气,昨天打完了胜仗回营,大家都饥肠辘辘,正准备派人去东京城里面报告要粮食吃,就看到一大群人押送着长长一列牛马车往他们这里来,里面装的不是金银财宝就是牛酒美食,顿时把大家伙儿高兴的不要不要的,朝廷这么快就知道咱们打了胜仗来奖赏了?哎哟喂!这么多,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东西啊! 正当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受赏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这列车队前进的目标好像不是他们这儿,而是……要往对岸去…… 喂,那里是金兵的营地,你们把这些东西送到对岸给金兵吗? 领头人苦着脸,说,就是这样,还真是这样,大家都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金营去的,唉,真是造孽啊,那么好的东西,全给了金人了…… 西军将士们满腔的期待化为泡影,随即升腾起了满腔怒火——国家之金银财宝牛酒美食,不赏有功将士不赏国家军人,居然要送给刚刚被我们打败的异族人?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暴脾气的鲁达当场抱起一坛子酒猛喝起来,对押运官员怒吼:“只要老子活着!金兵休想过老子营地一步!只要老子活着,这些东西也休想过老子营地一步!弟兄们,这是官家赏赐给咱们的,奖赏咱们昨天打了胜仗!喝!” 西军将士齐声喊道:“喝!” 林冲经过这将近十年的西军生涯,脾气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温和,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好欺负了,看着押运官员一脸苦涩纠结的模样,一口吞下一大块牛肉,开口道:“回去告诉让你这样做的人,永兴军节度使林冲,不允许有任何物资进入金兵大营!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睁着眼睛!老子们昨天打了胜仗,看了六百多金兵的人头,你看到没!那里就是!” 押运官员往河对岸金兵营地一瞧,哎呀!可不是吗?金兵人头被堆成了京观,堆在那里,就好象嘲笑他们一样,押运官员心生喜意,东西也不要了,迅速离开军营回去报喜了,大宋西军终于到了,大宋第一悍将林冲终于到了!东京有救了! 吃喝了一夜,好歹恢复了一些体力,今早刚刚起来,哨兵就来报告,金兵大营里有动作,不少军队开始集结,据判断,金兵要来进攻!林冲一愣,随即皱起眉头,金营里面有高人,否则就是一群二百五,昨日虚张声势那么久,他们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一群蛮夷断然没有这样的军事底蕴,否则也不会被马忠一战就缩回了大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金人。 燕云汉人还是辽人?或者是大宋的汉奸?林冲对这些通敌卖国之人极为痛恨,他在西北就杀过不少这样的汉奸,为西夏人卖命,为西夏人做事,你要一开始就在那儿也就算了,关键是你丫的居然是土生土长的宋人,还有功名,居然还通敌卖国,为党项人做事,那林冲就不能忍了,见一个杀一个,虽然他的手下也有不少党项兵马和党项军官。 林冲觉得情况不妙,于是召集了鲁达岳飞和张宪三人前来商议。 鲁达是个急性子,但是却难得的粗中有细,深知林冲昨日刚立营就进攻是为什么,现在一看金人来进攻,就知道林冲的计策被看破了,心中一惊,就问道:“平之,我军长途跋涉,尚未恢复战力,若是此时和金兵主力开战,恐怕胜算不大,这些金兵可是打败辽兵的人,咱们可是败给了辽兵,这样一算来,咱们可能并不是那些金兵的对手。” 张宪缓缓说道:“这倒也是,咱们估计正面打起来不一定是这些金兵的对手,更何况咱们如今人困马乏,更难持久,异族人被那帮混蛋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体力充沛,两相里一对比,咱们占了下风,还是不要妄自出战,紧守大营等待种帅就可以了。” 林冲犹豫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开口的岳飞:“鹏举,你的意思呢?” 岳飞缓缓站起身子,整了整自己的军装,戴上了自己的头盔,对张宪说道:“阿宪,这支金兵,可就是屠戮了我们家乡的金兵,若不是我们家人早已迁移到南方,他们现在就是我等的仇人,不过也是一样,乡亲好友未有随我们南下者,基本上都遭了灾,咱们,可一定要报仇,杀回汤阴去啊!!” 岳飞死死的咬着牙,握紧拳头,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岳翻,若不是岳翻一早就把家人全部迁移到南方,并且说动了不少乡亲一起南下到吉州安顿,估计现在岳飞已经咬碎牙齿率军冲回汤阴找金军决战了,现在情况稍微好一些,家人都安全,但是他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就此惨遭屠戮,他们又如何不痛恨? 张宪点点头,站起身子,戴好了头盔,转过身,对林冲说道:“林帅,此战,就由我和鹏举出战吧!” 岳飞握紧拳头,怒道:“誓要杀过黄河,光复家乡不可!” 很快,六千多岳家军骑兵集合起来,这是岳飞所能拿出的最强兵力和战力,岳家军准备出发的时候,金军也完成了集结,完颜宗弼率领他最精锐的一万铁骑,浩浩荡荡趾高气扬的前往宋军营地挑战,顺手摧毁了宋军刚刚立起来的京观,刚准备派人大声辱骂宋军的时候,宋军大营门突然打开,一阵战鼓声响起,数不清黑压压一片骑兵出现在了完颜宗弼的眼前。 “四太子,您可一定要注意西军,西军和其他的宋军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西军是西军,宋军是宋军,西军是真正的军队,宋军只是杂役兵,可以这样说,而且,十年以来,整个西军最强悍的武将有两个,一个叫做林冲,一个叫做岳飞,这两人,年纪都不大,但是,他们绝对是整个大宋最强的两个武将,您一定要当心!” 梁伟的警告在宗弼耳边回响,看着眼前这支军队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结成阵型,还是冲击阵,宗弼就知道梁伟所言不虚,他一路走来,最勇敢的宋人也不过是据城死守,死不投降,这不是勇敢,这是气节,属于军人的勇敢,他还没有看到过,而如今,第一支敢在他的面前列出进攻阵型的汉人骑兵终于出现了!看旗号,岳,岳飞是吗? 宗弼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动,终于,汉人里面最强大的军队和武将出现了,打败他们,杀光他们,整个宋就会被我完颜宗弼所征服,父亲,您太心软,太谨慎了,宋,怎么值得您如此忌惮呢?他们有那么多人口,但是敢于正面进攻我的,居然只有区区五千人,父亲,您只需要看着,看看我是如何把宋的最强武将和最强军队摧毁! 不过开战之前,宗弼很想看看这所谓的宋军最强武将之一到底有多强,敢于正面进攻大金军队,汉人虽然不经打,但是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意思宗弼也就明白个大概,所以,宗弼看了一下身边的一员骁将,那将明白宗弼的意思,催马前行,来到了宋军大阵之前,单人独骑傲然立于当场,表现了对宋军的不屑一顾。 宋人,都是懦夫! 岳飞冷冷的看着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冷冷一笑,刚要催马前行,被张宪拦住:“鹏举,大战当前,主将岂可轻易出战?且让我去会会他!” 岳飞看了一眼张宪,缓缓点头:“注意安全,不要大意,女真人真的很悍勇。” 张宪点点头,催马前行,来到了女真将的面前十几步的位置,这女真将会说汉话,看到张宪身体并不是那么强壮,也不高大威猛,看起来还很年轻,就哈哈大笑道:“岳飞不敢出来,就让你来送死?哈哈哈哈!宋人!都是懦夫!懦夫!” 张宪眼中寒光一闪,嘴角露出了冷笑:“蛮夷之国,不知死活!趁我华夏一时糜烂,竟敢大胆入侵,今番且叫你有来无回!好好看看宋人到底是不是懦夫!”说完,张宪挥舞起手中大枪,率先展开了进攻,几年以来,死在张宪手下的党项兵不在八百以下,而死在张宪手下的党项将领也不在四十以下,党项人在武力上并不弱于金人,身体素质强于大多数宋人,只是胆气上差了太多,所以才会一直被宋压着打。 女真将仿佛没有料到张宪居然敢率先进攻,吃了一惊,面对着突然刺来的大枪,身体本能地往后靠,看看避开了这一击,惊魂未定之时,张宪的第二击紧随而至,第三击,第四击,第五击,速度极快,招数极其狠辣,女真将失了先机,居然被张宪压着打,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看得宗弼一阵惊诧,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宋军中还有如此猛将,而且并不是林冲和岳飞其中之一! 不多时,女真将已经被打得气喘吁吁,面露惊慌之色,张宪心中冷笑不止,使出了杀招,在和党项人鏖战的沙场上领悟的杀招,猛然一枪击打向女真将手中长刀,女真将措手不及被打飞了武器,张宪怒吼一声,一枪刺入女真将胸膛之内,又是一声虎吼,双臂发力,竟是将还没有完全死透的女真将从马上提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长枪迅速抽出,反手以枪尾狠狠一击打,生生将女真将的身体凌空击飞了十多米,女真将撞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就那样死了。 张宪目露凶光,举起长枪大吼一声:“还有谁来受死!!!还有谁来受死!!!” 宋军士气大振,齐声大呼:“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岳飞欣慰地看着威风凛凛的张宪,他早就不是那个被自己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弓手了,他是自己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最重要的助手! 二百零九岳飞绝不会败给女真人 宗弼震惊地看着自己麾下的一员骁将被张宪杀死,那家伙虽然算不上什么一流猛将,但是单纯论武力,这家伙在自己麾下的武将里面也排得上前十,而如今却被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宋将杀死,宗弼如何还能平静? 一念至此,宗弼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自己的士兵,他们人人都露出了惊讶和害怕的神色,这在之前的战斗之中是不存在的,也是不科学的,大金国战士,怎么可以对孱弱无能的宋军产生害怕这种情绪?当初强大的辽人都被大金国消灭了,皇帝都被抓住了,更何况是孱弱无能的宋呢? 这种情绪不能蔓延下去,否则会影响军心!宗弼没有指挥过大战役,但是却深刻的明白士气的道理,宋军士气大振,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超越金兵的架势,再这样下去,情况就不妙了,所以,宗弼果断下令全军出击!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宗弼一挥手,前军三千铁骑就展开了冲锋,这是宗弼惯用的战法,宋军缺少骑兵,就算有,骑兵战斗力也不强,所以往往就是拿刀枪兵和弓箭手来对抗骑兵,刀枪兵是肉盾,弓弩手是主要攻击力,但是往往刀枪兵一战败,弓弩手不具备近战能力,宋军就战败了,所以宗弼一开始就以重甲骑兵冲击宋军步兵方阵,捣毁他们的刀枪防线,宋军就完了。 这是燕云之战留下来的战争经验,宋军的燕云兵团的敢战之兵,就是这样覆灭的,而如今岳飞的军队全是骑兵,数量有六千多,可宗弼仓促之间也想不出其他的战法,也就按照原先的战术来进攻,在他看来,宋军的骑兵也不强,即使是西军,不也败在辽人手下吗?这样一算,他们是自己的对手吗?更何况宋军骑兵并没有多少着重甲,就更不是自己麾下重甲骑兵的对手了。 金军早期的军队里面,女真正兵和部分契丹渤海兵全部都是骑兵,金军中所有的步兵都由汉人签军充当,他们不是常备的正规军,其作用“惟运薪水,掘壕堑,张虚势,般粮草而已”,所以宗望麾下这八万军队里面,属于正规军的,也就是四万多骑兵,剩下的汉人仆从军都不是正规军队,没有着甲的资格。 宗弼在不断的战争中积累了不少经验,逐渐认识到了重甲骑兵的作用和能力,但是限于金国的条件,宗弼向阿骨打和吴乞买提出的组建重甲骑兵集团的要求都被驳回,只被允许在自己麾下的军队里少量组建重甲骑兵,多年战争中,宗弼只得组建一千多重甲骑兵,作为自己绝对的战争杀手锏,他给这些重甲骑兵取名为铁浮屠。 而获取燕云之后,宗弼又得到了组建重甲骑兵的大量物资,于是请示宗望以后,宗弼得以组建了崭新的重甲骑兵军团,不过成军时间晚,没有战火的磨练和训练的时间,装备也不能和宗弼之前的一千真正的重甲骑兵相比,但是对付宋军那一捅就破的纸防线,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千重甲铁浮屠是宗弼的杀手锏,乃至于宗望的杀手锏,若要出动,没有宗望的允许是不可以的,宗弼也只能命令这三千多新组建的骑兵向宋军发动进攻,虽然感觉不太爽,但是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面对着三千多着甲率很高的骑兵,岳飞的眼里流露出了浓浓的战意,西军的战略物资很充分,所以在打造岳家军的过程之中,岳飞通过和党项铁鹞子骑兵的不断战斗认识到了重装骑兵的优点和缺点,在童贯偏爱岳飞的条件之下,岳飞得以组建了自己的岳家军,在岳家军的编制以内,岳飞又组建了数千重甲骑兵对抗党项人的铁鹞子。 党项人的铁鹞子在战斗中以铁链相连,就算宋军弓手用弓弩射死了马上的人,被铁链连起来的人也不会坠马,影响到一整串铁鹞子的进攻,这就相当于是一堵钢铁墙壁一样急速推进,而且死了一些人还不算什么,只有全部倒下,才算是真的倒下,否则巨大的惯性是不会让铁鹞子停止前进的。 对付这些骑兵,和他面对面硬抗是不明智的,姚家军的那群暴力份子敢正面硬抗,和铁鹞子拼得两败俱伤,林冲以自己麾下的重骑兵和铁鹞子对敌,拼得你死我活,倒是打胜了,但是损失让童贯很不爽,换岳飞上阵,岳飞想了想,派人打造了大量的厚实的拒马,派人侦查党项军队的位置和前进路线,预先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然后列阵等待,等到铁鹞子出现的时候,岳飞派人交战,然后很快落败,步兵再顶上去,诱惑铁鹞子出战。 铁鹞子来了,结成一串一串的冲了过来,就好像一串串关东煮,冲到近前,岳飞立刻命令人把早就埋在地里的大拒马拉了起来,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大拒马让铁鹞子猝不及防,一头撞上去,被封锁了行动,后面的铁鹞子来不及刹车,又是一头撞上前面的铁鹞子,有人反应快,有人反应慢,反应快的人勒住战马停止前进,但是奈何反应慢的人居多,巨大的惯性让反应快的人也被拖拽着向前,悲剧也就是无法避免的。 接着岳飞把从岳翻那里学来的猛火油战法发挥到了极致,一桶桶猛火油撞击在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铁鹞子身上炸裂开来,猛火油洒的到处都是,接着,预先埋伏好的宋军弓弩手点燃火箭,一支支火箭从天而降,顿时,几千铁鹞子就成了马肉火烧,一片火海参杂着士兵的惨叫,以及岳飞兵团的迅猛突击,三万多党项军队全军覆没,这是岳飞打的最大的一场大胜仗。 可惜来得太匆忙,这样的战术无法重现,但是看到了这些重甲骑兵,岳飞也就知道了该如何与之作战,这一战,是岳飞和完颜宗弼也就是完颜兀术的第一次战斗,也是完颜兀术面对岳飞数不清的败绩之中的第一场败绩…… 三个时辰之后,金军大营里,浑身伤痕一脸悲催的宗弼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看满脸怒气走来走去的宗望,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导致了一些非常严重的后果,比如……损失了三千多女真勇士的生命,还有数不清数量的战马…… 他被岳飞正面打败了,用西军的汉人铁骑,正面把数量占优势的女真骑兵打败了,他手下十大骁将死了七个,还有一个被活捉,只有两个和他一起逃回来,宗望率军去救,结果被突然冲出来的林冲暴打一顿,宗望被林冲砍断了一缕头发,差点儿就没命了,不要命的逃逃逃,丢了七八座营寨和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这才稳住了阵脚。 更重要的是,一万多刚刚投降的汉人签军趁乱逃到了宋军一方,回到了自己的阵营,变成了林冲的战力,宗望彻底战败了一次,还丢了一缕头发,被林冲打的连魂都没了,这并不重要,这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面子! 屡战屡胜的女真族两大战神,居然一前一后一起战败了!一起战败了!一起战败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三万多集中起来的女真兵和渤海兵被打败,死了三千女真正兵和七八千的渤海兵契丹兵,被活捉了几百人,一万多河北汉人签军和部分燕云汉人趁乱逃回了宋营,成了宋人的战斗力,顺带着还被抢走了一万多匹战马!一万多匹!真的是一万多匹!宗弼自己所部的战马几乎全部损失殆尽,连宗弼本人都被砍伤了好几个地方,要不是自己麾下的十大骁将拼死战斗,拦截岳飞和张宪,宗弼估计也就没命了。 就差一点儿林冲就能攻入宗望的主营地,多亏了梁伟火速调集大量骑兵对林冲展开反冲锋,兵力不足的林冲才终于退却,饶是如此,梁伟也被吓得够呛,直接昏了过去,林冲实在是太强悍了,武力之强实在是少有,宗望本身就拥有极强的武力,可是在林冲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去,五六个将领冲上去群战林冲,被林冲三两下收拾掉,最后还是靠着人海战术挡住了林冲。 林冲是这个时空中高居汉人巅峰战力之存在,甚至连鲁达都有所不如。 宗望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属于自己的进攻却被宋军打了一个反冲锋,弄得自己措手不及,宗弼败得太快了,快到没有反应的时间,不仅宗望没有反应过来,宗弼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败的那么快,那么快!几乎是一个照面,自己的三千前锋纷纷败退下来,岳飞很快就撕开了一个口子,冲着宗弼就来,那浑身浴血的样子让宗弼一阵后怕,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怒吼着让士兵冲上去杀死岳飞。 结果是凄惨的,宗弼乱了心神,被岳飞搅乱了心神,失去了自己原先的冷静和战法布置,被岳飞死死咬住自己的弱点一顿暴揍,张宪很快率军冲入了宗弼的本阵,两下里一夹击,宗弼兵败如山倒,他万万想不到这支汉人骑兵居然如此悍勇! 当然了,这支宋军骑兵的组成部分是百分之六十的汉人、百分之三十的党项人和百分之十的吐蕃人,岳飞还有一个副将,叫做李世辅,这个名字可能并不是那么响亮,但是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李显忠,地地道道的党项人。 李世辅非常勇猛,非常为岳飞所倚重,就是他最先挡住了宗弼的逃跑之路,和宗弼面对面交锋,砍伤了宗弼,紧接着所部被宗望率领的援军逼退,得到了张宪的支援之后又嗷嗷叫的冲上去,又砍了宗弼一刀,冲向了宗望,杀了宗望的亲卫将领三人,最终还是被挡住,但是他的冲杀让岳飞钻了空子,挥舞着长枪冲了上去,逼得宗望亲自对战,大战二十七八回合不分胜负。 最后大BOSS林冲突然登场,一枪就把宗望手上的长柄刀打飞了,又是一枪刺向宗望的面门,吓得宗望七魄丢了六魄,二号BOSS鲁达率领军队登场,一杆水火钢棍在金军大阵里掀起了血雨腥风。 宗望和宗弼双双战败,极大的打击了金军的士气,宗望开始认真的考虑撤军和撤军的方式,就在此时,梁伟醒了过来,面色凝重的走向了宗望的帐篷。 二百一十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靖康元年正月二十三日,种师道所部前军在种师中的率领下抵达了东京城,军队大约在一万人左右,数目不多,但是的确激励人心,此前林冲和岳飞所部两万人马经过那一次战斗之后,又接连和金军发生数次小型遭遇战,各有胜负,但是渐渐的,林冲和岳飞意识到,如果援军不到,那么虚张声势的西军就要面临后退的结果。 一旦后退,金军立刻就能得知西军是虚张声势,已经支撑不住,若是就势掩杀过来,其他军队不是金兵的对手,反而更有可能添乱,那么林冲和岳飞的处境就非常危险,所以林冲一直都没有后退,一直都顶在最前线,三天以来还没有进开封城一次去面见皇帝。 皇帝也只是知道林冲和岳飞这两员大将率军抵达,并且打了大胜仗,砍了金军几千个人头,逼退了金军,开封城外已经看不到金军游骑的身影,这让亲自登城墙视察的钦宗皇帝感到非常高兴,立刻下令重重赏赐林冲和岳飞所部军队,他们劫下来的金银珠宝和古玩都赏给西军,他们不仅无错,反而有功! 李邦彦的脸黑的和锅底有得一拼,得知西军截获他们的珠宝钱财不让他们运送给金军的时候,李邦彦是勃然大怒,要求皇帝杀掉林冲的,皇帝有点犹豫,没理睬李邦彦,第二日午间,正当李邦彦力陈斩林冲之必要时,就传来了林冲岳飞大破金军的好消息,不过可能对于李邦彦来说不是好消息,一直和他据理力争的李纲则是大笑起来。 皇帝不断下令赏赐林冲和岳飞,要求林冲和岳飞彻底击退金军,就赐封林冲为太尉,封侯,岳飞也可以得到丰厚的赏赐,不过林冲接到皇帝的意思之后,却是露出了苦笑,皇帝真的以为金军是布娃娃,只会挨打不会还手?之前被打得那么惨,才打了一场胜仗就自信心膨胀?杀了三千女真兵,宋军也付出了两千多的阵亡,全是战死的! 这还是林冲突然率军进击,金军措手不及的结果,金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很强,尤其是女真正兵,岳飞和林冲麾下有很多战龄五年以上的精悍老兵都是一命换一命才能干掉这些女真精兵,此战之后老兵的损失是极为严重的,林冲为此甚为忧虑。 林家军和岳家军的精华老底子都在这里,如果全部拼光了,将来如果金兵发动大规模进攻,大宋就没有可以正面对敌的军队了,毕竟上一战西军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而此次开战之前,西军紧急招收了一大批新兵,这批新兵的素质如何呢?开战之前,不少新兵都把刚刚下发的武器盔甲和神臂弓送到黑市上换酒喝了…… 当时种师道大怒啊,一口气砍了几百个人头,这才勉强恢复西军的军队人数和编制,但是战斗力的回复却是遥遥无期,种师道也知道此次出战意义重大,实在是等不及让西军恢复战斗力了,所以这才派了林冲和岳飞这两个西军压箱底的宝贝出战,同时凑足了两万精锐骑兵,以大宋目前最强的军力去挽回危局。 这并不是错误的决定,而是正确的,也是必需的。 所以林冲深深的知道自己的任务,岳飞也明白,一直都在硬挺着,金军有什么招数都接着,不管打胜打败,他们都在咬牙坚持着,一万多汉人签军成了他们最宝贵的有生力量,加紧训练成军,补充到军队里面和金军厮杀,练出来的活下来的才是王道。 终于,种师中率军赶到了,仅仅是宋军的欢呼声就足以让金军退却了,宗望和梁伟紧紧地望着西军援军进入军营,宗望叹了口气,梁伟却紧紧咬着牙根,他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不能接受这个未来,他的用处就是覆灭宋朝,如果覆灭不了宋朝,他就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对于金军来说,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价值的人他们不需要,两位已经什么退路都没有了,他只能死死的抱着宗望的大腿,成为宗望的死忠,换取活命的资本,所以他还是打算最后拼一把。 种师中率军抵达了开封之后,立刻率军挑战金兵,展现自己的战斗力和勇气,金兵紧闭营门,拒不出战,种师中派人大声叫骂,金兵还是不出战,种师中冷笑不已,派人放了一阵箭矢,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军营里面,鼓动士兵们大声嘲笑金兵。 林冲知道种师中这是为了什么,金国以区区百万人口吞并千万人之辽,甚至还把大宋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还打到了大宋的国都之下,大宋对金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并且越来越深,金军兵锋所至,宋军不是逃跑就是投降,毫无战斗意志,而种师中这样做,就是在鼓动士兵们不要害怕金兵,尤其是他的麾下还有不少新兵,老兵就算了,滚刀肉什么都不怕,新兵却有些害怕,这是很有必要的。 西军战意高昂,士气极高,金兵则一直紧闭营门不出,似乎正在畏惧大宋,大宋一方的形势越来越好,又是三天之后,十几支勤王军队陆续赶来,开封城的兵力超过了二十万,第四天,姚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姚平仲终于率领姚家军先锋赶到了开封城,也没有进城,而是来到了城外西军营地,和金兵大营面对面对峙。 西军最强的几支军队,种家军,姚家军,林家军,岳家军,终于全数云集在开封城外,西军大营里,大宋的最强战力也云集于此,等到又过了一天,种师道率领种家军主力终于抵达了开封城。西军的营地里传来了震天的欢呼声,让对面金兵大营里的完颜宗望紧皱眉头,他已经十数日没有得到来自于东京城的粮食补给了,自己的军粮已经告急,想要故伎重施,却被西军全部杀掉。 不允许金人一兵一卒一人一马越过大营! 这是种师道下达的指令,下达完这道指令,种师道就带着立下大功的西军诸将前往开封城朝见钦宗皇帝赵桓。 种师道上殿的时候,除李纲之外大宋的全体宰执心里都有点发怵,不为别的,军队方面的人,尤其是西军,有时都是一头头野驴,只要性子上来,谁的面子也不给,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西军和已经被圈养的失去了野性的禁军厢军不一样,他们都是野性十足的,经历了被李纲兵变挟持的领导班子,普遍有一种对军人畏惧的小心思,更何况是刚刚砍了金兵几千脑袋的西军! 准确的说,现在的西军不是狄青时代的西军,韩琦想砍谁的脑袋就能砍谁的脑袋这种事,西军已经不会允许它发生了。 种师道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是要上殿找人麻烦的,而钦宗皇帝是有事情要询问种师道这种专业人才的,他先是慰问了一下种师道和西军,表扬了一下战功赫赫的西军诸将,紧接着就询问问以军事角度来看,是应该战呢,还是应该和? 种师道回答,臣以为不应该和,京城方圆达八十里,城墙高,护城河宽深,兵马二十余万,金军只有六万,这怎么能围得住?我军三倍于金军,是可以野战争雄的,就算是固守,城里有可支用数年的粮草,百万居民,金军怎能攻破?只要拒守以待勤王之师,至多半个月以后,敌兵自然困窘,那时是战是和都出自我心,哪怕是和,也绝不到割地的地步,北方三镇乃国家屏障,割让给金人,我朝就彻底失去了自卫的能力,是否南下,都是金人说了算,金人野蛮,不知信义,怎能指望一纸合约约束他们? 李邦彦怒了,我费尽心思搜刮钱财,好不容易促成投降和解的大好局面,你一来,居然就要推翻我的国策?我是首相!你只是一介武夫而已,懂什么?!他跳出来,威风凛凛的怒吼,和谈已定,敢言战者斩! 呵呵呵呵呵呵……种师道冷笑,西军诸将冷笑,笑的李邦彦心里发毛…… “我在西北不知道城墙如此高深,既然有这样坚固的城墙,为何还要和谈?”种师道笑着发问, 李邦彦答道:“国家无兵,迫不得已啊!” 种师道问道:“城内禁军十数万,百万百姓,不能野战,守城总可以啊!” 李邦彦面色一滞:“老夫不谙军事,不敢妄自动刀兵。” 不懂还出来混,种师道笑了,说你不懂军事,总认得字吧!古代战守之事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李邦彦郁闷,没说话,要论风花雪月和颠倒黑白,他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若论军事,还真是难为他了,种师道继续挑刺,说城外的居民都被抢了,明知金兵要来,坚壁清野的时间也还是有的,为何不做呢?这难道不等于是变象的资敌吗? 没说他搜刮钱财给金人就算是给他面子了,当然了,种师道那么精明的人物,也知道这是皇帝的主意,不能不给皇帝面子,就刻意避开了这个事情,拐弯抹角的给李邦彦难堪,李邦彦也意识到了种师道的意思,只能结结巴巴的说是仓促之间,没来得及。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好慌,好慌!” 旁边的大臣,殿外的侍卫都跟着笑,皇帝也用一种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到这步,李邦彦终于清醒了点,选择靠边站,好给人让地方,他知道,现在,目前,暂时,已经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了。 二百一十一那么,就按照李纲说的来做吧 老种相公威武!一来就给了李邦彦一个下马威,狠狠的打压了投降派的嚣张气焰,两次大胜让原本就压着一口气的赵桓非常舒爽,下令不给金人送东西了,更要西军尝试着组织一次战略反击,彻底把金人赶走!赶不走也要狠狠削弱之,让他们自己滚蛋! 于是赵桓给了种师中和李纲一样的权力,或者说,是把原先李纲的权力一分为二,两人平起平坐。 这是东京保卫战第一次战役最大的转折点,或许可以说东京城以后那么多的破事儿都是由此而来,赵桓是个年轻的刚刚登基的皇帝,也是个刚刚登基就遇到了金兵围城的倒霉皇帝,上位就是为了给老爹挡灾,没什么别的理由,所以,赵桓很没有安全感,一直都没有,李纲太刚烈,不知道维护赵桓的尊严和面子,兵变之后,赵桓产生了严重的安全感需求! 只有制约,才能换取他的安全感!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要素,制约是和平发展时期维持稳定的基石,而在特殊的时期,把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是有必要的,一个强悍的将军比一个争吵不休的朝廷要有用得多,当此国难之际,赵桓大玩帝王心术,大玩权力制衡,是真正的本末倒置,于是后面一系列的昏招迭出,酿造了那可怕的悲剧。 汉民族似乎再一次不可避免的走向了深渊,而且,似乎再也没有希望爬出来了,远在江南的那只小蝴蝶所带来的波动,似乎到此为止。 然而这还不是赵桓最昏的一招,因为还有后续,一天之后,姚古率领姚家军主力来了,赵桓大喜,又给了姚古一样的权力!三足鼎立!三权分立!哈哈哈!我安全啦! 但是该说不说,西军主力抵达了,西军的战力也就上了N多个层次,宗弼再一次出兵挑战被岳飞打的惨兮兮回去之后,宗望就放弃了主动出击,而开始增壁自卫,更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宋军主力开始渐渐地对他的营地形成了合围之势,他的退路似乎也被切断了,这让宗望心急如焚,热切地盼望着西路军宗翰所部能够击破太原,赶来救他。 可是他的愿望落了空,宗翰还被拖在太原城下,就是攻不破太原城,张孝纯死死的坚守太原城,宗翰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想到了,可就是攻不破太原城。 宗望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而就在这个时候,偏偏他的军队还干了一件让他几乎崩溃的事情。 那些昏了脑袋的长白山野人把东京城附近的宋朝皇陵给挖了,把历代妃子公主乃至于皇帝的陵墓都给挖了,想要取得里面的金银珠宝,然后带回老家挥霍,既然汉人不给,那我们就抢,喝醉了酒的不少女真将军,乃至于宗弼也跟着一起抢,一直抢到宗望暴跳如雷的冲入皇陵砍了七八十个脑袋之后,抢劫行动才停止。 珠宝可以放进去,但是那些被乱扔的尸骨是无法归回原位了,梁伟顿时就给吓得昏了过去,宗望傻傻的看着这一切,欲哭无泪……很快,这个消息就被传入了东京城,原本东京城的人们都处于极度紧张之中,在西军到来之后,这种紧张得到缓解,然后慢慢的转化为愤怒,金兵挖了大宋皇陵这件事情传开之后,东京城百姓的怒气被点燃了。 别说他们了,赵桓都给气晕了,死者为大,生前再怎样,人家都已经死了,掘祖坟是汉民族从来都不能容忍的最恶毒的事件,一旦发生绝对是不死不休,升斗小民尚且不能接受,更何况是皇帝,怒火万丈的赵桓立刻下令召见李纲种师道林冲等主战派骨干人物,坚定的表达了对主战派的支持,然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朕初登大宝,不谙国务军务,今女真蛮夷掘我祖坟,使我先人遗骨曝于荒野,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愿诸卿设谋,尽诛女真蛮夷于东京城外,慰我先人在天之灵!桓不胜感激! 气晕了,居然不称皇帝,自称名,表达了恳切的愿望和诚挚的情感,李纲等人都义愤填膺,觉得这比自己家族的祖坟被人掘了更加让他们愤怒,迅速表达了誓死一战歼灭女真蛮夷的信念,然后大家开始头脑风暴,思考歼灭女真人的最佳策略。 李纲站了出来,把他思考了很久的想法娓娓道来。 虽然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是主战派的人们都很清醒,金兵实力很强,可以和西军主力正面对抗,西军主力尚且不及之,幸好宗望手中的女真本族精兵经过几次战斗,只有二万多一点点,而西军百战老兵也并不多,大约三万人左右,双方的尖端战力基本持平,不过女真人其他的军队组成部分是契丹人和渤海人奚人,人心不稳,全靠女真本族精兵以武力压制,一旦女真人全军覆没,这些外族人肯定不会为了他们死战。 而我军除开西军三万精锐之外,还有五万西北劲卒和二十多万勤王之师,虽然良莠不齐,但是选出十万能战之兵还是不难的,这样一来,我军可以发动决战的士兵数量就有十三万,这是近身搏斗的战兵数量,其余士兵虽然不堪肉搏,但是可以放箭,可以发炮,可以投掷火器,就是围起来也能壮声势,而金兵除了六万多兵马之外,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如何与我们抗争? 我军实际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是看这仗怎么打才能把我军的损失降到最低,尤其是西军的精锐主力,那是我们最珍贵的战斗力,以后还要靠西军精锐撑门面,远的不说,太原还在被围困,那可是长途奔袭之后的野战,只有西军精锐可以承担此责任,所以此战,就更不能消耗太多的西军主力去战斗,我们要巧设计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具体的策略是这样的,虽然目前我们可以和金兵正面决战,但是那样势必造成我军主力大量损耗,所以我们不打! 我们要把兵力散开,抄敌后路,截断黄河一线,联合河北未沦陷州县的兵马一起掐掉金军的粮道,继而加强开封周边城邑的力量,对金兵大营所在地牟驼冈形成包围,坚壁清野,作持久计,等待他们兵疲师老,粮秣匮乏,那时……仍然不打! 我们派出使团,派出一批口黑心黑的官痞子,以绝对优势和精良的业务能力逼迫女真蛮夷承认北方三镇是我大宋固有领土,绝不割让,签字画押,顺带着要回我们给他们的全部金银财宝,同意了才放他们回国,否则二十万大军一拥而上,把他们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女真蛮夷胆怯,更兼肚子饿,没有战力,只有同意的份儿,然后,我们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应该遵守诺言,撤了包围,让他们走。 然后,等他们离开牟驼冈要塞,接近黄河渡口,将要渡河或者渡河中,才是我方动手的最佳时机,到时只要众军听令,众将效死力,敌酋完颜宗望这支精锐部队必将全部埋葬在大宋黄河两岸,而我方实力不会大损! 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女真全族人口不过百万,能战之兵不过十万,一下子丢掉了三万多本族精兵,加上太原城的损耗和一路南下以来的损耗,本族精兵五去其二,必将狠狠打击女真人之嚣张气焰,使之不得不考虑下一步战略,不敢贸然攻打大宋,可以为大宋争取到宝贵的修筑河北国防线的时间,甚至是北上重夺燕云十六州的机会! 这套方案说出来,不仅让赵桓这个初哥连连点头,连种师道种师中和林冲这些宿将都觉得非常可行,这一步步堪称一个个陷阱,让女真蛮夷不得不跳,不得不从,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宋军军力、物资上的优势,不和金兵主力展开兵团决战,而是一步步地蚕食掉金军的活力,在他们精力衰竭之后,轻而易举地吃掉他们,复我河山,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李纲最后说得极为动情,眼眶发红,赵桓为之感叹:真忠臣也! 平心而论,按这套方案去做,哪怕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会有别的招数应对,哪怕最后的结局不像李纲预料的必胜、大胜,至少在战略战术上,李纲已经算无遗策,做了自己该做的,而且金兵就算不覆灭,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就算不死,也定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们牢牢记住他们贸然南下的惨痛经历,是他们日后就算再度发兵,也不至于如此嚣张,靖康之耻或许可以避免也说不定。 那么实施吧! 二百一十二赵构再也没有勇气朝北看 激烈的头脑风暴大会上,似乎每一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两个人,张邦昌和赵构,这两个至今为止还被关押在金营里面的人的处境很不好,西军来了以后对金兵屡屡造成严重打击,但是恰好西军根本不知道赵构和张邦昌被当作人质送到了金营,所以打起来毫无顾忌,但是对于赵构和张邦昌来说,那就真的是极限生存的体验了。 赵构是一个十九岁的热血青年,他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和打击,所以在遭遇第一次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会体现出一个年轻人应该具备的勇气,更何况赵构身强体壮,还有武力,不像其余赵氏诸子一般文弱,所以更加怒火冲天,头脑一热,血气上涌,就选择了自己出去做人质,更在即将出发的事情豪情壮志了一把,打算把自己牺牲掉,赢得身前身后名。 他低估了经过帝王厚黑学教育的赵桓的厚黑能力和权术手腕,就算没有赵构这句话,赵桓依然不会在意赵构的性命,但是赵构说了,赵桓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西军进攻的时候,赵桓压根儿就没想起赵构这一号人物,可赵构不这样想,到了金营,看到了残暴嗜血的金兵之后,他的思想发生了动摇,他的血气开始慢慢往下降,悲壮的氛围荡然无存,理智重新控制了他。 他开始感受到作为一个人做应该具有的基本情绪——恐惧。 那帮蛮夷天天杀人,不打仗也要杀人,一天不杀人十天就不爽,他甚至还目睹了一群女真人把一个汉人男子活生生分……分……分吃了…… 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碎肉,五脏六腑…… 赵构吐得昏天黑地,然后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看到张邦昌坐在他身边一脸的颓丧,立刻意识到张邦昌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刻抓住了张邦昌的手,哽咽道:“张卿,女真蛮夷不是人,他们,他们吃……吃……吃……人……我……我怕……” 张邦昌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王,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当初本不该是大王出面做人质,大王既然出面了,到了金营,岂有回去之理?老臣一辈子碌碌无为,熬资历才熬到这一步,临老了才被当作筹码,牺牲掉,大王还年轻,为什么这么冲动呢?唉!可惜了……” 赵构流出了眼泪,紧紧地握住了张邦昌的手:“张卿,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不想被他们吃掉,不想,我不想……” 张邦昌同情地看了看赵构,无奈地摇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大王和老臣都没有可能离开这里,大王,所谓人质,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牺牲掉的,朝廷断然不会为了你我二人而放弃家国大业,更别说大王临走之前还说了那样的话……” 赵构一愣,随即懊恼的想起自己曾经头脑发热时说过的那句话,揪住自己的脑袋拼命的骂自己糊涂,张邦昌悲哀的看着这位亲王,摇摇头,还以为这是个愣头青,有点胆气,谁知道才过了几天就原形毕露,这还算是勇敢的,要是其他人,比他更不堪,赵佶的儿子们,太宗皇帝的子孙们实在是太没用了,早知如此,当初为何不让太祖的子孙上位?他认识好几个太祖子孙的赵氏宗亲,都是挺不错的人。 可现在这样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第二天,一阵剧烈的喊杀声和战鼓声把张邦昌和赵构吓得瑟瑟发抖,赵构几乎认为自己会被杀掉,因为大宋军队过来打仗了,明明说好要议和的,怎么,怎么又打起来呢?这样,这样自己不就死定了吗?赵构陷入了极端的恐惧,张邦昌却及时冷静下来,对赵构说道:“大王不必惊慌,若是我朝军队打了胜仗,金人自然不敢如何,若是我朝军队打了败仗,我们早就来此,几日之后才开战,我们如何知道?这和我们断然没有关系,待会儿大王不要说话,一切就交给老臣吧!” 果不其然,战鼓声消失之后好一段时间,一个金将满身缠满绷带的冲入了看押张邦昌和赵构的帐篷,怒喝道:“相公明明说好是要议和才来此,现在居然派人马来与我们厮杀,害我们折了几百人马,这却如何使得?” 赵构脸色苍白,忘了张邦昌的话,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整个人都当机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傻傻的坐着,而张邦昌则意识到大宋军队可能打了胜仗,所以金人虽然凶狠,但是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于是佯装惊慌失措道:“这,这,这本官也不知道啊!我们来此已有数日,今日才开战,我等什么都不知道啊!这,这怎么也不能算作是我等的过错啊!” 金将抿了抿嘴唇,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皱眉头,开口道:“二皇子和四皇子召见你们,你们快些过来!” 说完,金将转身就走,张邦昌松了口气,随后,他看向赵构,愕然发现赵构已经瘫坐在地上一脸呆滞,显然是吓坏了,叹了口气,张邦昌蹲下身子抚慰赵构,好不容易把赵构抚慰安静了,就拉起赵构往外走,赵构一愣,问道:“这是去哪儿?” 张邦昌说道:“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要见我们。” 赵构大惊失色:“莫不是要杀了我们泄愤?!” 张邦昌摇摇头:“我朝军队打了胜仗,金人不敢乱来,我们只要一口咬定此时我们毫不知情,我们就是安全的,金人被打败了,说明我朝精锐军队已经到了,他们若要全身而退,没有我们是办不到的,大王,若是上天垂怜,我等说不定可以活着回去,但是记住,待会儿,不管宗望和宗弼如何暴跳如雷,您万万不能认罪啊!” 赵构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咬着牙,身体颤抖,语气颤抖:“我……我一定……一定要回去!” 二人说着就来到了宗望和宗弼的大营,入内一看,满营伤兵,宗望和宗弼坐在上首,怒视着他们二人,赵构心里一慌,就觉得一头洪荒巨兽盯着他,似乎想要把他吃掉,加上满营血腥气息,顿时赵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再次当机了。 “相公好手段啊!先是假意求和,然后为了麻痹我军,居然送来那么多金银珠宝,现在又突然派精锐部队进攻,与我们厮杀,趁我军措手不及,杀了我们几百人马,议和是贵国先提出来的,大宋难道如此背信弃义,如此不知廉耻吗?!”宗望站起身子,当先就是一顿吼。 张邦昌一哆嗦,整个人就跪了下来,哭了出来:“元帅,元帅,我等实在是不知道啊,我等来营已经好些日子了,那些军队现在才来进攻,元帅如何能认为是我等造成的呢?而且我等若是直到此时,宁死也不会来大金军营做人质,那不是送死吗?元帅,此事,此事我等实在是不知道啊!” 宗望其实知道这件事情一定和张邦昌还有赵构没有关系,但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他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张邦昌表现得很令他满意,但是赵构,这个看起来一脸平静一点都不害怕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吓傻了?不会说话了?宗望有些疑惑,于是给了宗弼一个眼色,宗弼运足力气继续大吼大叫,把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两个人身上,张邦昌被下的瑟瑟发抖,不过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待商榷,至于赵构,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平静,什么表情也没有,直到宗弼和宗望大发慈悲放他们离开的时候,赵构也只是很平静的离开。 几天以后,万人大战的时候,金兵大败而归,被西军打的抱头鼠窜,宗望和宗弼都受伤了,大营都丢了几座,怒火中烧之下,宗望和宗弼再一次把张邦昌和赵构拉来大营,又练了一次狮子吼,这一次,宗望和宗弼心中更加怀疑,养尊处优的赵宋皇室怎么可能有这样淡然勇敢的皇子?应该至少也要像张邦昌这样怂才对啊! 于是,宗望和宗弼开始怀疑赵构根本就不是真的赵构,而是赵宋皇室从民间找来的替死鬼,所以才如此“视死如归”! 他们要换人质!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二百一十三鲁达等着岳翻振翅的那一天 东京城,夜半三更,一座豪华宅邸之内,一个老年男子和一个中年男子展开了一段对话。 “相公,若真是这样做,恐怕有些不妥,姚平仲虽然善战,但终究年轻了些,怕是不如种师道林冲等人经验丰富,更何况其上还有其父姚古,我们如何做才能让他出战?还要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再者说了,张邦昌和康王爷还在金营,若是我们贸然为之,他们……”穿青色衣服的中年男子面色纠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武夫根本就不懂国家大事,凭他们区区几万精锐就想和女真人斗?西军就那么些人,打完了也就没了,他们一死百了,留下我们吃苦受罪,金人所要者无非钱财,给他们就是了,重要的是在那之后,大宋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大宋,咱们还能不能过上原先的日子!”老年男子坐在椅子上,严肃的说道。 “可是,在下以为,他们定下的战略还是可行的,陛下也予以认同,全权交给李纲和种师道负责,此时此刻,若要调兵遣将,没有陛下和李纲的同意,是不可能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 “你啊,还是资历太浅,你可不要忘了,祖宗成法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变掉的,李纲专权,种师道等人是武将,如今李纲执掌朝政,种师道执掌兵权,将相携手,岂不是犯了大宋的祖宗大忌?陛下年轻,没想到这些,一心想着打跑女真人,可女真人是那么容易打跑的吗?只要老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陛下一定可以明白老夫的苦心!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现在打跑了,大宋没有骑兵,追不上,他们回去休整一段时间,又是十万铁骑,咱们怎么办?如此复来,这可如何是个头啊!大宋承平百余年,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天天打打杀杀的,天下如何能太平?咱们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无论如何,天下太平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武夫居心不良,一有战事他们就上窜下跳,天天想着恢复他们的荣光,我呸!一群丘八而已,如何能与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的进士相提并论?祖宗早就说了,不许武人干政,他们现在这就是想明目张胆的干政!偏偏战事密集,缺不了他们!所以,太平了,咱们才能收拾这些武夫,你明白吗?为了太平,不惜一切代价!”老年男子目露凶光。 中年男子看上去还是有些犹豫,开口道:“可,相公,我们打败了,金人若是又狮子大开口,一千万两黄金,相公,您可要想清楚啊!一千万两黄金我们真的没有啊!” 老年男子不耐烦的开口道:“让你去做你就去做,既然做了,老夫自然有办法应对!对于金人来说,李纲和种师道,可比一千万两黄金要贵得多!”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般开口道:“相公,这,这……” 老年男子瞪着中年男子,怒道:“怎么,你想违逆老夫吗?” 中年男子浑身一抖,连忙弯身下拜:“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做,这就去做!” 见中年男子匆匆走开,老年男子站起身子,整了整衣冠,跨步朝皇宫方向走去,他要赶在黎明前第一个进入皇宫找到皇帝,然后对他说出自己的主张,准确的说是自己的主张的前半段,至于后半段,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大宋朝的基业,绝对不能让几个武夫去决定,要真让几个武夫解决了此事,以后,还有自己什么事情? 现在可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你们不要怪我! 而此时此刻,城外的军营之中,亲自守夜的岳飞坐在篝火旁,烤着一只小小的鸡翅,不停的翻动着鸡翅的正反面,眼里却没有焦距,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燃烧着的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使得即使是正月里的夜晚,岳飞也不觉得寒冷。 “自从去到西北之后,就没见你小子喝过酒,也没问你,现在有机会了,就想问问,为什么不喝酒呢?大冷天的,喝口酒,浑身都是暖暖的。”鲁达豪爽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把岳飞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岳飞转头看了一下拿着酒坛豪饮的鲁达,笑道:“倒是你,天天喝那么多,也不怕没力气打仗?要是现在女真人冲过来了,你还打得动?” 鲁达哈哈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的醉舞棍法杀了多少党项贼了?呵呵呵呵!他敢来?来多少我杀多少!” 岳飞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只是自顾自的烤着小鸡翅,鲁达看着岳飞,还是开口道:“告诉我吧,为何不饮酒?军中好男儿,不饮酒的,可没几个,平之这样自律之人打了胜仗尚且会痛饮,你为何不喝酒呢?” 岳飞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曾经很喜欢喝酒,没日没夜的喝,喝的烂醉如泥,最后差点铸下大错,后来,我答应鹏展,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前,滴酒不沾。” 鲁达一愣,随后露出了些许笑容,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擦擦嘴巴,开口道:“鹏展,岳鹏展,数年不见了,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啊,现在在江南南路做安抚使,大宋朝最年轻的安抚使,最年轻的一路高官,听说在江南南路的政绩很不错,吉虔二州那种地方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好男儿啊!” 岳飞露出了些怀念的神色,开口道:“快四年没有见到鹏展了,在西北没日没夜的打仗练兵,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鲁大哥,不瞒你说,我之所以坚持来到西北,就是为了不被鹏展丢下太多,鹏展是文曲星,诗画双绝,连军略都是一等一的,我是他的兄长,但是却远远不如他,我只是想争一口气,证明我岳飞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不至于被自己的弟弟超得太多。” 鲁达微微一笑,拍了拍岳飞的肩膀:“你很优秀,非常优秀,西军里的一军主将,最年轻的就是你,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岳家军号,你也是大宋非常优秀的一位将军了,你没有被鹏展甩下,你和他一样优秀,岳氏一门两子,一文一武,都是顶尖之人,上上之选!” 岳飞自嘲地笑了笑,开口道:“鲁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己是什么水平,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鹏展是真的文曲星,在天上都能看到,亮堂堂的,连月亮都盖不住他的光辉,而我岳飞,只是一颗小小的星辰罢了,鹏展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国,而我除了打仗,就什么都不会了,他是帅才,相才,而我只是一军之将而已,若不是在西北,我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做一个山野村夫罢了。” 鲁达一拳捶在岳飞的胸口:“我看中的岳鹏举可不是这样意气消沉之人!你可不要忘了,你第一次指挥大战,就用一万人马全歼了党项三万精锐,还有几千铁鹞子,你可别忘了当时全军一起呼喊你名字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岳鹏举,可决不像现在这样!你是西军大将,大宋名将,你的名字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响亮的!” 岳飞感激地看着鲁达,笑了笑,开口道:“鲁大哥,或许是因为鹏展太优秀了,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现在,此时此刻,鹏展在这里,金人应该早就全军覆没了才是,凭鹏展的智计无双,女真蛮夷怎会是他的对手?” 鲁达微微点点头,想起了和岳翻相处的点点滴滴,笑道:“虽然小的时候挺没用的,差点被人砍死了也不知躲避,都吓傻了,但是长大之后的确多了几分胆气,当初对付方腊的时候,那份姿态,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那个时候,张公还对我和平之说过,鹏展,就是大宋的韩信,国士。” 岳飞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都认为,若是我不存在,把我这份傻大胆放在鹏展的身上,那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啊,鹏展自幼就比较孤僻,只和少数人相交,而且,我隐隐约约觉得,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大家对他的善意,我越是想接近他,他越是往后退,越是回避大家的善意。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们在他很小的时候疏忽了他?我自问应该没有,他是幼弟,最小的弟弟,家中四位长兄都先我一步离去,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同胞兄弟,我非常关心他,即使这样,我都无法接近他,更何况别人? 他的确是有些胆小,当初师尊还在的时候,就不少次这样说过他,师尊去了之后,他敢杀人了,可我总是觉得,他总还是有些放不开的地方,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他也从来不和我说,但是我相信他,他一定可以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那个时候,他的成就就绝对不是我这样的傻大胆可以比拟的,鲁大哥,你说呢?” 鲁达仰脖一口酒,笑道:“我等着!” 二百一十四张叔夜杀透重围,冲入东京城 已经不知道沉寂了多久,躲在屋子里多久,没有见到太阳多久,没有和人说话多久,岳翻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依然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方前行…… 姚平仲瞒着李纲和西军,在赵桓和李邦彦的秘密支持下趁夜偷袭金军,结果被早有准备的金军包了饺子,顺带着金军反击了宋西军大营和其余包围着他们的大营,毫无准备的宋军兵败如山倒,西军尚且还能且战且退,而其余军队却是毫无战斗力的一溃千里,本来固若金汤的包围圈彻底崩溃。 姚平仲就此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六十多年后才在四川重新出现,这个姚跑跑的传奇才刚刚开始,而更大的谜团和灾难在后面,谁向金军告密?只有皇帝和首相知道的,连李纲和种师道都不知道的,是谁告的密? 灾难接踵而至,西军损失惨重,勤王之师四处溃散,金兵顺势重新攻打东京城,李纲率领西军诸将拼命死守,情况急转直下,赵桓吓破了胆,李邦彦气焰嚣张起来,以首相的权威,加上西军战败的理由,罢免了李纲和种师道,收了他们的兵权,把所有防御措施一并撤下,诚心诚意的投降,并准备随时随地的牺牲掉李纲和种师道一众人等。 比日本人三光更狠的四尽中书登场,东京百姓重新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陈东站了出来,百万东京居民大暴动轰轰烈烈的展开,李邦彦被石头砸的抱头鼠窜不敢露面,开封府尹做好了告老还乡的准备,赵桓宫门口的登闻鼓被敲碎,十多个太监被打成了碎肉,赵桓不得不宣布李纲和种师道复职,李纲和种师道出现在百万军民面前,东京城的欢呼声直接把完颜宗望吓跑了——大宋终于爆发了一个超级大国应该有的气势。 带着刚刚到手的河北三镇交割诏书和张邦昌以及越王,拖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快速撤走,种师道要追击,彻底吃掉完颜宗望,被出门的李邦彦赶回了西北继续等死,林冲要追击,被李邦彦丢入了大牢,鲁达要反抗,被李邦彦下令免职赶回家乡,一名普通的霹雳炮手发炮攻击撤退的金兵,造成了小混乱,然后他就被枭首示众。 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就此结束。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和另一个时空变得一样了,岳翻拼了命的扇动自己的翅膀,可是引发的风似乎到此为止了,强大的惯性所带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浓重的黑暗,在金兵第一次南侵和第二次南侵之间的六个月里面,宋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没有练一支兵马,没有选拔一位武将,而是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内斗活动,赵桓要做真正的皇帝,而不是被他父亲掣肘的江北皇帝。 外患未绝,内乱迭起,好像金兵就不会再来了一样。 岳翻仿佛一个瘫痪病人一样,或者是废了一样,整整六个月,什么都没有做,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一封封绝望的情报,看着金兵调兵遣将的继续为南侵做准备,看着赵桓昏招迭出,姚古战死,种师中战死,太原城孤城一座,什么外援都没有,林冲被赶回西北,鲁达也被放逐到西北,种家军和姚家军都不复存在了,林家军元气大伤,林冲回天无力…… 忠心耿耿的种师道拖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悲哀和痛苦,向赵桓上了最后一道奏折,请赵桓立刻迁都长安,不要在开封城停留,一点点都不要留恋,金人再来,不是试探,而是要灭国!快走!快走!快走!到了西北,还有林冲,还有鲁达,还有岳飞,还有张宪!还有十万西军可以保护你,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快走!我的陛下!快走! 靖康元年八月,种师道死了,三个月以后,他走了,没有一个人送他,只有他的儿子默默的扶棺离开,在金兵的注视之下! 宗望带来了两倍于当初的金兵南下,太原城岌岌可危,宗翰即将率军赶赴开封城下,合围开封! 太原陷落! 知府张孝纯最后选择了投降,没人可以怪罪他,除了命,他什么都压上去了,副都总管王禀选择死战,宁死不背叛他的陛下,他的国家,他从太原突围,被金兵追到走投无路之际,他长啸一声,纵身跃入汾河之中,宁可淹死,不落敌手,当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之后,人们发现他背着一副画像,展开来,发现是宋太宗赵光义的御像。 大宋朝的国防线彻底崩溃,宗翰再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西路军风驰电掣般奔赴开封城,一切遂成定局,也是死局,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死局。 金人还要继续戏耍大宋,戏耍赵桓,让赵桓把河北三镇交割,其余金兵没有攻下的城池全部交割,不许抵抗! 靖康元年十一月初六日,赵桓在延和殿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是否割让三镇,赵桓吩咐给每个人纸笔,让他们明确写出自己的意见,不得含糊其辞,以范宗尹为首的七十人主张割地求和,以中书侍郎何栗、左司谏秦桧为代表的三十六人反对割地,出使完颜宗望军的李若水正好回来,他拜伏于地,泣请赵桓同意割地。 最后,主和派占了上风,宋廷决定割让三镇,并向奉上衮冕、车辂,尊金太宗完颜吴乞买为皇伯。 赵桓彻底失去了一切抵抗的勇气,只要我还能活着,只要我还能做皇帝,他失去了一切依靠,一切让他在平时觉得危险的依靠,死的死,走的走,最后一个李纲被他亲手排挤出去——给了一个无实权的统帅,去河北抵抗金兵,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谁能来救我?谁能来救我?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大宋!快来救救赵家!我们要被一网打尽了!我们皇族要被一网打尽了! 金兵没有攻城,但是效果,却比攻城好了一万倍,赵构再次被派出去,作为割地谈判的总代表,这是宗望点名要求的,然而失去了勇气的赵构不愿意再次身陷狼窝,却被赵桓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出城,而这一切,好像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为了挽回危局,赵桓终于不再管祖宗成法了,下诏,以知大名府赵野为北道都总管,知河南府王襄为西道都总管,知邓州张叔夜为南道都总管,知应天府胡直孺为东道都总管,分天下二十三路为四道,每道各自为政,不受朝廷约束,尽快集结兵力入京城支援! 宗泽登场之前的日子里,张叔夜是宋人一片哀嚎之下唯一一个逆流而上之人,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接到召令,他第一个散尽家财,以自己的名望招募了数万兵马,他还命令自己下辖的所有州县立刻派兵集结于邓州,但是效果是不言而喻的,张叔夜不再等待,当即北上勤王,率兵一路血战,第一个杀透重围,冲入东京城。 二百一十五国难当头,还要畏缩到什么时候 张叔夜冲入东京城的时候,东京城的情况已经不太好,赵构出去议和之后两天,金人的价码就变了,从原先的割让河北三镇,变成了割让河北的全部土地,赵桓大惊失色,满朝文武哀鸿遍野,河北三镇已经全部沦陷,割了就割了,没有比朝廷存亡更重要的,但是河北之地,金人还远远没有攻略完毕,两河三十六州,绝大部分还在宋臣手中! 若是答应了,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割地,而是真真正正的卖国!赵桓就从大宋皇帝变成了卖国之君!遗臭万年! 赵构北上到达磁州时,知磁州宗泽正在召募义兵,决心誓死守土,宗泽力劝赵构不要北上,磁州百姓闻讯也拦道恳劝赵构,并打死了副使王云,赵构因此没有继续北上,他于深夜秘密潜入相州,给赵桓上书,说明在磁州受阻之事,请示下一步如何行动。 而此时,除了康王赵构以外,全部赵宋皇室成员都被围在了东京城里,在大臣的建议下,赵桓命死士携带蜡丸密诏潜出京城,到相州传谕康王赵构,任命他为河北兵马大元帅,让他火速召集河北义兵和四方勤王之师,救援东京。 金兵围困了东京城,而早先时候的勤王之师在一次保卫战结束之后就全部撤退,准确的说是被赶走,而之后的宰辅们为了更好的“议和”,又不允许四方勤王之师赶来,此刻却又要他们再来,各地方政府不由得开始掂量起自己的分量和此去的利弊,得到了准确的结论之后,就不难发生四道总管只能带着自己本部乃至于刚刚招募的兵马勤王之事了。 整个大宋都被金兵打怕了,他们不敢再一次北上了,最强的西军都被金兵打的七零八落跑回了老家舔伤口,更别说他们手下这些弱旅,禁军就不说了,早就废了,厢兵只会比禁军更悲哀,大宋朝已经得了极端的“恐金症”,都想看看具体的情况,而没有人愿意做那个傻子。 但是无论一个国家民族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总还是有人愿意点亮自己照亮未来的,李纲暂时失去了这个资格,可是张叔夜愿意,也有这个资格,他暂时接过了李纲手里的火把,以自己的生命为燃料,让这把希望的火把再次燃烧起来,他带着区区几万人马勇敢的冲杀向金军重重包围,杀出一条血路,冲入了东京城,以全自己的忠义之心。 这是数月以来唯一一支来到东京城的勤王之军,人数不多,但是给东京城带来的激励却是不言而喻的,赵桓紧急召见了张叔夜,向他询问具体的情况和解决方案,张叔夜沉默,很久以后,他才开口:“若是西军主力尚在,或许我们还有战胜的机会,而如今西军主力尽墨,余者远在西北防备党项贼人,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非常危险。” 赵桓闻言一愣,随后露出了悲愤的神情:“国家养兵百余万,难道只有西军能用,余者皆是废物吗?!大宋养兵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们却连这一时都撑不住吗?!那我要勤王之师有何用?要百万禁军有何用!?!” 赵桓之悲愤能怪谁呢?宋军从来都是以对内防御着称的军队,防内甚于防外,那不仅仅是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决策,而是一种极为阴暗的心思,这种心思代代相传,耗尽了宋军最后的战力之后,恶果自然而然的就显现出来了。 张叔夜心念一动,随后叹了口气:“倒也不全是,以老臣之见,大宋军队虽弱,也不是全部,除了西军能征善战之外,还有一支劲旅,只是人数不多,区区三万,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赵桓眼睛一瞪,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的落水之人,开口道:“种老将军对我说过,兵不在多,而在精,金兵区区十万,却能打败大宋数十万兵马,若是这支军队当真强悍精锐,虽然只有三万,未必解不了东京之围,张卿,那是什么军队?” 张叔夜顿了一会儿,开口道:“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岳鹏展麾下,吉州军和虔州军,战绩斐然,人数虽然只有三万,老臣在吉州为通判之时,几乎整个江南哪里有匪军,哪里就有这支军队在平叛,百战百胜,精悍强干,不论山地、平原、江河之战,都极为擅长,不似江南人那般柔弱,江南官民皆称之为镇南军,镇江南之安稳,颇有擎天一柱之状,若是配给骑兵,或许战斗力仍在西军之上也说不定。” 赵桓大喜过望:“那朕立刻就下诏,让岳翻前来勤王!” 赵桓太高兴了,不仅没想起来岳翻是谁,也忘掉了江南南路也在张叔夜的南道管辖之内,若是张叔夜来了,岳翻也应该来才是,赵桓忘了,张叔夜也不愿意提起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他希望看到岳翻幡然悔悟,他希望看到这一切,他不想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进言弹劾岳翻,更不想伤了已经战死的老友张英的心,他希望岳翻能够在国难当头之际,站出来! 国难当头,岳鹏展,你若还是个男儿,就该站出来,畏缩不前,你还是个男儿吗?自我离开,你一直颓废,一直懦弱,一直不敢面对现实,而如今国家都要亡了,皇帝都要做俘虏了!你还要畏缩不前?你那三万精锐是干什么的?过家家玩游戏的? 岳鹏展,你还要懦弱到什么时候,你还要自私到什么时候,你还要畏缩到什么时候?! 岳鹏展,你若不来,我便逼着你来!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你不做功臣,我逼着你做,你不做英雄,我逼着你做!你是张英看重的人,是他用性命担保的人,就算是为了他的性命,为了对得起他的性命,我也要保证!你!是个死于战场的英雄!而不是畏缩不前当缩头乌龟的废物!懦夫! 你师尊用性命保护你,用他的死换来你的活,你不在意?你的妻子因你而死,你不在意?你的兄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你不在意?张英临死前泣血写就你的举荐书,你不在意? 我都在意!我都在意!我都在意!岳翻,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你不该是这样的懦夫!你的才华,你的文韬,你的武略,你的武艺,乃至于你的政略!都不允许你这样继续懦弱下去!不允许你这样继续无能下去!不允许你这样畏缩下去!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岳鹏展!我不允许! 我知道,整个大宋,除了你,没人知道如何拯救大宋,没人知道如何挽回这场败局,我或许可以猜测,你之所以去了吉虔二州,之所以打造了镇南军,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那么这一刻已经来了,你为何要畏缩不前?你为何要逃避,你为何要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你高兴吗?你快乐吗?你问心无愧吗?! 岳翻,你给我过来,你给我过来!我陪着你,一起战死!我陪着你一起死!我不允许你苟活!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你给我过来,和我一起,轰轰烈烈的死在这里!就算是死,也比你那样苟活要壮烈的多!你应该是个力挽狂澜的英雄!而不是一个所在最后面的狗熊!你给我过来!岳翻!!! 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嘶吼声,岳翻浑身颤抖,瞪着充血的眼睛,对外面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只听到了张叔夜的吼声,他只听到了这不甘心的吼声,他只听到了这绝望中包含着微弱的一丝希望的吼声。 他要自己去东京城勤王,为赵宋皇室死战,为东京死战,为大宋死战。 然后,就是死。 没有外援,没有帮手,没有支援,没有粮草,没有物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和三万军队,然后我就可以拯救大宋了?你以为金兵是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这天底下所有的人是什么? 你不怕死,你敢北上,你敢逆流而上,我佩服你,我敬佩你,我尊敬你!但是!你为什么要决定我的人生?你为什么要逼迫我也和你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为国而死,为君而死,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英雄,不是每个人都敢逆流而上,不是每个人都敢舍弃自己的性命去做正确的决定!更多的人为了性命,明明知道选择是错的,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 性命!!! 张叔夜,我不知道你的心里面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心里面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绝对不是赵桓!不是赵佶!不是赵家皇室,不是赵宋皇族!不是东京城!也不是宋! 岳翻猛然站起身子,疯狂的掀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竭尽全力的嘶吼:“全都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吱呀”的一声,岳翻紧闭的房门被慢慢推开了,强烈的刺眼的阳光疯狂的照射进来,竭尽全力驱赶着每一寸残存的黑暗,伴随着阳光,满头白发的岳和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岳翻麾下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将,他们一步一步,坚定无比的走了进来…… 二百一十六手握光辉,岳翻再也不会退缩 曾经我以为我是一个穿越者,从一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和这个时空的每一个人比起来,我们之间隔着时空的距离,那是不可逾越的距离,所以我可以漠视这里的一切生命,因为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父母,妻儿,朋友,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失去了血脉之情,就没有太多的余地留给这些并不是亲人的亲人,所以我从来没有从心底接纳他们。 岳和也好,岳妈妈也罢,岳飞也可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接纳他们,我把他们当作过客,我把他们当作是我生命中的一段路程,走完了,也就没了,我受过太多的伤害,我恐惧这些伤害,我害怕那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我尝试过一次,不,两次,然后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尝试到这种痛苦。 我把自己的心紧紧的封闭起来,我不要再一次尝受到这样的痛苦,我不要再一次痛到撕心裂肺难以自已,甚至连死的想法都有,我思考,我追寻,我疯狂地寻找这样的方式,然后我找到了,感情为什么会产生?因为牵绊的太多,一起经历的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构筑成了支撑感情千丝万缕的支撑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彻底的毁灭这些,所谓老死不相往来,也正是因为牵绊太深,爱的太深,伤得太深。 我不要这些,我不要这些!我恐惧这些,我害怕这些,我害怕被这样的痛苦再一次侵袭,一次就足够要我的命,两次足以让我坠入地狱,我不要第三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要第三次! 我后退,我逃避,我畏缩,只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想要,我觉得,如果我不要,如果我不接受,我就不会受到这样那样的伤害,我知道,我或许是在骗我自己,但是即使是如此,能让我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也可以,只要这个世界没有伤害,没有痛苦,哪怕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梦,我也愿意永远沉睡,不复醒来。 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感情,因为牵绊产生的感情,越是浓厚,失去之后就越是痛苦,没有任何痛苦可以比得上这种痛苦,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所以我选择不产生牵绊,我选择避开这些,谁想和我产生牵绊,我就避开他,谁想与我更进一步,我也避开他,只要可以避开他,我就可以不再受到这些牵绊的束缚,我就不会感到痛苦,哪怕是彻彻底底的失去。 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我错得非常离谱,我不止一次的追问上天,为什么要让我死了之后还要借尸还魂到大宋朝,为什么不让我干干脆脆的死去,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让我忘掉这个世界的一切,如果上天真的存在的话,我真的很想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痛苦的活着,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环视四周,看到了绝望般的浓重的黑暗不断的侵袭,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我看不到任何能让我产生希望的东西,我只看到了遍布于这片大地的绝望,末日之前,这片大地还在沉睡,还在做梦,我看不到任何值得我产生希望的东西。 末日来临,这片大地上充斥着逃跑和逃避的潮流,他们毫无意外的向南走,一个劲儿的向南走,没有任何由于和疑惑的向南走,他们只想活命,只想着自己的一切,从皇帝到平民,他们只是想着逃避,只是想着活命。 然后,我看到了一线曙光,我看到李纲坚定不移,我看到张叔夜奋而向北,我看到西军勇赴国难,我看到战士为国战死!我听到他们不屈的吼声!我看到他们不屈的身姿!我见到他们不屈的战斗!我望见他们不屈的灵魂! 紧接着,我突然感觉到,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应该奋起反抗,扛起反抗的旗帜,号召这个国家里仍然具有勇气的人们,一起反抗,我不知道这个声音为什么会产生,但是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就要这样去做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心里有两个自己,一直都在斗争,一直都在斗争,他们不停的反复的告诉我他们的主张,他们不停的反复的要求我顺从他们的意思,他们是我,还是我是我?亦或我们都是我? 我无暇思考这些问题,因为我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惊慌失措,越来越感到末日已经来临,金兵南下,宋军溃败,东京被围,皇族被灭,民族被辱……我能接受这一切吗?我觉得是可以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宋人,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旅行者…… 但是……但是…… 我为什么会心痛?我为什么会流泪?我为什么会如此纠结?我为什么会有想要冲出去不顾一切拼死一战的冲动?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明明不是宋人,我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一个来自未知之地的旅行者,我不知道这一站是重点还是下一站是重点,亦或根本就没有终点…… 那我为什么还会想要拼死一战?仅仅,仅仅是我的错觉吗? 我真的……真的……真的可以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神州陆沉吗……真的可以看着这场无止境的悲剧再一次发生,而毫无作为吗? 所有人都注视我,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对我身边的人说,我只是想让你们活下来,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活下来,我没办法带给你们荣耀,但是至少,我能让你们都活下去!我可以让你们都活下去啊!性命难道不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吗?! 然后,他们这样告诉我。 “六郎,性命于末将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性命是最重要的,那么末将就根本不会来到这里,追随六郎。” “六郎之意在下明白,可大丈夫活一世,总会有些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要追求。” “如果只是为了性命而活,那在下读的那些书,应该都是错的。” “大丈夫活于世上,总该有些比性命更重要的想法和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末将才追随六郎而来。” “若是怕死,当初末将也不会随六郎南下死战方腊了。” “在下的确惜命,但在下以为,这世上,总有些事情,能让在下放弃自己的性命。” “若是以末将一人之命能换回千千万万之人活命,那也太值了,更何况末将是为国战死,而不是苟延残喘的活。” “命的确很重要,但是末将以为,这世上,总还是有比性命更要的事情,若是为了这些事情,那么丢掉性命也并不可惜。” “拼死一战,投笔从戎,若是仅仅为了更好的活着,在下也太过于卑鄙了。” “在下虽怕死,但更怕窝囊的死。” “此去若必死无疑,但能名留青史,流芳百世,末将九死不悔。” “末将手中剑,不仅仅只是为了保命才存在的。” “血染沙场,马革裹尸,这是末将多年之夙愿,尤其,是在为国奋战的战场上!” 我等不惧死!唯惧默默无名而死!唯惧死不得其所! 若死,便要轰轰烈烈,便要气壮山河!让天地之间一切生灵都知晓,我等为何而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等是轰轰烈烈战死,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懦夫!我们都是英雄!即使整个世界都在向南逃,而我等依然要逆流而上,向北,向北去追寻心中的理想,坚定心中的信念,这绝对不是区区性命可以比拟的! 我等虽然惜命,却也知道何时该惜命,何时不该惜命,此生,若是为国,便无所畏惧!若可为国而死,为大义而死,虽九死,我等绝不后悔! 此去必死!面朝北死!为国而死! 一屋子人抱起拳头,对着岳翻行了一礼,那一刻,阳光普照大地,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不知从何处照射进来的光线照在了岳翻的身上,暖洋洋的,似乎驱散掉了岳翻身体上和心中的一切寒冷,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无可改变的坚定和勇气,和那阳光一起,彻底的驱散掉了盘踞在岳翻心中最后的阴霾。 多少年,都没有这样享受过阳光了? 阳光的味道,我还记得吗?阳光的味道,原来是这样吗? 我渴望的光明和希望,就是这样吗? 我追寻的温暖,就是如此吗? 师尊,你所追求的,就是如此吗? 三郎,你所追求的,也是如此吗? 我所追求的,我一直不明白的那小小的渴望,那致命的渴望,原来就是如此吗? 即使此去必死,即使丢掉第二次的性命,即使丢掉我最珍惜的东西,即使面对我最恐惧的敌人,即使面对着我最恐惧的一切,我也可以不再畏惧吗?即使所有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可以坚持战斗,一直到死吗? 我明白了。 看着手心跃动的光辉,岳翻紧紧握住了它!让它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二百一十七纵使千万人往南,我亦往北 悠久的历史中,我们的民族曾经无数次的遭遇到亡族之危,无数次的遇到无法战胜的强大的凶狠的敌人,无数次的面临亡族灭种的危局,但是如今,一个叫做中国的国家依然挺立在世界的东方,一个叫做汉的民族依然屹立在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的土地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那些凶悍的敌人呢?那些可怕的敌人呢?那些不可战胜的敌人呢? 汉民族,无论到了什么地步,无论到了什么境地,无论到了什么关头,总还是有不屈的灵魂存在着,他们奔跑,他们嘶吼,他们战斗,他们以自己的热血为养料,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把试图灭亡我族的敌人全部驱走,我们所立身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先辈的鲜血在其中,我们的土地是用鲜血浇灌的,是用英雄的鲜血浇灌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寸山河,都是鲜血换来的。 所以,我们寸土不让! 每一寸山河,都跃动着先人不屈的灵魂,他们用他们的性命,换来了如今我们的立足之地。 所以,我们寸土不让! 绝不让先人鲜血所浇灌的土地,被异族人的脚步践踏,绝不让先人拼死争取而来的土地,被异族人占据! 所以,我们寸土不让! 天生华夏,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家园,这是我们的一切,这是我们的命!我们世世代代居于此地,我们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这里是我们的根! 所以,我们寸土不让! 岳翻为自己换上了战甲,拿起了头盔,为自己戴上,拿起了战剑,为自己配上,最后望了一眼无比眷恋的家和人,转身离去。 “一定要去吗?”金芝面色如常,轻轻地询问。 “一定要去,而且,此去必死,金芝,我欠你的太多,我还不清,我也不知该如何偿还,我害你家破人亡,我害你失去一切,来生,岳翻做牛做马赔偿你,今生,岳翻对不住你。”岳翻转过身,迈开了第一步。 “为什么不在今生补偿我?为什么一定要在来生?”金芝的声音还是很轻,但是,有一丝颤抖。 “因为今生,我欠了别人更多,而他们对我都只有一个要求,那份情,更深,更重,所以,今生,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份情还清,欠你的,来生我再还给你。”岳翻迈开了第二步,第三步…… “你要让我孤独终老吗?”金芝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点哭泣的味道。 “我死之后,你找个好人家,改嫁吧,他不一定要多有钱,不一定要做大官,不一定要成大事,只要他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不在意你的过往,心疼你,知道你不能吃辣,知道你不能吃蒜,知道你喜欢清淡,知道你喜欢香包,知道你晚上总是喜欢蹬掉被子,会为你把被褥盖好,那就可以了……为他生个孩儿,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尽量往南走,去岭南,越南越好,安此一生…… 父亲母亲不会阻拦你,岳家不会牵绊你,是岳家对不住你,岳家会尽力补偿你,金芝,你自由了,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而我,将会以死谢罪!”岳翻迈开了五六七八步,伸手推开了房门,阳光迎面扑来。 “岳翻!我怀孕了!我怀孕了!!”金芝声嘶力竭的吼道…… …………………… 长久的沉默,岳翻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久久不动弹,而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愿你能让他姓岳,若是男儿,取名为光,若是女儿,取名为良玉…… 若是男儿,待他长大成人,告诉他,他的父亲对不住他,但是他的父亲是为国战死,死得其所,从来不曾后悔过,只是感到遗憾,未能伴随他成长,到那时,国家如果依然危难,愿他仗义从军,为国御辱…… 若是女儿,就什么也不要告诉她,让她寻个好人家,寻个好人家嫁了,度此一生,至于其他的……金芝,待我战死前,我会修书一封与你,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只好写在纸上,派人送给你,今生今世,岳翻对不住你,来生,我们来生见。” 岳翻再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 即使金芝哭得撕心裂肺。 岳翻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说,从一开始,自己就从来没有退路,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上天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了,逃避了那么就,畏缩了那么久,自私了那么久,是时候了,真的是时候了,岳翻甚至希望,自己不要出发的太迟,以至于,不能挽回这最后一击…… 这片土地,是我汉家儿郎的土地,女真蛮夷,凭什么践踏!!! 你若践踏,我必拼死一战!我不为赵家而战,我不为宋而战,我只为汉,为我心中的信念而战,我的信念,是无数人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我也将用性命去守护它,他汇聚了所有不屈的灵魂的共同的呐喊,共同的怒吼,千百年来,汉,从未失去过这灵魂! 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人得到这份信念,得到这灵魂的传承,奋起反击,为国御辱,不惜一死,汉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他们用生命换来,以死换来! 现在,又到了需要有人付出生命的时候了,我岳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是,女真蛮夷,我岳翻会成为你们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即使我很快就会死,但是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汉地,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靖康元年,一切的转折之年,无数人从北向南,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向北看的勇气,但也有人往北走,他们从此再也不会向南看一眼,汉民族之所以可以传承至今,就是这些宁死也不会向南走的人依然存在着,哪怕,只是极少数,哪怕,只是区区几个人。 过去,我不敢,现在,我敢了,我不仅能朝北看,朝北走,更敢面北而死! 女真人,你们准备好,迎接我和我的三万勇士了吗? “江南南路安抚使、知吉州岳翻岳鹏展,蒙陛下信任,奉旨调兵北上,以解国危!女真蛮夷,嗜血残暴,毁我家园,隳我宗庙,杀我百姓,辱我人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今番北上,愿诸将抱必死之决心,愿诸军持必死之信念! 女真蛮夷强暴,我军羸弱,贼军势众,我军势弱,此战,必败,我等,必死,但,纵使如此,我等也有必须北上之原因,河北已然倾颓,河南危在旦夕,江北之地,千里染血,江北之民,死伤惨重,山河破碎,势如累卵,江北一旦被女真人所得,江南也断然无法独善其身! 诸君,江南是何地?是我们的家!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美不胜收!江南之民为何人?是我们的亲人!我等此去,身后,便是亲人!我等若后退,亲人必将惨遭屠戮!家园必将惨遭蹂躏!神州大地,必将永无宁日!所以,此战,纵使必败无疑,必死无疑,我等,也决不后退!纵使千万人往南,我亦往北!!身后就是亲人!哪里有我等往南后退之余地!诸君!死战!战死!面朝北死!决不后退!!!” 岳翻高声一呼,晁盖振臂一呼:“此去必死!面朝北死!为国而死!” 刘唐振臂一呼:“此去必死!面朝北死!为国而死!!” 吴用振臂高呼:“此去必死!面朝北死!为国而死!!” 三万虎贲齐声暴喝:“此去必死!面朝北死!为国而死!” 虎贲出征!!! 二百一十八他们从来不曾后悔 面对突然出现呼啸而来的钢铁洪流,血肉之躯的士兵们能有什么办法呢?面对十万铁骑的女真人,只有三万步卒的岳翻,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一百多年来宋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一百多年来,或者说从中唐以后,唐朝错误的民族政策所带来的恶果已经让汉人吃够了苦头,失去了战马,汉人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面对铁骑所汇聚而成的钢铁洪流。 而且骑兵战争基本上属于遭遇战,没有多少时间给你埋伏,步兵对抗骑兵战法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建立在预先有准备甚至是埋伏作战的前提下,岳飞干掉了数千铁鹞子的那一战,也是预先准备好的一战,若是突然遭遇,该怎么办呢? 在巨大的实力差异面前,任何谋略都是苍白无力的,可笑的,一路往北,岳翻只看到了无数面色惊慌失措的人往南逃,似乎只有往南逃才能让他们得到安全感,让他们得到一丝丝喘息的时间,可是他们绝对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全部都往南逃了,女真蛮夷也会追过江北,直杀江南! 为什么女真人还要数年才能杀到江南呢? 因为有人在江北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性命不惜一切的守护着这片土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遇到了亡国之危时,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在往后退缩,都在往南逃,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奋而往北,不惜一死,所以,一路往北的路上,看到只有自己和三万虎贲一路往北的时候,岳翻的心情,是难以言表的。 同样,麾下的虎贲们和麾下的虎将们也是抑郁的,人是有从众心理的,尤其是一些没有独立思想和坚定意志的人,他们最容被大众所带走,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别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一时的热血并不能决定今后的一生,否则赵构就是赵宋的中兴之主,而不是卖国之君。 农民,工匠,商人,官员,士兵,将军,士绅…… 他们都在往南跑,往南逃,看不到一个朝北的,看不到一个带着愤怒和坚定的面色,朝北走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亿万人流中,逆流而上,到底需要多少勇气。 岳翻紧紧握着手中的光辉,这份光辉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出征前,岳和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告诉他,岳家的男儿没有孬种,若岳翻可为国死战,为国战死,他会感到无上荣光,他会亲自为岳翻披麻,他会告诉列祖列宗,岳家出了个好男儿,岳家有英雄了,岳和就是死,也能带着笑容去死。 父亲老了,上不了马,拿不动刀,杀不了敌,护不了国,但是所幸,父亲有个好儿子,有个坚定的,勇敢的,聪慧的英雄儿子,翻儿,父亲为你骄傲。 岳翻再也不会去想退缩,退缩这两个字,已经不会存在于岳翻的人生之中,所以看到那些往南逃的人惊讶,不解,嘲讽,同情,惊恐的目光,岳翻只会从心底里蔑视这些人,他们再也不会有往北看的勇气,他们再也不会有抬头挺胸做人的机会,当他们选择了往南逃的那一刻,他们注定会屈辱的活着。 我懦弱过,我胆小过,我愚蠢过,我卑微过,但是现在,我会用我的命,我的血,来宣告这个世界,我,岳翻,岳鹏展,不是孬种! 曾经有什么人说过,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可以为了某件事情卑微的活着,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可以为了某件事情英勇的去死,岳翻只想对这个人吐一口唾沫,你可以去死了,如果照你这样说,就不会有汉人存在了,汉人之所以可以存在,那个说话的“成熟男人”之所以可以存在,就是因为他口中的不成熟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英勇而死。 小人只看利弊,英雄才分对错,岳翻知道,当他打定了战死的主意的时候,他已经被贴上了英雄和“不成熟男人”的标志,但是无所谓,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件事情上,我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我知道,我肯定打不过女真人。 我不是传奇,我没有办法用三万步兵打败十万女真铁骑,我没有办法用三万人去挽救一亿人,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除了战死,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或许会有人说我傻,说我蠢,说我无能,说我没用,但是,除了死,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江北大地,除了少数人之外,还有谁可以做我的援军?还有谁,可以与我并肩作战?我能用什么,去对抗十万铁骑?我能用什么,保证我能战胜他们?不,不,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打不赢他们,我根本没有胜利的机会,根本不存在战胜的可能,我知道我一定会战败,甚至全军覆没,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性命,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除了牺牲,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除了战死,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除了面朝北死,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为了汉人,我只有战死这一条路可以走,我不是为宋而战,我不是为赵桓而战,我不是为那个朝廷而战,我是为整个汉族而战,我为那个骄傲的文明的强悍的勇敢的民族而战,我要用我的死,用我的血,用我的命,唤醒他们的骄傲的龙的血脉……一亿人里,总会有人记住我,然后奋而向北!!! 自古以来,就有为国为民牺牲者,每到了危急关头,总有人愿意牺牲,总有人愿意付出,总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为国为民,他们是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是为什么放弃自己的一切? 岳翻无法知道李若水在所有人都不言不语,眼睁睁看着赵桓受辱的时候,是以怎样的勇气挺身而出保护赵桓,也无法想象他被女真人拳打脚踢而死时是多么痛苦,但是他知道,如果再给李若水一次选择,李若水依然会选择保护赵桓,而不是苟且偷生。 岳翻无法知道欧阳珣拿着赵桓的割地诏书,在金人的胁迫下,是以什么样的勇气说出“你们不要开城,我来只是为了一死,你们要尽忠报国,死守城池”这样的话,也无法想象他被押到幽州活活烧死的时候是有多么痛苦,但是岳翻知道,如果再给欧阳珣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一死,而不是让自己的同胞给异族人开门。 岳翻无法知道赵立面临着外无援兵,内无粮草的情况下,是如何忍饥挨饿坚持镇守楚州,也无法想象他被炮火击中头部时是多么的痛苦,但是他知道,如果再给赵立一次选择,他依然会死守楚州,绝不投降。 岳翻无法知道刘子羽的父亲刘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宣读赵桓的割地诏书,然后大声疾呼让城池上的守兵坚守城池,绝不投降,也无法体会到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留下“主辱臣死”的话语之后,上吊自杀,但是他知道,如果再给刘韐一次选择,他依然会死节,而不是苟且求生。 岳翻不知道开封城的情况恶化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岳翻只知道,如果自己有一点点的犹豫,这一切都来不及了,没人可以阻挡这一切,没人可以改变这一切,但是,但是,仅仅是但是,岳翻想试试,试试自己到底究竟算什么角色,自己究竟算什么人,到底,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干什么的。 别人穿越到和平盛世享福,而自己来到了末世大宋,汉族最屈辱的一刻,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我死了,我会后悔吗?我会珍惜我的性命,想方设法的活吗? 岳翻仔细想了想,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后悔,进入到血脉之中的光辉,支撑起了他的信念,他,不会后悔。 他们从来不曾后悔。 二百一十九汉最屈辱的一刻无法扭转的来临 女真人还是在不停的索要钱财,数目是第一次南下时的一倍,上一次已经让开封城掘地三尺,这一次,就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金兵叫嚣着,如果不拿钱来,就要屠城! 宋的首相何栗亲自来了,何栗没法不来,城里真正的掘地四尺了,没钱就是没钱,他受皇帝、百官的委托,无论如何也得跟金军讲讲价钱,把数目降一点,主导了一切的完颜宗翰大怒,亲自出面给南朝首相上了一课,他问,灭国的事儿你们宋朝也干过吧,比如南唐南汉荆湖后蜀什么的,哪次不是破城杀人抢光杀光,比如后蜀,你们一连十几年从成都往开封运财宝!现在我们攻陷了你们的都城,一不杀人二不进城,要点赎金过分吗?! 何栗无言以对,首相深感羞愧,回城之后加大搜刮力度,首先从官员队伍做起,自宰执以下未交纳金银者表出名单,看图说话,一视同仁,交钱!交不出?戴上枷拷自己走去吃牢饭。 于是穿官服戴木枷的人在开封城里相望于道,排成了长队……就是这样,钱仍然不够,眼看着时光流逝,靖康元年结束了,宋靖康二年的正月初一到了,这一天赵桓刚刚起床,突然有人来报,金军进城,直奔皇宫! 来的是完颜宗翰的儿子完颜真珠,他代表父亲代表大金国来给赵桓拜年! 大宋,新年快乐! 大宋真的很快乐! 赵桓也很快乐! 交出了全城的马匹,交出了民间的武器,交出了大部分存粮,多快乐!多快乐!失去了突围的能力,失去了巷战的能力,甚至失去了持久战的能力,开封城已经卸下了自己的武装,主动的,没有一点点犹豫的,卑微的卸下了自己的武装,这还是赵桓出城一次,亲自去投降的结果! 有史以来,汉族天子第一次亲自离开自己的都城,到异族军营里面卑躬屈膝的投降!投降!投降!汉族大一统王朝第一次成为了异族王朝的臣属,第一次。 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屈辱和满脸的泪水回来了。 然后金兵的天价账单就来了,开封城的末日也来了。 赵桓的快乐延续到正月初九,那一天金人再次进城,传达完颜宗翰、宗望的命令,两个完颜大佬说,他们金国的皇帝要加徽号了,在这种正规、荣耀的日子里,需要级别最大的下属赵桓在场,当然了,另一个级别很高的家伙耶律延禧也会在场,不过他的性命不长了,而你,赵桓,呵呵,你的性命可以保证。 赵桓犹豫,宋廷都犹豫,会无好会,上次能回来就不错了,这次再去,谁知道有啥后果,但是不去,行吗……城关既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一个委屈了得,第二天,正月初十到了,大宋钦宗皇帝出城,从种种蛛丝马迹上看,他本人的预感很不好,似乎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 他带着很多人,包括宰执、学士院、礼部、太常寺等大批官员,由很多侍卫部队保护,可仍然觉得孤单凄凉,有很多的人送他,城门处,有好几万的百姓,百姓们拉住他的车辕,不放他出城,赵桓流泪了,难道他想走吗?他不走,能行吗?能被人接受吗? 在城外,他看到了唯一一个率兵入城支援的忠臣张叔夜,但是此情此景,他们二人唯有相视流泪,张叔夜痛恨自己无能,觉得自己统兵而来,却无所作为,痛恨自己不能解救自己的皇帝和国家,赵桓泪流不止,紧紧握住张叔夜的手,最终还是松开,离开了张叔夜的视线,在那之前,赵桓对他喊了一句“稽仲努力”!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张叔夜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所有人都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去,赵桓再也回不来了,除非,除非真的有奇迹诞生…… 赵桓在城外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半囚禁生活,却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直到宋靖康二年二月初六日,完颜宗翰、宗望把宋钦宗赵桓押入青城寨里,命其下马跪听金国诏书。 诏书里说,宋朝失信悖德,对内对外做尽坏事,金国不得已发兵惩戒,前后两次,给了宋朝自新的机会,可仍然小动作不断,现在要另选贤人,立为藩屏,也就是说,结束赵宋的统治,换一个人当皇帝,给金国当跟班。 汉族最屈辱的一刻无可逆转的来临了,立即有人上来剥赵桓的龙袍,此情此景,在场的宋朝顶级大臣们看着,仅仅是看着,他们吓傻了吗,还是一直都软蛋?无从可知,他们只是目送着异族人的手指去碰触赵桓的衣襟,不容一指加身的万乘至尊马上就要受辱! 李若水站了出来,一把拉开冲向赵桓的金人,把那金人拉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李若水站在赵桓身前,年仅三十四岁的李若水站在赵桓身前,用他单薄的身子挡住了金人的前进之路:“尔等狗贼!此乃大国真天子!岂容尔等狗贼无礼!” 一个有着一亿人口的国家,经过层层严格选拔所选拔出来的精英人物们,在这个时刻,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自然不是金兵的对手,短暂相持之后,他被金兵打昏了,带了出去,赵桓哭嚎着被金人剥下了龙袍,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尊严,也让汉人丢尽了脸面,而在此过程之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的皇帝哪怕说一句话,一个字…… 李若水在半个月之后,经过了宗望宗翰宗弼等一系列大完颜们的连番招降和恐吓,始终怒骂不止,绝不屈膝投降终于被杀害,被害前,他咬紧牙关,怒视金人,说道:“我虽死,但中国有英雄,中国英雄,必将雪中国之恨!!” 后来连金兵都对此感到佩服,说,南朝死难之士,唯李侍郎一人。 这是不准确的,整个宋金战争中,和金人作对并且光荣死去的人们何止李若水一人,但是在这个时刻,赵桓只拥有一个李若水,不由得让人想起,一百多年前,柴宗训那个弱小的孩子也只有一个韩通而已。 赵桓被剥夺了皇帝之位之后的第二天,二月初七,在满城官员和百姓恳求赵桓回城之下,完颜大佬们下达了第二次,三条指令——首先,前宋的大臣立即“请”太上皇、后妃、儿女、诸位亲王、公主出城到金营与赵桓“团聚”。 其次,东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僧道耆旧、军人百姓共同推戴一位“众所推服,长于治民”之人为新君,但不许推戴赵氏宗族之人。 最后,新建立的国家的名字、定都何处,待推戴新君之后,再行议定。 完颜宗翰正式宣布宋被灭亡,但是大金只是为了讨伐有罪之君,灭亡无耻无信义之国,而不是要祸害中土民众,所以他们不伤害民众,只要民众们交出前宋所有的皇室成员,并且要求中原另立一个国家,为大金国的藩属,永远为大金国服务。 此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城真的坠入了无底深渊,进入了世界末日,皇帝没了?大宋没了?国家亡了?我们都是亡国奴了? 以同知枢密院事孙傅和张叔夜为代表的留守官员痛不欲生,可是在痛不欲生之后,还有更让他们感到痛苦的事情紧随而至,金人下指令,如果明日晚上之前没有把赵宋皇室全体交出,那么,他们就立刻纵兵屠城! 孙傅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一个痛苦的选择,是交出赵宋皇室,还是等着金兵屠城,大家全部都死掉。 怎么选择?到底怎么选择? 孙傅是大宋臣子,怎么可以背主求荣,把赵宋皇室交出去,自己享受荣华富贵?那是会让后人耻笑的,虽然他之前已经干了让后人耻笑的事情,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忠臣,也没有害怕过死亡,他只是糊涂而已,此时此刻,这个糊涂人面临这样诛心的选择,手拿着赵桓大概是在威逼之下写下的亲笔信,痛哭流涕。 孙傅不知该如何选择,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孙傅一样不怕死的,怕死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给孙傅商量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交出太上皇和赵宋全体皇族,然后在全城重金招募一个和皇太子长得很像的孩子,连同一些太监一起杀掉,然后谎称皇太子在一群太监的争夺之中不幸遇难,交出尸体,金人不知道皇太子长得什么样子,一定可以混过去,这样,就可以保住皇太子,大宋还有希望! 孙傅痛苦万分,在椎心泣血的痛苦中挣扎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牺牲太上皇赵佶和全体赵宋皇族,保住皇太子这唯一的血脉,为大宋保住明天,不得不牺牲昨天。 但是赵佶会心甘情愿的离开吗?大宋的臣子们开始欺骗他,说金国二帅要求太上皇带着全体赵宋皇族到城门处祷告认罪,才肯把皇帝放回来,所以为了皇帝和大宋,请太上皇带着全体皇族一起去南薰门外祷告,祈求金人放回他们的皇帝。 赵佶将信将疑,但是还是不愿意离开,留守大臣徐秉哲按耐不住情绪,找到了范琼这条走狗,让他带兵围住了皇宫,逼迫赵佶和赵宋皇族全体离开皇宫,出城祈求,赵佶被逼的无可奈何,整个赵宋皇族也被逼的无可奈何,自己的军人威胁自己的皇族,他们失去了一切自保的力量。 赵佶带着自己的皇后和所有的皇子、帝姬、后妃、亲王以及他们的家眷,一行数千人,哭声震天的被范琼带兵驱赶着离开,东京城百姓们看到整个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这一幕,震骇之下纷纷上前阻拦,皇族的少年少女们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惧,纷纷出言求助百姓,范琼带兵镇压,驱赶百姓,当场斩了数人,逼着皇族一步步走向无底深渊…… 空前绝后的壮举,一个国家的皇族被大臣和将军抛弃,落入了敌人之手,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人们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但是这还不是结局,皇太子还活着的事情被范琼这条狗告发了,宗翰大怒,立刻下令孙傅交出皇太子,否则屠城! 嚎哭着的年仅十一岁的皇太子,被一路带到了金营,很久很久以后,百姓们似乎还能听到皇太子撕心裂肺的呼救之声——百姓救我!!!! 二百二十岳翻斩断了命运的枷锁 孙傅没有苟活,皇太子离开的时候,他随着皇太子一起去了金营,是他作出决定放弃了赵宋皇族而保住皇太子,皇太子没了,他也要随之而去,这就是孙傅,糊涂无能的孙傅,昏招迭出的孙傅,忠心耿耿的孙傅,不畏死亡的孙傅。 在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昏庸无能,他们昏招迭出,害苦了抗战勇士,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从来没有畏惧过女真人,这些人,该如何评价? 他一人的死,能够挽回赵宋三千皇族被出卖的事情吗?能够挽回汉族历史上最屈辱的一刻的来临吗?汉族天子和他的皇族,就这样被臣子们抛弃了,为了自己和百姓的生命,抛弃了,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极度屈辱生不如死的生活,并且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故乡。 然而这仍然不是结束,金人紧接着又一次下达指令,命令开封城里的前宋臣子立刻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异姓”天子,否则屠城! 屠城屠城屠城,一样的招数,可是没人敢不相信金人会屠城,遗留的臣子们再一次遇上了人生的选择。 所以,人生的选择实在是太多,太重要了,任何一次次小小的错误,都会带来无比巨大的影响,且没人知道这些影响会走向何方。 赵佶和赵桓面面相觑,最后抱在一起痛哭失声,耳闻自己亲人的痛苦的嚎叫,眼见亲人被金人不断的凌辱,他们的直系亲属还稍微好些,宗望亲自下令不允许对赵宋皇族无礼,但是他们所带着的那些宫娥和女仆,就真的遭了殃,她们是第一批沦为金人奴隶的人,而高贵的后妃和帝姬们,也即将遭遇这样的下场,男人们将在无尽的屈辱之中受尽折磨而死…… 只是因为没有人敢和金兵战斗,明明人数数倍于金人,却不敢和金人战斗,哪怕是接触,都怕到要死的地步,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战斗,一次都没有…… 真的那么可怕吗?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金人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凶狠,最终,他们下达了最后通牒,命令开封立刻选出新皇帝,否则,纵兵屠城!鸡犬不留! 士大夫们再一次卑微的背叛了他们的皇帝和国家,百年清誉在金兵的钢刀下荡然无存,他们不怀好意的推举了一个古今无双的倒霉蛋——张邦昌,由他来作新皇帝,大宋暂时离开了历史的舞台,“大楚”诞生了,张邦昌成为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姓张的皇帝——如果他真的被承认的话…… 而在此过程中,多的是沉默和附和,只有寥寥数人站出来反对,最后金人点名,要抓住这个几个人,和孙傅一起带走,不能留下! 张叔夜,秦桧。 在此过程中,除了宗泽这位花甲老人带着一万兵马拼死血战,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却无能为力之外,没有一个人,一支军队向开封城提供哪怕一点点支援,被赵桓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赵构似乎并没有去开封的打算,宗泽只能在万般无奈之下,哭着朝开封城跪拜,然后哭着撤军…… 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那一刻到来了。 金人决定撤兵,撤兵之前,还要拿“新皇帝”张邦昌做游戏,让他更好的压榨一些油水出来给金人,新皇朝就该有新气象对不对,你也要搜刮出新水平来,张邦昌爆发了,被所有人忽略,被所有人推出来做这个遗臭万年的人,现在金人还要欺负自己,他爆发了,写了一封信给金人,表示你们可以把开封城挖走,一起带着,就有钱了。 两个大完颜一看这封信,也知道开封城到了极限了,张邦昌以后还要做事,不能逼迫太甚,给点面子吧,于是张邦昌成功了,开封城对他感恩戴德,百姓对他感激涕零,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的未来是那样的灰暗和死寂。 两个大完颜之中也有一段故事,在对于宋的立场上,完颜宗望代表的稳健派认为不应该抓住赵佶和赵桓,而应该留下他们继续做皇帝,只是要受金的节制,年年来贡,岁岁来朝,这样可以有效的制止宋兵的复仇,也好和汉人继续相处,大金需要静下心来发展,统治已经获得的土地,而不是继续征战。 完颜宗翰等人一定要让宋灭国,另立新国,把汉地搞乱,让他们无暇北伐复仇,好让金国浑水摸鱼,有足够的时间吞并富饶的汉地。 宗望和他们争执,奈何势单力孤,激进派占了上风,宗望“怒”,“悻悻而去”,此后的一系列事件,基本上都在完颜宗翰的主导下进行,宗望消极对待这一切,与此同时,他的生命也慢慢地走向尽头…… 此时此刻,金兵大营之内,赵桓和赵佶是痛苦万分的,他们所有被俘虏的人都是痛苦万分的,看着家国破灭,皇族集体被擒,被任意侮辱,他们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他们痛哭,相拥而哭,亡国之君和亡国之臣,什么都保不住,只能卑微的看着强悍的金兵任意欺凌他们,把他们的妻女肆意的虏上马,然后大笑着带走,他们想反抗,但是不是被一剑杀死,就是被一脚踢倒,只留下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回来的,只剩下一具冰冷冷的遍体鳞伤的不着寸缕的美丽的尸体…… 赵宋皇室的后妃和帝姬们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妙,金兵贪图她们的美貌,但是慑于宗翰的严令和压制,暂时不敢下手,因为这些女人的地位很高,需要由金国皇帝来分配才好。 直到这一晚,宗望喝酒之后按耐不住心中的郁闷,打算找宋人麻烦,一眼看见了茂德帝姬赵福金,她因为是徽宗女儿中容貌最美的,虽然已经嫁为人妇,此时也才二十二岁,她的丈夫蔡鞗是蔡京第五子,此时就在她的身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哭着喊着被宗望拉走,却无能为力。 他没有蔡京那般的作恶多端,也没有他的大哥那般十恶不赦,他只是一个老实人,蔡京的孩子里面少有的老实人,对宋相当忠心,此时,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而痛苦…… 没人阻拦宗望,宗翰的命令不适用于宗望,就算宗翰知道了这个事情,出于之前的考量,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睬宗望。 宗望拉着赵福金一路往自己的营寨中去,赵福金哭得撕心裂肺却毫无反抗之力,被一下丢入营帐中,宗望大笑着发泄自己的怒火和不甘,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这柔弱的女子身上,疯狂的撕扯她身上的本已不多的御寒衣物,不多时,赵福金已然不着片缕,并且已然不再哭泣——哭不动了………… 谁曾想,突然之间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数不清次数的巨响和震动打断了宗望的行动,他瞪大眼睛跌倒在地,随后快速站起,胡乱的穿上些衣物,也不去理睬倒在地上的赵福金,慌张地冲出帐篷,就见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巨响四起,火光四起,一团一团的火球从地上爆起,数不清的金兵和马匹被这样的火球吞噬,或者被它所带来的气浪掀翻,飞出了很远很远,有些直接肢体破碎,死的干干脆脆,整个金兵大营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中,一段时间的酒色生活让金兵往日里敏锐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以至于此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逃跑。 赵佶和赵桓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所震惊,直到他们身边有人高喊:“火药!火药!是火药!官家!道君皇帝!是火药!西军来了!西军来了!西军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对!火药!这是火药!除了京师禁军,只有西军才能用的火药,京师禁军已经废了,不可能是他们,唯一的人选,就是忠勇敢战的西军! 外面一片混乱,赵桓和赵佶却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的泪水忍不住地夺眶而出,那不是屈辱和恐惧的泪水,而是兴奋至极的泪水!绝处逢生的泪水! 赵桓壮着胆子冲出了关押他们的帐篷,没受到阻拦,只看到帐篷外有一滩血,还有破碎的器官,来不及呕吐,或者根本没有受到触动,混乱的火场上,赵桓的目光被一杆大旗以及在这之下的士兵们牢牢地吸引了。 他见过西军,这不是西军的军装,西军属于边军,军服不对,这不是西军,当然也不是禁军,军服更不对,这……这分明是厢军的军服……还有那杆大旗,上面的字…… 岳? 除了西军的骁将岳飞,大宋还有姓岳的将军?他亲眼见过岳飞,这个人,不是岳飞,那么他是谁?赵桓怎么不知道? 大旗下骑在马上的将军似乎非常勇猛,手中战剑上下翻飞,速度极快,把一个个靠近的金兵杀死,击飞,毫不留情,他身旁的士兵更加勇猛,往日里强悍善战的金兵,在此时却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被这位将军和他的士兵们一边倒的屠杀! 岳翻要以手中剑,斩断命运的枷锁! 二百二十一我来此,就是为了一死 岳翻在吉虔二州的三年,并不是白白度过的三年,尽管他有诸多的犹豫不决,有诸多的痛苦和怀疑,有发自内心的怯懦,有一切一切的制约,但是他还是练出了三万精兵,打造了整个江南最大的秘密火药作坊——藏在吉虔二州的深山之中。 他知道,在没有骑兵正面对冲的情况下,火药是他最好的选择,尽管此时的火药质量很差,声响所带来的威慑性远远大于实际的杀伤力,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把镇南军四处征战所获得的大部分钱财投入了火药作坊的建设之中,并且暗访对火药制作深有了解的人才——大宋的火药武器已经相当有规模,对于火药的制作和了解远在岳翻之上的人不少。 还真被他找到了很多在东京城的火药作坊里面干过活的老技师,以及一个真正的宝贝——一个老火药技师的儿子,叫周扬,从小喜欢捣鼓火药,大家就给他起外号,叫火小子,火小子拿来了一个筒状铁管,不长,几十厘米的样子,一头封住,一头开口,然后火小子捣鼓来捣鼓去,点燃了引线,“轰”的一声,岳翻直接投入了数千贯钱给他。 原始的火炮,非常原始的火炮。 火药作坊有火药技师八百人,平素里**,雷雨天气,尤其是天上打雷的天气,才是实验火药的最好时机,岳翻每一次都会亲临当地,看着他们实验火药的威力和规格,仔细的思索以火药对抗骑兵的方式,不过直到最后,岳翻也只能痛苦的得出不可能用火药武器正面对抗金兵铁骑的结论。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现在的火药武器太原始,完全不是铁骑的对手,远远比不上神臂弓的杀伤力,这些年南征北战,岳翻麾下的军队积累了一万多副神臂弓,都是高端制式武器,而且宋庭从来都不会要多少给多少,要三千给五百,要五千给一千,岳翻积累的这一万多副,大多数都是剿匪所得和那些地方官员所赠。 岳翻尽起家底,带着全部的火药和神臂弓,还有数不清数量的猛火油,打算一次性把三年的积累全部解决,拼死一战,纵使打不过金兵,也要狠狠的咬下他一块肉! 最重要的,是要为整个东京争取撤退的时间,尤其是皇族,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岳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族被真正的全灭,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是有罪的,可是这些罪过,不该由那些少年男女们承担,宋代皇室是整个中国最悲惨的皇室,两度全灭,这固然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在里面,但是在这个时代,他们是汉人的代表。 我决不允许他们落入金人的手中,绝不允许! 岳翻率兵赶到东京近郊的时候,派人去打探消息,这才知道整个皇族已经被范琼那条狗给卖了,甚至张邦昌已经当上了“大楚国”的“皇帝”,细细的思考知州,岳翻决定趁夜以火药突袭金营,救出皇帝以及皇族和被俘获的大臣们,为他们和整个东京城争取撤退的时间,让他们全部往南跑,自己率军在这里顶住金兵,只要他们全部都逃走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岳翻召开了高级军官的军事会议,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因为得知皇族被出卖而椎心泣血的军官们慷慨激昂的表示会力战到底,一定要救出他们的皇帝,夺回他们的尊严。 会议结束之后,宋江跟着岳翻来到了无人之地,静静的坐下,看着岳翻一个人看着天上的月亮不言语,犹豫再三,宋江还是开口了:“六郎,若是六郎打算率军在这里顶住金兵,那么,很有可能,咱们……” “全军覆没。”岳翻缓缓的开口道:“不是很有可能,是一定。” 宋江愕然无语。 “你以为我在出发前说的那些话,都仅仅是激励士气所用的吗?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公明,我们来的路上,你看到那些溃军了吗?你看到那些溃将了吗?你看到那些一门心思往南跑,连回头都不敢的人了吗?你看到那些按兵不动不敢前行的所谓勤王之师了吗?我都看到了!”岳翻拿起腰间的酒袋,一口一口的喝着自己酿的酒。 “六郎……你……”宋江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张嘴就要说什么,却被岳翻打断了:“我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激励士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我们北上,定然是孤军作战,直到全军覆没为止,不会有一支军队来救我们,不会有一支军队来支援我们,我们一定会孤军奋战,直到全军覆没。 但是我为什么还要来,是吗?我一直都表现的很不积极,很喜欢往后退缩,预料到了这场大败,所以很早就躲到了江南,公明,我不骗你,一开始,我是打算坐视金人取胜,不管外界的一切,只是尽力保住江南南路就可以了,我没有想过要北上作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赵家的官家们去死。 只是,我想了很多,我看了很多,我也写了很多,三年来,我不断的思考,不断的思索,不断的怀疑,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练出三万精锐,是为什么,我不惜一切建立火药作坊式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做缩头乌龟吗? 你看,乌龟把头一缩,浑身就只剩下壳,那么坚硬,咬都咬不碎,对吗?是不是很像之前的我?呵呵呵呵……可是啊……公明,我越来越觉得我有罪,我越来越觉得我是一个犯下大罪的罪人,我明明知道联金抗辽是极其错误的办法,我却一个字都不说,我明明知道张英北上必死,我也一个字都不说,我明明知道西军北上必败,我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我只考虑到了我自己,最多连带你们一起考虑上,我只想让你们一起活着,一起好好的活着,我从来没有去考虑到除此之外的人们,他们到底能不能活着,能不能好好儿的活着……我知道全部的一切,但是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认为我就算说了,也什么都做不到,反而会害死自己,被蔡京,王黼那些混蛋害死…… 所以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躲在江南,做缩头乌龟,可是现在转念想想,或许,或许仅仅是或许,我说了,然后能让他们改变呢? 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坐视辽国被灭还要在背后捅刀子,三郎就不会死,西军就不会败,种老将军和姚将军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连皇帝都让他们给抓住了!!连皇族都被他们一网打尽!!天下勤王之师还在一旁观望!!观望!!观望!!!!如果我说了……如果我做了……我……我们……会不会……不会有今天…… 公明……我是个罪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自私自利愚蠢懦弱的罪人,我犯下了最大的错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为国奋战,而是为了赎罪……这份罪过,我除了死,没有什么可以弥补的,所以,我必须死,一定要死,一定要在战场上战死,才能弥补我的过错,一定要!!! 可你们没有错……公明……你去告诉他们,告诉加亮他们,他们没有罪过,他们不需要死,他们要留着有用之身,继续为国奋战,要死的,仅仅是我一个人而已,但是我没办法不让他们上战场,我需要他们的力量,所以,等到皇帝和东京百姓全部撤离之后,我只留下我自己的亲卫队就可以,你们,全部,一起撤退,我为你们争取时间。 你们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你们要继续活着,继续战斗,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女真人的噩梦!让他们永远都醒不来!你们只需要记住,汉地,是汉人的汉地,不是女真人的,他们要抢,我们就杀光他们!灭了女真族!记住!一定要记住!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要求! 多谢……” 岳翻一口喝干了所有的酒,满脸泪水的离开了,留下宋江一人久久伫立不语…… 二百二十二他们是猎物,我们是猎人 岳翻不知道宋江有没有对所有人说过自己的意思,然而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拼死一战,死伤大半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至少,也要留下精华,留下火种,让这份希望的火焰在日后,可以再次燃烧,让这份信念永远传承下去,这是最重要的。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被金人俘获的人们,皇帝,皇后,皇子,皇女,和其他的皇族,还有大臣们,全部救出来,把所有能夺回来的全部夺回来!那是我们先辈数百年的积累,数百年的珍藏,绝对不会被你们这群蛮夷夺走!绝不! 白天战斗是找死,必须发挥镇南军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夜间突袭!至于是否会误伤到营内的汉人,岳翻不敢保证,虽然得到线报,宋俘营地在金兵主帅大营的左侧,而岳翻选择从右侧突击,但是这些事情也没有必要保证,此时此刻,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拿着所有可以拿着的火药武器,岳翻率军缓缓接近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金营,那不是欢乐的海洋,那时凄惨的人间地狱,欢呼雀跃的是野蛮的种族,痛哭流涕的是文明的俘虏,他们痛哭,他们嚎叫,他们嘶吼,他们死亡,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过去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买单…… 这是他们应该受到的教训,但是,但是啊,女真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是完颜阿骨打长得像赵匡胤,你们就可以来惩罚这些赵光义的后代,你们要记住,我们是汉人,文明的种族,你们是野蛮的蛮夷,我告诉你们,汉家的事情,永远是汉人自己决定,汉人再如何堕落,再如何混乱,也绝对不会允许蛮夷来参合我们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吗?我告诉你们,春秋时,夷狄南侵,华夏诸国联合起来,以尊王攘夷为目标,举兵百万驱逐之,使之百年不敢南侵华夏之土,为什么?因为这是汉地,是我们的家。 战国时,赵举兵十万北伐匈奴,秦赵世仇,秦依然在云中五原聚兵数十万,一旦赵兵战败,秦兵北上接替赵军接着战!赵军大胜,秦兵在城头为赵军欢呼!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汉地,是我们的家。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汉室倾颓,国力衰微,但是,前有丁原吕布公孙瓒痛击鲜卑乌丸,后有曹操北伐乌丸,灭之!袁绍即使是在官渡大败之后也没有想过动用戍守北方边境的十万精锐军队,曹操南征荆州大败时,关羽北伐时,也绝对没有动过北方边境的十万大军,为什么?因为这是汉家的内务,容不得异族插手!!! 汉地再怎么混乱,也是汉地,皇帝再怎么昏庸,也是汉家皇帝!!!要惩戒要推翻自然有汉家英豪来做!绝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异族蛮夷来做我汉家的主!绝不!!! 你若要来抢占我汉家土地,抢夺我汉家财富,屠戮我汉家子民,侮辱我汉家尊严,那么,我就与你血战到底!!!!这是我的赎罪之战,是我的必死之战,也是我的信念之战,我要为我过去所犯下的一切错误赎罪,赎罪的筹码,就是女真的头颅!!! 岳翻拔出战剑,缓缓指向前方灯火通明处,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开战!!!!” 霎那间,一万支火箭冲天而起,直驱金兵营地,晁盖大吼一声,率领一千骑兵疯狂的冲向金兵大营,他们手上拿着的不是弓弩,而是已经点燃的火药武器!晁盖一马当先冲入金兵营地,一剑砍死一个金兵,目光锁定一处金兵聚集之地,左臂一甩,火药弹正中其中,“轰”的一声巨响,晁盖早已拨马走开,那一群金兵则是血肉横飞。 雷霆般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速度极快的骑兵们疯狂的丢着火药弹,不顾一切的丢着火药弹,不管到底是不是有用,有没有危险,只管丢就是了,他们的目标,是搅乱金兵大营,使之陷入无可挽救的混乱之中,至于爆炸的时候会炸死炸伤什么人,他们不管,完全不要管。 骑兵以火药杀开一条血路,身后,岳翻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亲卫军为先锋,一马当先杀入金兵大营,开始屠戮那些陷入慌乱之中的金兵,不管这些金兵到底是不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渤海人或者是北方汉人,不管了,不管了!穿着金兵军服助纣为虐的就是敌人,杀! 岳翻把战剑插入鞘中,拿起自己的大枪,用周侗传授的枪术杀敌,周侗生前看不到的,现在,要让他在天上看到,看到自己的弟子是用什么样的武艺,用什么样的信念去对付这些凶残的敌人,这是周侗想要看到的,他一定能看到,一定会非常开心! 杀! 岳翻一枪刺穿一个金兵的胸膛,看着他的发型和耳边带着的吊坠,这就是女真正兵,女真族人,金军当中最强悍的一支军队,也是金军的顶梁柱,是他最主要的敌人,除了这些人之外,其余的契丹人渤海人和燕云汉人都不是死敌,可以有化解的可能,唯有女真人,一定要杀光,杀尽,杀的片甲不留,连种都不剩! 反手一枪把一个女真正兵的脑袋打爆,岳翻继续往前冲,身后,三万勇士们挥舞着刀枪剑戟,结成一个个三五人的小军阵,以一往无前之势冲杀过来,这是最有效的杀敌军阵,不是正面对决的战场上的军阵,而是自由杀敌的最好方式,三五人的小队,这是岳翻在江南剿匪所练出来的最强战术,即使此刻,也是有效果的。 三五认为一个小队,有弩手,有枪兵,有剑兵,有盾兵,各自以各自最熟悉最喜欢的战术杀敌,比起大型军阵,这种军阵更加自由灵活,也是破袭战里面最适合的战术,金兵为之大乱,死伤惨重,不一时,十多个营寨就被攻破,付之一炬,金兵死伤殆尽,战马四处狂奔,整个金兵大营一片火海,一片混乱。 宗翰刚刚还在庆贺胜利,把徽宗皇帝的皇后拉了出来,让她献唱,往日里高贵的皇后,不,太上皇后,大宋最尊贵的女人,此刻却如同一个歌姬一样为金兵的胜利者们献唱,随时随地的忍受他们的上下其手,最尊贵的女人俨然连平民女子都不如,她羞愤欲死,却依然没有真的去死的勇气,她只是悲哀,只是痛哭,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国家,没有保护自己这些女人的力量。 可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震动让所有人震惊,宗翰大惊失色的冲出帐篷查看情况,却只看到了不远处冲天烈焰和不断腾起的火球,以及一支支不知来自何处的箭支,身边的士兵们不断嚎叫奔逃,接着被弓箭射死在自己的面前,宗翰瞪大眼睛,剧烈的喘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城内的宋军出城救援他们的皇帝吗?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宋人不仅没有胆量,而且他们已经交出了所有的武器马匹和粮食,怎么还有战斗的勇气?要是有战斗的勇气,他们又怎么会放弃皇帝和皇族?明明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些火焰,这巨大的声响,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宗翰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慌了,直到身边一个高级战将被一支流矢正中脑袋倒地身亡在他眼前,他才猛然惊觉,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退回了帐篷,深吸一口气,下达指令:“宋军袭营!诸将速去集合军队,反击!反击!还有!给我牢牢守住战俘大营,绝对不要让他们冲到战俘大营里面把宋皇救走!绝对不可以!” 宗翰面色狰狞的模样非常恐怖,帐中所有金将立刻应诺,纷纷往外跑,结果第一个人刚刚掀开帐帘,就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气浪给肢解了,一颗火药弹就在他面前爆炸,他整个人都碎了,身后的人被气浪掀飞了不少。 整个大帐瞬间坍塌,宗翰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巨大的声响让他耳边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不断的有泥土和碎石砸在他身上,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遍地狼藉和死尸,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齿,一拳捶在地上。 另一边,宗望也是震惊不已,看着他的大营里到处都是奔逃的金兵和追杀的宋兵,他仿佛觉得看到了幻觉,因为这一路以来,他除了在东京城下遭遇到一些小小的抵抗之外,还有之前被西军暴揍的那一次,他的女真勇士们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一直都是女真勇士前进,宋兵败逃,什么时候轮到宋兵追杀女真勇士了?! 极度震惊和愤怒之下,宗望大声呼喝起来:“所有人都聚到我身边来!女真勇士们!反击!反击!反击!把宋兵全部杀死!!!”他随手捡起一把战刀,冲向了宋军,宋军们看到这个人衣着不凡,知道肯定是条大鱼,不仅不退,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冲向了他…… 这让宗望一愣,他分明在那些宋兵眼中看到了猎人看猎物的眼神,这让他觉得屈辱,觉得惊奇,宋兵一直都是大金士兵的猎物,汉人从来都是羊,他们才是狼!我们是猎人!他们才是猎物!什么时候这个位置对掉了?什么时候?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二百二十三以手中剑,夺回汉人的尊严 宗望的呼喊没有喊来几个女真士兵,因为爆炸声太大,宗望的声音被淹没了,但是他的动作却引来了不计其数的宋军士兵,宗望不知道的是,他所面对的这支日后将成为整个女真族噩梦的军队,在他一开始,就是以猎人的身份诞生的,他们在江南追杀悍匪,剿灭叛逆,无日不战,从来就不是猎物,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猎人。 这些出身土匪自幼习武的士兵们,被岳翻以严苛的军纪降服,懂得军纪的前提下,更保留了一贯的剽悍善战,从建立开始,就是处于不停的战斗中,三年来,江南南路的军队从来没有停止过征战,岳翻身边的亲卫队都会轮番出去打仗,杀敌最多的留在身边做亲卫,其余的赶走,他们不会一直呆在庐陵城,所以,王辉率领的亲卫军的战斗力极其强悍。 若是以步兵对抗,一对一,岳翻麾下的这支军队里,每一个士兵都能和宗望心中的女真勇士对敌,不管胜负如何,总不会缺少勇气就是了,所以,宗望拿看待其余宋军的眼光看待这支军队,是他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这种错误,也让他招来了镇南军士兵的猛烈进攻,他们看准了这条大鱼,一定要杀过去,提着他的人头受赏! 宗望顿时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刚刚的大惊失色让他完全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战力,而这些宋军三五人为一队杀过来,招式连贯,每一击都是冲着他的命来的,他不得不连连抵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女真士兵也不断地被击杀,死伤惨重,而更多的宋兵呼喊着冲向了大营更深处,这让他焦急万分——那里是关押宋军战俘的战俘大营,关着宋皇的地方!这些宋兵是要救出宋皇的! 宗望无暇他顾,被眼前的宋军死死拖住,他不知道他的身后,宗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今,整个大营都乱套了,金军也全乱套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将军可以出来组织反击,反正他是没有机会了。 晁盖率军一马当先的冲刺着,他的任务,就是撕裂金军大营,彻底搅乱之,整个江南南路百分之七十的火药弹都在他们手上,他们要把这些火药弹全部用掉,一个不留,炸碎这片浓重的黑暗,让光明的希望刺破这片大地上的绝望,为后续部队的破敌和最终救出皇帝的作战,争取时间。 老实说,晁盖不认为皇帝是好皇帝,也曾在心中狠狠咒骂这昏君,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外敌,晁盖接受了岳翻的号召,汉人的事情,汉人自己来结局,昏君是驱逐还是推翻都由汉人自己来决定,绝对不允许异族人参与!你要来,我就杀了你! 火药弹一颗一颗的被点燃,一颗一颗的扔出去,一千骑兵队发挥出了巨大的战斗力,一千人硬生生搅乱了十余万人的大营,而岳翻率领主力军队紧随其后,不断击杀着沿途看到的金兵,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找到关押宋军战俘的大营,并且救出里面的人,然后一边掩护他们撤退,一边烧光金军所有的战略物资,顺便掩护整个东京城撤退——金兵数量太多,一旦缓过神来,一定会展开血腥的报复,东京百万居民必将遇难,他一定要为这些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烧毁他们的战略物资和粮草,尽力摧毁他们的马队,让金兵的追击能力和距离大大缩减,他们就不得不撤退,无法继续追击下去,为东京百姓的撤离争取最大的可能,而他,将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在东京城下,决死一战! 不一时,阮小七率领的突击队有人回来报告,他们发现了战俘大营,看到了很多宋人在门口求援,他们已经和那里的看守金兵大战起来,请求支援! 说实话,阮小七同样不认为宋皇是什么好皇帝,那些狗官也不是好官,在老家时,他们三兄弟经常被恶霸欺凌,但官府毫无做为,甚至助纣为虐,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埋下了愤怒和反叛的种子,在生辰纲事件中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却在遇到岳翻之后,陷入了迷茫,直到那一刻,岳翻高呼着夺回汉人尊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而战。 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挥军和金兵战成一团,杀成血人儿,后面的那些混蛋不是单纯的混蛋,也是汉人的尊严,尊严!尊严!我要亲手夺回来!夺回来! 岳翻大喝一声,立刻率军直扑战俘大营,另外不忘吩咐吴用,立刻率军寻找金兵的粮草大营,纵火焚之,绝对不能让金兵留下一颗粮食,否则我们的死斗就没有意义了!说完,岳翻头也不回的冲出去,吴用咬咬牙,也冲向了其他地方,刚才有人来报告,那里是金兵粮草大营的方向。 说实话,吴用也不认为宋皇是什么好人,数次科举落第,甚至让他有些憎恨宋王朝,要真是自己不如人也就算了,可是他们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名次每一次都被官宦子弟所占据?吴用的愤怒慢慢积攒着,促成了生辰纲事件,生辰纲事件之后,他们遇到了岳翻,成为了岳翻的门客,然后,他渐渐地发现了生活的乐趣。 直到最后,岳翻的一番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汉人的皇帝再无能,也是汉人的皇帝,汉人的象征,汉人的事情,汉人自己解决,汉皇再无能再昏庸,自然有汉家豪杰来收拾他,绝对不允许异族人插手! 杀光他们,救出皇帝,把汉人的尊严亲手夺回来! 吴用紧握手中铁剑,纵马驰奔! 我要为汉而奋战! 岳翻率军杀到战俘大营的时候,阮小七已经击溃了守门的金军,杀入了大营,金兵节节溃退,在烈火的侵袭下不堪一击,岳翻率军加入战团之后,战场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宋军完全压倒了这里的金兵,岳翻亲自手刃的金兵就不在三十以下,更别提早已杀成血人的阮小七。 斩杀了最后一个抵抗的金兵之后,岳翻命令阮小七继续突击,彻底控制战俘大营,而他翻身下马,环视四周,看到了无数衣衫褴路披头散发的宋人正在看着他,他高声道:“诸位,在下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奉旨北上勤王,不知陛下和太上皇所在何处?” “岳卿!” 一声高呼,岳翻转头,看到了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徽宗皇帝,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青年男子,看样子,大概就是钦宗赵桓,他没见过赵桓,不过这不要紧,徽宗皇帝记得他,还和他谈论过诗词书画,岳翻看着徽宗皇帝这副模样,还有周围所有的曾经的贵人们的狼狈模样,心中凄然,一声长叹,走上前去,对赵佶行军礼:“太上皇受苦了,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赵佶一下子上前,握住了岳翻的手,把他拉起来,流着眼泪哭泣道:“岳卿无罪,岳卿无罪,天下军队,只有岳卿一支前来救驾,天下臣子,只有岳卿一位忠臣!岳卿何罪之有啊!何罪之有啊!啊啊……”赵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哭泣,周围一片男女哭泣之声。 赵桓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想起了张叔夜向他举荐岳翻前来救驾的时候,也想起了当初京城里关于岳翻的浪潮,连中三元的少年英才,而如今,勤王圣旨颁发出去无数,只有岳翻一支军队千里救驾,古人诚不我欺,患难才能见到真忠臣,赵桓感慨万千,只觉得自己登基以来从来没有慰问过这位忠臣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现在也只能泪流满面的开口道:“岳卿,你受累了。” 岳翻看着赵桓,也向他行礼:“臣何累之有!陛下,臣奉旨勤王,现已击溃金贼大部,搅乱金贼大营,还请陛下和太上皇速速准备,趁夜色立刻撤离此地,臣会派人护送太上皇和陛下一路向南,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赵佶一愣,赵桓也一愣,随即赵桓询问道:“为何不回东京城?还可据城而守,城内还有军队,再者岳卿麾下军队如此精锐,难道不能驱逐金贼?” 岳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臣麾下军队虽然精锐,但仅有三万,金贼军队人多势众,足有十五万之数,臣靠夜袭和火药暂时可以压制金贼,可他们一旦聚集起来,臣必将无法对敌,那时,金贼暴怒之下,必将猛攻东京城,继而屠之,臣则罪该万死,所以,臣必须保护太上皇和陛下退往南方,也要保护东京百姓退往南方,在此之前,臣已下令摧毁金贼粮秣,没有粮草,金贼断然无法追击,只能北撤,大家都可以安全了。” 被俘获的皇室和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赵佶和赵桓相视一望,都露出了心安的表情,赵桓连连宽慰道:“岳卿大才,不愧是连中三元的大才啊!岳卿,之后的事情,我与太上皇都听岳卿的,你如何说,我等便如何做!只是,只是此处有诸多女眷,没有车马,怕是行动不便啊!” 岳翻环视四周,看到了无数容貌秀丽然面色凄惨的女子怯生生地看着他,居然还有年纪幼小的男女童,知道这些不是徽宗皇帝的儿子女儿就是钦宗皇帝的儿子女儿,心中愤恨金兵之际,立刻说道:“情况紧急,事急从权,马车是来不及了,但是板车以牛马拉动还是可以的,此战我军必然可以缴获大量马匹和承载粮草的板车,届时委屈诸位皇子和帝姬乘坐,速速往南,不要停留,无论如何都不要停留,能抵达南京是最好的。” 赵桓和赵佶连连点头,此时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主张,只想着快些离开此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而岳翻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他们完全听从,其余皇室和大臣也没有任何意见,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在这里梦魇般的数十日,将是他们一生的噩梦,原本以为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离开这里,回到过去,现在突然看到了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把岳翻看作救命恩人。 “鹏展,你来了!”张叔夜的声音响起,岳翻转过头,便看到了被自己儿子搀扶着缓缓走出来的张叔夜,一看便是极度虚弱的模样,岳翻立刻迎上去,扶住了张叔夜:“张公,为何如此?” 张叔夜泪流满面,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岳翻看了一下天色,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不再问,立刻派人去寻找吴用,让他多寻一些马匹和板车带到东京城之外,自己迅速率军保护着赵宋皇族和大臣们火速撤离金兵大营,只要把他们全部送走,把东京百姓全部送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路上,岳翻以阮氏三雄为先锋开路,自己率军保护着皇室和大臣,赵桓和赵佶一人骑一匹马和岳翻共行,不停询问岳翻有关之后该如何作为的事情,还有东京城该怎么办的事情,到这个时候,赵佶和赵桓才想起了自己被朝廷大臣给抛弃的事实,他们简直羞于启齿,却又不得不启齿,那些乱臣贼子以放弃皇族的代价苟和,甚至还另立了新皇帝,这让他们难以释怀。 岳翻也想起了东京城已经不姓赵而姓张,方才的动静那么大,东京城里面的人们肯定也知道这里发生了战斗,肯定有所反应,那么该怎么办?城内的臣子们可都是靠着出卖皇族才换取生存的,现在皇族被救出来了,只有一城之地的“大楚”和它的臣子们,会如何作为? 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切,定然会闭城不出,向金人求援,因为皇帝和太上皇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思虑了一会儿,岳翻开口道:“逼迫太上皇和陛下出城的,是何人?” 二百二十四然后,赎罪开始 听岳翻这样一问,钦宗皇帝赵桓面露凄然之色,赵佶和周围大部分皇室中人则露出了愤恨之色,然后赵佶叹了口气,说道:“东京留守王时雍、开封府尹徐秉哲、四壁防御使范琼,可恨那范琼,先前屡次率兵出战金兵,可现在却……” “还有罪臣!” 岳翻刚准备说些什么,孙傅就自己站了出来,同样衣衫褴褛,不过精神很好,说话中气十足,面露凄然之色,看着赵佶和赵桓还有不远处的皇太子,双膝下跪,伏于地上:“没有罪臣的允许,他们断然不敢如此,是罪臣允许他们,他们才能堂而皇之的提兵包围皇宫,逼迫太上皇出城,这都是罪臣的错,罪臣以为这样,便能保住皇太子,可……” 赵佶脸上浮现了犹豫纠结的神色,赵桓也是一样,孙傅的出发点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为赵宋保留一条血脉,保留不了,他自己也出来寻死,保证自己的忠诚,可现在他们又能怎么样对待孙傅?叛臣?罪臣?忠臣? “你的确有罪,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大宋可以打败金贼,你从来就不去想如何用手中的武力和金贼死拼到底,你只想着用不断的牺牲和哀求换取金贼的怜惜,可你不要忘了,他们是一群野人,一群野蛮人,没读过书,他们只懂得弱肉强食,从来不知道怜悯,你越是示弱,他越是狠毒,你越是强硬,他越是害怕,这些就是那些女真人的真面目! 你越是退缩,他越是前进,你越是退让,他越是凶狠,你知道山林中的野兽吗?你以为这些野兽真的凶狠吗?它们只是色厉内荏罢了,你若是集合十多个人,手持火把和武器,你看看那些猛兽敢不敢冒头!对于这些人,你要强硬到底!告诉他们!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是猎手!我们手中有钢刀,我们敢于战斗! 让他知道就算可以打败我们,他们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女真口众不及百万,可战之兵不到十万,其余契丹渤海和汉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条心,他们最不敢的就是持久战,我们耗得起,我们口众上亿,可战之兵何止千万,他们耗不起!他们也不敢耗!只要我们有十万军队敢于战斗,他们就不会如此猖狂! 你一味退让得到了什么?太上皇保住了?皇太子保住了?宗室保住了?你们自己的家人保住了?财物保住了?宗庙保住了?国库保住了?珍奇异宝保住了?所有值得我们去守护的你们全部放弃了!你还剩下什么?!一座空城?!那还有什么保卫的必要?直接献城投降算了。 金贼兵不血刃,就得到了辽人费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因为真宗皇帝和寇准敢于抵抗,大宋军队敢战!不是一味的退缩和委曲求全!战争,不是朝堂争斗,异族人,不是本族人!孙傅,你愧为宰相,但同时,我承认,你是个忠臣,因为你的忠,你罪不至死,但你绝对不能继续做宰相,你之才,最多为一边州知州,尚可保境安民,因你而死和受苦的人们,你也要付出代价去赔偿他们,你的后半生,不用死,但是,绝对和荣华富贵没有一点关系,你永远都要受苦受罪,以此赎罪!”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岳翻仿佛只是在对孙傅一个人说,但是,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大家都在退缩,都在逃避,都在用一切本该保护的东西去换取苟延残喘,所有值得保护的东西都交出去了,那么还剩下一条命,干什么? 赵佶和赵桓对视一眼,皆是深深的叹息,经过这样一次劫难,他们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此时此刻,他们几乎全心全意都在依仗岳翻,所以,岳翻的一切,一切有关于他们所遭遇的事情的反思,都会引起他们的共鸣,尤其是情真意切的对孙傅的谴责和告诫。 赵桓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孙傅痛哭流涕伏于地上之时,赵桓直接开口道:“岳卿,此战之后,便由你来做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国拨乱反正,许便宜行事之权,我相信,你能做好。” 中书门下平章事,而且是乱局之中的中书门下平章事,许便宜行事之权,这份权力,只有澶渊大战时期的寇准曾经掌握过,那个时候寇准也很年轻,三十岁,而现在的岳翻,有没有二十岁?按照宋人的习俗,岳翻也就勉勉强强能算虚岁二十,这样的年纪做真正掌握军政大权的第一号人物,是不是太草率了? 可是现在这个时刻,杀声震天,炮声隆隆,所有人都依仗着岳翻求取生存,谁敢说一个不字?而且看赵桓的样子,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收买人心,而是深感自己为政失败,希望这位具有拨乱反正能力的臣子为自己理清之后的发展脉络,并且对抗金兵。 他的麾下,敢于正面对抗金兵的臣子实在太少,而岳翻具有连中三元的状元身份,更是最好的进身之阶。 不少人开始用羡慕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岳翻,比如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的儿子女儿们,这位突然出现的大英雄把他们从极端的恐惧中解救出来,实在是太威武了,而他居然还是一个状元,简直是太凶残了,文武双全到这个地步,还如此年轻,他们如何能不崇拜呢? 不过岳翻似乎并没有感谢的意思,回身看了看激战正酣的金营,看了看即将明亮的天色,他开口道:“多谢陛下信任,可,臣或许活不过今日,一定活不过明日,这份重责,臣当不了。” 或许活不过今日?一定活不过明日? 所有人在等待期间都愣住了,张叔夜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了岳翻的手,询问道:“鹏展,你要做什么?!你不许乱来!” 岳翻平静地把自己的手从张叔夜手中抽住,对他行了一礼,开口道:“张公,岳翻是罪人,此来是为赎罪,此罪之深,只有一死才能补偿,岳翻此战必死,死前,会尽力为诸位争取南下的时间,诸位尽速南下,岳翻只能送诸位到这里了。” 张叔夜大惊失色,大吼道:“岳鹏展!你糊涂!你有什么罪要赎!孙傅且罪不至死,你又有什么罪!” 赵佶和赵桓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开口:“岳卿不可如此!” 赵桓上前拉住了岳翻的手,急切的开口道:“岳卿与此事并没有关系,岳卿何罪之有?岳卿敢于北上救驾,已属大忠大义,所谓功之大莫过于救主,岳卿功高盖世,正当重赏,何故自弃?岳卿还如此年轻,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要多多仰仗岳卿,岳卿为何说出这种话?” 岳翻挣脱开赵桓的手,对他行礼:“陛下,臣罪该万死,其实,早在数年前,臣就已经猜测到金人可以消灭辽国,金人消灭辽国之后,定然不会对大宋弃之不顾,肯定会做些什么,臣指挥过江南之役,知道大宋军队羸弱不堪一战,金人凶悍,大宋军队如何敌之?更兼朝中六贼作乱,群魔乱舞,大宋断然会遭逢大难。 北伐之后,臣就知道此事无法避免,但是如果早些给太上皇提个醒,上一道奏折,以臣连中三元的声望,未必不能让太上皇警醒,若放手一搏,激起士子百姓舆论,未必不能逼迫六贼让步,让朝廷更改措施,避免此难,但是臣慑于六贼之威,不敢上奏折,只为保全自己,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眼见国势危如累卵,当初张公要求臣北上之时,臣因为心中有惧,拒绝了,让张公一人身陷险境…… 太上皇,陛下,臣这样不忠不义之人,怎能出任那样的职位?臣这样的人,怎能执掌国家权柄?臣此来,只是为赎罪,为一死而已,不过臣麾下还有文士数人,战将数十人,都是可用之人,忠勇善战,臣不会让他们也白白战死,他们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为大宋御辱,此战之后,臣会把他们全部派到陛下身边,愿陛下用之,绝不对女真退让半步,则大宋必可击败女真,光复汉土……” 岳翻一边说着,吴用也带着庞大的车队火速赶来了,岳翻看到车队来了,就对赵桓和赵佶说道:“陛下,太上皇,车队已来,请立刻乘车远离此地,臣会让臣的幕僚吴用率军护卫太上皇和陛下南下,还请太上皇和陛下速速离开此地,至于其他的,臣一定会在死前办好,请陛下和太上皇放心,悖逆叛国之人,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岳翻把目光投向了东京城,赵桓和赵佶都知道岳翻要做什么,但是还是不能就这样看着岳翻赴死,虽然他自己说因为害怕而没有在第一次保卫战的时候提兵北上,犯下大罪,但是这样坦诚的臣子,能这样说出来,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勇于改正,更能提兵北上救出二帝,在所有人都退缩的情况下勇敢前进,足见其蜕变、忠勇,此时此刻,这样忠勇的臣子更显弥足珍贵,更何况他还深谙战阵之术!还是个文臣出身的状元! 至于他所说的文士数人武将数十人,谁知道能不能信任,能不能像他这样?经历过这种事情,经历过金兵的囚禁和侮辱,他们只敢相信把他们救出来的岳翻,也只会相信岳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正在别处浴血奋战的文士武将们。 绝对不能让岳翻战死,只有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来控制这些精悍善战的军队,他们才能感到安全! 二百二十五所以岳翻的战旗上,只有四个字 “岳卿,还望岳卿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岳卿才是要保留有用之躯,将来朝廷还有需要仰仗岳卿的地方,岳卿不可轻言死志,更何况古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岳卿知错能改,艺术难得,提兵北上救出我等,更是功高盖世,立下这样的功劳,过去不管犯下什么罪责,都可不必追究,皇帝更可给你丹书铁券,给你世袭罔替爵位,与国共存,岂不美哉?”赵佶握住了岳翻的手,如此劝说道。 赵桓会意,立刻开口道:“是啊,岳卿,此战之后,我便赐岳卿丹书铁券,岳卿乃是汤阴人,便赐岳卿世袭罔替汤阴侯,与国同寿!岳卿,你还年轻,你的路还长着,为何要轻言死志?南下之路也不安稳,我等都要仰仗岳卿的护卫才是啊!” 岳翻并没有激动,也没有觉得什么意外的,他们给出这样的赏赐是很正常的,岳翻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这一幕他也想到了,他已经改变了历史,用自己的剑,斩断了命运的枷锁,他救出了徽钦二帝,救出了赵宋宗室和满朝大臣,救出了所有可以救出的人,他已经做到了极限,剩下的,只是让这一切变得更完美,不至于功亏一篑而已。 更何况,此来,岳翻并没有打算活着,自古以来,遭逢大灾难的时候,国家和民族总会有人流血,因为自己的胆小和懦弱,岳翻已经害死了很多人,此时此刻,如果不用自己的性命去偿还,又该如何?打败金兵吗?此时此地,岳翻没有这样的实力打败金兵,所能做的,只有拼死一战而已,这里的所有将士,都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从来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他们为了保护家人,保护家园,可以舍弃生命,那么带着他们奔赴必死之地的岳翻,又有什么理由独自苟活呢?而且懦弱了两辈子几十年,现在终于有了死战的勇气和决心,岳翻不想辜负自己的这份决心和所有人的期望,这一次,必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大概会成为第一个为国而死的穿越者吧? 岳翻如是想到。 真是挺有意思的,明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却要为了这个时代而死,为了这个时代的中国和中国人而死,那么,我的死,会有意义吗? 岳翻朝着两位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开口道:“陛下,太上皇,今夜之突袭,乃是我等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拼死一战的结果,金贼兵力强大,战斗力远在我军之上,我军没有骑兵,没有战马,断然无法与之争锋,之前可以靠着火药和夜晚拖延时间,但是天已蒙蒙亮,再往后,天一大亮,金兵一旦聚集起来,一定会疯狂反扑。 他们有十余万兵马和战马,我们只有三万兵马,若是陛下和太上皇不能尽早离开,一旦我军全军覆没,金兵追击,极有可能再将陛下和太上皇追上,那时,臣此战便没有了任何意义,陛下,太上皇,若要将士死战,臣身为主帅,就一定要站在第一线,否则,臣有何脸面要求将士赴死? 臣是罪人,唯有一死方能赎罪,还请陛下和太上皇速速离开此地,莫要留连,这里的一切臣都会在死前办好,臣仅仅希望大宋史官能在史书上为臣写上一句,靖康二年三月十六,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率兵三万死战东京城下,全军覆没,无一人退缩,翻以身殉国,若是能如此,臣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赵佶和赵桓心中震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赵桓很快又上前一步,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说,岳翻抢先一步,对身边的王辉开口道:“阿辉,把那面旗子拿出来,立起来!” 王辉闻言,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岳翻却怒道:“拿出来!!!” 王辉一愣,面露痛苦之色,伸出颤抖的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快白色的布,他找到了掌旗兵,让掌旗兵把岳字战旗拿下,然后把这面白色旗帜挂了上去,犹豫地看了岳翻一眼,还是毅然决然地把这面旗帜立了起来。 天边出现了第一缕来自太阳的光芒,天地之间即将被温暖的光线充满,驱散一切寒冷和黑暗,而那面旗子,也随之飘扬,上面的四个大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目睹。 他们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那四个字,仿佛失去了一切言语的力气。 另一个时空中,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虚弱的四分五裂的中国面对着空前强悍的敌人的时候,有一支军队从他们的家乡走出,开赴最前线的时候,便是以此为口号,他们的装备简陋,没有补给,没有现代化战争经验,被人取笑讥讽为只会打内战的军队,但是国难当头之际,他们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乡,秉承着他们先祖的意志,开赴最前线,直面最凶恶的敌人。 那场战争中,弱小的中国空军,面对极为强大的敌人的时候,明知不可敌,却依然奋战,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们也是以此为口号,以此为信念,奔赴最前线,在祖国的天空上和敌人拼死一战,每一次腾空而起,都抱定了必死之信念。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那些人们从来不曾退缩过,一个一个的向前冲,一个一个的死在枪林弹雨之下,面对刺刀,他们冲锋,面对步枪,他们冲锋,面对迫击炮,他们冲锋,面对坦克,他们依然冲锋,因为他们深信,他们的死,会换取整个国家民族的生存! 那个时代的所有勇士们,都是以此为口号,以此为信念,毫不犹豫毫不惜命的共赴国难,国难当头,还有什么是值得怜惜的?国难当头,还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唯有一死而已。 敌寇一日不驱逐,我等一日不回家乡,非要尽逐敌寇不可!否则,便是战死!马革裹尸还! 现在的大宋,还没有那样的集体意识,还没有那样浓厚的家国观念,但是为国而死的心,自古就有,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痛苦,总有人会不惜一切的战斗下去,面北而死,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意志,深藏于血脉之中,代代相传,贯穿古今!这份精神,这份信念,只有四个字! 他们喊着这四个字,前仆后继的冲向必死之地!为了国家和民族万古长存! 国 存 我 死 这是岳翻在最后的夜晚写下的最后四个字,写在了一面旗帜上,岳翻觉得,能留下传世的艺术品当然好,但是,若是能留下传世的精神,更是最好不过的,这四个字,其实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对的,只是没人写出来,现在岳翻把它写出来了,那么,从此以后,每一个愿意为国而死的英雄,都会以此为座右铭,前仆后继,代代不绝。 国难当头,总有人要为此流血牺牲,我岳翻不是第一个,很多人已经走在了我前面,但是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我是其中的一份子,那就可以了,我的确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我和这个时代的人们有着深藏于血脉和灵魂之中牢不可破的牵绊,我愿意为他们而死,我希望,我的死,可以换来他们的锐意进取,我希望,终有一日,宋字战旗会飘扬在万里大草原之上……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需要言语的吗? “臣此来,已抱必死之决心,不仅是为自己赎罪,更是为全天下敢于抗击金贼之人,臣会告诉他们,即使我们占了劣势,也一定可以击败金贼,夺回国土,进而收复燕云十六州,巩固国防,西取党项贼之河湟地,夺回产马地,以五年时间打造十万铁骑,进而北伐草原,则汉唐盛世为之不远矣,大宋必可达到前所未有之盛世。 虽然臣可能看不到这一天,但是臣会祈祷,会祈祷这一天早一些到来,愿陛下秉持绝不退让决不妥协之精神,与金贼死拼到底,金贼百万口众,禁不住大宋的死拼,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大宋,诸位,在下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我希望,在场的诸位,都能秉持这份决心,坚持到看到这一天的时候,你们受过苦难,知道金贼之凶残,知道落入金贼之手,生不如死,既如此,何不轰轰烈烈战死,还能搏一个青史留名! 诸位都是大宋重臣,亲王,乃至于皇室,诸位之振奋,便是大宋之振奋,诸位之拼搏,便是大宋之拼搏,诸位还记得吗,城破之前,东京三十万百姓要求死战,百姓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们只是缺少一个领袖,若是诸位愿意承担此则,大宋亿万百姓都将为大宋之战力,金贼远不及之!而我大宋,全民皆兵! 在下或许不该非议太祖皇帝的祖制,但在下快要死了,临死之前,也就不想再有些什么忌讳,前唐军阀混战,或许是前车之鉴,但大宋过于限制武人和军队,也造成了今日之恶果,这就仿佛两个极端,都会伤到自己,在下读史书,读圣人之言,所悟出的道理,是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各为国家之左右臂膀,缺了任何一者都不可以。 过去诸位皆不以为然,甚至谁这样说,谁就会被认为是造反,真的是这样吗?防内甚于防外,遂造成今日之局面,攘外必先安内是必需的,这是古之兵家第一准则,兵者凶器也,也是对的,在下也认同,但是,军队就是保家卫国和开疆拓土的猛兽,而不是圈养在猪圈里的猪,把军队的手脚锁住,便是如今之局面,诸位还不明白吗? 在下将死,这算是在下的遗言,在下衷心希望,大宋能有文武昌盛的那一天,也一定相信,大宋会有那样一天,吴用,你率军一千护卫太上皇和陛下火速南下南京,沿途招募士兵保护太上皇和陛下,抵达南京之后,立刻召集手中所有军队,集合我派回去的人马,协助陛下改组所有能召集的军队,太上皇,陛下,诸位,岳翻告辞!来生再见!” 岳翻转身上马,朝着不可预知之地快速前进,那面大旗被王辉扛着,随着岳翻一起冲锋,那是一种信念,一种牢不可破的信念,一种谁都阻挡不了的信念,因为这种信念,岳翻再也不会惧怕死亡,再也不会惧怕一切。 太阳渐渐升起,强烈的光线刺破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浓重的黑暗,似乎在向人们预示着,新的未来,一步步来了。(第三卷完) 二百二十六卖国者,杀无赦! 既然已经抱定必死之决心,那么其他的一切都和岳翻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他已经改变了历史,已经改变了太多的历史,他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要做的,是锦上添花,吴用挥泪告别岳翻之后,岳翻还能掌握的军队,据不完全统计,只有二万多一点点,夜晚的突袭战斗中,战死者大约有七八千,与其相对的,金兵的伤亡人数在两万以上。 时间不多了,一定要赶在那之前,把东京城拨乱反正,斩杀叛国卖国者,疏散整个东京城,以防金兵在暴怒之下屠城。 那么,如何进入东京城,就是一件有点学问的事情,不过很快岳翻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事情,宋虽然有种种过错和不对的地方,但是纵观整个中国历史,宋使唯一最接近现代社会的朝代,甚至于他的社会福利政策相当完善,所以,百余年的和平统治虽然糜烂,却也结恩于民,民心并没有向着金和楚,仍然向着宋。 宋字旗虽然从开封城头消失,但是宋这个字没有从开封百万居民的心里消失,从第一颗火药弹爆炸的那一刻开始,整整两个半时辰里,东京城发生了巨大的变动,岳翻率军从被打开的城门进入之后,看到了两个着学生服装的年轻人和几个被绑起来的中年人,他就知道,开封革命已经成功了。 他们不是不敢战斗,只是缺少一个领导者,如果有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再多的中国人不会产生分歧,而会是一条真正的龙,中国人真正缺乏的,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优秀的领导者,在此之后,才能谈论到其余的地方。 开封城有两个。 或许并不是那么优秀,或许并不是那么成熟,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勇敢,但是,至少他们站出来,并且准确的判断出了局势,在岳翻举着宋字大旗进来的时候,他们欢呼。 “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奉旨率军北上勤王,现已击溃金兵一部,救出二帝和宗室,已派兵护送他们往南京撤退,二位,多谢!多谢你们为东京拨乱反正!”岳翻朝着两个年轻人行了一个军礼,两人先是一愣,随后看向了岳翻身后的“岳”字旗,不由得齐声惊呼:“莫非是连中三元之岳鹏展?” 岳翻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其中一人面貌俊朗,看起来较为年轻,也较为沉稳,当先开口道:“在下枢密院编修张浚,见过岳将军!” 另一人看起来更加富有朝气,而且更加容易激动,知道岳翻的身份就高兴的面红耳赤,激动的开口道:“太学生陈东,见过将军!” 张浚?陈东?呵呵呵,都是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前者,甚至还是另一个时空中未来大宋帝国半壁江山主宰者,算得上是抗金派的中坚人物,虽然他的一生毁誉参半,但是总体来说,仍然是铁心抗金的人物。 至于陈东,那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有宋一朝因言论而死的少数几人之一,他本是一介布衣,不需要为这个时代的错误承担什么,不过他勇敢地站出来,承担起了不该由他承担的责任,并且为此而死,虽然他未能扭转历史,但是,他扭转了自己的人生,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应该是另一种民族应该具备的精神。 这两人都是这个时代的风云者,此时此刻,他们作为开封革命的领导者,号召东京百万民众在爆炸声中以石块和瓦片击溃了范琼的官兵,并且冲入了张邦昌的“皇宫”,生擒了范琼和张邦昌朝廷的所有官员,打死打伤范琼和张邦昌一派投降派官员军官数十人,剩下的全部押赴城门,在城头上看到一队宋军朝着开封城而来之时,打开城门,迎接大宋军队。 他们以为,这是西军来了,这是张浚说的,按照朝廷规矩,除了京师禁军,只有西军才能使用火药,京师禁军已经完全瓦解,不可能产生如此激烈的集团性的进攻行动,而且现存的禁军大部分还在范琼那条狗手上,他刚刚才杀死了所有禁军内部的抗金派军官,禁军不可能出战,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西军赶到了,不过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来的不是西军,而是一支来自江南的军队,那个曾经在开封掀起巨大浪潮的,但同时也淡出人们视野三年的岳翻的军队。 那么强悍? 他们不用自谦,他们自己也足够强悍。 “将军,我们已经把卖国之贼全数抓捕,请将军处置!”张浚双手抱拳,行军礼。 范琼这条狗被绑的严严实实,在百姓们的欢呼下面如死灰的被押到岳翻面前,看着岳翻手握铁剑,以冰冷的视线看着他,他不由得颤抖起来,大声叫嚷道:“岳将军!岳将军!我是逼不得已!逼不得已啊!我,我,我也曾经力战,杀死过很多金兵,但是,但是……我也是被逼的,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我要是不照着金人说的做,金人就要屠城啊!” 东京城的百姓恨死了他,就是这条狗,在百姓们阻止皇族出城的时候,率兵驱赶百姓,亲手斩杀一人,还有谁比他更适合第一个被杀死呢? 岳翻拔出自己的战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范琼的面前,冷冷的开口道:“逼迫太上皇出城也是被逼的?逼迫皇室出城也是被逼的?出卖皇太子的消息也是被逼的?杀死那么多百姓也是被逼的?拥立张邦昌做皇帝也是被逼的?恩,你可以说是被逼的,那么,现在我也可以说,杀死你不是我的本意,民意如此,我被逼无奈,再者,东京城内三十万百姓请战,你不知道?城外金兵多少人,京城百姓多少人?你若绝死抗击,。” 剑光一闪,范琼还未出口的求救之言就化为喉咙里的气泡声,前仆倒下,一滩鲜血缓缓流出,这条作恶多端的卖国狗被岳翻一剑杀死,东京百姓再度大声欢呼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人被押赴到岳翻身前,那位着名的四尽中书——中书侍郎王孝迪奉命勒索民间金银送给金国,这个差事很可耻,却也很无奈,可是难为这个家伙居然干得这么起劲——他出榜恐吓京城市民:倘不交出财物,金军破城,“男子杀尽,妇女虏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好嘛,比日本人的三光更厉害!感情这位仁兄还是日本人的老师!丢人丢到一千年以后了! 王孝迪看着倒在地上的范琼,还有身下的一滩血,顿时下身就有些温热的感觉,他尿了,浑身打摆子,看着岳翻如同看着魔神一般,不停的求饶求饶再求饶,完全没有之前张贴书榜恐吓百姓的模样,岳翻冷冷的看着这位败类兄,连话都懒的说出口,一剑封喉,大名鼎鼎臭名昭着的四尽中书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 再接着,徐秉哲、莫俦和吴开三个臭名昭着的卖国贼也被押到了岳翻面前,三人七嘴八舌的求饶求饶再求饶,岳翻懒得自己动手,一挥手,身旁士兵把他们全部拉到一旁,手起刀落,三颗人头落地,他们全都死了。 所有的卖国贼都被揪出来了,岳翻的底线是不抵抗但是也不参与,保证最低限度的羞耻心,这是他所能容忍的极限,也是目前所需要给出的态度,所以,在此之后,岳翻只是亲自面对着张邦昌,面对着被很多人以复杂目光对待的张邦昌。 他实在是一个千古不遇的倒霉蛋,也不知道他上辈子犯了什么罪过,这辈子要如此倒霉,被所有同僚抛弃一次,利用一次,然后再被皇帝利用一次,杀掉…… 岳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家伙,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恍惚间,岳翻仿佛看到了过去不久前的自己,也是一样的瑟瑟发抖,胆怯懦弱,张邦昌当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挽救了开封城的最后一丝元气,让开封城继续存在下去,而不是彻底的消失在行政区划中,也挽救了开封城百姓的最后一点元气。 毕竟金人说,张邦昌要是自尽,他们就屠城,也不管张邦昌有没有自尽的勇气,或者金人是不是威胁而不是真的想这样做,张邦昌毕竟救回了很多条人命,所以说,很多人都对张邦昌持复杂的态度,杀了?有点不忍心……不杀?有点说不过去…… 他被整个时代逼迫,走上了不归路,或许可以这样给他盖棺定论。 前提是,他必须死。 张邦昌被绑着,张浚上前,从一个内侍手里接过了传国玉玺,递给了岳翻:“岳将军,这是张邦昌窃取的传国玉玺,还请岳将军保留,交还给陛下!” 张邦昌一听就红着眼睛大声反驳:“张浚!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窃取过传国玉玺!什么时候!你们都逼着我当皇帝,逼着我篡位,我不做皇帝,金人就要屠城,我要自杀,金人也要屠城,我活不成,连死都死不成,我怎么办?我什么时候有过篡位做皇帝的念头?岳将军,张邦昌无可奈何啊,无可奈何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任何反意,我是真的被逼无奈啊!” 张浚当先一步怒斥张邦昌:“篡国篡位,把大宋变成你的伪楚,证据确凿,全东京都看在眼里,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为人臣子不知死节,以金人要挟为筹码篡位,你还有何可说的?岳将军,张浚请杀张邦昌!以正视听!” 陈东也站了出来:“将军,张邦昌必须死,他不死,民心不安,他不死,天下不宁!” 张邦昌嚎哭起来,哭嚎着为何上天如此待我之类的话语,岳翻看着嚎哭不止的张邦昌,缓缓开口道:“张邦昌,我不杀你。” 张浚和陈东一愣,围观人群也大惊失色,张邦昌直接愣在当场,然后脸上露出了极度意外和惊喜的神色:“你不杀我?!” 张浚和陈东连忙要说话,被岳翻伸手阻拦:“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这么说,只是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很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敢死的,大难临头,不是每个人都有去死的勇气的,即使是臣子,也没有一定要死的理由,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而已,张浚,陈东,你们都不要说了,在责怪别人为何不死节之前,你们要先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敢于死节,然后再去责怪旁人。” 张浚立刻闹了一个大红脸,陈东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邦昌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却被岳翻的另外一句话给说愣住了:“我不杀你,但是不意味着你可以不死,张邦昌,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尽吧!” 张邦昌傻了。 二百二十七我真心希望你们都能看到明天 张邦昌死了。 在他的家里,带着无尽的悲哀和叹息,上吊自尽,自尽前,岳翻向他保证,只要他死了,他全族老幼都可以活命,不用连坐,其余人等也是一并斩首,但是全族老幼不必连坐,开封城里刚刚建立的楚政权还没有正式对江北沦陷地行使主权,就被岳翻一锅端了,史书称之为“靖康拨乱”、“再造宋室”。 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接下来,才是岳翻此来的主要目的。 “张浚,陈东,我要拜托你们两个人一件事情。”岳翻把张浚和陈东叫道了城头,看着依然杀声震天但是逐渐听不到爆炸声的的金兵大营,眉头紧皱,他知道晁盖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接下来,就是按照既定计划,在东京城决死一战,在那之前,岳翻必须要为东京城做最后一件事情。 “请将军吩咐。”张浚和陈东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们还是很恭敬的向岳翻询问。 “你们两个都在东京百姓心里有巨大声望,所以,我要你们作为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带领整个东京城所有百姓火速离开东京城,往南京而去,在那之前,不可以停留,我会为你们至少争取一天的时间,并且毁掉金兵的粮秣,是指不具备远程追击的能力,接下来的,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东京百万生灵,全在你二人掌握。”岳翻如此说道。 陈东和张浚顿时愣住,继而大惊失色,陈东立刻意识到岳翻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说道:“将军不可身犯险境,大宋诸将里,只有将军敢于和金贼血战,将军乃我大宋之胆,将军若战死,对我大宋而言,实为巨大损失,还请将军三思,保留有用之身,徐图后举!” 张浚愣了一下,开口道:“请将军三思。” 岳翻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呵呵呵,大宋之胆?我?岳翻?二位,不久之前,我还因为不敢和金兵作战而拒绝北上指令,现在你们居然称我为大宋之胆?呵呵,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宋之胆,也不是什么有用之人,我此来,只是为了赎罪,以命赎罪,仅此而已,顺便,为后人留下些什么东西,让他们也敢于拼死一战,二位,过奖了。” 陈东和张浚都说不出话来,岳翻指了指金兵大营,开口道:“那里,是我部主力血战的地方,天已大亮,金兵仍在战斗,那就意味着金兵主帅未被杀死,他们已经可以指挥军队反击了,金兵数量众多,我军数量少,能撑到此时已经不易,接下来,就是东京城外的决战,你们立刻组织东京居民,老弱妇孺乘车在先,青壮男子持兵器在后,陈东在前负责老幼妇孺,张浚在后负责指挥武装青壮。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金兵追上来了,那么,你们就要靠自己了,张浚,你是官员,我要求你为整个队伍殿后,你负责指挥武装起来的青壮,必要之时,以死抗击,为所有人的撤退争取时间,现在,告诉我,你能做到。” 张浚愣在当场——岳翻不按规矩出牌…… “我……在下明白!”张浚咬咬牙,接下了这个任务,岳翻点点头,然后对陈东说道:“老弱妇孺,就交给你了,你要向我保证,安全的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南京,如果张浚所部全军覆没,你就要带人顶上去,哪怕青壮全部战死,也要让妇孺得以活命,那是未来的希望,知道吗?” 陈东咬紧牙关,双手握拳:“陈东明白!” 岳翻点点头,朝他们说道:“现在,你们去安排这一切,我去为你们争取时间,记住,我最多最多只能为你们争取两天时间,两天之后,金兵如果还有力气追击,他们一定会追击,你们一定要不分昼夜的火速撤退,一定不能停!一切以大局为重!” 张浚和陈东抱拳道:“明白!” 眼前的少年明明比他们还要小,他们却不由自主地听从他的指令,毫无反抗之心,这是为什么呢?看着岳翻离开的背影,张浚突然如此想到,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就这样看着岳翻的背影,直到那面大旗被立了起来,张浚看到了那四个大字,顿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差点瘫倒在城墙上。 陈东紧紧握住了城墙上的砖石,指甲已经磨碎,看着那四个字,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所有在城墙上的士兵和百姓,认识字的,都看到了那四个字,突然间,张浚明白了,张浚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看到我看不到的明天,我真心希望。”这是岳翻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张浚的双目充满了泪水,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眶,顺着脸颊落在了地上,而陈东已经痛苦的缩在城墙垛下,双手捂住脸颊,无声的大哭起来,哭泣之声渐渐响起,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所有看到了那四个字的人都开始哭泣,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是与此同时,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在他们心中落地生根,在很多人心里落地生根。 新的未来,就在不远的将来。 岳翻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到了……不,是一定看不到了,但是,若是真的有那样的未来,那么就证明自己的死战是有意义的,自己的死,真的扭转了历史,改变了历史,这样的改变,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吧?那么好,就让我来付出代价吧,我的命,我的三万战士的命,还有最少五万女真人的命,够吗? 不管够不够,我只有那么多,爱要不要。 岳翻纵马驰奔,虽然是必死之战,也要讲点战略战策,尤其还担负着掩护东京百姓撤离的任务,更需要时间,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采用更多的战略战策,逼得金兵不能集中力量打反击战,尽一切力量保存实力,拖延时间,竭尽全力! 此时他身边的军队不到八百,主力军队全部都在金兵大营,延续着昨天夜间的优势,在一片狼藉的金兵大营里猎杀着尽可能多的金兵,竭尽全力的为岳翻争取时间,在那之后,他们还要面对更加严酷的战争,不过岳翻已经为金兵准备好了一顿饕餮盛宴,等着他们用命来品尝。 在岳翻看来,赵匡胤和赵光义为了弥补开封城在地理位置上的不足,已经做到了几乎所有人可以做到的,赵匡胤几乎是按照现代物理规律给开封城建造了可以抵抗最大力度攻击的城墙,由此岳翻断定,他麾下肯定有一些非常厉害的城建学家为他服务,另外,那些武器的储备,那些军用物资的储备,几乎为子孙后代考虑到了一切。 荆棘地,护城河,拒马,外城墙内城墙,数道防御圈,怕是赵匡胤和赵光义也预料到了子孙后代会有不肖者把开封陷于险地,所以为他们准备好了那么多的防御措施,甚至是逃生路线,可是如果赵匡胤和赵光义复生,看到赵佶和赵桓如此的天纵奇才,他们肯定会再一次含笑九泉的。 岳翻准备了三条防线,三次以神臂弓万人队狙击金兵铁骑的大好时机,三次削弱之后,就是正面对决了,岳翻不能进城,否则金人一旦绕过开封城防追击百姓,岳翻就等于是害死了百姓们,所以,只有出城野战这一条路可以走,除非百姓们全部撤离,他们才可以进入开封城死守一阵子,大大杀伤金兵,最后在激烈的巷战中壮烈战死。 这是岳翻为自己规划好的殉国路线图,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计划,岳翻也在为自己的一些精干属下的逃生路线做规划,可不能把这些精华所在都陪在了这里,水浒英雄们被岳翻收罗了几乎一半,所有官方出身和非官方出身知道踪迹的能干的家伙都被岳翻招募来了,岳家军空前强大,军官素质空前的高。 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岳翻想把自己的大师兄卢俊义也招募过来,但是卢俊义的母亲不愿意离开故土,卢俊义就没来,金兵南下之后,岳翻派人四处打探卢俊义的消息,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这让岳翻感到非常痛苦。 而目前,就岳翻得到的消息,李应率领一百多精兵强袭金兵主帅大帐,击杀金将十数人之后,被金帅完颜宗翰杀死,壮烈战死;雷横紧随其后,看到李应战死,目眦尽裂,单独挑战完颜宗翰,大战数十回合,被完颜宗翰打败,壮烈战死;石秀和吴用一起率兵突袭金兵粮草大营,和守营金将同归于尽,壮烈战死;张横随吴用突袭金兵粮草大营,杀死数十个金兵之后,被冷箭射死;孙立和晁盖一起做先锋队,战马摔倒,之后被数百个金兵围困,壮烈战死;郝思文率兵进攻完颜宗望大营,被完颜宗望杀死…… 岳翻招募来的水浒英雄们至此已经战死了十七人,随之而来的是一万余人的伤亡,公孙胜随时把最新情报传达给岳翻,告诉岳翻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士兵们已经大战金兵三四个时辰,金兵体力强悍,人多势众,我们已经处于劣势,火药弹只剩下不到两成,现在必须要执行那个既定方案了。 岳翻点点头,派人朝天放了一支响箭,撕裂了胶着的局面,明天,在缓缓地走来。 二百二十八今日,让女真人把血流干! 响箭发射,意味着岳翻向全军下达撤退指令,撤退到预先规定的地点,重振旗鼓,准备最后的决死一战,而对于金兵来说,这无异于天籁之音,从昨天夜晚突然的袭击开始,他们就完全慌乱了,一直到早上天亮,他们才稍微心安,等到他们发现进攻的宋兵留下一地火药弹迅速撤退的时候,他们已然筋疲力尽。 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后,金兵大营归于沉寂,浑身十几道伤口的完颜宗翰会合了浑身二十多道伤口的完颜宗望,然后躺在担架上的浑身三十多道伤口的完颜宗弼也来了,他们三人会合之后,才发现这一战之下,他们的损失究竟有多么惨重。 首先是兵马损失,被夜袭,被恐怖的火药武器打击,被弓弩射击,被强悍的宋兵杀死,林林总总,他们目前可以聚合的兵马,居然不到五万,当然了,一夜战死十万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召集,但是遍地死尸足以让他们了解到这次的兵马损失是多么严重,而且绝大多数还是女真正兵!! 那些宋兵似乎有预谋的主要击杀女真正兵,而对其余各族兵以驱散为主,只要一看到女真正兵,一定围上去拼死击杀,要不是麾下将军带兵来支援,宗翰就要被杀死了,好在宋兵的骑兵不多,没能撕裂十五万军队的大营,但是也让金兵元气大伤。 粮草大营被一把火焚烧殆尽,现在还有将军带兵在抢救粮食,可是似乎没抢救出来多少,宋兵用猛火油烧毁粮食,火势极大,几乎无法遏制,更严重的是战马损失惨重,被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吓得四处奔跑,马厩彻底被毁,数万匹上好战马死在了昨夜,另外受惊跑掉的还有数万匹,他们甚至不知道剩下的马匹是否足够他们一人骑上一匹。 最悲剧的还是宋俘大营被宋兵攻破,救走了全部的宋俘,就连被他们拉出去肆意玩弄的女眷也被救出了不少,比如赵福金和赵佶的皇太后,分别被晁盖和公孙胜救回,岳翻立刻安排人手护送,去追上赵佶和赵桓走了一会儿的车队。 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被突袭的宋兵顺走了一大半,尤其是那些被宋奸们指明要的书籍几乎被全部搬空,他们废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抢回来的东西几乎荡然无存,还赔上了珍贵的女真士兵和战马!这让宗望和宗翰极度恼怒。 宗望让人抬了一具宋兵尸体过来,指着这个宋兵的军服,让侥幸未死的梁伟告知宗翰这身军服意味着什么:“这身军服是宋兵中最末一等的厢军的军服,厢军基本上就是杂役,不用作战的,至少我在宋那么久,从来不曾知道厢军中有如此劲旅,西军也不及之!再者说,这火药是宋庭绝密保管的重中之重,除了禁军,只有西军才能用,厢军怎么会有?” 宗翰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似乎看到一面大旗,写着一个岳字,我以为是岳飞来了,但是岳飞在西北,来的也不是西军,若来的是西军,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穿着厢军的军服?我想不通,我实在是想不通。” 梁伟眉头一皱,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说起岳飞,我倒是想起来了,岳飞还有一个胞弟,名唤岳翻,是一个连中三元,哦,就是三次科举考试都是第一名的状元,文采飞扬,本来以为肯定要在京城做官,结果他突然去了江南,做什么江南南路安抚使,这让我疑惑不解,很多人也不解,但是之后三年,就再也没有听过什么岳翻的消息,我也就不在意了,能在军中竖战旗的人,一定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但是这岳翻是个文臣,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军力呢?” 宗翰和宗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有些好奇:“岳翻?岳飞的弟弟?” 梁伟点点头:“对于这个岳翻我了解的不是太多,但是他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是这支宋兵如此善战,肯定不是好对付的,如果我军损失惨重,粮草尽失,战力锐减,二太子,四太子,我们还是尽速撤退,不要停留了,万一宋的西军再次赶到,我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宗翰狠狠的咬咬牙,看了看周围凄惨的现状,显然意识到除了撤退,自己也没有什么别的路好走,只是心中实在是不甘心,唾手可得的巨大胜利和战果,居然一夜之间丢得干干净净,自己都差点儿被杀死,那些宋兵简直就是野兽,见到血开心无比,甚至被砍伤了也在所不惜,肠子都流出来了还接着战斗,一直到死为止,这让他感到震撼和心惧。 宋兵中还有这样强悍的存在? 比起女真勇士也不差分毫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宗翰陷入了挣扎之中,不过他没想到,一直反对宗翰做法的宗望,这一次居然替他做出了决定:“宋兵占尽了优势居然还退缩了,只能说他们根本没有来多少人,照理说也是,如此精锐的军队怎么可能有太多呢?显然是损失太大,所以见好就收了,保护宋皇南下撤退了,我们不能撤退,我们要继续追击!追击!追击!”宗望猛然大吼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呼一声跌倒在地上。 身旁士兵连忙上前扶住他,宗翰冷冷的看着他,开口道:“此次失败,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就此北返,陛下震怒之下,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无论如何,也要擒住宋的一些重要人物回去,也好向陛下有个交代,你们认为呢?” 身边残存的金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意识到这场大失败他们每个人都逃脱不了干系,这次失败之惨,损失之重,是女真族自从起兵反抗辽人以来就没有过的,这样的大败要是让完颜吴乞买知道了,而且还是毫无战功的大败,他们这群人谁有好果子吃? 而且这时他们才发现宋军这次夜袭,金将的损失有多大,宗翰身边二十多员猛将,如今只剩下九人,宗望身旁部将一十三人,只活着五个,最惨的还是宗弼,自己身受重伤不说,完颜亲族将军五个死了四个,还剩下一个半死不活。 宗翰气急,紧急命令全军点明人数,准备战马和兵器,向东京进发,宋军夜袭他们,他们就要以屠城来报复宋!有人提醒那里是楚都,宗翰拔剑一剑杀死那人,怒吼道:“不是楚都!是宋都!宋都!宋军打了大胜仗,还有张邦昌什么事情!张邦昌肯定死了!肯定死了!” 宗翰倒是不糊涂,的确,张邦昌已经死了,而岳翻也为他准备好了需要用命来品尝的饕餮盛宴,他们决定以屠城来报复宋,集合兵马之后,惊喜地发现还能聚集九万将近十万兵马,但是让他们觉得没面子的是,宋兵的尸体只有一万多具。 “一个宋兵,杀死了我们五个战士!一个晚上,我们损兵将近五万!五万!要让宋人付出代价,一定要让宋人付出代价!”宗翰双目燃烧着怒火,死死的看向了东京城的位置。 岳翻也开始整兵备战,他也伤心地发现,自己进行训练的三万士兵,一个晚上战死了一万余人,六十多员战将战死了二十余人,也算是损失惨重,但是这才仅仅是开始,重头戏还没有到,重头戏到的时候,如果能有十位数的人活着离开这里,岳翻就要谢天谢地了。 他会在关键时刻把活路留给一些重要的人,岳家镇南军不能就这样全军覆没了,除了吴用和阮小五挥泪离开岳翻,就没有一个人离开,那不行的,镇南军的精华还在,真的还在,一定要保住他们,让他们留着有用之躯,为大宋奋战到底。 公孙胜来到岳翻身边,抱拳道:“六郎,金兵数万已经集结起来,向我们这里而来,速度很快,东京百姓才刚刚开始撤离,若是我们挡不住他们的话,东京百姓恐怕就要遭殃了。” 岳翻缓缓拔出了自己的战剑,往地上一插,怒道:“你且看看他们能不能越过我追杀一个百姓!我死之前,我要在这里让女真人把血流干,在我死之后,我要成为他们永远醒不来的噩梦!让他们永远记住,以后,提到我岳鹏展的姓名,就心惊胆战!!!王辉,把战旗竖起来!此战,有越过此旗逃命者,我岳翻必斩之!我岳翻越过此旗逃命,你们任何人都能斩杀我!将无贪生之念,士有必死之心,此战,以身殉国!!!” 二百二十九这一次,岳翻要做英雄 要死了呢,以一个英雄的身份……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英雄呢? 李若水肯定是英雄,张叔夜也算是英雄,宗泽也是英雄,岳飞也是英雄,无可争议的英雄,这样来说,为国而死的人似乎都能算作一个大框架内的英雄,就此,也能给英雄一个完整的定义,从此以后就以这样的定义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英雄。 不过岳翻觉得这样来算应该是有失偏颇的,如果一定要看一个人是否因为为国而死才能判定他是否是英雄,那么或许很多被我们视为英雄的人,都将失去这个荣耀的称谓,比如韩世忠,在另一个时空里,他是第一个在东部战线上正面击败过金军的将军,八千人的水军牢牢锁住了完颜宗弼十万人的军队,如果不是因为汉奸告密,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擒杀完颜宗弼,也就是完颜兀术,俗称金兀术,他算是英雄吧? 但是韩世忠却不是为国而死的,在光鲜战绩的背后,他也有很多污点,比如喜欢钱,喜欢酒,喜欢女人,这或许并不算罪过,因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喜欢这些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贪污得来的钱,受贿得来的酒和抢夺下属的女人,或许就不那么无可厚非了。 更不用提在最后的日子里,面对秦桧凶残的威胁,韩世忠没能坚持自己的气节,放弃了对岳飞的声援,最后郁郁而终,算不算得上是畏死呢?可是如果韩世忠畏死,他又怎么会毫不畏惧的率领劣势兵马和金兵战斗十数年?他何曾在战场上畏惧过金兵? 他算英雄吗?还是说他不是英雄? 思考了很久,岳翻得出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英雄,或许不仅仅是形容一个人的固定的形容词,也可以算作是评断一个人在他生命当中某一阶段所做的事是否为国为民且英勇的标准,英雄不应该用在对一个人的盖棺定论判词里,而应该纵观他的一生,详细的分出他做过什么英雄的事,什么情况下,他属于英雄。 如果以英雄的标准来作为一个人最终的盖棺定论,那么或许整个中华数千年的风云人物里面,没有几个人可以算作是英雄,那也太过悲哀了。 岳翻扪心自问,自己不是英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如果不是来到了大宋,或许会一直胆小懦弱的普通下去,一直做一个毫无光彩的普通人,普通的过完一生,普通的进入下一个轮回,继续做普通人。 但是偏偏自己来到了大宋,如果是来到了真宗仁宗时代还好,岳翻还能期盼自己普通的过完大宋朝也是整个中国古代最繁华舒适的一段日子,那么自己依然会是普通人,走在大街上,没有任何亮点,逐渐忘却自己是一个穿越者的事实,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宋子民,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 又偏偏自己来到了末世大宋,仅仅十数年就会遭遇灭亡惨剧的末世大宋,岳翻依然期盼自己可以过一辈子的普通人生活,就好象那个幸运到极点的理宗皇帝,外面风云变幻,麾下文臣武将死的不要不要的,他始终安然无恙,一辈子都没吃苦,舒舒服服当了几十年皇帝,安然一生,那才是真正的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的代表性人物,岳翻一度非常嫉妒此人。 可偏偏行不通,即使岳翻不断的逃避,不断的后退,不断的欺骗自己,不断的畏缩,最终,他还是站在了整个国家民族的最前线,举着一面决不后退的大旗,带着一群强悍善战的部下,和入侵的敌人作殊死搏斗,顺带着还要掩护百万人的大撤退,就凭不到两万人的兵力。 岳翻有些自嘲,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如果不算是英雄的话,那么谁才是英雄呢? 站在战场上,面对着即将来到的十万铁骑,岳翻居然还有心思思考什么是英雄这种哲学问题,岳翻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冷静了,说起来,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以正常人的角度来思考正常的问题,那么现在肯定不会站在这里,不是已经为国尽忠了,就是缩在某地当乌龟。 或许是从小就习惯了被别人所忽略,无父无母的人们总会被父母双全的人们认为是坚强的代名词,其实那不是坚强,而是十分悲惨的代名词,因为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任何关心,任何一种正常孩子生长所需要的东西,岳翻都不具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从来没有过期待,对于任何伤害也都习以为常,就被认为是坚强。 期待,希望,明天,欢乐,梦想……这些正常孩子成长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岳翻都不具备,所以,岳翻得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镇定,比如心理承受,比如冷漠,比如伪劣到了极点的“坚强”…… 正常的孩子会期待圣诞老人骑着驯鹿在甜蜜熟睡的夜晚为他送礼物,岳翻从会说话开始就被告知圣诞老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正常的孩子会认为对着流星和彩虹许愿,愿望就能成真,岳翻从小就被告知流星可以被认为是死掉的行星的尸体,出现流星就意味着某些行星的毁灭,对尸体许愿很有意思吗?彩虹只不过是水分子的反光折射而已,随便拿根水管朝天上喷水,也是一样的效果,对着折射的光线许愿? 岳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希望,从唯一的希望破灭之后,岳翻再也没有过希望,这样也好,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失去了希望,也得到了没有失望这个补偿,也不会为失望而受伤,难道不好吗? 冷静,冷静到变态冷血的冷静,任何情感波动都不会在表面上显露,内心的激烈碰撞也只有自己知道,从来不会主动争取什么,哪怕是唯一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抢先一步动手,也只会强行打消自己对此物的真心喜爱,转而告诉自己,算了吧,还有未来呢…… 别人热烈的主动进攻,也只会换来岳翻一步一步地后退,江南是个完全的意外,江南之前,还有不少这样的例子,那才是活生生的黑历史,岳翻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这样的别扭性格的混蛋,为什么还会有人喜欢?抖M? 其实,自己这样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呢?自己死战,然后战死,博得青史留名,获得英雄的称谓,而不用为国家的灭亡和民族的沉沦承担责任,后人只会仰慕自己,选择性的忽略战败的事实,自己一死了之,把更加严峻的考验丢给别人,何尝不是对未来失去希望的懦弱之举? 或许,那些百折不挠的人才能算作是真的英雄,英雄的评价标准里,百折不挠才是真正的核心吧? 但是,自己这样做,难道不能算是英雄吗?自己所抱定的决心,到底是什么?是决死一战的信念,是决死一战的勇气,是决死一战的精神,不仅仅真的只是为了赎罪,更是为了激励后人,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让所有人都知道金兵不可怕,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可以打败金兵,我们可以获得胜利! 哪怕我们战败了,全军覆没了,但是我们也换来了金兵的巨大损失,女真人口少,他们不敢和我们这样拼的,大宋有一亿人口,女真只有百万人口,我们战斗力再弱,一百个打一个,赢不了吗?我们的科技落后吗?经济落后吗?文明落后吗?兵法落后吗? 我们才是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最强民族,我们才是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最强国家!历史长河中,多少曾经强盛一时的国家民族都消失了,而只有我们一直存在,无论有过什么样的衰落和痛苦,我们始终延续至今,一次又一次的强盛一次又一次的夺回尊严,一次又一次的为了自由和独立而流血牺牲,我们从来就没有失去过战斗的勇气,从来没有失去过争取尊严的勇气! 金兵虽然强盛一时,但是他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在战术上似乎是赢了,但是在战略上,他们已经败的彻彻底底! 我的心里,始终有着一份深藏于血脉最深处的骄傲和不屈,或者说,每一个汉人的血脉中,都藏着这种骄傲和不屈,那是几千年的沧桑所深深刻印在汉人灵魂中的印记,除非所有的汉人全部消失,这种印记才会消失,否则,汉虽三户,也一定可以复国! 我已经懦弱了太久,逃避了太久,退缩了太久,而现在,我想向前走,向前看,我不想再懦弱,再逃避,再退缩。 哪怕我下一秒就会死,我也要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们,我是为何而死,我要告诉这个世界,我来过。 女真铁骑呼啸而来,不远处,黑压压一片铁骑卷起狂风怒吼着而来,就像一头可怕的洪荒巨兽,仿佛要吞天灭地一般,岳翻顶住了恐怖的狂风,死死盯着前方,拔出了腰中战剑,缓缓指向前方——这一次,我要做一个真真正正的、无可置疑的英雄! 我要堂堂正正的战死在沙场!!! “开战!!!” 二百三十这一次,我们决不后退 似乎自从中国有可信的历史记录以来,就一直处于战乱不休之中,战争仿佛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一直纠缠着我们,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也正因为一直处于战争之中,中国的军队才一直都站在世界顶峰,无论是战略战术还是军事科技,中国从来都没有落后过,一直到最后的那个王朝…… 所以即使是在宋代,缺少战马和武力的时代,我们也并没有真正的认输,没有战马,那就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弥补好了,当初李陵靠着弓弩一路撤退,不仅仅差一点儿就让自己安全了,更把追击的匈奴骑兵给射得人仰马翻,要不是弓箭不够了,李陵真的可以回去。 所以,宋军得到了启发,开始在远程攻击性武器和野战军阵上狂加研发点,研究出了远程靠弓弩,近战靠军阵的基本战斗法则,这是用无数人的性命换来的,正确的步兵对骑兵战斗方式,在这个时代,以这样的兵器,这样是唯一最有效果的战斗方式。 至于陌刀,岳翻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唐军的陌刀队之所以那样梦幻,其前提就是钢铁和战马,钢铁打造盔甲和武器,战马把士兵拉到战场上!否则,那么重的盔甲穿在人身上,怎么可能赶赴战场?为了保存体力,陌刀兵是坐在车上奔赴战场,然后才有“如墙列进,人马俱碎”的威力,消耗完体力,还要被车子拉回去,保护好,等待下一次战斗。 车归谁拉?马!唐军征战的时候步兵都有马骑,就别说陌刀兵这种奢华兵种了,大宋有钱,如果有必要,完全养得起陌刀队,但是陌刀队的机动性太差,没有大量马匹弥补速度上的不足,陌刀队几乎就是战场上的活靶子,不是被杀死,而是被累死! 所以岳翻放弃了打造陌刀队的念头——在自己麾下有足够的战马之前。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了——神臂弓。 这是宋军的大杀器,也是宋军在战场上唯一可以死死压制女真人铁骑的杀器,无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都曾经在宋军的神臂弓下皮开肉绽,让宋军的敌人为之闻风丧胆,而且,似乎他们一直都没有得到过神臂弓的制作工艺。 岳翻在整个江南收集到了两万万多副神臂弓的合格品,装备给了自己麾下的士兵,三年来,每一个士兵都曾经拿着神臂弓打过仗或者是日夜训练,为此,一万多副神臂弓有了不可逆转的损坏,所以此战,岳翻东拼西凑,只准备好了一万零五百六十七副神臂弓,原本担心不够,但是现在看来,是真的够了。 三道防线,三个既定阵地,准备好了三次射击,还有两支阻击部队以生命为下一次射击争取时间——如果金兵的速度太快的话,第一道防线的大将是刘唐,第二道防线的大将是关胜。 各自带着一千兵马,列成了整齐的军阵,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样做是必死无疑的送死战法,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别无选择,也不需要别的选择,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宿命,或者说,他们很高兴,被岳翻找到江南的时候,以及被岳翻带回江北的时候。 为国而死,死而无憾。 女真人似乎没有停下来观察战场的意思,虽然岳翻觉得有些可惜,不能拖延更多的时间,但是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拔出了战剑,缓缓指向前方风驰电掣般冲锋的金兵铁骑,下达了开战的命令,于是乎,一万名士兵组成的箭阵只在一瞬间就发射出了一万只箭矢,疯狂的朝着女真人的方向坠落。 人仰马翻的声音,痛苦的嚎叫之声,箭雨坠地的声音,女真人的冲锋阵被打乱了一部分,然后逐渐扩散到其他地方,因为冲锋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跌倒,对后面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灾难,而失去理智的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屠城! 灭掉眼前的这支宋军,然后屠城,这是他们的目标,虽然他们也有些疑惑这支宋军为什么选择野战而不是据城死守,但是被愤怒充斥了大脑的他们,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而失去了并不多的冷静思考,所以,他们心中只有毁灭的冲动,只想着冲杀,冲杀,再冲杀!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方案。 岳翻最喜欢这样的对手,失去了冷静头脑的金兵,只不过是一群强盗而已,对于这些强盗,岳翻只是拿看待盗匪一样的眼神看待他们,他们只是一些十分厉害的盗匪,但终究只是盗匪,不是强大的国家军队,性质完全不同。 一轮齐射,两轮齐射,三轮齐射。 金兵人仰马翻,死伤者甚众,完颜宗望一个不小心,又是一箭插在了胸口,疼得宗望撕心裂肺,不过他很快就抑制住了疼痛,一股极为暴虐的杀意充斥了他整个心灵,这股暴虐的杀欲和摧毁欲很快就让宗望忘记了疼痛,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宋军大阵,他现在只想不顾一切的杀戮,狠狠的杀戮,把那些该死的宋兵一个个的砍下脑袋!! 杀!!!!! 而突然间,宋军大阵似乎动了……不对,不是似乎,就是动了!宋军大阵开始动了,恐怖的箭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部队——至少比起之前是一只小部队,宋的大部队往后撤,只留下一只小部队,什么意思?宗望的大脑飞速旋转,以不可预知的速度分析出这是宋军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留下的阻击部队,俗称——敢死队。 头发微微泛红的刘唐紧紧握着手中的大砍刀,骑在战马上,看着身边区区八个骑士和手持刀盾的一千名战士,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慌乱以及不甘,这是大军的既定计划,按照计划,这是他主动求来的,岳翻说了,第一波和第二波的阻击部队一定会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死,尸首都不会完整,但是他们的死会换来国家的存在,正是所谓国存我死!谁愿意?! 看着国存我死的大旗,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说出别的什么话,然后,大家渐渐被一种微妙的气氛所笼罩,然后,刘唐第一个站了出来,说,我愿意。 岳翻给出的敢死队选拔标准是无父无母,有妻有子,岳翻的意思是,无父无母,则没有赡养父母之需要,有妻有子,则有后代承继香火,爱妻只需要养育一个孩子,不用同时赡养父母以至于太过劳苦,而产生丢弃一切的想法;岳翻承诺的官方养育也能减轻一些负担,官方会帮助妻子将孩子养大,妻子若愿意改嫁,也可以,但是官府一定会出面要求妻子和继父善待烈士之后代,如若不然,必将严惩。 没有后顾之忧。 刘唐符合这样的标准,无父无母,刘唐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有妻有子,来到江南南路之后,在岳翻照顾下,娶了一房妻子,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刘唐很满足,而现在,就是偿还岳翻恩情的时候,并且,为国而死。 一死两得,何其快哉,人生,还有遗憾吗?唯一可惜的是,不能继续养育孩子了……但是刘唐相信,爱妻一定会把孩子养大,并且,会让他们姓刘,然后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是一位为国而死的大英雄,他们一定会为自己的父亲报仇雪恨,如果,那个时候大宋还是没有打败金人…… 三万军队里面,符合这个条件的,有一千零一百一十六人,剩下的都是自愿追随两位主将——刘唐和关胜的。 关胜被人们传为关羽的后代,岳翻私下里询问过被他从着名卖国贼刘豫手里抢来的关胜,他到底是不是关羽的后代,关胜有点不好意思,说并不是,他家的家谱显示,他的祖上是关羽的家臣,也姓关,真正的关氏已经绝嗣,他的祖上在庞德之子庞会尽诛关氏之乱时趁乱逃出,隐姓埋名,直到东晋灭亡后才复姓关氏,立志延续关氏传承,虽无关羽血脉,也有关羽精神。 关胜留下了一个儿子,叫做关勇,虽然只有三岁,但是关胜一直相信他的儿子会继承他的勇武和忠义报国之心。 关胜也报名了,甘愿为国而死。 二千名勇士也报名了,不管他们是否是符合条件的人,事实上,岳翻凑不齐那么多符合条件的人,符合条件的人,也不一定愿意那样死去。 但是还是有人报名了,数目远超两千人。 岳翻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自己麾下勇士们的勇气,事实上也是如此,自从那面大旗在勇士们身后立起来,自从百万人流从勇士们身后开始涌动,勇士们,就再也没有后退过的想法,哪怕之前还有一点点求生的**,而此时,已经转化为了死志,原因很简单,岳翻陪着他们一起死。 所以,这一次,我们决不后退。 二百三十一与你们站在一起,我不后悔 “告诉我,你们怕吗?”刘唐把大砍刀扛在肩上,冷冷的看着呼啸而至的金兵。 “不怕!”士兵们齐声喝道。 “屁话!老子都快给吓尿了!你们还能不怕?!”刘唐怒吼一声,把所有士兵都给吓到了。 但是 “只要是个人,哪里有不怕死的,嘴上说了千遍不怕死,真的死到临头了不怕才是怪事,他娘的,老子怎么就脑袋发热干了这个事情呢?”刘唐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到,也好像是说给其他士兵听的:“但是啊,老子虽然有点怕,倒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后悔过,老子告诉你们啊,岳帅也怕,也快被吓尿了,所有人都怕,都快被吓尿了! 但是啊,咱们退不得啊,咱们一退,东京城的百万生灵就完了,这些畜生会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那时候,何止血流成河,血流成海了都,虽然,这里面的人不是咱的亲人,这里也不是咱的家乡,但是啊,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被这些女真畜生给杀了不是?好歹都是咱们汉人,要杀,也轮不到女真人来杀啊…… 他娘的,要死啊,真是要死啊,咱们一个都活不成,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你们这帮杀才后悔吗?后悔脑袋发热和老子做了同样的决定吗?哈哈哈,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说了,后悔什么?有什么后悔的?岳帅说的好啊,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子要死就要死的和泰山一样,才不要想他娘的鸟毛一样风一吹就跑了! 你们这些混蛋,还记得老子是怎么带你们打仗的吗?握紧手里的刀,握紧手里的盾,到你死之前,不许给老子停下来!到你死之前!不许给老子流尿水!老子们不是他娘的一千片鸟毛!是一千座山!一千条河!女真畜生永远都越不过的屏障!石头长城没了,咱们这些血肉长城就要上了!有死无生,有进无退!诸军!随我杀!!!” 移动的血肉长城不进反退,一千步兵和十万骑兵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是必败无疑的,但是…… 老子又不是为了打赢才拼命的……而是非赢不可…… 刘唐如是想到,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冲锋,没有一个人后退的军队,他笑了出来——好小子们,和你们站在一起,老子真的不怕了,哈哈哈哈哈哈……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第一个照面,数百宋兵就被撞飞了,他们来不及战斗,就被汹涌的骑兵撞飞了,失去理智的金兵根本没有任何战略战术,直接就是以实力碾碎一切,虽然宗翰和宗望都很震惊于这支只有一千人的宋军为何敢于直挺挺的朝他们反冲锋,这可是平原,他们可是步兵,只有九个骑兵,而对方是十万铁骑! 这些勇士没有往后退一步,在他们被撞飞或者被砍杀之前,没有往后退一步,没被撞飞的和没被砍杀的依旧在往前,不停地往前,虽然他们只坚持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就全军覆没了,但是,这还是让宗翰和宗望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不是不能理解这份勇气所需要产生的条件,他们的祖先也有这样的勇气,在对抗辽人的时候,然后才有了他们的今天,但是,在见惯了闻风而逃的宋军之后,突然间蹦出了一支这样的军队,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到底为什么敢于赴死?明知必死依然死战,这份勇气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如果每一个宋人都有这样的勇气,那么他们根本没有今天,那个举着岳字大旗的宋将,到底是谁?除了岳飞,宋人还有这样的勇将?他是谁? 举世朝南,独有他向北,他到底是谁? 一千人的宋军步兵和九个人的骑士,对金兵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楚那些宋兵的模样,就看到那些宋兵被淹没在了铁骑丛林里,小小的造成了一些混乱,让不少骑兵坠马被踩死,但是精于骑术的金军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很快转移了方向,绕开了这里,继续向前冲。 最后一个骑在马上的宋将身中数枪,从马上跌落下来,被数不清数量的铁枪从上而下刺中,慢慢的失去了生息…… 刘唐和一千勇士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结束的有些突兀,至少满眼模糊的岳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勇士们的背影,就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 “宋靖康二年三月十六,江南南路安抚使麾下统制刘唐战死于东京城下,时金贼十万袭来,唐以虎贲一千敌之,誓死不退,全军覆没,唐独斩金贼八十六人,力竭而亡,后宋帝追谥之,赠太尉,涟水军节度使,谥号“武贞”。 勇士们背后,是金兵的第一道菜,是他们用命换来的第一道菜,一阵人仰马翻的大混乱,大量金兵骑兵跌倒在地丧命,大量战马突然倒地,前面的到底让后面的来不及避开,随之倒地,一个倒地接着一个倒地,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给金兵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荆棘地,无数小小的铁定或者是其余金属尖锐物组成的一道类似于封锁网的地带,赵匡胤为大宋开封设计的第一道防线,专门对付骑兵的战马,他们没有装备马蹄铁,女真人的战马没有马蹄铁,现在还没有,所以,这些金属尖锐物是他们的天敌。 战马吃痛,跌倒在地,骑兵摔倒在第,跌断了脖子,后面的骑兵被此所阻挡,也随之跌倒,一层石激起千层浪,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就在这个节骨眼,虽然依旧痛苦难耐,眼睁睁看着刘唐消失在金兵的潮流中,岳翻依旧擦干了泪水,大吼一声放箭,一万支弓矢再度腾空而起,带着无边无际的仇恨射向了一片混乱的金军,当即就造成了无数金兵被钉死在这片土地上,没了声息。 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岳翻的心仿佛被一万把刀狠狠的刺穿,他知道刘唐已经死了,壮烈战死,因为自己的要求和国家民族的希望,他战死在了东京城下,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他已经是一个英雄了。 一万支接着一万支,一万支接着一万支,愤怒的力量是无穷的,岳翻给士兵们准备的弓箭也是足够的,早就料到了今日,所以,弓箭这种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少的,李陵就是少了一批弓箭所以才功败垂成,岳翻不想成为第二个李陵,也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李陵。 宗望和宗翰为之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宋人居然会把一支军队当成完完全全的诱饵来诱使他们向前冲,如果是冷静状态下的宗翰和宗望,大概会下令绕道进攻,从两翼迂回包抄岳翻的后路,说不定还能就此发现开封正在大撤退以及岳翻正在掩护他们撤退的事实。 但是他们已经进入了极度震怒的状态之下,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充满了暴虐的毁灭欲之后,他们只想直面冲杀过去,而没有任何弯弯绕的想法。 这就是蛮夷的本质。 然而蛮夷的本质也会给蛮夷带来意想不到的战斗力和冲击力,多少文明毁在了蛮夷的手上,全是因为这种可怕的冲击力和爆发力,为此,岳翻不惜一切,不惜一切也要阻止神州陆沉,也要阻止这场悲剧的来临,他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是,或许他已经知道那股神秘的力量把他送来这里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关胜也已经满脸泪水了,他麾下的一千名勇士也是满脸泪水了,大家在一起战斗了三年,早就已经是生死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去死,那种痛苦,非当事人不能理解,关胜一向以义气当先,和刘唐有着不菲的交情,如今刘唐战死,关胜之痛苦,难以言表。 擦干了泪水,大部队已经后撤,第二轮阻击战即将开始,为第三轮的彻底决战争取时间,一千死士早已知道自己会死,正是为了死,才会站在这里,当然,大家都不孤单,一千个兄弟已经在大家该在的地方等着他们,更多的弟兄很快也会过来,虽然他们希望越少人来越好。 大家都站在一起,紧紧地靠在一起,大家都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即将面临什么,只有关胜一个人骑着马,握着自己的青龙大刀,他们都是明知必死,还毅然决然站在钢铁洪流面前的勇士,他们站在一起,从来都不感觉到害怕。 关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看了看和自己站在一起,一步也没有后退的勇士们,转过头,坚定的看向了凶猛的野兽。 我们怕死,因为我们是人,但是我们宁死不退,因为我们是战士。 与你们站在一起,同生共死,我从来不会后悔。 我对得起关氏传承了! 杀!!!!! 二百三十二所有人都会记住这一天 “将军,城内人数太多,撤退起来非常慢,现在为止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撤出了城内,张编修让我来告诉将军,还请将军多坚持一些时间,至少让百姓们全部离开开封城,他会亲自率兵钉在城头,直到百姓们全部撤离。”一个从城内来的人向岳翻报告城内的情况。 岳翻皱皱眉头,担忧地看着前线的战况,他争取不了多少时间了,真的,他真的争取不了太多的时间了,金兵数量太多,太过于狂暴,荆棘地根本挡不住他们,关胜已经挥舞着大刀带兵冲上去了,这一点点短短的时间,是大军进入了决战战场的时间,为此,要付出一名大将的生命和一千名战士的生命。 岳翻甚至来不及看到关胜的决死一战,就发现金兵已经冲了过来,大批拒马立刻被从地上拉起来,突然出现的拒马给金兵造成了巨大的损伤,他们纷纷迎头撞上拒马,摔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前面的被挡住了摔了一地,后面的刹不住车,又和之前是一样的惨状,一时间大批骑兵跌倒在地,或被摔死,或被踩死,比之前更加惨烈。 岳翻挥剑让大军发射最后一轮齐射,自由射击,三段射击,抛射,你想怎么射击就怎么射击,我只有一个要求,在近身接战以前,把所有的弓箭全部射完,一支箭都不要留下来! 疯了一般的军队拼命的放箭,一箭一箭又一箭,弓箭如雨而下,把陷入一片混乱的金兵射的抬不起头来,大量金兵倒地身亡,摔在地上的不是被踩死就是被射死,金兵的攻势被迟滞住了! 完颜宗望彻底发疯了,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叫,疯狂的吼叫着,疯狂的冲锋着,不顾宋军的箭雨,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带头冲锋,左臂中了一箭,右臂也中了一箭,他毫不在乎,似乎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冲到了高大的拒马面前,大吼一声,举起了自己的铁槊,一招之下,高大的拒马被击碎,宋军的拒马防线终于被突破出了一道口子。 野蛮是一种深藏在血脉里的遗传因子,无论平时被掩藏的多好,到了该爆发的时候,就一定会爆发,更何况金兵根本就没有试图过要掩藏自己的野蛮血脉,所以,完颜宗望开了一个头,剩下的金兵如同闻到鲜血味道的丧尸一般,嘶吼着爆发出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将宋军的拒马防线彻底摧毁。 岳翻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要来了,护城河再宽再深,也断然无法阻挡金兵的前进,但是好消息就是,至今为止,金兵还是正面进攻,并没有试图两侧迂回夹击,宋军的打击让金兵失去了冷静,金兵只想正面摧毁这支宋军报仇和发泄,其余情况并未引起金兵的注意,比如金兵似乎不知道开封城正在进行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人类逃难性撤离行动。 他们只想正面摧毁宋军,正面撕裂宋军,正面把这支宋军给撕咬得血肉模糊!发泄他们最狂野的怒火! 对于杀红了眼的人来说,任何攻击都是可以被选择性忽略的,岳翻下令军队疯狂的射击,疯狂的射击,一支箭都不要剩的射击,效果显然很好,金兵又被射杀了不计其数,而且浑身被插得像刺猬一样却仍然还在奔跑的金兵也有很多。 他们都忘记了生死,都忘记了一切,都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宋兵杀红了眼,金兵也杀红了眼,关胜和他的一千兵马似乎并没有给金兵带来多少损失,即使关胜已经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即使他身边只剩下寥寥数十个还在杀敌的战士,即使岳翻已经泪流满面不能自已,一切却还没有停止,未来仍然在慢慢走来。 关胜战死了,非常英勇,后来人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关胜拄着自己的战刀,一膝跪地,一膝撑起,面朝北方,神色安详,浑身大小伤口数百道,身边围着数十具女真兵的尸体…… “宋靖康元年三月十六,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麾下统制关胜于东京城下战死,时金贼十万来袭,胜继刘唐之后,以虎贲一千敌之,誓死不退,全军覆没,胜独斩金贼七十二,周身披创二百零九,力竭战死,后宋帝追赠太尉,武胜军节度使,赠谥号武成。” 金兵如潮水般涌来,很多金兵已经没有战马,依然疯狂奔跑着,嘶吼着,似乎没有看到前面的护城河和头顶不断落下的弓矢,他们扑通扑通的跳入护城河,不管会游泳还是不会游泳,甚至当场就有数百金兵被淹死在护城河里,或者被后面失去理智的同伴踩死在河里,不过他们应该无怨无悔,因为他们的尸体成为了垫脚石,让身后的同伴得以涉水过河,让护城河失去了效果。 不过,他们或许也料不到,人数远远少于他们的宋军,早就憋得快要疯了,在第一个金兵冲入护城河里被淹死的时候,晁盖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疯狂涌动的杀意,举起自己的大砍刀,不顾满身的伤口,大声吼道:“报仇雪恨!弟兄们!随我杀!!!” 一声暴吼,随之而来的是震天的喊杀声,不仅金兵杀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宋兵也被刘唐和关胜两支队伍的全军覆没折磨的几近疯魔,眼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兵,晁盖终于按耐不住,当先纵马冲向了护城河,身后士兵们纷纷丢下了弓弩,拔出了刀枪剑戟,怒吼着冲向了护城河中的金兵。 越来越多的宋兵也丢弃了阵型,冲向了金兵,金兵也没有阵型,这是一场完全不讲究兵法的战争,但是,此时此刻,谁还在乎兵法呢?这是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之间的生死之战,纯粹的实力之战,和兵法并没有半点关系。 王辉看着岳翻,看着战旗,看着所有的人们,所有士兵都在向前冲,无视了所有命令,只有岳翻的亲卫军和少数几支队伍还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他们都看着岳翻,等着岳翻做出正确的决定,岳翻静静地握着手中战剑,下达了最正确的指令:“全军听令!把盾牌丢掉!此战,有死无生,有进无退,诸君!随我殉国!!” 岳翻挥舞着战剑,纵马驰奔,身后精锐的亲卫军随之而动,冲向了决战之处,猎猎飞扬的“国存我死”战旗所到之处,就是宋兵死战之地,晁盖最先率军冲入了护城河中,和金兵在水中搏命死战,晁盖本不太会水,在江南的几年里学了水,此刻派上了用场,战马被砍死之后,晁盖跌落水中,顺势扑倒了一个女真正兵,一剑捅下去,一缕鲜红飘上了水面,剧烈的挣扎慢慢停止,晁盖通红的双眼看向了别处,挥舞着战剑冲向了金兵所在之地。 公孙胜本是一介道士,论武力并不高,在江南的三年里也多为民政,少为战争,但是此时此刻,挥舞着宝剑的他,杀伤力并不弱于任何人,一剑砍杀一个金兵,一剑砍杀一个金将,挥手一刀砍下一个头颅,反手一剑刺穿了一个金兵的胸膛…… 宋兵中的悍勇之士受伤过重,明知必死,疯狂的大叫着一口咬在了金兵的脖子上,死死的咬住,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金兵的脖子咬碎——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我咬死你!!! 被数不清数量的长枪捅穿了身子,依然拼尽最后的力量一刀砍死了眼前的金兵,和金兵扭打在一起,死死的掐住金兵的脖子,把他按在水里死死的按住,就此把他淹死,淹死在水里,自己也被其余的金兵从背后杀死…… 护城河慢慢的从土黄色变为了血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已然成为了一条血河,两万宋兵和八万金兵在这条血河里死战不止,十万人的怒吼声震天动地,城头上,张浚看着这一幕,已然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要忘记了,死死的抓住了城墙砖,双手磨破了皮,流出了血,浑然不觉,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面大旗!! 国存我死! 岳翻一直在那里,大旗在哪里,岳翻就在哪里,岳翻遵守着自己的诺言,遵守着自己的承诺,为国死战,决不后退,用生命为开封城争取最后一线生机,熙熙攘攘逃离开封城的人流,拼死力战不让金兵越雷池一步的宋军将士,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张浚尚且年轻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消失的印记,永远无法消失的印记。 “德远……我……我们……”一个泪流满面的太学生看着远处的战场,轻声对张浚说道:“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 他说不下去了,他心里的想法,是想说我们应该去帮助岳帅,但是,但是话到嘴边,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让他一个字都说不下去,让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应该去帮助岳帅战斗,岳帅在死战,将士们在流血,他们在用自己的命保护我们,而我们…… “快走!!”张浚几乎是吼着把这句话喊了出来,城墙上所有人都为之震撼,张浚泪流满面,面容扭曲,声音颤抖:“岳帅为了保护我们才在那里死战,我们要快走,走得越快越好,那样才对得起岳帅死战之恩,至于岳帅和将士们的仇,我张浚对天发誓……此生……若不能踏平女真,尽灭其族,我张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后亦不得入祖坟,遗臭万年!!走!!” 张浚带头冲下了城楼,他生怕自己在那里多呆一会儿,就会多一点点下城死战的冲动。 现在的他,无法对战局有什么影响,他要成长,他要升级,他要进步,他要留待有用之身,徐图后举,英雄有两种,一种轰轰烈烈,一种忍辱负重,他是第二种,不是第一种,所以,他要活下去,他要坚持着活下去,活到自己足以承担起这一切的时候,然后,他要带着所有的耻辱和悲伤,为岳翻复仇,踏平女真!! 鲜血,战火,愤怒,悲伤,痛苦,嘶吼…… 靖康二年三月十六,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二百三十三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一) 护城河之战从三月十六的中午一直杀到下午,杀了两个时辰左右,开封城的护城河彻底的被鲜血染红,也被尸体挤满,满满当当的,宛如地狱,让宋金双方的军队不得不退出护城河,上岸继续鏖战,当然了,宋军开始节节后退,金军则开始前进,宋军没能在护城河阻挡住金兵,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却依然让岳翻担忧。 开封城的人们还没有走完,还有很多人没有走完,如果他在这里挡不住了的话,开封城的居民一定会遭遇灭顶之灾,杀红了眼的金兵就算是疲劳至极,也不是张浚和陈东率领的两只连武装市民都算不上的武装可以抵挡住的,那是质的差异,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岳翻很着急,非常非常着急,所以他早就带着亲卫军亲自上阵杀敌,他直接指挥的亲卫军是整个镇南军里面最强大的军队,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亲卫军冲向哪里,那里的金兵就定然死伤惨重,哪里的宋军支撑不住了,岳翻就会率军杀向哪里,挽救危局。 饶是如此,宋军也渐渐的抵挡不住数量过多的金兵的进攻,八万金兵对阵两万宋兵,四个金兵打一个宋兵,这在整个宋金战争历史上都是看不到的数量比,岳翻预料的没有错,一支军队都没有,一支来支援的军队都没有,从昨日开始,吴用临走之前就不断的派人去各个里开封城很近的勤王军队的军营求援,直到他挥泪离开,没有一支军队前来救援。 倒是有不少“勤王之臣”给岳翻捎来了“善意提醒”——金贼十万之数,铁骑居多,我军缺兵少将,士卒羸弱,需避其锋芒,再寻良机…… 寻你妹!皇帝都给人家抓住了还要寻找良机!钦宗皇帝和徽宗皇帝一路南下的过程中,很多“勤王之臣”突然冒出来了,他们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岳翻救出了二帝和整个皇族的消息,又不知从哪儿得知了皇帝的撤退路线,于是非常快速的带领着“勤王之师”,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了皇帝面前。 “此来山高路远,臣行动迟缓,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这是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听,都听不出来那个晚上岳翻说出来的那种诚意——把皇帝当傻子吗?勤王诏书发布出去两个多月,你们从岭南那里赶过来的吗?距离开封城几百里的路,你们要走两个月?你们是游山玩水还是勤王救驾? 阮小五看着那些嘴脸,几乎要被气死,拔出剑就要和这些混帐拼命,被吴用拦住了,然后吴用很冷静地对皇帝说道:“陛下,既然勤王之师已到,还请陛下立刻下令,让勤王之师赶回开封城支援岳将军,金贼十万之众,岳将军麾下只剩下两万兵马,若是没有军队支援,岳将军性命难保!” 无论是赵佶还是赵桓,都忘不掉那缕阳光照耀下,“国存我死”四个大字,也忘不掉岳翻最后的那句话和那个背影,他们一路上感叹着这位忠臣的忠勇无畏,更重要的还是担忧岳翻的生死,岳翻已经心存死志,但是赵佶和赵桓都不希望岳翻真的战死,这样的臣子太珍贵了,要是就这样死了,也太可惜了。 而这些“勤王之臣”和“勤王之师”的嘴脸,难道看得还不够清楚吗?赵桓深深地为自己父亲的统治感到无奈,二十年皇帝,培养出了那么多没皮没脸不知廉耻的“士大夫”,父亲,您的江山还真是稳若泰山啊! 似乎感受到了儿子不屑的眼神,赵佶老脸一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 而听到吴用的话,赵桓心想正好,“勤王之师”来了,于是冷冷的笑着,盯着那些“勤王之臣”们,开口道:“诸位爱卿来得太是时候了,快些,快些,马上去开封城把岳爱卿救出来,若不是岳卿貌似突袭金贼大营,我等可就是性命难保了,可惜岳卿只有两万兵马了,哪里是金贼十万之众的对手?诸卿,速速北上,支援岳卿!把岳卿救出来!” “勤王之臣”们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集体给出了一个让赵桓吐血的答案——陛下在哪里,臣等就在哪里,为人臣子,当然要在帝王身边保护帝王,随随便便离开危险之地,不是忠臣本分,所以臣等不能离开陛下。 赵桓一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吴用死死地盯着这些人,把他们一个一个都记在了心里,阮小五终于按耐不住,大怒道:“道貌岸然的畜生!厚颜无耻!无耻之极!你们这些混蛋也配得上做官?我算是明白了天下为何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你们这群厚颜无耻之徒干的!” 阮小五的话引来了“勤王之臣”们的集体回击,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救驾的就你一支军队?咱们不也出人出力了吗?不也身陷险境了吗?就你是英雄?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这样议论我等?你让岳鹏展自己来,自己来和我们说,你这样的愚蠢武夫懂什么?! 区区一介武夫,竟敢妄议我等大臣,简直是不知死活!陛下,臣等请斩此人! 赵桓都傻了,他万万想不到他的臣子们居然会如此的厚颜无耻,当着他这个亲历者的面颠倒黑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东京百姓把那六个混蛋称为六贼,还有他们的徒子徒孙,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是还不明白,就该去死了,他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赵佶刚刚呆着的地方,却发现已经看不到赵佶了。 “够了!”赵桓终于爆发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你们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只是猜测?你们以为我是我的父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捣鼓花石纲?我登基一年,就出了那么多事情,还成了历史上第一例被异族俘获的汉人皇帝!第一个!你们觉得我很自豪吗?我很骄傲吗? 你们都是我的臣子,我有难的时候你们不来救我,我安全了你们过来找存在感,早干什么去了?! 只有一个人,只有岳翻一个人来救我,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只有他来救我,他只有三万人,和金兵十五万人打,之前禁军二十万二十万的出动,二十万二十万的逃光!跑光!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里,结果还被禁军给出卖!整个皇族都被出卖!你们这些家伙又在哪里?!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我真的那么好欺负吗?! 当然,这些话赵桓没说出来,赵桓现在不敢说出来,真的说出来了,自己的安全真的很有问题,这些家伙虽然无耻,但是现在真的安全了,唯一让赵桓担忧的,就是岳翻的性命,只要岳翻活下来了,他可以立刻把岳翻提拔入中央,在西府出任一个高官,他是三元状元,有在外历练三年,立下了如此大的救主战功,怎么算都可以封大官了。 现在岳翻具有相当大的声望,只要稍微宣传一下,立刻大英雄的形象就树立起来了,而且岳翻非常忠心,赵桓完全可以依靠岳翻的名望和能力掌控住时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朝廷,整顿军队,把那些无耻的混蛋全部罢黜,投敌的全部杀掉,内部大清洗,接着就要组织北伐! 按照岳卿的说法,夺回燕云十六州,打败金兵,巩固国防,然后西征夺取河套养马地,用五年的时间打造十万铁骑,征战草原,顺便更改一下祖制,这次的大危机已经证明了祖制是有问题的,如果继续墨守成规,下一次的侮辱不知何时就要到来,大家都会明白的,这次的变革,一定会非常轻松! 给将领兵权,给他们一定的兵权,这个时候就不要管别的了,先给兵权,让他们自由征战,不许文官掣肘武将的作战指挥,大量征调西军猛将入朝加入禁军,为自己整编军队,加上之前岳翻留下来的少数人手,一起改组大宋现有的全部军队。 埋头五年,和女真抬头相见! 把我抓起来了,把我全家都抓起来了,肆意凌辱,你们可知道你们面对的是汉人的皇帝?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赵桓把仇恨的目光投向北方。 还有一点点担忧——岳卿,你可千万要活下来啊! 二百三十四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二) 靖康二年三月十六日日落之时,大宋皇帝赵桓下令“勤王之师”三十六支向北运动至东京城,把正在浴血奋战的岳翻所部救出,着重救出岳翻,如果做不到,必有严惩!当时,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大军距离东京城只有一日路程。 而一直到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一日,第一支确认安全的“勤王之师”才出现在了东京城下,看着宛如地狱的一幕,呕吐嚎哭不止。 在那之前,岳翻没有见到一支“勤王之师”出现,和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岳翻从来没有打算要依赖什么人,寄希望于援军,他太了解这个时期的宋军了,援军?此时能指望的只有宗泽一支兵马,按照之前的了解和记忆,岳翻可以判断出宗泽正在急速朝着东京前进,原先的世界中,宗泽苦战不得前进,被逼无奈放弃进军,在金兵虏掠了二帝之后,毅然决然的率兵追击,但是兵马太少,无能为力,只能泪流满面的看着二帝被抓走。 这个世界里,多了一个战斗的人,多了一支军队,多了一份希望,岳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到宗泽的到来,但是岳翻非常希望,可以在临死前看到宗泽,看到这个倔强的老人,看到这位民族的脊梁,看到这个民族的希望。 宗泽给了岳飞非常大的影响,某种意义上,宗泽也是岳翻的恩人,没有宗泽,就没有岳飞的成长,而岳飞是岳翻的兄长,关系也就是这样的关系,可以说八杆子也打不着……但是,但是岳翻就是很想见见宗泽,很想见一见那位倔强的老人,那位不屈的老人,可以说,宗泽是岳翻的偶像,没有之一。 他会来吗? 入夜,战斗了一天一夜的镇南军剧烈减员,护城河一战直接战死了一万余人,活着的人人带伤,岳翻自己也被砍了三刀,亲卫军一千人的编制,现在还剩下两百多人,七个随着自己一路走来的孤儿,王辉,陈直,刘元庆,张晋,周阳,叶断水,夏言,战死了四个,还剩下浑身带伤的王辉周阳和夏言,其余四人全部战死。 岳翻没有数还剩下来多少人,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将军们,还剩下来多少个,这是没有意义的,泪水早就已经流干了,他已经无法再流泪了,每一个人战死的时候,他的心都像撕裂一般疼痛,而到后来,已经没有感觉,麻木了,太多的兄弟在他眼前战死,举目一望,就能看到一个兄弟战死在他的面前。 杀死一个金兵,一抬头,就是一个宋兵被金兵杀死,再一低头,又是一个宋兵被按在水里杀死,宋兵数量越来越少,金兵靠着人数的优势占了上风,虽然他们正面展开的人数只有三万,可是岳翻只有两万不到的人马,金兵杀完了还有弥补,岳翻补不了…… 岳翻不能继续看下去,不能关注战场,他无声的嘶吼着,无声的嚎叫着,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士兵一个一个在眼前被杀死。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到,他看到了一个年纪很小的士兵手持大剑被三个金兵围攻,他认识,这个孩子是他岳家庄老人的一员,从相州迁移到吉州,住在岳家庄里,父亲是火药作坊的一员,为改进当下火药只爆不炸缺少杀伤力立下汗马功劳,岳翻手上的火药之所以可以爆炸,产生杀伤力,这位老人家功不可没,岳翻提出了一个建议,是他付诸到实施上。 他的母亲是岳家投资建立的布坊的管事人,本次军队出征,所用的衣物都是她带着整个工坊的人赶制出来的,他们全家都是岳氏的佃户,这孩子很聪明,很勇敢,岳翻是打算把他培养成一个将领的,他有这个天赋。 面对三个金兵,他毫不畏缩,一招一式可圈可点,那样的情况下,反杀了两个金兵,岳翻飞速朝他冲过去,要帮助他,因为更多的金兵朝他冲了过去,岳翻要救他,一定要救他,来之前,他的父母老泪纵横的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他,你要为六郎死战,为六郎战死,不要惦记父母,我们全家靠六郎活命,我们全家都欠六郎一条命! 不!不是的!不是的!你们不欠我的命,你们谁都不欠,不欠!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凭什么凭什么要你们拿命来还?这不公平!这真的不公平!他那么年轻,那么聪明,他不该死在这里,都是我的错,我最该死,只有我该死,其他人都不该死!!! 岳翻挥舞着战剑,不断的斩杀着挡路的金兵,一个一个又一个,杀了一个又一个,斩断了一个金兵的半边身子,砍掉了一个金兵的头颅,死死的掐住一个金兵的脖子,一剑一剑的往他身上捅——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杀出一条血路,岳翻终于冲了过去,下一瞬间,岳翻绝望的看见三个金兵手里的刀已经刺穿了那孩子的身体,那孩子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紧紧握住的刀剑掉入了水里,就差几步路,就差几步路,就差几步路岳翻就能救下他,就一定可以救下他…… 可是…… 该死的是我,全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明明是我,真的是我!是我的懦弱,是我们的自私,是我的愚蠢,是我的错误,害的大家走到今天这一步,这本该由我一个人来承担,你们不该死,你们都不该死,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啊!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岳翻疯魔般不断击杀看到的每一个金兵,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武艺,全部爆发出来,手里的战剑折断了三把,他便把金兵手里的武器夺过来继续杀敌,岳翻经过之处,金兵死伤遍地,一路向北,一路染血,鲜血仿佛染红了整个世界…… 月亮虚弱无力的散发着惨白的光,一天一夜的剧烈战斗,每一个活着的宋兵都透支了体力,无力的倒在地上,一点点劲都使不出来,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了连战都站不住,坐都坐不住,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累死…… 当然,金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在对面不远处,金兵升起了火堆,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宋兵,宋兵也看着金兵,距离最近的,相互之间可以看到对方的脸,但是,没有力气往前走一步,哪怕双方都恨不得立刻砍死对方。 他们很有默契的停战了,在岳翻砍死了最后一个看到的女真正兵之后,在阮小七捅死了最后一个看到的金将之后,宋军的血肉长城依然没有被金兵突破,而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站不起来了,完颜宗弼已经陷入了昏迷中,生命垂危。 所有人都到了极限,所有人都只剩一口气,就凭着这最后一口气,等待着明天早上第一缕阳光的到来,准备最后的血战。 那就是生死之战,真正的生死之战。 “大帅,二太子,咱们已经到了极限了,今天这一战,咱们至少战死了三万人,战马只剩下两万多匹,其他的都死了,还有不少被吃了,咱们真的不行了,再打下去,咱们就算把所有的马都吃光也回不去了,回去的路上还可能被宋兵阻拦偷袭,真的撑不住了!二太子!咱们必须立刻撤退,宋兵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要是来了咱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梁伟一脸的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哭嚎着…… 还没等宗望做出反应,宗翰冷冷的看着梁伟,咬下一口马肉,一巴掌把梁伟打翻在地:“再说一个字,你就会变成死人,明天天一亮,拿着刀剑给我上战场!养条狗还能咬人,你既然心甘情愿做狗,那就要给我咬人!否则,就是死!再敢说撤退,我活撕了你!” 梁伟被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哆哆嗦嗦的走开了,剩下宗望和宗翰大眼瞪小眼,一口一口的咬着马肉,看着对面宋军的营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有马肉吃,宋兵自然也有,战场上别的不多,血肉模糊的死马特别多,生一堆火,烤了吃了,补充体力,明天再来大战一场,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们相互相信,对方没有夜袭的体力和机会。 岳翻也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马肉,喝着马骨头熬出来的热汤,每一个士兵都在大吃大喝,最后一餐,没人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吃到下一餐,活着的将军们挨个的和每一个士兵聊天,谈笑,说着什么你小子多吃一点儿,下一顿不知道有没有了之类的话,让他们一边笑,一边流眼泪,一边大吃大喝的补充体力,就算已经吃饱了,还是在不停的吃…… 老人们常说,吃饱了肚子再下去,不冷。 三月初的北方,还有些许寒意,入夜之后,寒风阵阵,吹的人一片冰凉,马肉和马骨头汤可以缓解一些寒冷,而心里的寒冷,不是这些食物可以温暖的,战友的笑容和眼泪,可以温暖。 岳翻接过了王辉递来的汤,朝他笑了笑,说道:“阿辉,跟着我,苦了你了。” 王辉摇摇头,露出了笑容:“若不是六郎,我早就死了,而如今能和六郎同生共死,我觉得很荣幸,六郎,这辈子王辉能遇到你,是王辉的造化,下辈子,王辉还会和你一起,杀金贼。” 二百三十五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三) “下辈子,呵呵,阿辉,别说什么下辈子了,遇到我也不是你的造化,你小子肯定是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所以这辈子才遇上我这个灾星,吃苦受罪,现在连命都保不住了,哈哈哈哈!周边十几万人的军队,没有一支愿意来救我们,你说,我是不是个灾星?哈哈啊哈哈哈!”岳翻笑得有些凄凉。 “六郎不是灾星!六郎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救了皇帝,救了皇族和大臣,还有救下东京城百万生灵,六郎是咱们有史以来最大的大英雄!一定会青史留名!六郎这样的大英雄,根本不需要那些混蛋来救!六郎自己就可以打败金贼!一定可以!”王辉一脸正色,愤怒的申斥。 岳翻看了看王辉,无力的摇摇头,放下了手里被吃干净的马骨头,开口道:“我就是个灾星,不,也不对,我是个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罪人,如果我这次没有站出来死战到底,那么我以后在史书上就是一个混蛋的形象,而现在我站出来了,所以我会被史书大书特书,但是,阿辉,我真的是个英雄吗?我之前做的那些混帐事,你真的认同吗? 你跟着我那么些年了,我做过什么,你最清楚的不是吗?我干了那么多混帐事,做了那么多年的缩头乌龟,甚至张公要求我北上救驾的时候,我还拒绝了,张公那个时候那么失望的表情,你看到的,对吗?那个时候,那种感觉,你还记得吗?你看到的时候,你是怎么想我的?那几个月,我就和一个废人一样瘫在屋子里面,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认为我是一个英雄而不是一个窝囊废吗?反正快要死了,阿辉,你就说出来吧,全部说出来!” 看着岳翻这样的表情,王辉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沉默了很久,王辉缓缓开口道:“从我第一眼看到六郎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跟对人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选择的六郎不是一个好人,六郎一定是一个好人,不然不会散尽家财帮助整个庄子上的人过上好日子,吃上饱饭,还顺便救了我们那群人那么多的难民。 我们去岳家庄上之前,还去过不少地方,不是被赶出来了,就是闭门不纳,我们吃了很多闭门羹,这才辗转到了岳家庄,岳家庄收留了我们,给我们饭吃,给我们衣穿,让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活下来,岳氏再造之恩,已经足以让我们这些人拿命去偿还了,更别说六郎还选中了我们这些人,教我们读书,教我们写字,还教我们武艺,让我们有了今天。 是我们对不住岳家,守不住翠翠夫人,护不了六郎和周侗老大人的安全,还是六郎救了我们,从那个时候起,我们七个人就下定决心,绝对要一生一世追随六郎,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生死荣辱,都一定要跟随六郎,为六郎而死,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心。 后来六郎去了江南打仗,我们真的发现六郎不一样了,以前我们都觉得六郎是个善良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更别说杀人了,但是那些土匪太可恶,所以六郎开始杀人了,但是那样也很好,对于敌人,就应该赶尽杀绝,江南一战,我们都认为六郎成长了太多太多,六郎惊才绝艳,不仅仅书读的好,字写得好,文章做的好,连打仗也很厉害,我们都感到庆幸,我们都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 六郎考中了状元,让我们去江南为六郎做准备,然后六郎也来了,我们不知道六郎为什么不在京城做大官,要到江南来做小官,但是看到六郎一来就整顿兵马要打仗,我们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三年来,打了很多仗,杀了很多人,我们看着六郎越来越杀伐果断,我们都很高兴,可是我也觉得,每一次看到六郎的时候,总觉得六郎好心有什么心事,总是看着北方,总是想着些什么,我们不知道,六郎也不说,我们都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我们能干一些,就能为六郎分忧,就不用让六郎一个人承担所有…… 六郎拒绝张公的时候,我们觉得很不理解,但是我们都相信,六郎所做的事情,都是有道理的,我们从来都不会人为六郎做的事情是不对的,我们从来不认为六郎是个罪人,六郎救了岳家庄那么多人,救了江南南路那么多人,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给他们房子住,给他们土地耕种,六郎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百万多人靠着六郎一个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如果没有六郎,他们都会死,六郎坐下了多么大的功业,救了多少人命,自己都不知道吗?我们刚刚去江南南路的时候,遍地饿殍,到处都是杀人越货的事情,连小孩子都敢提着刀上街杀人,六郎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样子吗? 我们就几百人,是六郎带着我们一路杀过去,杀出了三万精锐,把江南南路变成江南最平稳的地方,不说最富庶,可是三年前,江南南路还是人间地狱,现在至少已经是人间了,六郎也不贪污,也不收受贿赂,没拿过百姓一针一线,百姓们都在家里给六郎供上了长生牌位,日日祈祷,六郎都看不到吗? 六郎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也是整个大宋的恩人,我们都不知道六郎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认为自己是罪人,但是六郎,那些事情,哪怕你做了,也不一定做得到,而现在,六郎做到了水都做不到的事情,六郎是整个大宋的恩人,而不是罪人!六郎,你不是罪人,你不是罪人,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我们不是为了大宋而战,是为了六郎而战,六郎为了大宋而战,我们才为了大宋而战,六郎,所有人都看着你,都只是看着你,我们出征之前,江南南路家家户户都在祈祷,六郎以为是在为他们的家人祈祷,其实他们都在为六郎祈祷,他们都认为因为六郎他们才能活命,他们所有人都欠六郎很多条命,只靠着家中男丁这一条命去偿还,他们觉得远远不够! 所以他们都在为六郎祈祷,哪怕我们全军覆没,只要六郎能平安回去,他们就心满意足,六郎不是项羽,不用担心江东子弟死光了自己无面回去,六郎只要回去,三万,六万,十万兵马都会凑出来,只要六郎一声令下,江南南路的人们会立刻拿着刀剑再次追随六郎北上,毫不迟疑,绝不惜命,因为这都是我们欠六郎的!” 岳翻的眼眶渐渐湿润了,模糊了,一直到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恍惚间,岳翻似乎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给围住了,岳翻擦了擦眼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大家都聚到了岳翻的身边,把岳翻围住了,然后一起朝着他下跪:“我等皆愿为六郎而死。” 岳家军诞生! 岳翻再次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捂住了脸庞,痛哭失声,不停的哭嚎着:“我不配,我不配你你们为我而死,我不配啊!我是罪人!是我把你们害到了今天的地步!你们都不用死!该死的人是我!只有我该死!你们都应该活着啊!!只有我最该死,只有我是罪人,如果我能早一点做些什么,说不定根本不需要你们来打这场仗,是我把你们害到这个地步!都是我!!” 岳翻的哭嚎并没有改变什么,王辉上前握住了岳翻的双手,对他说道:“六郎,你不是罪人,你没有犯错,我们也没有被你所害,你是对的,你一直都是对的,我们都相信你是对的,别人不管怎么说你,不管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我等永远都会站在六郎身边,与六郎同生共死!” 六千士卒一齐说道:“与六郎同生共死!” 岳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庞上温暖的笑容,他忘记了哭,忘记了痛苦,忘记了一切…… 不知何时,低沉的歌声在宋军营地中响了起来,那是一曲古老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宋兵的歌声传到了不远处的金兵营地里,完颜宗翰皱着眉头,把梁伟拉了回来,询问梁伟:“这是什么歌?到了这个时候,宋兵还能唱歌?” 梁伟竖起耳朵一听,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宗翰追问:“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歌?” 梁伟眨眨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战歌,很古老的战歌,先秦时代,一首很古老的战歌。” “战歌?”宗翰疑惑不解。 “战歌,至死方休的战歌,二太子,这支军队已经决定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决不后退,大帅,二太子,我们……”梁伟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宗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目光不仅有仇恨,有屈辱,还有一点点看不太清楚的无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战斗到死? 二百三十六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四) 靖康二年三月十七日的黎明到来了,休息了一夜的宋兵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昨日超强度的作战仅仅一个晚上是恢复不了的,即使吃了再多的马肉喝了再多的马骨汤也不行,腿还是酸软的,手还是酥麻的连武器都握不紧,只能靠着互相的搀扶才能站起来。 今天就是最后的一天了,也是我最后的战斗了,这最后一仗,要打好。 岳翻拄着周侗亲手为他打造的大枪,站了起来,舒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同样开始行动的金兵大营,双方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了岳翻都能看到金兵同样气喘吁吁的疲劳模样,史书上称金兵善战,体力强悍,西军和金兵进行富平决战之时,金兵的体力强于西军,最后的一个时辰压倒了西军,加上西军某部主将退缩,富平之战才落败。 而岳翻带出来的镇南军常年在山川河海之地作战,三年以来无日不战,无战之日每日都要跑动五里地以上,保持强健的躯体,就是为此做准备,镇南军北上跋涉,金军同样苦战良久,若论体力消耗,其实双方旗鼓相当,加上那一夜金兵根本没有休息,而宋军在那之前睡了个饱,所以相较于体力而言,宋军其实占了上风,而此时,金军的疲劳程度甚至还要在宋兵之上。 金兵的后患更大,宋军一路北上之时,岳翻联络了他所帮助过的大量江南之地官员,不求他们出兵相助,只求沿途供给粮草和部分运粮民夫还有车马,看在自己三年来为他们剿灭土匪的份上,不想浪费太多江南南路的人力物力,而且江北太过危险,他不希望让江南乡民去到江北之地遇险。 各地官员答应了,镇南军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从江南南路带出来的粮食基本上没动过,所以到了江北之后,才开始消耗自己带出来的粮食,行军速度也很快,大半个月的功夫就从镇江府北上到了开封近郊,粮食消耗并不大,最后一战之前的三餐,岳翻都让士兵们吃得饱饱的,把一路上运粮的牛和驴骡都给吃掉了,把一路官府提供的运粮民夫们全部遣送回江南,带着整整三万精兵挑战金兵。 宋军没有饿肚子,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战斗力和士气,相比之下,金兵骄奢淫逸了几个月,吃吃喝喝的抹掉了不少战斗意志和战斗力,被宋军一夜袭营毁掉了大半的军用物资和战马,还顺带着杀死了很多的士兵,所以金兵的士气非常低落,一直到宗翰以鲜血和杀戮唤醒了金兵的兽性,才换来了一群野兽的暴动。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金兵已经没有粮草了,现在都在吃战马,他们回去的路上也有大量城池没有被金兵攻破,只要他们没有粮食,不求那些官员攻击他们,只要闭城死守,坚壁清野,不给金兵获取粮食的机会,那么金兵一定会死伤惨重,甚至于失去战斗力,如果再有一两只敢于战斗的军队,那么把金兵主力埋葬在大宋境内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所以,所以,能撑多久就是多久,拼尽全力给他们最大的杀伤,哪怕是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大宋人多,耗得起,女真人少,耗不起,我们耗死他一个人,对他而言就是难以修复的创伤,而我们,虽然很悲伤,但是,我们耗得起! 所以,我们站在这里,寸步不退,寸土不让,不仅仅是为东京城内的百万生灵,更是为了明天! 岳翻站了起来,让王辉把大旗竖了起来,国存我死大旗猎猎飞扬,向数万金兵宣誓,今日,有死无退,有败无逃!完颜宗翰觉得头疼欲裂,完颜宗望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他们不是不知道昨日一战又死伤了多少人,这支宋兵的战斗力太强大,强到了不可思议,血气十足,十五万金兵,女真正兵只有六万人,其余九万都是各族仆从军,还有一万多汉兵。 之前一万多汉兵逃到了西军营地里跟了西军,这次出征,他们又从燕云之地征发了一万多汉兵,强行要求其出战,不然就屠城,这些汉兵心不甘情不愿,战斗力可想而知,契丹兵和渤海兵还有奚兵也是可想而知,但这也无所谓,金兵真正强悍的部分就是女真正兵,只要有女真正兵在,就都不用害怕,但是昨夜他们悄悄点了点数,愕然发现,女真正兵只剩下不到三万。 宗翰和宗望的脑袋一下子爆炸了,宗弼刚刚醒来,听到这个数目,又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对面的宋兵据说一开始是三万之数,现在估摸着还有五六千,也就是说战死了两万五千左右,而金兵的女真正兵,居然,从六万到现在三万都不到,战死了一般还要多!女真正兵啊!整个女真族也只凑得出来最多十二万女真正兵,而这一战居然就损失了三万多!四分之一的女真正兵完蛋了,加上第一次南下的时候损失了一万多女真正兵,现在他们整个国家可以调动的机动兵力里,女真正兵的数量只剩下不到五万! 这还如何威慑各族仆从军?特别是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的契丹人和汉人! 本想着抓住汉人的皇帝逼迫汉人投降,从而终结汉人的抵抗,谁知道功亏一篑,汉皇被救走了,很快,很快汉人的反击就会开始,这种耻辱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更别说是皇帝,所以,宗翰和宗望都觉得心中一片冰凉,遍体生寒,他们几乎可以想到完颜吴乞买暴跳如雷的场面。 宗翰是女真国相完颜撒改的儿子,这还好,吴乞买还会给撒改一个面子,但是宗望是阿骨打的儿子,阿骨打已死,宗望一直对吴乞买登位觉得非常不爽,处处和吴乞买作对,甚至一度有杀掉吴乞买夺回位置的想法,此番大败,吴乞买肯定会对他动手,这是毫无疑问的!宗翰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两次伐宋战役就丢掉了将近五万女真正兵的性命,吴乞买就算斩了他们,旁人也无话可说。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这支军队,和这支军队的领导者所造成的,宗望和宗翰难辞其咎! 集合了剩下的不足八万之兵,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对视一眼,知道,这一战,就是决战,这一战,就是决定所有人一切的战斗,赢了,他们还有理由可以表示自己苦战过,输了,什么都没了,他们回去搞不好要被砍头,按照完颜吴乞买的性格来看…… 无论如何,都要赢,最好还能生擒这支军队的领导者,他们只知道这支军队的领导者姓岳,目前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何许人也,但是这样强悍的军队,这个家伙,肯定和岳飞有不浅的关系,两个完颜大佬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也知道处境,拖得越久,他们越危险,搞不好西军还会再来,现在对付这支军队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优势,如果西军再来一次,哪怕是被打残的西军,也够他们喝一壶的,加上回去的路上危机重重,一个不小心,都要交代在这里! 宗翰和宗望越来越埋怨自己没有准备好后路,说实在的,这也是难免的,谁让他们双方都难以有足够的时间和兵力一座一座的攻克宋军的每一座城池呢?这是必然的,宋军的城池太多,也不是每个宋将都不敢和他们战斗,眼前就有一个,来的路上还有好几个,多来几个,他们就真的受不了了。 兵力太少,物资太少,准备太少,这是巨大的缺陷!而宋地广人多,物资充沛,他们可以十万人十万人的战死,而女真只有十万…… 饶是如此,宗翰和宗望也决定最后一战,这支宋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昨天一战又拼掉了金兵三万多,他们自己也只剩下五千多人,筋疲力尽之下,金兵还能集合差不多两万骑兵对他们进行毁灭性打击,一轮冲锋,这支宋军差不多就该死伤殆尽了,然后他们带着步兵去收割最后的残部,抓住宋军主将回去交差,这一战就算打完了。 下一场对宋作战,估计是宋先打响,但是女真这里的准备也要做好,完颜宗翰已经做好了献策的准备来抵消自己的过失,他打算下一次战争的时候至少集合兵力三十万,女真正兵不下六万的数目,对宋发动彻底的灭国之战,把宋军的精锐兵力全部吃掉,然后再以女真兵团的强大战斗力击溃宋军主力,彻底灭亡宋国,而不仅仅是宋的河北地带。 金军打仗和宋军打仗是不同的,他们是游牧渔猎民族,不会准备粮草提供后勤,他们只会一路打一路抢,所以游牧渔猎民族往往可以动员本族三分之一的人口数量,也就是全部青壮年男子开战,而不用担忧本族的生产,他们的生活靠游牧和抢劫,不靠农业,他们不需要靠着农业生产来维持生活,所以,他们的战争发动能力比汉族强大得多。 汉族一旦使用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当兵,那就叫穷兵黩武,使用超过百分之五的人口作战,就叫动摇国本,也会对农业造成意想不到的打击,宋初应对一场中等规模的边境作战,需要消耗三千万贯钱,可想而知,战争对农业民族的伤害有多大,所以,汉族的反击战非常不容易,如同汉武帝那样的大规模长时间彻底的反击战,消耗了大汉一半的国力和人口,那也是整个世界农业民族历史上的绝唱。 宋会做好充分的准备,而金也会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是那之前的最后一战! 完颜宗翰一挥手,决战开始!! 决不后退!我决不后退! 岳翻一挥战剑:“有死无生!有敌无我!有进无退!国存我死!!诸君,随我殉国!!!”五千余宋军抱着必死之心,准备向金兵发动了绝死进攻! 可突然间,西北不远处一声炮响,震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一支数量不少的骑兵向着岳翻和宗翰决战之地冲了过来,而后是更大量的步兵,岳翻看向了军前那杆大旗上的那个黑色大字——宗! 宗泽,宗爷爷!你终于来了! 二百三十七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五) 一支大约一万余人的兵马从东京城西北方向杀了过来,当先是一千余骑兵,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的率领下冲了过来,气势如虹,身后跟随着万余步兵,叫喊着冲了过来,正蓄势待发准备决战的两支军队都愣住了,岳翻看到那个宗字之后,就明白了一切。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论衰败到什么地步,都还是有坚强的人挺直腰杆,成为国家的脊梁,坚定的为明天而奋斗的! 哪怕他已经年过花甲,年近古稀!哪怕他的躯体已经快要崩溃,哪怕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和一个女真正兵抗衡! 中华老英雄,当先数宗泽! “杀金贼!!!”宗泽红着眼睛,须发皆张,蓬勃的怒气不似是从一个老人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声如洪钟,气势如虹,好一个廉颇在世,黄忠重生!便是年轻力壮之人都没有这般气势,而且无论是廉颇还是黄忠,在历史的地位上,都不如宗泽,宗泽是真正正正的民族英雄,为国奋战至最后一息,比起廉颇和黄忠,宗泽的悲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宗泽是岳翻最尊敬的人,最崇拜的偶像,没有之一。 而如今,偶像来救自己了!! “杀金贼!!!”一万将士齐声怒吼……他们不是不敢杀敌,而是他们的将军不敢杀敌,将为兵之胆,强悍的将军手下,绝对不可能有怂兵!再怂的兵,到了强悍将军的手下,都会脱胎换骨!都会气势如虹!只要将军不怕死,士卒就绝不会退缩!! “援军来了!弟兄们!随我杀!!!杀金贼!!!”岳翻翻身上马,挺着大枪率先冲了出去,数千宋兵看到来了援军,顿时士气大振,体力飞速回升,倒是金兵被这样一惊,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岳翻就率军杀入了金军阵营,当先一枪捅飞了一个金兵骑兵,随后带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宗泽大军火速冲向金兵后军,渤海契丹兵的位置,如同一把利刃插入了金兵的后腰。 就这样,两支加在一起都没有两万人的宋军,还有一支没什么战斗力的新兵占了绝大多数的军队,竟然把金兵阵营杀了一个对穿,宋兵越战越勇,前方的女真正兵还能支撑,后面的渤海契丹兵却支撑不住,加上不知道宋军来了多少援军,并且是从西北而来,不知谁喊了一句“西军来了”,契丹兵团和渤海兵团崩溃了,一万多汉儿兵再一次学习了他们的前辈,临阵倒戈,不知被谁所带领,很突兀的就把刀剑往身边的所有金兵身上招呼,就在金兵大阵之中叛乱了。 宗翰和宗望大惊失色,拼命想要稳住阵脚,但是精锐的女真正兵被他们打造成了全骑兵,准备覆灭岳翻的,布置在最前线,抽不开身,结果被岳翻缠住了,后面的渤海契丹兵和汉儿兵根本不想战斗,被逼迫至此,结果被“西军”一阵杀戮给杀乱了阵脚,最要命的是,一万多汉儿兵居然又一次叛乱了!他们又要投降“西军”!他们呼喊着“汉儿不为奴”的口号,拼命接近着同胞的战士。 “现在只有撤退!必须撤退!否则我们都要在这里被干掉!不管是不是西军!宋的援兵来了!我们必须要撤退!快撤!再不撤我们都会被吃掉!!!”宗望终于认清了现实,意识到这一切之后,一把揪住了宗翰的衣领,愤怒的大吼,然后立刻让人敲响了退兵的大鼓。 宗翰愣了一下,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血腥的气味让他恢复了冷静,深吸一口气,大吼道:“撤兵!!!” 金军退了,退的有些狼狈,丢下一地尸体,狼狈地退走了,岳翻率军追杀了一阵,一直杀到开封近郊,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战胜一次,甚至还收获了一万人左右的燕云汉儿兵,增加兵力不说,逼退七万金兵,使得自己又为东京城多争取了一些时间,说不定,金兵此败之后,还会感到恐惧,慑于现实,主动退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宗泽,那个倔强不屈的老人。 岳翻和宗泽是第一次见到,但是自那之前,宗泽已经听说岳翻很久了,听说了岳翻的一切,甚至还收藏有岳翻的一幅字画,是着名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从那时起,宗泽就认定岳翻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同僚。 但是岳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来书写这气节的,或许,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吗? 这是当初岳翻拿出来赠与徽宗皇帝的六幅画之一,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幅画居然辗转到了宗泽手里,宗泽来见岳翻的时候,手里拿着这幅画,看到岳翻浑身浴血面色苍白,依然拄着大枪挺立在地上,不由得感叹道:“国家危弱,方知忠臣本色,岳帅不愧任尔东西南北风之语句,宗泽敬佩,还请岳帅受宗泽一拜!” 白发苍苍的老人向自己行礼,还是自己最崇拜的偶像,岳翻心中激动不已,喊一声“宗帅不可”,连忙伸手欲扶,结果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看得宗泽一阵心惊,连忙蹲下扶住岳翻:“宗泽来迟,岳帅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宗泽的不是!” 岳翻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然后伸手抓住了大枪,硬撑着站了起来,这才喘了一口气,笑道:“宗帅何须如此,若不是宗帅率军来援,恐怕此时岳翻已经身死,宗帅救命之恩,岳翻谨记在心!” 宗泽摇摇头慨叹道:“堂堂大宋,亿万之国,危难之际,居然只有岳帅这样的少年人和三万军队北上救驾,陛下和太上皇被擒,皇族被抓,大宋都快要被灭,居然只有岳帅挺身而出,宗泽日日夜夜悲伤愤慨不已,这才提兵南下,准备救援陛下,谁知来的路上就听说岳帅已经救出了陛下,这便火急火燎的赶来,心想岳帅一定伤亡惨重,幸好赶上了!否则国家痛失忠良,乃宗泽之罪过也!岳帅年纪轻轻,却如此忠勇,国家有此少年,实为大幸!看到岳帅,宗泽就明白,国虽微弱,但必有中兴之望!” 岳翻说道:“宗帅不可如此,宗帅年迈尚且敢于提兵南下,比起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不知强到何处,国家能有宗帅这样的英豪,何其幸运也!宗帅乃是岳翻救命恩人,此恩,岳翻永世难忘,翻字鹏展,若宗帅不弃,还请如此呼之,断断不可再称岳帅,于礼不合!” 宗泽非常欣赏的看着岳翻,摇头叹息:“国家能有如此少年,老夫深感安慰,便是此时就战死,也不怕无人继续奋战,那老夫就托大,唤你一声鹏展,鹏展,你救出二帝和宗室,功高劳苦,此番战事结束,你定然可以被陛下委以重任,昔年江南之役老夫也略有耳闻,那么北伐大计说不定就会由你来主持,老夫虽然年老力衰,但是也愿意用这副身子骨来相助与你,但凡有所需要,老夫绝不推辞!” 岳翻笑了一下,随机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金兵是否已经退军,然后,才对宗泽说道:“此次若是没有宗帅,翻怕是已经战死了,谈何被陛下委以重任,甚至主持北伐大计?岳翻年轻,必然会被人讥讽为没有经验和资历,此次北上救驾,同行者数十万,却只有岳翻一人救驾,陛下若大加荣宠,那些没有救驾的人定然把岳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何会协同岳翻北伐?” 宗泽大怒:“厚颜无耻!他们自己贪生怕死,还敢嫉贤妒能!今日之士大夫,气节之低,亘古未有!老夫一路来,听到的都是士大夫卑躬屈膝降敌之事!甚至出卖二帝与皇族!自古以来,为人臣子者,可有无耻到这种地步的?!哪还有一点点文人风骨!可耻!可耻!!!” 岳翻劝解道:“宗帅勿怒,其实就算他们愿意,岳翻也断断不会和苟延残喘之懦夫同流合污,北伐大计,那是军国大事,荣耀至极,怎能容忍胆小懦夫参与?这世上有很多人,一旦胆小过了,就再也无法正视自己曾经恐惧过的东西,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这种人,怎能指望? 这种人参与北伐,定然会坏事!宗帅,惟今之计,先探查金兵是否退却,还是准备卷土重来,若是退却自然最好,若是不退,卷土重来,我等就危险了,之前翻曾让东京百万民众南撤,现在还没有撤完,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 宗泽舒了一口气,惊奇道:“鹏展在为百姓撤退争取时间?!” 岳翻点头:“岳翻此战既然已经救下二帝和宗室,那么接下来就要救助百姓,金兵被偷袭,定然会报复,若是翻撤军而走,东京百姓何辜?若是救得宗室而使百姓遭殃,岳翻自然是千古罪人,如此,只有死战到底,决不后退,为百姓争取撤退的时间,现在百姓们应该撤退的差不多了,我等暂且戍守在此,等百姓全数撤离完毕,我等再入城商讨下一步事宜。” 宗泽点头道:“鹏展大智大勇,老夫甚为佩服,今老夫有兵一万,还有燕云汉儿一万,全部都听鹏展调度,希望能助得鹏展一臂之力,另外,大元帅康王也在率军疾驰南下,不日即可抵达开封,如此,京城便是安全了,到那时,或许可以让百姓们回来也说不定……” 岳翻摇头道:“那时的事情,那时再说吧,如今我们尚且不能确认金兵是否已经撤退,金兵还有七万余众,我等只有二万五千兵,万一金兵卷土重来,那便大事不好,所以,我等还是小心谨慎些,若是能再有些援军,便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我等倒也可据城而守,徐图后举,此时此刻既然陛下已经到了南京,那么便让百姓们也去南京,把东京打造为北伐基地,或许也不错,宗帅,您以为呢?” 宗泽缓缓点头,开口道:“此时此刻,还是先查探金兵虚实,若是金兵的确后退了,再说这些不迟,要是没有的话,咱们还有苦战……可恨那些懦夫!手握重兵,却胆小如鼠!国家要这等臣子有何用!有何用!都是些混帐东西!混帐东西!老夫恨不得手刃之!!” “宗帅,此时说这些是没用的,我们快些打扫战场,准备一些食物,让士兵吃饱,休息好,以备之后的战事,另外,翻还要写一封奏折给陛下,之后的事情,听天由命吧,翻此来,抱定必死之心,若是不死,倒也最好,但若是上天注定,翻此次必死无疑,翻也断然没有怨言,但是之后的事情,多多拜托宗帅,另外翻还有一兄长,名为岳飞,在西军军中为将,愿宗帅将兄长招募而来,或许,兄长会给宗帅意想不到的帮助也说不定……”岳翻缓缓说道。 二百三十八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六) 宗泽的到来,让岳翻的心发生了一些变化,被兄弟们温暖的心终于成长成为一颗真正勇敢的心,而之前所抱定的必死之决心也在宗泽到来和两万兵力的增加之后有了改变——如果可以真的击退金军,或者是还有援兵到来,我为何还要执意去死?需要我死的时候我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去死,但是现在,我没有死的必要,我要争取时间,整理出一份完整的北伐攻略,即使我死了,这份北伐攻略也能给宗泽还有岳飞一些提醒。 现在的大宋缺少战略家,缺少真正的军事家,二百年的崇文抑武教育,让大宋到现在为止居然没有一个具备真正战略眼光的大家,无论是宗泽还是岳飞还是韩世忠还是张浚,目前为止,都不是具备战略眼光的大家,所以岳翻要为自己万一战死后的宋军反攻行动做些准备,靠着自己的功劳,能让赵桓听从自己的意见,那就最好了。 宗泽是一位悲壮的人物,他生命中前六十年,没有接触过军事,但是在他花甲之年华时,金兵南下,举世朝南,宗泽痛惜与当今士大夫之气节,愤而投笔从戎,以将近七十之龄,脱下儒袍,穿上战甲,以自己最后的生命为燃料,热烈的燃烧起来! 他要开始从头学习军事,之前的几次战斗,宗泽有胜有败,当然是败多胜少,宗泽白天治理政务或者打仗,晚上点灯夜战苦读兵书,寻找击败金兵的办法,所以泱泱大国,军事人才的缺乏居然到了要一个古稀老人挑灯夜战从头学习军事的地步! 宗泽无怨无悔,为了他的信念,他无怨无悔,所以他勇敢的站了出来,带着兵马,用幼稚的手段对抗强悍且狡猾的金兵,没死,真是他的造化……或许也是他的宿命,但是…… 虽然败多生少,但是宗泽没有战死,而是活下来了,也在这些战事里面逐步成长,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岳翻是他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名将,尤其是东京一役,以三万兵马血战十五万金兵,救出二帝不说,还让金兵损失惨重,虽然自己只剩下不到五千兵马,却依然屹立不倒,死战不退,不仅军事能力高强,而且气节极高,最重要的是,岳翻是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士大夫中的极品! 对的,岳翻的身份,是士大夫! 宗泽开始抓紧一切世间向岳翻讨教行军布阵之数,以及如何对付金兵铁骑的方法,他很想知道,岳翻是如何以三万步卒给金兵造成了至少六万人的死亡,其中还有大量骑兵。 岳翻告诉他,虽然我是正面对抗金军的,但是我也是采用了很多取巧的办法,正面对战里,能克制骑兵的只有骑兵,我们没有骑兵,就只能走旁门左道,虽然有些时候旁门左道也很有效果,但是更需要因地制宜,比起骑兵可以在平原上任何一处地方随时随地发起攻击,我们要以劣势对抗强势的骑兵,没有事先的准备是不可能的。 我为了对抗金兵,三年前就开始做准备,首先,我派人研究了三年的火药……不要惊慌,不要失措,这是无可奈何的……虽然我知道,除了禁军和西军其余都不给用火药,更不用提研究和生产,但是我为了抗击外敌,这是无可奈何的,可以理解的,连陛下都没说什么不是吗? 宗泽平静了下来,说道:“老夫倒是听闻有军队以火药作战,但是火药不过是声音响,温度高,杀伤力远不如神臂弓,那又有何用?在老夫看来,与其多用火药,不如以神臂弓压制之,先前老夫倒也试过以战车对抗金贼,但是,败得很惨。” 岳翻开口道:“我虽然也想单纯的以神臂弓压制金贼,效果也的确很好,但是,我已经没有箭支了,将士们也筋疲力尽,拉不开弓了,神臂弓使用起来耗费太大,我麾下军队三年积攒却只在一日之内消耗殆尽,虽然击杀金兵甚众,但是没有国库支撑,神臂弓难以发挥大勇,更别提如秦军箭阵那般,横扫天下。” 宗泽仔细地思索起来,不由得叹息:“老夫所读兵书不多,对战事了解也不够,但是老夫依稀记得昔年秦军以箭阵对抗匈奴骑兵之事,既然如此,那不如我等上书给朝廷,让朝廷全力打造神臂弓和箭支,装备大宋十万军队,训练为箭阵兵,对抗金贼,这样如何?” 岳翻很快就摇摇头:“宗帅想得太过简单了,秦军箭阵的确天下无双,今日之弓箭,唯有神臂弓和床弩堪比秦弩,但是,秦人是以为周天子牧马起家,早在匈奴人的祖宗还未出现之时,秦人就已经深谙骑术,公子扶苏以五万老秦飞骑大破匈奴,箭阵不过是辅助,蒙恬北伐匈奴,靠的是十万飞骑为主力正面硬撼匈奴,若是以单纯的箭阵和步兵,怕是回都回不来。 纵观古今,中原也不是没有以步兵战胜骑兵的战例,我三年前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秦军之胜不足以为例;李牧之胜,事在人为,宗帅先前尝试大败,足以显示胜例不可复制,我等在进步,金贼也在进步,墨守成规,只有死路一条;鞠义以先登死士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我等却不知是何战术;刘裕以却月阵大破北军铁骑,我等也难以重现却月阵;陈庆之八千白马军横扫北方,更是个中绝唱,不能以为具体战例,最后,在下无奈得出能对抗骑兵的只有骑兵这个结论。” 宗泽眉头紧皱,说道:“虽然其余的可以不论,但是先登死士大破白马义从,以及刘裕却月阵之事,鹏展可有实际操演过?” 岳翻摇摇头:“先登死士之战留存史料太少,根本不知其具体情况,算是绝例,除非鞠义重生,否则我等断然不知是何等战术,至于刘裕却月阵,确实有具体战况留存,但是和之前所说的一样,以步制骑,更需要因地制宜,却月阵以背靠水域、强大水师为后盾为条件,本就条件苛刻,更不能用于遭遇战,实际上并无普遍用处,否则前唐三百载早就有人重现却月阵,不需要骑兵了。” 宗泽仰天长叹:“难道,堂堂大宋就要毁在十万匹马身上?” 岳翻当然知道很多对付骑兵的法子,最好的方式就是火器,而步兵可以克制骑兵并且迫使骑兵退出历史舞台,就是因为机关枪的诞生,从机关枪克制骑兵的原理来分析,也就是步兵以持续不断高强度高密集的远程火力打击压制骑兵,在骑兵还没有接近步兵展开近身厮杀之前就把骑兵给全灭了,在古代,弓箭是办不到的。 原理找到了,那么找工具,找人,那么就完了,因为大宋不具备工具,更缺人! 所以,这一战,到底该怎么打,夜袭夜袭夜袭,到头来,也是见不得光的手段而已,真正的面对面交锋,是没有夜袭的机会的,金兵如果铁了心和你打肉搏战,你根本没有夜袭的机会,除了硬着头皮冲上去,就没办法了。 步兵,怎么面对面的和骑兵打?两万步兵,怎么面对面的和十万骑兵打? 宗泽带着无奈与惆怅喝了一顿酒,岳翻也带着悲伤和哀痛喝了一顿酒,这一切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刚刚开始,然而无论是岳翻和宗泽都不知道,真正的劫难,还在后面,因为中国从来不缺少英雄,也断断不缺少奸佞! 岳翻的确扭转了历史,从那个时候,从那个晚上开始,就扭转了历史,然而历史不是说扭转就可以扭转的,其强大的惯性和必然性导致扭转者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是身死,岳翻早就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宗泽的突然出现使得他没有必要去死了,然而这一切,也只是扭转历史过程当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扭转历史,强行扭转国运和天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没人知道,反正刘豫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在宗望和宗弼率领惨败之师途径他所控制的济南府想要打打秋风弄点粮食之时,历史重演了。 因为他们战败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了,他们的回途也是千难万险,宗望和宗弼都吊着一口气,拼了命地往回走,他们现在才发现,没有粮草支撑的且没有抢劫之人的回程是多么恐怖,宋人坚壁清野的战术实在是可怕至极,缩在城墙里面当乌龟,什么东西都不给他们留,遇到的村庄都是一片狼藉,不是抢过了的,就是自己毁掉的…… 无可奈何之下,金兵开始攻城,因为体力和武器的缺乏,他们只能选择软柿子捏,碰了几个硬骨头之后,他们不得不向富庶的济南府治所历城县发动进攻。 其实刘豫真的很倒霉,真的非常倒霉,他本来只适合这个时代大多数文人一样,没有骨气,没有胆量,只想一心一意的过小日子,但是奈何没有逢上好时候,只能在乱世中挣扎求生,却又不知得罪了谁,在金兵第二次南下之际,被任命为济南府知府,立即上任! 屡次请求,以生病为理由拖延,甚至打出了告老还乡的底牌,以至于被钦宗皇帝怒斥,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济南上任,一到那儿,头晕眼花,钦宗皇帝让他整顿战备,结果他到了哪儿才发现根本没什么整顿的必要。 据说前一任守将关胜还在的时候,济南府还有些兵马,关胜后来被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招募走了,一些兵马也愿意跟着关胜一起走,这是前任济南知府答应的,继任的将军特别没用,天天就知道喝酒赌钱,把关胜留下的底子全部败光了,济南就剩下一座空城,明面上的账目人数是三千,实际上兵马两三百,青壮五十六…… 吃空饷吃到了这个地步…… 火急火燎的征召三千民兵青壮入伍,斩杀无能守将,整修战备,刘豫在这些事情上做的还不错,得到了一些民心的支持,金兵南下之际,虽然刘豫吓得浑身打摆子,但是金兵瞅了一眼城墙上满满当当的宋兵,最终没有攻城,而是急速南下,刘豫算是逃过一劫,心中大慰,连叹天无绝人之路,然后接着派人去东京附近打探消息,实时传递,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然后他就得知了金兵围城,俘虏徽钦二帝,以至于消灭大宋,改立张邦昌为楚帝的消息。 石破天惊啊! 二百三十九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七) 刘豫是这个时代乃至于整个人类历史上非常普遍的一类人,胆小,怕事,只想过好日子,什么也不想承担,只想着无穷无尽的享受,享受的等级也不是很高,或许有些时候喜欢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但是往往没什么胆子,正常情况下也就是属于普通大众里面的一群人,或许有些才华,当个官,但是只要不出意外,一生一世也就人畜无害…… 对的,不出意外。 可历史偏偏就在刘豫身上出了意外,还出了大意外。 徽钦二帝被俘虏的消息传来,整个济南一阵恐慌,大宋没了,皇帝被抓了,大宋完蛋了……大宋臣子又该如何自处?大宋军队又该怎样?人心惶惶之际,刘豫是最惊慌失措的,他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逃跑。 对的,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一旦被金兵攻击,那么自己就完蛋了,肯定会屈膝投降,做一个无耻的汉奸,那么在那之前,还不如先一步逃跑比较好,至少没有投敌,说破天也就是缺乏气节,胆小而已。 他开始规划自己的逃跑路线,规划自己的人生进程,然而还没有等他规划出些什么东西,他就又得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北上勤王,以三万精兵大破金兵十五万,成功救出徽钦二帝和整个皇室! 金兵被打败了!刘豫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还有深深的叹服和小小的崇拜,那个连中三元的家伙,岳翻,还真是个人物啊!胆子也太大了,三万人就敢和十五万金兵对着练,居然还打赢了,救出了徽钦二帝,干掉了张邦昌,拨乱反正,存在时间很短的“楚”就这样消失了,大宋重新出场! 拨乱反正救国之臣!这是岳翻最大的功劳,也是今后最大的政治资本,几乎就是免死金牌,这小子以后肯定是宰相,毋庸置疑!搞不好还能封王!因为这是救主复国之功啊! 限于消息赶路的时间,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宗望和宗翰其实已经率兵北返,并且绿着眼睛找寻可以攻打的城池和村庄,为饥寒交迫的自己寻找一些食物和衣物,被岳翻打的七零八落的金兵死伤惨重,缺衣少食,战马被吃得只剩下五万匹不到,再这样下去,根本回不到草原! 所以只好打秋风,攻下一座城池,换取大量的衣物和食物,这样才有生机,选来选去,也被撵来撵去,终于,他们找到了软柿子,也就是济南府。 刘豫那个心惊胆战啊!简直想死了!金兵被岳翻打的头破血流的北撤,肯定是要抢劫一下以示报复,关键的是河北之地没有可以正面硬撼金兵的强军,除了固城死守和坚壁清野没有别的办法,刘豫也这样做了,可是貌似济南府的一座小城的知县开城投降了,然后才引来了七万金兵! 七万金兵满满当当的站在了历城城墙之下,那个投降的知县当先站在城墙底下当说客,为金兵劝说刘豫开城投降:“知府!金兵实在是太多了,整整七万人,他们若要进攻,我们无力抵挡,旦夕之间,城破人亡!大帅和二太子说了,凡是被攻破的城池,鸡犬不留!投降的城池,还能保住性命!下官也不愿投降,但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治下百姓血流成河! 知府,此战我们断然没有援军,自己坚守不住,我们根本没有胜利的机会,现在满大宋除了岳翻没人是金兵的对手,可是岳翻在开封,不在这里!知府,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济南百万生灵考虑啊!金兵一旦攻破城池,一定会纵兵屠城,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啊!” 一句句话一个个字说在了刘豫的心坎儿里,他本就是被逼迫而来,心里面带着些怨气,极其不爽,现在又被七万虎狼之师围困起来,自己手上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军兵,还是刚刚招募未经战事的,怎么打得过这七万金兵?岳鹏展还是用三万兵打的,兵力毕业就是一比五而已,而我他娘的都快一比二十了!当我是谁啊?陈庆之啊! 娘的,这不是我自己要投降的,是被逼的,我要保全济南府百万生灵的性命,拼死抗击肯定也是身死城破,到时候金兵纵兵屠城,我死了也没有好名声,就算投降了,反正金兵势大,肯定会卷土重来,皇帝都被打到南边去了,谁还管得了我?管得了济南府的百万生灵?张邦昌那厮要不是被逼无奈,又不敢死,说实话,谁愿意投降? 娘的,老子现在比张邦昌可好多了,没人逼着我当皇帝,但是张邦昌那样都死了,就别说其他人了,要是投降了,可就没有退路了,今后,可就要顶着骂名过日子,遗臭万年了……可是谁愿意死?尤其是在有活路的前提下,谁愿意死?更别说死战之后金兵屠城,这个算术,谁算不出来? 降不降?降了之后,又当如何?留下来,还是被带走?济南府百万生灵如何生活?金人会不会遵照约定,不屠城?我若是投降了,金人会如何对待我? 刘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下一个篮子,把那个投降的知县拉上城池,然后和他细谈,刘豫和他谈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我若开城献降,金人能否保证不屠城?” 那知县开口道:“若金人言而无信,在下如何还能站在这里?在下实在是没有兵马和金兵决战,也不敢死,这才投降,金兵取了府库的金银粮草兵械,又让百姓交出了一批金银和粮草,并没有为难我等,并无一人死难,金帅很讲信用。” 刘豫点点头,然后问道:“若开城献降,我等该如何自处?继续留下来还是金兵会把我等带走?百姓自然是带不走,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倒是我等,不战而乡,若是金人不打算占据此处,拿了东西就走,事后朝廷追问起来,我等又该如何?岳翻已经救出陛下,陛下定然会重组朝廷,说不定还要报复,我们此时此刻献降了,会不会被清算?被喊做资敌?” 那知县开口道:“知府,这些都是后话,当前的问题是,如果不降,不仅我们的命保不住,百万百姓的生命也有危险,这批金兵被岳鹏举打败,满腹怨气,要不是金帅压制,还不知道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可以闭城死守,但是守的了多久?要是城破,我们的东西还是会被抢,命也没了,谁来救我们?皇帝北伐报仇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岳鹏举现在也救不了我们,为了百万生灵而考虑,投降,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金人占不占据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咱们只是给他们钱粮让他们离开,这种事情大宋立国以来少见吗?金帅表示,只要钱粮金银武器,不要其他,我们还是做自己的父母官,仅此而已,所以,事后清算,咱们可以拿百万生灵的性命为筹码,朝廷最多撤我们的职,可命是保全了,您说呢?” 刘豫思考再三,最后仰天长叹:“时运不济,我又如何!开城门!投降!金人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害我子民性命,否则,纵使满城血海,也定要死战到底!” 城墙上响起了低低地啜泣声,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可奈何的下城,打开城门,看到城门打开了,宗望和宗翰悬着的一颗心也咽下了肚子,说实在的,如果刘豫死不开城门,据城死守,以历城的城墙和防御程度,他们还真不敢强行攻打,毕竟士兵已经疲劳至极,刚刚拿下的小县城也就三五万人口,粮食和器械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回到草原上。 要不是那个知县说刘豫是个软骨头,肯定献城投降,他们也不会来此,现在看来,汉人还是挺了解汉人的,他们也对汉人有了更多的了解,汉人里面的确有很多英雄,誓死不退让,比如那个可怕的岳翻,但是这是少数,算到整个汉人全体里,很少,而像刘豫这种人,甚至想这个知县一样投敌卖国的人,更多! 找到这群人,抓住这群人,利用这群人,让这群人自己服务,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宗望和宗翰留下大部队在城外休息,带了一千士兵入城搬运济南府的府库,如果这个时候是每年转运使工作的时间,那么济南府的府库就不会如此充盈,金兵也就不会得到那么多的物资,不过今年转运使没有来,转运工作也没有进行,整个大宋都被打乱了,所以济南府的府库是这样的充盈,整个济南府的物资都在这里,宗望和宗翰看呆了。 终于回的去了…… 不过转瞬之间,另外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了他们两人心中,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一时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相视一笑…… 这么多的物资,完全足够我们再一次南下了,要是什么都不带回去却损失了一半兵力,肯定要被砍头的,现在,不用了,岳翻,我们又回来了,你还能打败我们吗? 二百四十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八) “六郎,整顿完毕了,咱们还剩下四千七百一十三个弟兄可以战斗,剩下来一千多个弟兄重伤,其中三百多个弟兄就算治好了也上不了战场了,末将已经安排他们跟着南下的百姓一起回家,咱们不能拖着他们一起死。”王辉低沉的声音在岳翻耳边响起,岳翻举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抿抿嘴,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把酒杯里的酒送到了嘴里。 宗泽唏嘘不已,长叹一口气:“三万劲卒,如今只剩四千,战况之惨烈震古烁今,鹏展,你乃真英雄也,你麾下之军队不愧为英雄之军队也!” 岳翻继续问道:“金兵伤亡几何?可有统计出来?” 王辉点点头:“我们一共砍下了金兵头颅六万七千六百七十一颗,生擒未死金兵一千六百九十三人,八千六百七十六燕云汉儿军投诚于我,另有很多碎肉无法分辨,总的算来,金兵的伤亡应在八万上下,这是公孙先生给出的数字,其中有大约三万五千的女真正兵,我们自己估摸着也是一样,六郎,此战,我们真的胜了,虽然,损失的确很惨重。” 宗泽大为震惊:“二万五千的阵亡,换回八万金兵之死,鹏展,将士们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以一换三,这样的伤亡,若是大宋每一支军队都可以做到,女真贼人早就亡国灭种了!可悲!可叹!可恨!” 三万五千女真正兵的脑袋,金兵一共也就十多万女真正兵的数目,现在一下子死了四分之一,兄弟们,你们干的很漂亮! “把那些女真正兵的脑袋堆起来,铸成京观,立于黄河南岸!让金人都知道,咱们没法儿在河北和他们争锋,但是若要过河,此京观就是他们的下场!”岳翻怒吼一声,泪流满面,把手中酒杯摔碎,大吼道:“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汉家铁骑会驰骋在大草原上!把女真人杀得片甲不留!亡国灭种!灭种!!!” 岳翻的泪水布满了脸颊,二万五千个弟兄,二万五千个勇士,每一个人都是在三年的炼狱生涯里撑过来的,无日不战,无日不死人,前前后后换了多少茬儿的兵,才换来了三万精锐,每一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宋军中当上军官,都是军官的料!每一个人手上都有超过十条人命!全都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土匪的! 没了,全没了,全没了!!!我的弟兄们啊!! 岳翻扑倒在桌上,放声大哭,王辉泪流满面不言不语,宗泽红了眼眶,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酒,打赢了,对的,真的打赢了,但是代价呢?付出的代价呢?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开始,宗泽一点点都没有胜利的喜悦,一点点都没有…… “还没完!还没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宗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用多久,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那个时候,如果我们没有准备,肯定会战败,他们会有更多的骑兵和更多的兵力,甚至于做好后勤保障,有足够的粮草和兵员补充,我们在进步,他们也在进步,他们会吸取这次失败的教训,他们不会再犯错了,咱们会面临更加严重的危机! 我们要抓紧时间募兵,抓紧时间训练军队,不要禁军,也不要那些狗屁的勤王之师,咱们要去河北招募兵马,去河北,那里的人们和金人有血海深仇,他们是最早和金人战斗的,他们最有经验!也最有战斗力!要和这些混蛋决战,一定要靠河北兵和西北兵,我们还要抢回燕云十六州,招募燕云兵!” 岳翻红着眼睛,紧紧抓住了宗泽的手,宗泽瞪着眼睛,拼命地点头:“募兵,募兵,募兵十万!和金贼拼了!老夫这把老骨头也不想着寿终正寝了!要死,就死在战场上!如同鹏展所说,为国而死,国存我死!” 宗泽从来都不会说谎,也从来不会昧着良心说话,他心里没有自己,所以,他说到做到。 这一天,是靖康元年三月二十日。 这一日,东京百姓基本撤离出东京城,最先头的老弱们距离东京已有三五日路程,基本确认安全,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有三万多武装青壮留下来了,全是不忍心看着岳翻孤军奋战,而主动要求留下来的,脱离了陈东的前军和张浚的后军,要求留下来,宗泽率军冲到战场上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东京城门上,金军之所以那么快就撤退,还是因为看见了东京城里突然涌出了黑压压一片“宋兵”…… 那么,曾经有百万之众繁花似锦的东京城,到如今,只有五万人还在城中。 其余人都走了,全部都追着皇帝到南方去了,岳翻不想留下他们受苦受罪,去南边吧,要是我死了,你们记住我的仇恨,把这份希望的火种带到南方去,那么,我们还有回来的机会,那份火种已经被带到了南方,慢慢地燃烧着,燃烧着,终有一日,会成燎原之势! 现在也好,东京城里面空荡荡的,连皇宫都是空荡荡的,岳翻让人封住了皇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也把重要的府库封起来,哪怕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可以跑马车,三年前,急匆匆的一瞥,更早以前,那段不堪的美好的回忆,都深深刻印在岳翻的心里,开封的美和繁华,是超越时代的,而这份美,如果毁在了金人铁蹄之下,他坚决不允许。 他留下了人,留下了建筑,留下了根基,那么,开封还有复兴的那一天,这座美丽的城市,还有复活的那一天。 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一日,岳翻散布在北方的探子十万火急传来了最新情报——七万金兵急速南下,目标方向东京城!预估不到三天就会越过黄河,抵达东京城下!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岳翻的情报上显示,济南府知府刘豫开城投降,把整个济南府府库里面的所有粮草军械和税收都交给了金人,顺带着让整个历城的人们回到了赤贫时代,除了性命,什么都交出去了,有百姓不愿投降,想要聚众抵抗,被刘豫杀死,强迫全城百姓一起投降,然后,金兵火速南下! 该有的都有了,不南下难道北返吗? 济南的事情让他们再一次看透了宋人的本质,有英雄,但那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如同刘豫这样的懦弱的人,和平时代做做坏事也就算了,多数时候人畜无害,但是一到了关键时刻,命运的推动会促使他们成为国之大贼,张邦昌是一个,刘豫是另一个。 这位未来伪齐的皇帝提早三年出现在了济南府,提早三年成为了着名汉奸,提早三年让岳翻想杀了他! 宗泽火急火燎的来见岳翻,急切的说道:“兵马整备还没有完成,能战之兵不到两万,剩下的三万多青壮根本不能上战场,让他们上战场就是送死,也没有任何作用,金兵怎么又会南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鹏展,他们不是被打跑了吗?怎么还会南下?!” 宗泽不明白,实在是想不通。 很好理解,你被人家坑惨了,还是大胜之后被人家突然给偷袭了,坑惨了,得到的所有东西都被抢走了,到最的肥肉被抢走了,你恼不恼怒?然后你发现,你重要的筹码女真正兵一下子死了快四万人,而整个女真族兵马的总数才十二万,这样回去皇帝要是不杀了你就怪了,你怎么想? 再说了,你不是没有战力了,你还有足足七万人的强悍战力,突然间,你得到了充足的粮草和军械甚至是金银,你突然又想到,如果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和皇帝交代呢?所以,你的选择是不是就呼之欲出了?岳翻早就想到了,不过一直希望自己是错的,但是结果显示自己是对的,宗望和宗翰没有善罢甘休。 宗泽读的兵书还不够多,他还没有转过弯来,但是岳翻早已经开始下令,把东京城中所有剩下的船只全部集中起来,剩下的板车牛车马车全部集中起来,然后加进改造,改造成自己需要的样子。 或许他是预料到了什么吗? 宗泽很是惊讶,他不知道岳翻要做什么,岳翻走出自己的屋子的时候,宗泽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一张纸,纸上面画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然后,他看到了三个大字…… 却月阵! 二百四十一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九) 浩荡的黄河边,岳翻站立在南岸,看着滚滚东逝的黄河水,心中感慨万千,另一个时空里,自从宋的势力被驱逐到江南之后,无论是谁,哪怕是最强武将岳飞,也没有渡过黄河,再一次踏上那块珍贵的国土,宗泽临死前更是三声大呼! 过河!过河!过河! 一直到红巾军北伐和朱元璋北伐,时隔数百年,除了那次失败到了极点的“端平入洛”行动,再也没有人可以渡过黄河,完成先辈的遗愿,从那个时候开始,渡过黄河,其实就是一种不屈的象征,定要恢复祖先荣耀的象征,从这一点来说,朱元璋做到了。 我们从来不缺少人才,缺少的是信念和勇气。 岳翻秉持着这股信念,让人在黄河南岸以巨锤将坚实铁棍打入石块之中,使之坚固不能动,然后套上铁索,之后,将船只和铁索相连,放入滚滚黄河中,船和船之间也以硬木相连,搭成一座平台,然后开始往上叠加,一直叠加到可以俯视黄河北岸的程度,大约能放下四五百人同时上去,这样的浮台,岳翻准备了三座。 京城里很多大车都用来运送开封百姓南逃了,不过皇宫大内有很多车子,开封周边过去的禁军军营和金兵留下的大营里面,岳翻也搜索到了很多的车子,这些车子岳翻紧急下令赶造出一批战车,这批战车虽然是紧急赶早出来的,但是在江南的三年间,岳翻没有少用过战车这种东西。 战车真的落伍了吗?只不过想对于骑兵而言缺少了机动性,没有马匹辅助的战车更是如此,但是有朝一日战车披上铁甲,装备上火器,有了自己的发动机,骑兵还够看吗? 就算是现在的战车,岳翻也能用得风生水起,只不过现在的战车主打防御,而并非进攻,之前的战斗并不合适,而如今,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次金兵来是为了报仇的,岳翻很确定,这七万金兵绝对是来报仇的,而不是为了攻取东京什么的,他们已经知道北返之路危机重重,即使有刘豫这样的败类,但是两河三十六州还是有很多忠义之士的,一直坚持到现在,他们的北返之路,绝对不平静! 他们想要杀死自己,全歼自己的军队,把大宋除了西军以外唯一一支敢和他们正面对战乃至于彻底击败他们的军队全部吃掉,把那支军队的主将彻底干掉!把下一次南下最大的隐患消灭掉,这样,他们才能彻底的放心,准备下一次南侵。 岳翻绝对不能让他们渡过黄河再来一次,否则,宗泽他们一定会全军覆没,那三万青壮绝对不是金兵的对手,一定要让他们离开这里,并且在黄河北岸拦住金兵,那么最好的方式不言而喻——背靠水域,视野开阔,战车和战船不缺乏,手上有四千精锐兵马和从燕云汉儿兵里面挑选的一千精锐,那么,就没有理由不用那震古烁今的阵法了。 只有一次,如昙花一现,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的阵法,我要让他重现。 岳翻走过浮桥,来到了黄河北岸,这片他生长的土地上,不远处,是他的家乡,沦陷过一次的家乡,而现在,他无力收复,哪怕家乡已经没有金兵的存在,他依然无法收复自己的家乡。 他对身边的王辉这样说:“阿辉,你看着那里,那里是相州,是我们的家乡,终有一日,我们会带着千军万马北渡黄河,收复家乡,收复所有沦陷的国土,把女真人全部杀光,纵使现在我们只有五千人,纵使我们很多人都要死,纵使我也会死。” 王辉立刻大声道:“六郎不会死!” 岳翻摇摇头:“既然已经到了河北,我就再也不会回到南边,我此来本就已经抱定死志,宗帅此来不过为我续命几日,上天不愿放过我,又让金兵回来了,阿辉,这是天意,真正的天意,我扭转了历史,改变了天下气运,我注定要遭受天谴,我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你们,你们本不该死,却要陪着我一起死…… 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让你们活下去,你们哪怕只剩下几个人,我也要让你们活下去,回到南边,召集勇士,永远不要忘记北伐,永远不要忘记战斗,只要我们不停的战斗,女真人终有一日会连种都不剩!阿辉!你一定要记住!” 王辉愣愣的看着岳翻,似乎并不明白岳翻所说的话里面的某些词句的意思…… “鹏展!你要以却月阵对付金贼吗?”岳翻在黄河北岸布置战场的时候,宗泽追过了河岸,看着岳翻正在布置的战场,想起了他在岳翻的图纸上所画的一切,不由得急切道:“你也说过,却月阵虽然的确有名,但是如果真的那么强大,就不会只出现一次就再也寻不到踪影,却月阵肯定有其巨大缺陷,后人无法使用!再者说了,你又如何知道金兵会朝此处而来?万一金兵从别处过河,侧击你后方,那这却月阵就不攻自破!他们可是得到了整个济南府的物资,搭一座浮桥并不难!” 岳翻环视着自己所选的战场:“宗帅,如果你是金帅,在被我从天上打入十八层地狱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宗泽看着岳翻毫不在意的样子,急道:“当然是报复!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所以啊,鹏展,还是入城,据城死守,还有击退金兵的可能!” 岳翻直直地盯着岳翻:“岳翻只会死在这片大地上!死在正面交锋中!岳翻从来不懂防守,只知道正面进攻!进攻!岳翻绝不会死在城中!否则,岳翻如何对得起这四个字!”说完,岳翻伸手一指,战旗在黄河北岸猎猎飞扬,以此为中心,四千岳家军将士和一千燕云汉儿誓死不退! 宗泽说不出话来,看着那面旗帜,一阵失神,岳翻继续说道:“从大宋立国开始,大宋就怯于和辽人野战,如今更是怯于和金贼野战!但是!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正面野战,大宋步兵也绝不会输给金贼铁骑!他纵使可以全灭了我,我也要咬得他生不如死!让他想到我的名字,就发抖!” 宗泽看着岳翻,看了看那面旗帜,张张嘴,没说出话,岳翻环视四周,放缓了语气:“宗帅,却月阵的确有其缺陷,所以,至今为止,六百多年,也才出现过一次,但是,宗帅,这一次和那一次,何其相似也?金兵想着报仇,只想着正面报仇,正面撕碎我,他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更重要的是,我会派兵北上搜寻金兵大部队位置,找到他们,向他们挑战,激怒他们,让他们朝这里来,给他们迎面痛击! 六百年前,刘裕以二千七百步兵水兵大破鲜卑三万铁骑,而今日,我岳翻也要以五千步卒正面硬抗女真七万铁骑!我或许不如刘裕,哪一点都不如他,但是,我决不后退,哪怕身死于此,我也决不后退!更何况,宗帅,此处五万军兵,能和金兵一较高下的,只有这五千人,宗帅,我会为你争取时间,请您尽快带剩下的四万五千人还有我军中的伤兵南下,找到陛下,然后寻机北伐,为我报仇。” 宗泽悚然一惊,大声道:“不可!我宗泽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战,而自己独自逃生?!这种事,我宁死也不做!” 岳翻开口道:“宗帅,这不是独自逃生,我是希望可以为大宋留下一些希望,我们都和金人战斗过,知道金兵的强处和弱点在哪里,我们都知道!而南方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没有和金兵面对面的战斗过,他们缺乏经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弱点和金兵的优点,所以我们才会恐惧!但是,只要我们发现了金兵的弱点,我们就可以正面击败他们! 所以,宗帅,我要为你争取时间,你一定要南下,把这些情报交给陛下,我也写了一些东西,这些日子我也写了很多东西,宗帅,请一定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陛下,这些情报太重要了,我们有了这些情报,就可以组织起来正面对抗金兵的军队,宗帅!这是岳翻最后的请求,还请宗帅答应!” 宗泽大声拒绝:“不!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宗泽身为统帅,岂有丢下友军不战而逃之理!鹏展莫不是以为宗泽也是那些贪生怕死之人?!宗泽从来不怕死!况且宗泽已经活到了花甲之龄,够了!够了!哪怕现在就死!也够了!鹏展!这一战,我一定要参与!一定要!” 这位倔强的老人,真的不愧为民族的脊梁。 但是,我又怎么能看着这位老人和我一起死?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我早就该死了,现在天意如此,是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宗帅,你不能死。 “对不起了,宗帅。”岳翻低声说道,在宗泽不解的目光中,岳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手刀劈在宗泽的后颈处,宗泽猝不及防,被岳翻击中,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岳翻身后的王辉立刻抱住了宗泽,岳翻找来了公孙胜,对他说道:“公孙先生,宗帅被我打晕了,我给你三百人,你现在立刻保护宗帅和剩下的四万五千人离开东京,南下应天府,不得有误!” 浑身缠满绷带的公孙胜一愣神儿,立刻说道:“六郎,莫不是要在下临阵脱逃?公孙胜虽然不是武人,也断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在下手刃金贼不下百人!六郎为何要如此?!” 岳翻一手抓住了公孙胜的手,大声说道:“我不能带给你们荣耀,但我至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你们有和金兵对抗的经验,你们有和金兵死战的勇气和信念!公孙胜,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不允许你们都死在这里!我要你们活着!活着!活着!留着你们的命,留着你们的有用之躯,有朝一日,你们来祭奠我之时,我要你们带着金国皇帝的脑袋,在我坟前祭奠!告诉我,我们赢了!赢了!” 岳翻依然泪流满面,公孙胜也傻了…… 二百四十二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十) 你若不走,我便死在这里! 岳翻横着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迫公孙胜带着重伤难以坚持的将军十一人还有士卒四十七人并三百护卫队南下应天府,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尽可能地保留精锐将官和士卒存货,把他们留给应天即将组织的北伐军,希望可以在未来,为大宋留下一点点希望。 他仍然不会忠于大宋,忠于皇帝,他终于他自己的信念和勇气,但是从他为了大宋而战的那一刻起,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他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宋人了,并且,他为了之后的人们所考虑,他寄希望于赵桓对女真人的仇恨,寄希望于宗泽和李纲这样的正直臣子,更希望赵桓可以鼓起勇气,不仅仅是依靠仇恨北伐,仇恨所主导的不一定是勇气。 岳翻希望所有的人们都能鼓起勇气,女真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都觉得女真人可怕,他们很弱小,很脆弱,只要我们重拳一击,他们十数年都缓不过气来,所以,大家,坚持! “阿辉,你会怪我没有给你留一条活路吗?其实我本可以给你们都留一条活路,至少在焚烧浮台之前,还能让你们都回到南岸,但是这样做风险太大,难保金兵不会顺势而来,我担不起那个风险,所以,阿辉,我对不住你,我才是那个唯一该死的人,却要拉着你们一起死。”岳翻看着北方,低声对王辉说道。 王辉摇摇头:“六郎,咱们自幼相识,说这些话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六郎是我王辉的主人,天底下哪有主人死而部曲活的道理?自古以来,主将要是死了,部曲都要被斩首,而如今部曲还没有死,我和阿阳还有阿言都还活着,六郎的侍卫还没有全部战死,六郎怎么能死?” 岳翻叹了口气,说道:“苦了你们了,跟着我,没让你们过过好日子,一直都在折腾,折腾来折腾去,让你们血流成河,连命都保不住,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连个后人都没给你们留下,阿辉,我对不住你们啊!” 王辉没再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岳翻身边,从一开始,到最后,他总是跟在岳翻身边,默默的守护着岳翻,这一次,也一样,他是最后的盾牌,他死之前,他不允许岳翻死。 情报传来,晁盖带着的三百骑兵已经成功挑衅了金兵主力,一路拖着金兵主力朝这里而来,这种事情除了骁勇绝伦的晁盖以外,还真没有谁可以做到,岳翻上了浮台,检验了一下浮台的视角和坚实程度,然后找来了浮台弓弩手将军花荣,岳翻很喜欢花荣,一身的蓬勃朝气,而且很能打,弓术出神入化,之前一个金兵万人将就是被他一箭射死,凭这份功劳他怎么着也能升任一军统制了…… 这里的每一个战士,手上都有超过五条金兵的人命,按照军功来算,每一个人都能做军官了,每一个人……每一个人! 可现在,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都要死在这里了…… 罢了,罢了…… “花将军,此战可有信心?”岳翻笑着询问花荣,花荣受伤了,左腿上中了一刀,只能勉强站立,但是他的精神很好,见到岳翻来了,笑着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六郎,此战,花荣肯定把金贼射得人仰马翻不可!” 岳翻笑着点点头,拍了拍花荣的肩膀:“好!我相信你!另外,前方一旦抵抗不住,你们就要立刻烧毁浮台,退回南岸,顺便毁掉浮桥,速度一定要快,明白吗?” 花荣的面色稍微变了变,然后笑着说道:“好的,放心吧六郎,我一定会照做的!” 岳翻点点头,带着微笑回到了北岸,花荣身边的孔明孔亮两兄弟面带犹豫之色来到花荣身边,孔明开口问道:“荣哥儿,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六郎他……我们不能这样做啊!六郎心存死志,可是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六郎去死,然后我们苟活?!六郎是我兄弟的救命恩人,别的不说,没有六郎,我们兄弟二人早就死了,我兄弟决不能这样做!” 花荣开口道:“六郎同样是我的知遇恩人,是六郎把我带到了如今的地位,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六郎战死?你们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在那之前,我很想看看这却月阵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强悍,能让六郎有信心用五千人正面对抗金贼七万铁骑!这一战如果不参与,会后悔死的!” 孔明孔亮面带担忧地看着北岸,岳翻的背影,还有那面大旗。 那面大旗在北岸,那就意味着,岳翻不会离开北岸,这是岳翻亲口说的,他在哪里,大旗就在哪里。 “六郎,金贼距离我们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距离了,晁盖将军很快也就会到了,战车和大盾都已经安排好,士卒们也都上了战车,长戟也从府库中拿出,装备给了军队,浮台弓弩队也准备好了,六郎,全都准备好了。”王辉站在岳翻身边,低声说道。 岳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阿辉,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一个疑问,我思考了好多年,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弄明白,你能给我一个解答吗?” 王辉一愣,随机说道:“若是六郎需要,末将相信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一说,但是如果末将也不知道的话,六郎莫怪。” 岳翻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难,我觉得不难,但是很难回答,或许就是这样,我每每觉得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阿辉,你想一想,古往今来,那些史书中记载的壮士们,他们真的是心甘情愿为国而死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为了什么可以放弃一切,然后为国而死呢?” 王辉张了张嘴巴,然后愣住了,看着王辉的表情,岳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就举一个例子吧,你说,颜真卿和颜杲卿,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赴死呢?颜真卿扑火而死,颜杲卿被铁钩穿舌而死,他们都至死不渝,宁死不屈,宁折不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王辉无法回答。 “张巡死守睢阳,被逼到吃人的地步也不投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被俘遇害,你说,在他坚守睢阳的那些日子里面,他是不是也动摇过,也退缩过,也害怕过,想要投降呢?杀掉自己的家人为食,是不是为了断绝自己的后路,让自己不再害怕呢?如果不是的,那么他是靠什么坚持到底的?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为什么,他为什么一直坚持下来呢?” “段秀实宁死不与朱泚同流合污,以笏板猛击朱泚,然后被杀,你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只有他站出来怒斥朱泚,他到底是为什么能站出来,不惜一切的站出来?王凛王公死守太原,太原城破后宁死不屈,投河而死,你说,这是为什么?王公临死前,想到了什么?是什么能让王公放弃性命,宁死不屈?” “阿辉,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性命是一个人最珍贵的宝物,多少人为了性命不惜坠入深渊,放弃一切,而为什么又有人可以放弃生命,去追求忠义和信念?阿辉,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王辉哑口无言。 岳翻抬头看着自己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国存我死,留下这句话的人,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就的呢?以性命去实践这句话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这世上,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吗?我真的配得上这四个字,我真的配得上民族英雄这四个字吗? 良久,岳翻笑了出来,看着一脸呆滞的王辉,轻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阿辉,我知道了,真的,真的,其实就算我不知道也无所谓,因为我正在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这就够了,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国而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弃生命,或许只是那一刹那的勇气,那就够了,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时间能够拥有这种勇气,那就够了…… 我和他们一样,我们都是人,如果不是史书记载,又会有什么人记住呢?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我们都一样,我们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我们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了一份信念,所以我们变得不同于其它人,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够了。” 岳翻快步走向了战场上,走向自己所应该站着的地方:“阿辉,看着吧,睁大眼睛看着,你要记住,你一定要记住!这是我,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战!我要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让前后数千年的人都知道!我岳翻!做了些什么!我也要告诉这贼老天,我会死,但我会壮烈的死!我虽死,但我的灵魂不会死!贼老天!你给我看着!看着我最后的一战!!!” 岳翻紧紧握住拳头,把充满怒火的目光投向前方,缓缓拔出了自己的战剑。 二百四十三岳翻对得起那四个字(一) 这真的是最后一战了。 再也没有之后了,但是岳翻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激动,因为这场绝唱之战,注定会载入史册,他的决死一战,也会让他名留青史,他相信,以后的史书上会明明白白的写着,那个举世朝南的时刻,只有他逆流向北,拨乱反正,再造宋室,震天之功,较之唐时郭子仪亦不遑多让。 在之后,死守东京,护百万东京之民南撤,为此几乎全军覆没,高风亮节,大义凛然,若不是得到宗泽相救,便已经身死,可恨那老天,本以为是怜悯忠良,却又叫那无耻的刘豫开城献降,粮草钱财军械拱手相让,使得金贼再次有了南侵的实力,岳翻为保护剩余的人们撤退,以五千兵力毅然决然的在黄河北岸摆出六百年未出现之却月阵,奏响一曲荡气回肠的战曲,死战七万金兵! 那一战,昏天黑地,血流成河,黄河为之变赤,北岸人尸堆积如山,岳鹏展以全军覆没的代价,让金兵损失惨重,只剩不到四万人狼狈北逃,失去了继续南侵的力量,岳翻岳鹏展以身殉国,身体力行,实践了他所喊出的口号——国存我死,以我死,换取国存! 之后的岁月里,汉家子孙每当遭遇到可怕外敌侵略之时,都会想起岳翻岳鹏展誓死一战,都会想起当初那个孤独的身影和他写就的震古烁今的四个大字——国存我死!!! 他们呼喊着这个口号,前仆后继,代代不觉,护我中华江山万古存,卫我中华江山永无恙,民族主义始于此,国存我死始于此!整个中国,所有中华儿女都应该记住那个名字,记住那个时候的那个人,那个孤独的,坚毅的,不知退缩的人,还有他的三万勇士,是他们用命唤醒了汉人不屈的灵魂和骄傲的血脉! 是他们! 我对得起这四个字,我对得起大宋,我对得起这个天下!我无悔! 晁盖回来了,三百人去,三十人回来,人人带伤,但是他们成功的把金兵引到了这里,岳翻一挥剑,战车阵严阵以待,成弧月状围成了一个半圈,战车上的士兵以长柄大刀和巨锤为武器,身后的步卒以长戟为武器,正对着呼啸而来的金兵铁骑,以仇恨的目光直视着呼啸而来的禽兽们,战鼓声隆隆响起! 岳家军最后一战,岳鹏展最后一战!打出我们的名声,打出我们的灵魂,打出我们的胆气!让全天下,让全世界,让全宇宙都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死!!! “国存我死!!”岳翻挥剑大吼! “国存我死!!” “国存我死!!” “国存我死!!” “杀!!!” 箭支从他们身后的浮台上冲天而起,双目皆赤的花荣不顾腿伤,拼命的以自己百步穿杨的超强箭术击杀金兵,他们俯视着金兵,看着呼啸而来黑压压一片金兵,毫无胆怯,他们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箭,更多的人,射出更多支,杀死更多的金兵。 岳翻没有高大的战船,就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在黄河上以连锁小船为基础,搭上了超高的浮台,代以为高大战船,掌握制水权,这是刘裕却月阵的重要条件之一,他的本意是以水路为后路,前线战况不利,可以尽速撤退,并且北方骑兵没有制水权,到了水里就只能沉下去。 陆地上他有一员超强悍将朱超石,此将悍勇无匹,冲锋陷阵,杀得蛮夷心惊胆寒,而岳翻不仅仅有朱超石一样的猛将晁盖,还不止一个这样的猛将,并且兵马也足够精锐,战车的护卫也足够多,在刘裕的基础上,岳翻采用了长戟阵的方式,将弧月状的战车阵变成了如同刺猬一样浑身带刺的铜墙铁壁,女真骑兵只要敢来,一定死无全尸! 非要在他身上戳上几百个透明窟窿不可! 岳翻握紧了自己的战剑,心中的杀意越来越旺盛。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无视了却月阵和宋兵的战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在意箭雨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杀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杀! 岳翻大吼一声:“长戟兵!杀!” “杀!!!”长戟兵们大吼一声,长戟猛然向前刺出,就在这一刻,女真骑兵的第一批先头部队冲到了阵前,突如其来的尖锐长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连马带人刺了一个对穿,巨大的惯性使得他们继续向前,冲向了宋兵的战车,厚实的战车以盾牌和牛皮加固,后座定上了石块和木块,不是一般的冲击力可以冲破的,巨大的惯性给战车和宋兵带来了一些冲击,早有准备的宋兵后队立刻冲上去,死死顶住了快要倒下的前军长戟兵。 “杀!!!”战车上的宋兵挥舞着长刀和巨锤死命的攻击那些侥幸未死的金兵,一刀下去,首尾分离,再一锤下去,就成了碎肉,连人带马一起砸碎,金兵骑兵速度极快,前队还没有死透,后队就冲到,猝不及防之下,被长戟刺成了关东煮,第二波长戟兵跟在第一波长戟兵后面,又是一刺:“杀!” 个人武力再强悍,遇到整齐严密的步兵军阵,尤其是长戟这样的军阵,也是无解的,朝鲜战场上,倭寇士兵刀法精熟,一个明兵往往无法抗衡一个倭寇,但是一群明兵结成军阵,挥舞着武士刀的倭寇就只能被戳成筛子死掉一地。 严密的军阵,不断刺出的长戟,加上坚固的防线,使得战车阵之前,堆起了一堆堆金兵的尸体,而金兵几乎无法对宋兵造成打击,就或被长戟刺死,或被大刀砍死,或被巨锤锤成肉末,或者更早一点,被箭雨射死,钉死在地上。 宗望和宗翰在后面看得有些呆滞,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看似及其无用的,之前被他们打败过很多次的战车,居然可以将他们的铁骑牢牢的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军的骑兵被宋军或砍或刺或锤死,死的一地,血流一地,却怎么也冲不破那道防线,那些无时不刻不在穿刺的长戟每刺中一人就能要了他的命,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起刺穿! 挥舞着巨锤的膀大腰圆的大汉,呼喊着听不清楚的口号,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巨大的凶器,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阵腥风血雨,连人带马一起砸成碎肉,飞出去好几米,还能打乱后面骑兵的阵型,后面骑兵逐渐反应过来,降低了冲击速度,但是却又成为了后面那座诡异的高台上的弓箭兵的活靶子!一批一批的被射成筛子,钉死在地上,血流成河。 该死的汉人!弓弩射程那么远,他们的弓弩怎么样也射不中那里的宋兵,却连宋兵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被射死了,死的不要不要的,但是这却越来越激起了宗望和宗翰骨子里的兽性和杀欲,喉咙里发出了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宗望亲自率领自己的精锐护卫队,红着眼睛朝着宋军战车阵冲锋而去,身旁,狂化的宗翰也红着眼睛呲着牙冲向了宋兵。 从来只有我们屠杀汉人的份儿!没有汉人反击的份!杀!杀!杀!杀!杀! 原始的杀戮欲支配了他们整个大脑,他们再也不管不顾什么战法战术,他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目的!冲上去!碾碎他们!碾碎这群可恶的汉人!该死的汉人!!!!杀!!! 现实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宋兵坚固的战车防线死死的把金兵铁骑的冲击力抵消了,战车身后成群结队的长戟兵不要命的冲上前一下又一下的把金兵士卒和战马刺成筛子,举着巨锤和大刀的壮士不要命的把金兵砍成砸成碎肉,甚至不惜以命换命,杀至疯狂之处,几乎疯掉的壮士大吼着跳下了战车,冲入了金兵人群中,挥舞着大刀和巨锤,一下又一下的带起了腥风血雨…… 壮士百战死! 他们用他们的命,换来了十倍百倍的金兵的死伤,前军金兵骑兵几乎死伤殆尽,却连宋军的第一道防线都无法突破,宗望和宗翰亲自率兵突击,宗翰险些被长戟刺死,一个后仰逃了一条命,胯下战马瞬间被两支长戟刺穿,倒地身亡,宗望的战马被巨锤锤飞,连带着宗望一起重重摔倒在地上…… 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血色的世界里,宗望不断的看到自己的战士被宋兵杀死,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里,他剧烈的喘息着,喘息着,喘息着…… 然后,放声大吼:“下马!步战!杀光汉人!!!!!” 二百四十四岳翻对得起那四个字(二) 宗望终于在血一样的事实面前认识到了他们目前的境况,进而进一步认识到了骑着马面对这样的防御的劣势,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个阵法到底是什么阵法,也不知道为什么汉人总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但是在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看到了自己麾下的女真勇士被宋兵这样一边倒的屠杀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 女真族的人口很少,兵力更少,靠着不到十二万的女真本族士兵和起兵以来积蓄的不到十万极其忠心的各族士兵,女真人真正可以信任的士兵只有二十万,二十万人里面,女真本族士兵是最珍贵的,其次是那些起兵灭辽之前的俘虏们,经过了和女真人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他们自我认同了女真人。 人性是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后面才是灭辽之后得到的各族仆从军,人数是多,但是,他们不能被信任,尤其是那些契丹人和汉人,怎么能信任?更别说女真真的不仅仅有大宋这一个敌人,向西突击的过程中,他们也遇到了其他各族人,有关系处的好的,也有关系紧张的,女真人也在面临着新的挑战。 他们需要消灭汉人政权,得到汉人的巨大财富和人口,作为自己的后盾,去对付那些草原游牧民族,这样一来,女真人和第一代俘虏兵就尤为珍贵,但是这一战,为了灭宋,吴乞买给他们配备的军队都是女真本族士兵和第一代俘虏士兵,忠心耿耿,战斗力强大,足足有十万之数,宗望和宗翰一人五万,剩下来的才是临时征集的契丹兵渤海兵和汉兵,战斗力不言而喻。 没有女真本族士兵和第一代俘虏士兵的强大威慑力,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反水,最直接的,方才的冲锋,还是女真士兵和第一代俘虏兵冲在最前面,后面的那些仆从军根本看不到影子,方才才被逼着慢慢向前,损失很小,而最先冲过去的近万女真兵和第一代俘虏兵,现在已经损失惨重到了一定地步了! 吴乞买会饶过他和宗翰吗?作为百战名将,却在孱弱的宋国战场上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宋将,还损失如此惨重!甚至丢掉了五万人以上的女真本族兵和初代俘虏兵,那是女真人赖以崛起的重要支柱!女真人的重要军事实力一下子缩减了四分之一还要多,吴乞买会怎么看待他们?女真上层贵族们会如何看待他们?女真族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把自己的族人带入这样凄惨的境地,他们还有活路吗? 唯一的生机,就在面前这支宋军身上,一定要消灭他们,然后,然后活捉那个宋将!沿途不断的打劫抢掠宋的城池,掳掠宋的人民,以期减少吴乞买对宗翰和宗望的杀心! 而这一切,似乎是办不到的,那可怕的战车阵,可怕的长戟阵,只要冲到战车面前,就会被不知何时何地刺出来的长戟或者是甩出来的大刀巨锤给杀死,毫不留情,毫无意外,连人带马一起被杀死,血流遍地,尸积成山,宋军居然还有意识的把堆积起来的女真人尸体打散,不然他们堆积起来,成为后面金兵进攻的垫脚石。 漫天的箭雨不断的击杀着金兵,居高临下的射击,对于宋兵而言,金兵就是活靶子,他们可以自由的射击,想怎么进攻就怎么进攻,想怎么射击就怎么射击,而金兵只有被干掉的份儿,唯一让花荣不满意的就是,神臂弓的箭矢数量不多了,那些都是从之前死掉的金兵身上拔出来的,二次利用了,消耗得很快。 不过不要紧,花荣已经下定了决心。 宋兵的长戟长度足有三米多,根本不是用来单兵作战的,就是用来组成戟阵的,但是在中国士兵看来,这样的戟阵其实用处不大,因为结成了戟阵,却还要应对游牧骑兵的弓箭,一旦聚集在一起,其实很危险,在没有盾兵的保护下,这样的戟阵其实就是活靶子,所以一直以来这些长戟的用处都不大,很少有宋将会使用这些长戟,也有过几次,但那都是因为对付的骑兵没有装备弓箭或者己方有盾牌守护。 而对付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骑兵,看着他们猛冲猛打只想着用最粗暴的方式撕碎宋军防线的行为,岳翻只有冷笑,却月阵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强悍的防御力和随之而来的杀伤力,虽然阵法没有机动力,但是宋军不断的杀戮却是对女真人最大的挑衅,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分辨力,失去了统一指挥,一群疯子,很难对付吗? 贼老天虽然要我的命,却也在要我的命之前给了我最后的荣耀,至少,我在整个之后的历史上,会有不低于岳飞的地位,因为,我也是一个英雄,一个无可争议的英雄。 女真兵的尸体越积越高,下马步战的女真兵更加灵活,宋兵消耗了大量体力,已经渐渐呈现出不支的姿态,岳翻眼看着一队宋兵被金兵砍断了长戟之后身死,一队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出了一个缺口,立刻挥手,周阳带着第一队预备队就冲了上去,作为岳翻直属护卫最后三个幸存者之一,周阳的武艺和勇猛是值得承认的。 挥舞着战剑,周阳带着三百人冲了上去,和那队金兵正面厮杀,精锐的岳翻直属卫队的战斗力绝对可怕,而眼尖的花荣也发现了这个缺口,立刻下令箭雨覆盖此处,为周阳减轻了压力,一剑刺穿了一个金兵的肚子,把他丢到一边,周阳就登上了战车顶,发现战车里的七名宋兵已经全部战死,而其余战车里也有很多宋兵战死,更有甚者冲出战车战死在金兵人群中。 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周阳痛苦的嘶吼着,拼命挥动自己的战剑,一个又一个杀死金兵,一手抓住一个金兵握着战刀的手,周阳目眦尽裂的把手中战剑刺入他的身体,看着生命的光消失在这畜生眼中,一脚踢开了他的尸体,继续杀向另一个金兵,三百战士死命战斗,不少人以命换命,终于稳住了战线。 但是饶是如此,岳翻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这终究不是最强悍的却月阵,七拼八凑,只能发挥出却月阵百分之七十的实力,而不是全部,缺少水军,自己就缺少后路,虽然自己从来不需要后路,但是,他想为自己的属下,一些属下留下后路,让他们不用陪着自己去死,可现在看来,这很难,不过,能让花荣和他的数百部下活着,也很好。 战况越来越激烈,情况也越来越不利,缺少足够后援拼死一战的宋军并没有援军,没有补充兵力,所以,在体力耗尽之后,宋兵只能战死,这是岳翻早就知道的,更何况,他本就没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意思,这是他的最后一战,也是这里所有勇士的最后一战,他们都没有活着离开这里的想法,甚至,岳翻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最后归宿…… 在爆炸和烈火中永生! 宋尚火德,故称炎宋,我等以火而死,大善! 越来越多的金兵下马步战,尤其是那些契丹兵和渤海兵,本不愿战,所以落在后面,宗望红着眼睛带着一批女真兵冲上去,斩杀数十人,逼着他们下马冲在了最前面,前有宋兵,后有杀气腾腾的女真兵,前后都是死,横竖都是惨,眼睛一闭大吼着往前冲,然后被宋兵的长戟刺成串串,接着一批人不敢向前,步步后退,被督战的女真兵一刀刀砍死。 于是他们崩溃了,少部分选择往后退,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往前进,因为他们认为女真人比宋人可怕得多,不知是谁带头大吼一声往前冲,一大批数万人开始往前冲锋,这批人的数量很多,多到了宋兵应接不暇的地步,刚戳死一批又来一批,不要命的往前冲,往前攻击,拼命的疯狂的劈砍着宋兵的战车,直到第一辆宋兵战车被砍坏,周围数十个宋兵全部战死,战车防线终于被突破的那一刻。 宋兵猝不及防,战车被整个劈开,推翻,疯狂的金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情势岌岌可危,岳翻一挥手,夏言毫不犹豫地带着第二波长戟兵冲向了缺口处,这里,是最好的实现长戟阵威力的地方,对于重视个人勇武而忽略集团战力的金兵而言,宋兵的超强军阵一直都是个死局,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尤其是在现在,宋军掌握了制水权和弓箭权,金兵只有突击,没有远程火力打击的制约权力。 长戟阵,列成!出击! 整齐的军阵不紧不慢的朝着金兵走了过去,金兵疯狂的冲了过来,迎上了宋兵的军阵,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尖锐的长戟一下一下的突刺,训练有素的宋兵早就这样对付过散漫的土匪,土匪死伤惨重,纷纷死在了宋军几乎毫无间隙毫无停顿的长戟的突刺之下,更别提如今这些失去理智的金兵。 慢慢的,夏言率领长戟阵踏着金兵的尸体和血肉,把突入进来的金兵赶了回去,金兵们终于再一次崩溃,败在了宋军的长戟阵下,更有甚者丢下战剑就往回跑,撕扯着嗓子疯狂的大叫,然后不断被沿途的宋兵和后面的女真兵杀死,顿时战场一片混乱。 女真兵的突击计划受挫,好不容易冲破的缺口被宋兵以长戟阵再次堵起来,那诡异的高台上的宋兵弓弩手不断的射击,让金兵几乎抬不起头,几乎每一秒钟都有数百数千个金兵中箭倒下,宗望和宗翰看得目眦尽裂,却毫无办法,心中的嗜血欲和杀戮欲被激发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几乎突破天际,一手抓过一面盾牌,两人当先率军突击! 一定要把这支宋军给撕碎!一定!一定!一定! 一定要在这里让女真人把血流干!一定!一定!一定! 岳翻紧咬牙关,握紧了手中剑。 二百四十五岳翻对得起那四个字(三) 我从来不是英雄,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我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有着这样的需求,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英雄应该做能够做的事情,所以,我就成了英雄。 我无怨无悔。 “诸君!随我杀!!!!”岳翻身旁最后的机动部队的统帅韩滔和黄信拿起大枪,翻身上马,当先冲向了已经被突破的战车阵,这些临时赶制出来的战车终究不能和正规的战车相提并论,更不用说那些威力巨大的武钢战车之类的,但是此时它们已经起到了应该起到的作用,所以,岳翻认为这已经够了。 战车里的士兵和第一道长戟防线里的士兵已经全部战死,战车阵的前面,是一片尸山血海,有宋兵的尸体,更多的是金兵的,以战车阵为分界线,一边是红的,一边是黄的,无数染血的金兵越过战车防线,冲向了第二道长戟防线,冲向了严密的宋军军阵,冒着箭雨! 呼延灼战死了,战车防线被攻破之后,他的战马已经被金兵刺死,他跌倒在地后站了起来,挥舞着自己最擅长的双鞭,在金兵人群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杀得血肉横飞,呼延灼势不可挡,直到精疲力竭,三支长枪刺入了他的身体,他犹自战斗不止,将三金兵脑袋打爆,大呼三声“杀贼!杀贼!杀贼!”,倒地身亡…… 解珍解宝两兄弟也战死了,两兄弟一起上战场,一起率领长戟兵抗敌,长戟兵全部战死之后,两兄弟相互托付后背,一直战斗到死为止;阮小二眼见大军势颓,自己麾下士卒伤亡殆尽,知道必败无疑,心中悲愤之下,告别岳翻,纵马驰奔,杀入金兵阵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战马倒地身亡,犹自厮杀不止,斩金将两人,力竭身亡,身亡前大呼“我尽忠矣”! 韩滔率军向前抵挡住金兵冲锋,和黄信一起组成最后一道防线,大戟穿刺,金兵死伤不知凡几,宋军五千勇士,到此时只剩下不到二千,岳翻正准备带兵冲杀上去,于是给花荣下达了焚台后撤令,却只听得一声炮响,浮台燃起熊熊大火,花荣带着八百弓弩兵冲到了黄河北岸,将手中神臂弓丢入黄河,拿着刀枪剑戟,冲了过来。 岳翻大怒,一把揪住花荣衣领,怒道:“我让你等后撤,你等为何擅自往前!此乃死局!你等不知道吗!花荣!你竟敢抗命!!” 岳翻非常欣赏花荣,认为花荣是真的大将大帅之才,而且弓术超强,以他为弓弩兵之将,可以培养出一批超强的弓弩兵,可以把宋军的战斗力提升数倍,花荣一人的价值之高,难以言表,所以他希望让花荣活下来,带着他的直属弓弩队,回去,回到南边,重整军备,建立一支强大的远程火力队伍,这是他给赵桓的奏折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可是…… 花荣只是露出爽朗的笑容,紧紧握着岳翻的手,让岳翻的手不由得松开了,花荣笑道:“自打生于此世,花荣就不知道临阵脱逃是什么东西,只知到死战到底,六郎对花荣有知遇之恩,栽培之恩,花荣能有今日,全赖六郎栽培,既如此,花荣怎可离六郎而去?六郎,花荣从未抗拒六郎之命,此番,花荣抗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六郎,见谅!” 花荣放开了岳翻的手,拔出战剑,大吼道:“诸君!随我殉国!” 八百弓弩兵丢下弓箭,拿着战刀,冲向了金兵,岳翻愣在当地,看着河面上熊熊燃烧的大火,面色渐渐坚定下来……一定要让你们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们活下去…… 宋兵体力逐渐消耗殆尽,金兵的气势和兵力也渐渐被削弱,宗望和宗翰手下的将军不断被宋军宋将击杀,死伤惨重,宋军虽然即将战败,全军覆没,但是宗望和宗翰心里都明白,这次回去,肯定要脱一层皮,或者两层,甚至于被砍掉,因为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大到了他们都要崩溃的地步。 那尸山血海之地,宛如地狱,自起兵以来,数十年之间,女真人何尝遭遇过这样惨重的损失?当初辽军七十万大军伐金,虽然这个数字有很大水分,但是三十万骑兵还是有的,金军举国迎战,力战而破之,那时候,怎一个辉煌了得? 可是如今,甚至全军都经历过一次两次的崩溃,汉儿军居然临阵反戈,帮助宋军彻底击败过他们一次,这让他们如何释怀?从起兵到现在,他们何曾遭遇过这样的溃败?宗望和宗翰都是金军里的顶级战将,超强武将,纵横天下无敌手,打的宋军百万之师狼狈奔逃,连宋皇和整个宋皇室都被生擒,却在这个小小宋将和三万宋军手里折戟沉沙!连败两次! 宗望加上宗翰,本就是无敌的代名词,或者只有金军中的第一武将完颜娄室可以相提并论,此时娄室不在,只有他的儿子完颜活女在此,完颜活女已经死了,被一个宋将以铁鞭击头而死,宗望和宗翰甚至可以想到他们回去之后被完颜娄室一顿胖揍的下场,甚至可能被当场杀死! 宗望和宗翰的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而看着宋军已经战死大半却仍然在死命搏杀的样子,心中的暴虐几乎冲破天际,亲自上阵率军搏杀,突破了战车防线,却依然被长戟阵所阻止,接近长戟阵的金兵纷纷被刺死,宋军虽然步步后退,却依然保持了战术上的优势,不断的击杀金兵,金兵死伤惨重,一路前进,便是一路死尸,黄色的土地被红色的血液浸染,显现出诡异的颜色,非常诡异。 和黄河对岸那一堆一堆的京观一样诡异…… 宗望和宗翰都已经麻木了,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只想着杀光宋兵,生擒宋将百般折磨以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是越是着急,面前的宋军就越是坚毅,他们的士兵在他们看来就越是可气,宗望再也按耐不住,凶性勃发,亲自冲到了第一线,挥舞着大刀要砍死宋军,结果当先一杆大戟刺中了宗望的右腿,宗望大喊一声,又被刺中右手,眼看着性命不保,周围女真兵上前拼死救下宗望,为此付出了大量的人命。 岳翻一直没上第一线拼杀,而是照看着被送下来的身受重伤无法继续杀敌的晁盖还有周阳,两人身受重伤,却又立下大功,尤其是晁盖,为岳翻军中第一猛将,滔滔东去的黄河边上,岳翻手持绷带为晁盖和周阳一下一下的把伤口包扎好,撒上了自己带来的金创药,为他们止血,两人虽然面色苍白,但是至少保住了性命。 黄信也被送下来了,身上十几道伤口,无力再战,岳翻因为他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好伤口,撒上金创药,至少让他保住性命,又给他们每人不断的喂着剩下的马肉和酒,黄信轻轻地笑着,虚弱的说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都要殉国了,六郎还何必浪费大好的金创药?浪费食粮?我等能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已然知足了。” 晁盖也笑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当立不世之功,此番北上勤王,已经立下了滔天战功,真的,晁盖真的很知足,六郎,够了,真的够了。” 周阳也笑道:“在下的性命就是六郎给予的,能为六郎而死,死得其所也。” 岳翻笑着一人给他们来了一下,然后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三个袋子和三块木板,一人给他们一块,袋子给他们牢牢绑在要带上,木板让他们紧紧抓住,笑着说道:“你们啊!天天就知道死啊死的,你们又不是我,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混蛋,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应该留着有用之躯,活下来,死在这里,太便宜金贼了,抓紧这块木板,抓紧了吗?死死抓住,接下来可能有点疼,忍住,然后给我记住,死死抓住这块木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放手,死死抓住!死死抓住!活下来的话,记得带着金国皇帝的头来祭奠我……” 三人面露惊疑之色,还不知什么回事,只觉得瞬时间身体一阵后退,霎那间天旋地转…… 王辉站在岳翻身边,看着岳翻一用力把三人推下滚滚黄河中,不由得担忧道:“六郎,这样,他们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岳翻站起身子,看着滚滚而去的黄河,笑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这样做,这样,他们至少有活下去的机会……阿辉,你会不会怪我没有给你活下去的机会?如果你想的话,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王辉正色道:“与六郎同生共死,是王辉一生所愿,王辉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知晓忠义,若六郎心存此念,王辉立刻自刎于此!” 岳翻笑着,伸手握住了王辉的手:“今生我有负于你,来生,我必报答,阿辉,来吧,来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战!”岳翻拔出自己的战剑,缓缓走向了前方,那里有他的最后一支军队,他最忠心最强悍的亲卫军,他要带着他们,奏响这一曲绝唱! 二百四十六岳翻对得起那四个字(四) 从早间杀到残阳如血之时,金兵精疲力竭且极端恐惧,宋军死伤惨重,五千余人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但是依然挺立,手举长戟,结成军阵,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数万金兵,被压缩到黄河岸边小小的一块区域内,只需要再后退一点点,就是滔滔而去的黄河水。 大家都战死了,极其英勇的战死了,最后剩下的四个身受重伤无法再战的将军,张清、杨志、夏言、花荣、阮小七被岳翻故伎重施,推入了滔滔黄河水中,他不知道他们究竟能不能活下来,但是他们至少有希望,七十多个投奔自己或者被自己招募而来的水浒英雄,到现在为止,即使被推下去的六个水浒英雄都能活下来,也只剩下十余人,比起他们的征讨方腊之战,似乎是一样的惨烈和悲哀。 这是他们的宿命吗?还是自己的宿命? 夕阳西下,这一战也到了终点,看了看只剩下不到二百人的士卒,还有身受重伤依然站在自己前面的王辉,岳翻轻轻叹了一口气,恐怕没有受伤的就只剩下自己了,他们都是一身伤痕,不需要下一次金兵全力进攻,只需要小小的一次冲锋,他们就会全军覆没,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全部,不论是对大宋,还是对汉族,我和我麾下的将士们都已经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我们把十五万金兵打的只剩下不到四万人,我们把他们打没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杀了三分之二的女真正兵,杀了三分之二的女真宿将,我用我全部的力量,我用我三年的积累,让金兵恐惧。 他们看着我的军队,看着我,他们根本不敢上前,完颜宗望被我的士兵杀伤,连站都站不起来,完颜宗翰坐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体力消耗殆尽,我们做到了我们所能做到的极限,这就够了,我们还能奢求什么呢? “岳翻,你投降吧,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背后就是黄河,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投降吧,大帅和二太子可以保你一条性命,还有你麾下的这些士卒,都可以活命!只要你投降!”宗望身边那个穿着汉人衣服的汉奸又一次喊了起来,之前他已经喊了一次,被花荣一箭射过去哑了火,没想到还没死。 “岳翻将军,你还是投降吧,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您已经对得起大宋了,您真的已经对得起大宋了,当初张孝纯死守太原,到城破之后为了保全一城生灵也还是投降了,您的三万将士,如今只剩下这不到二百,您就不能为您的军队留下一点火种吗?您真的已经很伟大很了不起了,大帅和二太子都非常的尊敬您,只要您投降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岳将军!您投降吧!” “大家都不想再打了,真的,无论是对您而言,还是对大金而言,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您是个英雄,大大的英雄,您不应该死在这里,您真的不应该死在这里啊!” 那家伙居然还在狺狺狂吠,岳翻听的不厌其烦,怒斥道:“数典忘祖之辈,休要多言!卖国求荣,认贼作父,欺压同胞,恶行累累,居然还有脸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只有死岳翻,没有投降之人!再敢多言,本将拼了这条命,也定将你斩杀!” 梁伟面色一白,悻悻然退回去,宗翰大怒不已,一鞭子把梁伟抽在地上:“无用的废物!要你何用!狗尚且可以咬人,你连咬人都不会!连狗都不如!” 言毕,宗翰看着岳翻,大声道:“岳翻!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我敬你是条好汉!只要你投降,我保你不死!只要你投降!” 对,保你不死,然后狠狠的折磨你,折磨的你生不如死。 “呸!金贼休得多言!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喝你之血!将你碎尸万段!!!中国将军,岂能屈膝投降外族!要战便战!唯死而已!”岳翻怒吼道,张弓搭箭,一箭射死了一个金兵,宗翰额头狂跳,怒道:“岳翻,你只剩下两百人,我还有数万精兵!只要我一声令下,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岳翻哈哈大笑:“我的确只剩下二百弟兄,但是你呢!粘罕,你十五万大军,现在还有多少?哈哈哈哈!我三万弟兄换了你们十万条人命!十万!我赢了!粘罕!我赢了!我赢了!你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败军之将,有何资格让我投降?!蛮夷之辈,也配让中原英雄投降?终有一日,汉家英豪会驰骋沙场,纵横草原,踏平你女真族!” 宗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充血,仿佛彻底失去了理智般,终于大吼出声:“混帐!给我杀了他!!!” “国存我死!!诸君!随我殉国!!”岳翻挥起战剑,率领仅剩的二百宋兵和金兵进行最后一战,王辉扛着国存我死大旗随着全军冲锋,冲杀到哪儿,大旗就带到哪儿,只要大旗还在,只要那四个字还在,英雄便不死! 一个接一个宋兵被金兵以优势兵力杀死,长戟阵无法维持,岳翻便下令,剩下的士兵以三五人小组形式自由杀敌,做最后一搏,“弟兄们,今生今世咱们一起战死,来生,咱们还会在一起杀金贼!!杀!!!”岳翻砍死一个金兵,继续朝着更多的金兵冲杀而去,小小的一支队伍,却在金兵大阵里来去自如,杀得金兵血肉横飞,金兵无力阻挡,竟然有一些金兵临阵退缩,想要逃跑,看见宋兵挥舞着刀剑长戟冲过来就惊恐的叫着逃跑。 他们怕了!他们怕了这支不怕死的军队! 女真人也会怕! 岳翻一挥剑斩断了一个金兵的长枪,右手一挥,斩下他的头颅,侧身一避避开了一把长刀,反手一刺又把那金兵杀死,三个金兵挺枪刺来,岳翻大吼一声,左胳膊紧紧夹住了三支长枪,一挥剑,三个金兵的喉咙处血如井喷,岳翻越杀越勇,势不可挡。 但是终究宋兵人数太少,一个接一个阵亡之后,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二十人保护着手上的岳翻和王辉围成了一个圈,其余的将士全部战死,他们也被金军团团围住,但是依旧勇猛,金兵不敢向前,眼里流露出了浓浓的怯意,生怕被这些不要命的家伙给带着一起死掉。 谁都不想死,可他们却偏偏遇上了不怕死的对手。 王辉受了伤,左臂被砍伤,背上也被劈了一道口子,为了保护岳翻。 岳翻紧紧抱住了越来越虚弱的王辉,掏出怀里的止血金创药,使劲儿的往他身上涂抹,接着左手紧紧抱住他,右手手持战剑,死死地盯着金兵,完颜宗望的声音响起:“岳翻!我佩服你!只要你投降!我可以向大金皇帝陛下保举你做河北之主!宋割让出来的河北之地,你就是主宰!” 岳翻怒火万丈,怒斥道:“呸!区区蛮夷,妄图占据我华夏土地,我华夏之民生于斯长于斯,每一寸土地都是汉地!皇帝认输了,我们没有!这是我们的土地!只要一息尚存!当奋斗不息!血不流干,誓不休战!寸土不让!!” 二十名勇士齐声怒喝:“寸土不让!!!” 宗望一阵无奈,看向了面色复杂到了极点的宗翰,还是下定决心,下令道:“生擒岳翻!其余人等!全部杀光!!!” 金兵得令,居然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冷场,宗望瞪大了眼睛,怒斥道:“还不上去!” 身旁的士卒居然纷纷露出了怯意,看着这一幕,宗翰心中大为震惊,不仅仅是契丹兵和渤海兵,居然还有女真兵也感到了惧怕,不敢上前!生擒?还有生擒的必要吗?岳翻多活一天,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女真勇士害怕的人!这是不可能被接受的,绝对不可能被接受的! 他默默地举起了弓箭,瞄准了岳翻…… 绝对不能让你活下来! 一箭射去,也不管是否射中岳翻,宗翰只看到一朵血花绽放,随即大吼一声:“岳翻已死!杀!!!!” 说完,一挥手,身边的士兵们根本弄不清楚情况,就冲了上去,岳翻死了?那个家伙死了,别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那一支箭,真的射死了岳翻?霎时间杀声震天,二十余宋兵组成的方阵顷刻间就被金兵淹没,宗望惊讶地看着宗翰,然后目露凶光,一拳打了过去:“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个英雄!!!” 宗翰挡住了宗望的拳头,怒喝道:“他是汉人的英雄!他让女真勇士害怕了!害怕了!他不能活!不能!!!” 宗望一愣,愣在了当场,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战场的疯狂似乎都无法让宗望有任何的动容。 然后突然间,一声接着一声恐怖的巨响让宗望和宗翰吓了一大跳,恐惧的看向巨响产生之处,他们看到了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一个宋兵的身上冒着白烟,不知是为什么,他的身体已经被刀枪剑戟刺穿,但是他还是不停的向前,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和死亡,死死抱住了一个不断挣扎的金兵,然后,满脸鲜血的他笑了…… 一声巨响,血肉横飞,战马嘶鸣,士兵嚎叫……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二十声之后,除却**之声,战场归于沉寂。 一阵奇怪的歌声响了起来…… 胜与败何曾想 白发千丈祭国殇 心未死国未亡 平生无憾一脊梁 生与死何曾想 慰我中华永无恙 心未死国未亡 男儿驰骋上战场 生与死何曾想 慰我中华永无恙 ………… 二百四十七岳翻对得起那四个字(五) 硝烟散尽的战场上,岳翻坐在地上,抱着王辉的身体,轻轻地唱着歌。 王辉为岳翻挡了那支箭,那支箭现在就插在王辉的左胸膛上,很深,王辉不停的呕血,浑身抽搐,岳翻紧紧地抱住他,泪水不停的流下,嘴里却在唱着奇怪的歌,没有任何人听过的歌…… 铁血长河冷,萧萧金戈凉,剑未出鞘铮铮响,丈夫叱咤起一方,我有千般爱,洒在铁甲饮血疆场上,我有千般情,情逝了,纤水洪流两茫茫,胜与败何曾想,白发千丈祭国殇,心未死国未亡,平生无憾一脊梁,生与死何曾想,慰我中华永无恙,心未死国未亡,男儿驰骋上战场,生与死何曾想,慰我中华永无恙,抬头望如火朝阳,看我拔剑悬天壮志狂…… “好听……真好听……”王辉轻轻的说了一句,然后,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身体也不再抽搐,岳翻没有看着王辉的身体,眼睛一直盯着地上,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失去生机,泪如泉涌,死死咬着自己的牙,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战场上静悄悄的,金兵没有继续进攻,虽然宋兵已经全部战死,只剩下岳翻一个人,宗望和宗翰看着岳翻的动作,一时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岳翻把王辉身上的箭拔了出来,然后撒上了金创药,撕下自己的披风为他包扎。 岳翻知道这样于事无补,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兄弟一路走好,不要带着凶器上路。 “岳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敬佩你是个好汉,你投降吧,只要你投降,我保你荣华富贵。”宗翰这次是发自真心的希望岳翻投降,咬着牙,头皮发麻,方才二十个宋兵的决死一击让他极为震撼,更让他觉得心里发虚,他甚至不敢接近岳翻,也不想如何报复他,这是个英雄,真英雄,这样的真英雄如果死了,就会成为一个民族的图腾,他会成为宋人心里永远的英雄,永远不死,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果他活着离开了这里,那么下一次,宗望和宗翰估计都会死在他的手上,这一点,他们都很确信,所以,最好的方式,是把他带走,让他投降,毁掉宋人心里的英雄,让宋人无法继续对抗他们,这是最好的结局。 前提就是,岳翻不死,而且投降。 岳翻缓缓放下了王辉的尸体,把剩下的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掩盖住了他的面容,环视了自己忠心耿耿的全部战死的士兵们,又环视了一圈手持刀枪剑戟把他团团包围住的金兵,擦了擦眼泪,露出了冷冷的笑容:“我说过,中国将军,岂能屈膝投降外族,即使只剩我一人,我也当战死!死而后已!今日,有战死的岳翻!绝无投降的岳翻!” 说完,岳翻抬起头,看向了那面一直飞扬的旗帜,那是自己亲笔书写,一直让王辉带着的旗帜,国存我死,每一个愿意为国而死的人都是抱定了这样的信念,相信自己的死是对国家有利的,自己的死可以为国家争取到生存的希望,哪怕仅仅是一点点,一点点微小的希望。 但是那也是希望,也是可以让人去追寻的希望,只要有了希望,心就不会死,心不死,国家就不会亡,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愿意为国而死的人们前仆后继,保卫这个国家,保卫这个国家的人民,我虽然死了,但是我为我的国家争取到了生存的希望和机遇,他们会紧随其后,抓住这个机遇,光复国家。 “从江南北上的时候,我带来了三万弟兄,我告诉他们说,我们这一次北上,就是为了死,我们除了死,就只有死,我们没有援军,没有人帮助我们,我们注定要孤军奋战到最后一人,我还说,无论谁是那最后一人,都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为国而死,以全忠义之名。 粘罕,斡离不,我现在就是那最后一人,你们觉得,我会投降吗?我带着他们北上,但是却不能带着他们回家,去和他们的亲人团聚,你们觉得我会投降吗?看看这面旗帜,你们认识上面的字吗?不认识也没有关系,有人认识,让他告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会觉得我会投降吗? 你们一路以来是不是见到了太多的败类投降,所以才让你们产生了汉人只会投降不会战死的错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会很抱歉,我的族人让你们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的缘故,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送下地狱,告诉他们屈膝投降外族的下场。 现在看来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但是,纵使我死了,天下汉人也知道我在这里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他们会为我复仇,他们会替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理念,其实最辛苦的是他们,而我反而是最轻松的,我只需要死就可以了,而他们还要费尽心思去打败你们。 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对那些活着的人说过,让他们带着你们那狗皇帝的头来祭奠我,哈哈哈哈,你们杀了我之后,回去告诉你们的狗皇帝……呸!区区蛮夷也敢妄自称帝!简直不知死活!回去告诉你们那狗酋长!让他洗干净自己那颗狗头,等着我汉家儿郎去取!哈哈哈哈哈哈!” 岳翻笑得十分开心,十分疯狂,却让宗翰和宗望一阵怒火万丈,咬着牙,宗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岳翻,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活命的机会,你不要觉得是我不敢杀你才这样做的,你只有一个人,我麾下数万精兵,你觉得我要杀你,会很难吗?居然还敢对我大金皇帝不敬!你是唯恐我不快快杀了你吗?!” 岳翻轻蔑的一笑,开口道:“岳翻大好头颅在此,若要取,尽管来,今日,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说完,岳翻抬头注视着那面旗帜,然后把木杆放下,把那面旗帜拿了下来,展开了这面旗帜,深深凝视着那四个字,那是岳翻自己书写下来的,自然也要由岳翻自己去实践,三万弟兄为了这四个字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们的英灵都在看着自己,作为他们的将军,怎么能辜负他们? 一挥手,岳翻把这面白色大旗当成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背上。 国存我死…… 我们的民族,从来都不会缺少英雄,只是他们一边在奋斗,一边被消灭,不为人知罢了,但是,纵使是为帝王将相做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盖不住他们的光辉,我们的历史可以延续至今,他们居功至伟,他们在浓重的看不见道路的黑暗中,燃烧自身,绽放出万丈光辉,照亮了路途,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哪怕只是一瞬! 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他们奋勇前行!他们前仆后继!他们不畏死亡!他们视死如归!他们在临死前抱定了国存我死的信念!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而我,也将成为这脊梁,即使这大地上,只有我一人在绽放光芒! 岳翻拿起了周侗留给自己的大枪,双手各握住一端,横放在面前,大吼一声,木杆应声而断,周侗的面容忽然浮现在岳翻的面前:有一日,当你真的明白你学文习武的意义的时候,当你面临必死之境也不再会退缩的时候,你就可以折断此枪,做最后一战,尽管为师不希望看到那一天,但是,若是你真的可以不再畏惧任何人和事,哪怕只是一瞬,那为师也当含笑九泉。 岳翻,你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畏惧,你已经不会再做任何的退缩,无论什么样的逆境和危险摆在你的面前,你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害怕,你已经不再害怕任何东西了,你已经具备了超乎一切的勇气,自从你把那面旗帜披在身上,折断大枪开始,你就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了。 岳翻,你终于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尽管你面临这死境,尽管你必死无疑,但是你还记得那句话吗?你愿意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几分钟的英雄?以前你是怎么回答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虽然我不苛求什么希望,但是我选择做一个懦夫活一辈子。 现在呢,岳翻,现在的你选择什么?我相信,我确信,你会选择做英雄,哪怕只是几分钟,或者只是几秒钟,我知道,你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你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生于底层,长于底层,没有雄心壮志,只想着为柴米油盐而奋斗的普通小民,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你来到大宋,也是被逼无奈的,你没有想要为大宋奋斗,没有想要为这里的人们奋斗过。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担心,一直都在恐惧,一直都在失落,你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一直都在逃避,在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想要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那里,哪怕一辈子都不现世…… 可是,可是,岳翻,你已经变了,你已经变成一个英雄了,现在的你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心里有了更多的人,有了更多的事情,装下了整个天下,你在为整个天下,为整个民族,为整个未来战斗,你已经不再是那个自私懦弱愚蠢的岳翻了,你已经包容了整个天下,所以你已经是一个英雄了! 从你北上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为了你口中的赎罪而战,你是在为汉民族的未来而战,你夺回了皇帝,夺回了尊严,夺回了希望,你让汉民族可以带着尊严和希望而战,而不会陷入无底深渊,你在最危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即将坠入深渊的汉民族的手,把他拉了上来…… 岳翻,我很高兴,你终于成为一个英雄了,哪怕只是几分钟,哪怕只是几秒钟。 你是英雄。 那么,作为英雄,我要进行我的最后一战了,我要对得起我背后的四个字,我要对得起这战场上看着我的英灵!我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二百四十八心未死,国未亡(一) 靖康二年三月,黄河北岸,发生过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人们仍然还记得那段故事,和那个人,他们口口相传,将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传的神乎其神,说他一人面对十万敌军,施展无边法术,将女真贼寇斩杀数万,然后力竭战死,他是汉人里前无古人的大英雄,因为他,我们才免于那场浩劫。 真实的故事永远比传说要逊色一些,因为人们总是愿意用最美好的愿景来形容自己心中的英雄,越神奇,他们越高兴,越是荡气回肠的故事,他们就越是希望这段故事成为神话,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没有过于渲染的必要,因为故事本身,就是一段传奇。 黄河北岸,一片血红,尸积成山,血流成海,数万金兵把仅剩一人的宋将岳翻团团围住,看着他的种种动作,听着他的种种话语,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对岳翻进行哪怕一点点的攻击行为,他们怕,他们真的好怕,方才那血肉横飞的场面,方才那奇怪的歌声,以及面前的这个可怕的宋人毫无怯意的表情和眼神,他看着他们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点蔑视…… 我们是四万人,他是一个人啊!为什么他不怕,反而是我们害怕了呢?!这不科学!这不科学! “蛮夷,有胆便来!”岳翻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左手木棍,右手折断的枪,怒视着所有金兵。 宗翰咽了一口唾沫,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尽最后的努力,虽然杀死岳翻并不难,但是如果让岳翻死了,然后把他的事迹传播到汉地,那么随之而来的影响就会让他们十分头疼,汉人会把岳翻当作偶像,会有数之不尽的汉人打着为岳翻复仇的旗帜北上伐金,宋政府也会进行剧烈的报复行动,政府军和民间力量加在一起,还有汉人的人口数量…… 颇具大局观的宗翰和宗望虽然在对待宋的态度上有所不同,但是十多年的战争,他们十分明白一面旗帜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多么重要,更别说是对一个刚刚逃离了被彻底侮辱结局的国家,他们如果愤怒了,那股怒火,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事实上也是如此,怒火万丈的赵桓抵达应天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应天府设为陪都,广发圣旨,斥令除西北兵团之外,天下之臣自带粮饷兵马向应天府靠拢,三个月之内不到,视为叛逆,朝廷将以大军征讨,诛灭其三族,士大夫也照砍不误! 他不打算遵守祖先流传下来的不杀士大夫的规矩了,此令一出,天下文官震恐。 被俘虏的真实情况和皇族被辱的境况,在这段时间里,每夜每夜的出现在赵桓的梦境之中,他屡次被惊醒,坐起身子,疯狂的四处扫视,好一会儿才能想起自己被岳翻救出来,已经安全的情况,这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让赵桓吃不好睡不好,坐立不安,闭上眼睛,那时的种种就会重现在赵桓的眼前。 每日例行的去城中安抚巡视那些和他一起逃到应天府的难民的时候,见到这些哭的凄凄惨惨的百姓,每每都觉得自己无地自容,这种羞愧和痛苦,剧烈的转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怒火…… 他屡次望向北方,对着那里的那些贼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挥军北上洗刷耻辱,严令之下,应天府逐渐聚集了大量各地而来的“勤王之师”,赵桓开始着手准备北伐复仇之事。 没人知道岳翻正在进行的最后一战,知道的人们还在路上。 所以宗翰希望让岳翻投降,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岳翻投降,只有让岳翻投降,岳翻给他们带来的不利影响才会结束,顺便狠狠打击汉人的北伐士气和怒火,可是他看着岳翻的模样,怎么都觉得自己很心虚,但是他还是开口了:“岳翻,岳将军!只要你投降,只要你投降,你要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什么条件都可以!” 岳翻冷冷一笑:“要我说多少次?岳翻大好头颅在此,想要,便来取!中国将军,岂可屈膝投降外族!死了这条心!岳翻无能,不能驱逐夷狄,光复汉土,但是!今日!岳翻必死于此!” 宗翰浑身发抖,死死盯着岳翻,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宗望反而冷静一些,深吸一口气,一挥手:“生擒岳翻!不可害其性命!” 岳翻冷笑:“你觉得我会给你生擒我的机会吗?” 宗望回道:“总要一试!今日,你不能死!亦不能离开此处!那么,唯有生擒你!” 宗翰的眼中多了一丝光亮,开口道:“诸军听令!生擒岳翻!违令者,斩!” 冷场…… 宗翰怒火万丈,大吼道:“生擒岳翻!上啊!” 冷场…… 宗望一鞭子抽翻了身边一个怯战的女真正兵,怒道:“女真勇士从不怯战!他只有一个人!你们快给我上!” 金兵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然后把目光集中在了女真正兵们身上——他们不仅是战斗主力,也享受着最好的待遇,更可以动辄打骂其余各族仆从兵,那么,战斗的时候,也应该第一个冲上去才是,但事实上,没一个女真正兵冲上去,他们更希望有其余各族的仆从兵上去送死,他们在后面捡便宜。 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宗望和宗翰大怒,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在身边的士兵身上,不管是女真兵还是契丹兵还是渤海兵,一个接一个的抽翻掉,宗翰怒火万丈之下,失去理智,拔出战刀一刀劈死了一个哭嚎不止的女真正兵——他给女真勇士带来了耻辱!女真勇士只流血!不流泪! 岳翻哈哈大笑起来:“蛮夷之众!胆怯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勇士?哈哈哈哈!粘罕,斡离不,你们是要笑死我吗?哈哈哈哈!你们几万人,居然怕了我一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蛮夷就是蛮夷!” 岳翻开启了嘲讽技能,宗望和宗翰气的满脸通红,疯狂的斥骂着身边怯战的士兵,宗翰甚至下了马,挥舞着战刀不停的斩杀着怯战的士兵,他们都不敢上前!甚至后退!女真战士,什么时候后退过!我杀!我杀!我杀!!! “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女真正兵在双重压力之下,彻底崩溃,泪流满面的大吼着冲向了岳翻,被岳翻一棒子打在头上,跌倒在地,右手断枪刺出,狠狠刺入了他的脑袋,然后用脚踩着他的脑袋,拔出了断枪,冷笑道:“女真勇士?呵呵呵,不过如此!” 宗望和宗翰气得快要吐血,疯狂的驱动着士兵朝岳翻冲来,不多时,又有几个崩溃的士兵冲向岳翻,岳翻一枪刺穿一人胸膛,一棒打断一人脖颈,一脚踢飞一人,补上去一枪刺入他的心脏,回身一挥断枪,尖锐的枪尖划破了他的喉咙,四个金兵转瞬之间没了声息,被岳翻踏在脚下。 更多的金兵受不了这种压迫,嘶吼着冲向了岳翻,岳翻挥舞着双手,左手为棍右手断枪,不停的斩杀着冲上前来的金兵,一棍打飞一个金兵手里的武器,补上一枪把他刺死,横棍挡住金兵劈来的长刀,伸手一捅刺入了他的胸膛,一拔,血如井喷! 金兵不断的接近只能加大伤亡率,宗望和宗翰万万没有想到岳翻的武力居然如此强横,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根本不经打,怎么反倒如此厉害?好几个军官武力强横,冲上前去,却根本无法在岳翻手里走过三合,纷纷被他诡异的断枪和木棍打翻在地,纷纷被刺死,不一时,岳翻周边已经全是尸体。 “只有这样吗?我还真是高看你们了!”岳翻左手擒住一个金将,以胳膊死死卡住他的脖子,一用力,这金将立刻眼睛翻白,死了。 岳翻一挥手把这金将的尸体丢在地上,看着周围黑压压一片的惊恐面庞,心中无限快意:“来啊!来啊!都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都来啊!一群懦夫!全是胆小鬼!你们都来啊!我会一个一个的把你们都送下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岳翻快意的大笑配合着遍地尸首的良心特效,让金兵们有一种身临真正地狱的感觉,更让他们觉得是恶魔在狂笑,恶魔会瞬间吞噬他们的一切……所以岳翻走到哪里,哪里的金兵就会不住的后退,他们不认为人数多可以让他们得到优势,反而会担心身后的人跑得更快,让他们成为岳翻的猎物…… 这是恐惧!毫无道理的恐惧! 他们在恐惧岳翻!这是金兵征战历史上,第一个,能够让全体金兵都感到恐惧的人!是他!岳翻! 二百四十九心未死,国未亡(二) 魔鬼,这个在尸山血海之上狂笑的人是魔鬼!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魔鬼!魔鬼! 女真兵、契丹兵和渤海兵,不论是哪一族的士兵,他们全部都怕了,都怕了这个在尸山血海之上狂笑的男人,哪怕他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文弱,可是他沾满鲜血的战甲和武器始终无法让这些人感受到一丝丝的心安,反而愈加恐惧,被他所看到的金兵,恍如坠入深渊,无法自拔,极度惊恐。 这就是杀神的待遇。 这若是说出去,会有人信吗?岳翻何许人也?着名的字画双绝,词句一绝,合在一起,当初东京人称之为三绝先生,等到岳翻成为大宋第七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之后,人们更称之为三元三绝岳鹏展,视之为当代文采飞扬之顶峰,文人的典型代表,天之骄子,虽然随着岳翻为官江南三年无所出,人们渐渐淡忘了当初那掀起一阵旋风的岳翻,但是只要提起三元三绝,东京人没几个不知道的。 而如今,所有东京人也都知道了,国家危难、势如累卵之际,是三元三绝岳鹏展以一介文人的身份提兵三万北上,血战十五万金兵,救出皇帝和皇室,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再造宋室,斩杀奸佞,使张邦昌自尽,灭绝伪楚,拨乱反正,重塑宋室地位,又与金兵血战,掩护东京之民大撤退,以国存我死之旗,彰显其忠肝义胆,东京百万居民无不视岳翻为救命恩人,天地间一等一的大英雄,大忠臣。 他们都相信,文武双全不是神话,出将入相不是神话,忠肝义胆不是神话,国存我死不是神话。 真的有人将之付诸于实践! 而如今,此人在滔滔黄河之畔,血战数万金兵,以其一人之力!木棍断枪上下翻飞,杀得金兵血肉横飞,一个接一个的金兵被岳翻斩杀,三五个金兵上前群战岳翻根本不是对手,地域狭小,金兵相互掣肘,反而使得岳翻更加安全,挥手之际,全是金兵,尖锐的枪尖只要碰到,铁定是一道口子,更大的可能是被岳翻就此击杀! 地上的尸体一具又一具的积累起来,渐渐地堆成了尸堆,岳翻为节省体力,不再移动,站在当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一挥手,枪尖划过金兵喉咙,击杀!一挥手,木棒狠狠敲在金兵脑袋上,补上一枪,击杀!一抬腿,直接踢在那金兵面门上,直叫他满脸好似开了酱油铺子,倒在地上,一枪刺下去…… 杀!杀!杀!杀!杀! 岳翻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金兵,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金将,只知道金兵不愿杀了自己,而要将自己生擒,这样对于岳翻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不用惧怕自己被杀死,就可以尽情的斩杀金兵,金兵踩着自己的同伴的尸体冲向岳翻,结局只能是被岳翻刺死。 宗望和宗翰看着宛若杀神的岳翻,全都愣住了,一个人,面对数万人的进攻尚且还能拼死一战,这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誓死不投降? 可这也越来越坚定了宗望和宗翰绝对不能杀掉岳翻,而要将岳翻生擒回金国的信念。 岳翻全然不在乎,他真的全然不在乎,从他十数年前因为一场车祸而来到大宋之后,他就一直在懦弱,一直在胆小,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退缩,一直都在扮演一个极其不光彩的角色,真的,和那些牛逼闪闪动辄称王称霸的穿越者前辈比起来,他真的是一个脸废物都算不上的极品废物,胆小,懦弱,怕事,逃避,所有卑劣的性格全部都能在他的身上寻找并且发现! 经历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事情,他才慢慢地有所改变,他不是没有鄙视过自己,不是没有痛骂过甚至是憎恨过自己,他比比的痛恨自己的懦弱和胆怯,珍惜生命并没有错,但是在生命和大义之间做选择的时候,选择大义回避选择生命要伟大许多,岳翻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更知道,在这个选择面前,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生命而不是大义。 那就行了,穿越者也是人,穿越者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没有穿越到神秘的异界,不会永生,命只有一条,只有一次!丢了,就全没了!这样的选择之下,那个时候的他果断选择了生命,哪怕被人辱骂也无所谓,反正我活着,出风头的都死了。 人活着,为了什么?很现实的回答就是,为了活着,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死了,什么都没了。 我不要称王称霸,我不要霸气无双,我不要青史留名,我不要妻妾成群,我也不要家财万贯!我只想活着! 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里,活着也是一种奢望。 他被逼着,成为了土豪,成为了名人,成为了拥有武力的人,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人,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好好儿的活着了,可是,会有那么容易吗?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活得那般名震天下,真的可以一走了之,什么都不在意? 面对着民族的浩劫,洗刷不尽的耻辱,真的可以无动于衷,自己躲起来,而不去在意其他所有人? 做不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即使我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但是我也和他们有一样的血脉,有一样的传承,我们都有埋藏在血脉最深处的骄傲的基因!那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最珍贵的财富,那是我们的根!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无动于衷!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哪怕我会为此丢掉性命! 一路北上,这种信念越来越坚定,岳翻越来越确定,自己之所以会来到大宋,就是因为此,所以,他坚定的来到了开封城下,和金兵血战至此。 三万虎贲,除了极少数,大约不到一千人,其余人全部战死,没有一人投降,没有一人怯战,没有一人做出卖国之事,他们全部都是战死的,全部。 那么,作为他们中的最后一人,同时也是他们的统帅,我,岳翻,岳鹏展,会独自求生吗?答案是绝对的,我绝对不会苟活,我把他们带出来,却无法把他们带回去,我还有脸面回去吗?项羽尚且没有回去,我又如何回的去? 这里,就是我战死之地,今日,就是我战死之时,我大概是第一个为了国家而战死的穿越者吧?不过,这又如何呢?我也是人,一个普通人,没什么雄心壮志,没什么惊才绝艳,我只是一个迷失在时空中的旅行者,并且在时代的大潮流中,成为英雄的,普通人。 普通人的决死一战,也会掀起大的风浪的,真的,我是说真的。 立于金兵尸体堆砌而起的尸山之上,岳翻俯视着围在一起,却不敢上前的金兵,仰天大笑。 一群废物!你们倒是上来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几个金兵试图从岳翻身后偷偷冲上去擒住岳翻,结果反被岳翻发现,一挥断枪,三个金兵倒地身亡,成为了尸山的新成员,岳翻喘着粗气,大笑着,笑得快要站不起身子……累,好累,真的好累,真的非常累,但是那又如何!我赚够了!我赚翻了!我真的值了!死在这里!我无怨无悔!我无怨无悔!一个人,要活到至死无悔,那是多么不容易!但是!我做到了! 为国而死!我无限光荣!我无怨无悔!杀! 一枪刺出,刺穿了一个金将的身体,一拔,血如泉涌,金兵再一次的进攻失败了,宗望和宗翰只觉得浑身无力,抬头看着岳翻,看着他脚下的一堆尸体,莫名的有些心惊胆战,甚至于,在岳翻的目光扫视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想转身就逃! 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这是宗望和宗翰的真实心声,尽管他们嘴上并不承认,但是岳翻脚下的尸山血海,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真的很怕! 二百五十心未死,国未亡(三) 岳翻耗尽了体力,在终于杀出了一座尸山之后,岳翻耗尽了体力,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日落之时,岳翻耗尽了体力。 残阳如血,不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是一片血红,滔滔黄河水似乎也被从北岸留下的血水所染红,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血红色的地狱,宗望和宗翰真的觉得自己身处于地狱,他们真的怕了,怕了那个至今为止依然高高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男子,他的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仿佛,他就是一个食人的大魔王…… 他们不是不知道岳翻的体力已经耗尽了,也不是看不出来岳翻挥枪挥得越来越慢,但是,但是他们就是不敢上去,因为,因为那个男子,他……他在…… 岳翻擒住了一员金将,看起来挺勇猛,被他一枪刺死,随后岳翻死死咬住了金将的喉咙,一股腥气冲天的液体流入了他的口腔……他实在是太渴了……接着从他的臂膀上划下一块肉,吞进了肚子里。 那金将缓缓失去了生息,还不停的抽搐着,岳翻披头散发,浑身浴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手上的尸体丢下,强忍着恶心欲吐的感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他是真的做到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很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恨到了一定的地步,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在那些金人的眼里,那就是非常恐怖的了,辽人和渤海人以及奚人都已经汉化了很久,早就不是茹毛饮血的时代了,女真人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文明化,吃熟食已经是共识,茹毛饮血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此时骤然看见他们的将军被岳翻喝干了血,还吃了肉,对岳翻的恐惧更上一层楼…… 更别提岳翻摇摇晃晃的模样,实在是非常渗人! 但是那都是在金人的眼里!他们害怕!可岳翻,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壮士!宁死不降的壮士! 宗翰和宗望已经说不出话,并且失去了和岳翻战斗的勇气,他们不断的驱使着士兵冲上尸山和岳翻战斗,他们不知不觉间,距离那尸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宋皇给了岳翻什么恩惠,他为什么宁死不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宗翰大声斥问宗望,宗望迷迷糊糊的,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什么信念在支撑着岳翻,让他一直战斗到如今。 他们都猜错了,或者说他们根本不会猜到,岳翻根本不是在为宋皇效忠,为皇帝效忠,其实是一个挺模糊的概念,因为很多时候,皇帝的立场在现代人看来是错误的,为皇帝效忠显然也是错误的,被称之为愚忠,但是为国家效忠呢? 只要是本国国民,就不会有人说为国家效忠是错误的,因为为国家效忠,是灵魂的责任,岳翻在为自己的信念效忠!为了不辜负自己的灵魂和信念!要为整个汉民族在黄河北岸亮起一座灯塔,要让所有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不愿沉沦的同胞看到希望——你们的战斗不是毫无意义的,你们的坚持不是没有终点的。 我死,我会成为这座灯塔,我会在这里为你们发光,你们看到我,向我靠拢,然后寻找我为你们照亮的路线,夺回你们的尊严和希望,我是一个穿越者,一个和你们隔着时空鸿沟的穿越者,我不是为你们而死,我是为了我的信念而死,我不是你们的亲人,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但是,我们都有同样的血脉。 所以,我心甘情愿,我死的心甘情愿,前生我不能改变什么,今生我会改变这一切,我来到大宋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让所有人都能带着尊严和希望,充满斗志,昂首挺胸的活下去!告诉全世界,我们的民族,是充满了希望和自信,昂扬向上的,永不屈服的民族! 纵使国势衰颓,纵使汉奸遍地,我们也有数之不尽的英雄前仆后继,为民族争取无限的希望,只要有他们的存在,我们的民族就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永远永远!我们不是为自己而死,我们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愿意死,但是正是因为我们觉得自己非死不可,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去死!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只有心安乐,才能身安乐。 或许被人嘲笑,或许被人讽刺,或许被人质疑,或许被人打击,但是这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对于国家的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我们位卑未敢忘忧国而已,纵使只有一个人又如何?纵使只有微薄的力量又如何?从古至今,多少英雄都是一个人奋斗到最后的? 人活着的最高地步,是问心无愧,临死前,问问自己的心,是否无愧?这一生,活得是否成功?是否有价值?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便问心无愧了。 可古往今来,这样的人,有几个? 我有两次生命,我本就是超乎了这个世界的枷锁的人,第一次的生命,我是带有无限的愧疚的,我活的非常失败,失败到了极点,但是这第二次生命! 望着周围的尸山血海,望着那些金兵脸上恐惧的神情,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武器,他可以很自豪地说,我的第二次生命,无怨无悔!我无愧于心!我为国而死,为民而死,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而死,我死的壮烈无比!后人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的塑像,会用尊敬的语气和笔触讲述描写我的故事,人的一生能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追求吗?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一切,无愧于我的第二次生命。 唯一的牵挂,是南方,小小的家里的那些人们,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你的父亲为国壮烈战死,你不用悲伤,不要哭泣,你要坚强的成长,为父亲报仇!杀光女真人! 那么,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一阵风吹起,岳翻身后沾满鲜血的白色战旗飘扬起来,岳翻抓住了腰间的一节线,用力的一拉!一股白眼冒出,若是细细看,还能看到一丝丝的火星,沿着他身体的某些部位不停的游走,不停的游走——宋尚火德,故称炎宋,我以火死,快哉快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岳翻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力气,竟是迈动了早已无法动弹的双腿,冲下了尸山,朝着金兵主动冲杀过去!身上的白烟,和那些宋兵一样的神情,染血的面容,让所有金兵大惊失色,惊声狂叫,四散奔逃,岳翻突如其来的冲锋让他们快速崩溃,绷紧的神经瞬间断裂,整个战场突然出现了无法让人理解的戏剧化变局! 数万人被一个人搅动,数万人,对一个人产生了毫无抵抗的恐惧性!他们四散奔逃,见到岳翻就仿佛见到了恶鬼!转身奔逃,宗望和宗翰就算是带着全部的卫士阻挡,也阻挡不住!更别说这种毫无意义的恐惧一旦传染开来!那就是战场的终结! 岳翻的目标非常明确!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很快就要死了,现在杀不杀他无所谓,但是完颜宗翰,甚至是完颜宗弼,要杀死!一定要杀死一个!或者两个!死,也要带着他们一起死,更别说这些混蛋已经完全崩溃了!他们被我一个人打败了!被我一个人打败了! 完颜宗翰!完颜宗弼!我要杀了你们! 岳翻的面前,是一马平川,毫无阻挡的通向不远处的完颜宗翰,完颜宗翰骑在马上,对于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毫无反应,或者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当他看到这股混乱的源头是死死盯住他的岳翻的时候,他毫无迟疑地做出了最终决定——转身就跑! “完颜宗翰!你哪里走!!!”他的身后,是岳翻愤怒的吼声! “轰”的一声…… 很久很久以后,一切归于平静。 二百五十一赵桓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赵桓抵达南京应天府的时候,是他从东京撤出来的第四天,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应天府,然后他就此打住,不再南下,尽管赵佶还是要求再南下一点,比如去扬州,那就不错,或者干脆渡过长江,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这里距离东京有点近,还是处于金军的兵锋之下。 赵桓拒绝了。 “我为大宋之皇帝,大宋之臣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却狼狈南逃,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若是一味南逃,被金兵追上,难道还要被俘虏第二次吗?!”赵桓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父亲发火,赵佶面色苍白,说了一句“好自为之”之后就匆匆离去,躲在了应天府的深处。 赵桓把皇室成员安排好,紧接着就开始了整顿朝政和军备,靖康之惨剧历历在目,赵桓自己被侮辱的情况也历历在目,回想此来,椎心泣血,赵桓简直无法直视自己的过往,剧烈的仇恨促使赵桓决心改变宋的祖制——恰恰在这个时候,守旧派的势力完全被打垮,金兵南下不仅仅给宋带来了耻辱,也给宋带来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转瞬即逝的机遇。 赵桓敏锐地抓住了这次的机遇。 他下诏召回李纲,启用被贬斥的西北军大将林冲、鲁达,令此三人迅速赶赴南京应天府,并且召令西北军硕果仅存的名将岳飞为西北军都统制,临时节制所有的西北军余部,重整西北军军备,在他下一次下达北伐令之前,至少准备十万军队待用!并且,不派文官和太监监军,在这一段时期内,所有的西北军的权力悉数属于岳飞。 金军南下,打碎了大宋的花花江山,也打碎了大宋的文官和太监的势力,这个时候,恰巧是稍纵即逝的机遇,岳飞虽然很年轻,却是后种姚时代唯一一个种姚时代的名将之星,至今还在西北默默舔伤口,加上岳翻的忠义之举让赵桓极为感动,爱屋及乌之下,他就把西北军的军权交给了岳飞。 这样的命令自然引起了朝廷文官和地方勤王文官的反弹,但是这一次,赵桓铁了心的不听文官的意见:“靖康之祸,唯有岳卿提兵北上,救出皇室,挽狂澜于既倒,至今为止仍在剧战金贼,飞乃岳卿之兄长,西军名将,曾力战金兵不落下风,忠义之心朕深知,岳氏一门二子具为忠烈,为何不能将西北军权托付?!倒是诸卿,哼!” 赵桓拂袖转身离去,留下一众文官面色青白,皇帝说岳翻也就算了,岳翻至少也属于士大夫,还是连中三元的极品士大夫,但是岳飞,那是彻彻底底的武人,西北丘八,就算是岳翻的兄长又如何?祖宗法制,如何可以背离?难不成官家想要变法?! 这样的想法一旦滋生,文官们的心里就产生了极度的惊慌失措。 此次金兵南下,把大宋百余年的问题暴露的一览无遗,文官的懦弱和武官的无能,让赵桓对大宋的祖制产生了极端的厌恶和痛恨,他开始反思,到底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使得天下大臣,只有岳翻一人提兵北上,大宋亿万人口,只有三万人敢于和金兵作战,勇气呢?大宋的勇气呢?忠义呢?荡然无存了?朝廷善待士大夫,不杀士大夫,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造成武官的衰弱赵桓并不意外,但是赵宋皇室一直依仗的文官,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赵宋皇室,换取自己的生存! 此时此刻,不要说赵桓,赵佶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对文官的怨恨。 这种怨恨一旦滋生,就不会消失,赵桓已经准备好了对文官下手,皇家善待士大夫百余年,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你们倘若泉下有知,又该如何?皇家把武官打压多年,当成猪来养,到头来,还是军队解救了皇家,纵使带兵之人也是个文官,但是,那也是军队啊! 原来,生死关头,最重要的还是军队,最重要的还是强悍的军队和坚强的武将,在那一刻,岳翻就是武将,文官中的武将,不也是武将吗?不是吗? 讽刺啊,国朝限制军队,怀疑武将,可最后为国死战的,却是一群军人,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而那些自诩为国家精英的士大夫呢?! 赵桓把怨恨的目光投向了那群相貌堂堂之人,心里面暗自准备好了一切,只待李纲和林冲鲁达的抵达,加上已经在他身边充作御林军的吴用和阮小五以及一千岳家军,还有他期待中可以从东京脱身而出的岳翻。 三月二十四日起,他没有等到岳翻,而是等到了从东京南下的百万难民潮,从他们口中,赵桓得知了让他泪洒满面的消息——岳翻以三万军队和自己为屏障,死战金兵,力保东京百姓撤离险地,为国家保存元气,那面大旗,国存我死,就插在金兵阵前,代表着宋军决不后退。 二十五日,难民首领之一、太学生领袖陈东抵达东京,哭着向赵桓呈上了岳翻写给他的亲笔信,然后就昏了过去。 二十六日,难民领袖之一、翰林院编修张浚抵达东京,哭着向赵桓呈上了岳翻写给他的北伐蓝图,然后也昏了过去。 苏醒之后,陈东和张浚和难民们一起哭着向皇帝讲述岳翻岳将军死战金兵的壮烈故事,哭着请求赵桓派兵北上支援岳翻,不要让国家在艰难时刻痛失忠良,不要在危难时刻痛失擎天之柱,大宋有岳翻正如江东有周瑜,若是痛失周瑜,大宋可有鲁肃吕蒙撑起局面? 赵桓默默回到自己的居所,一人看完了岳翻写给他的亲笔信和北伐蓝图,然后走出屋子,敏感的人们注意到,赵桓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然后,在所有人面前,赵桓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心里已经明白,他严令之下北上救援岳翻的军队,没有一支冲上去救援岳翻的,之前逃出去的康王赵构所带领的北方大元帅府的军队,也没有南下解围,他们一起坐视岳翻全军覆没,被金兵杀死,却无动于衷,只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却根本不管不顾岳翻的生死存亡。 这些人都该死啊! 这是赵桓仰天长叹出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他很冷静,这就让他身旁的太监陡然一惊,然后赶忙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 二十八日,一支数万人的队伍从北方撤下来,他们说自己是从东京前线撤下来的,领队的是磁州知州宗泽,其中有一支三百五十九人的伤兵队伍,领队将官叫做公孙胜,是岳翻将军的副将,宗泽是被绑着带过来的,公孙胜说他奉岳翻将军之令,带着这几万人南下。 他们是从黄河北岸的却月大阵里撤下来的,受伤将军十一人和伤兵四十七人,还有三百护卫队和数万不愿抛弃岳翻的武装百姓,加上宗泽的一万多军队,里面有数千燕云汉儿军。 赵桓亲自出城迎接公孙胜和宗泽,看到宗泽被绑着的模样,大惊失色,而宗泽看到赵桓之后,也停止挣扎,眼泪流了下来,跪倒在地,大哭出声,公孙胜也跪倒在地,大哭起来,整个队伍都大哭不止。 知济南府刘豫投降金人,把整个济南府的物资全部送给了金兵,本来已经山穷水尽准备离开的金兵获得了再一次南侵的实力,于是决定报仇,大家猝不及防,岳翻心念数万百姓和军队,以及还没有完全安全的百姓,遂决定牺牲自己,在黄河北岸摆出当年宋武帝刘裕的绝世阵法却月阵,血战金兵,他手上只有五千人,金兵足有七万以上之数。 同时,东京保卫战里面,岳翻歼灭金兵七万有余,斩首六万余,筑京观十座立于黄河南岸,活埋金兵俘虏数千于黄河南岸…… 除宗泽一万多军队之外,岳翻没有得到任何援兵,不忍宗泽一把年纪还要战死沙场,遂打晕宗泽强迫其南下避难,自己留下牺牲,以全忠义之心,希望北伐勇士可以成功,将来拿着金国皇帝的狗头到自己坟前祭奠自己,告诉自己大宋赢了…… 此时此刻,具体情况他们不得而知!但是以五千对七万……只是殿后部队没有发现有金兵追击的迹象。 赵桓一愣,随后为之流泪,想起岳翻当初冒死相救的情景,心中痛苦不已,吴用和阮小五跌跌撞撞的冲出城,和公孙胜一起抱头痛哭,城内城外一齐痛哭,哭声震天动地,城内行宫内的赵佶正在用膳,听闻此哭声,忙问是怎么回事,宫人垂泪说岳翻将军恐已战死,赵佶一愣,手没抓稳,筷子坠落在桌上。 岳翻几乎是这城内所有南逃之人的恩人。 赵桓还是什么都没表示,只是安顿了公孙胜和宗泽,下令宗泽暂时节制所有应天府的军队,公孙胜所带的军队和之前吴用阮小五所带的军队具充为御林军,为赵桓亲自掌握,赵桓的安全由这批军队负责,吴用、公孙胜和阮小五为主要负责人,赵桓还得知吴用是落第举人,更得知吴用的名次被冒顶之事,便暗中吩咐人去查——岳翻没有理由任用一个说谎之人。 二十九日,在赵桓被抓住之前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赵构率领大元帅府的五万多兵马从应天府东部而来,抵达了南京,赵桓接见了赵构,勉励了赵构,随后赵构哭诉自己未能解救皇兄,更未能解救岳翻,也打不过金兵,实在是太无能,于是自请解除大元帅的职位,把兵马交出给到皇兄。 赵桓微笑着接受了赵构的请求。 然后下令把赵构的两个副元帅——黄潜善和杨维忠斩首示众,理由是黄潜善和杨维忠贪生怕死,还向赵构进谗言,使得赵构未能发兵救援岳翻,致使国家痛失忠良之臣。 赵构吓得肝胆俱裂,病倒在自己的府中。 二百五十二然而,岳翻生死不明 杀人了,皇帝杀人了,之前杀六贼是民心所向,但是这一次,杀掉的两个人中,杨维忠就算了,是个武人,但是黄潜善可是正规的进士!士大夫!皇帝杀士大夫了!太祖皇帝明言后世子孙不可杀士大夫,但是皇帝杀人了!杀士大夫了! 黄潜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哀求,喊着诸位同僚救我一命,我是士大夫,我是文人,太祖皇帝明言不能杀士大夫的! 可是所有文官的心里都是凉飕飕的,看着皇帝冷冷的面容,联想到皇族被出卖,差一点就要被带去金国受辱的事情,便心下了然,皇帝在发泄自己的心中的怒火,那就让他发泄吧,黄潜善反正也不是什么人物,死就死了,关键是要让皇帝顺心,皇帝顺心了,大家的好日子才能回来,要是皇帝不高兴了,不让他发泄,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黄潜善就这样成为了张邦昌第二。 刽子手大刀落下,黄潜善和杨维忠人头落地之时,每一个文官和每一个没有在这场劫难中尽心竭力的人,全部都觉得心头掠过一丝凉意,然后是一点点轻松的感觉,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并不是在单纯的发泄自己的怒火,而是在准备一场大的变革。 被臣子出卖的皇帝和和皇族,对整个文官体系和大宋的官员组成都产生了巨大的不信任感,赵桓心中的终极目标是要血洗官场,选拔一批自己绝对可以信任的臣子来担任重要职位,然后变革大宋体制,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大宋帝国! 所以他要迅速把他可以信任的臣子招来,尽量可以在他大开杀戒之后,填补官场和权力的空缺,好让他安心准备北伐复仇,要让一群连打仗都不敢的软蛋执掌了权利和军队,那么北伐和自杀就没什么不同了。 兹事体大,赵桓出于一些考虑,还是决定和赵佶说一些事情,赵佶一听此事,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变青,惊诧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兹事体大,事关祖宗颜面,皇儿,此事……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毕竟,这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留下的遗命,大宋代代相传不断绝,先帝们从未逾越,更兼此刻我朝风雨飘摇,此刻若大开杀戒,那么……” 赵桓强忍怒气,说道:“父亲,此事非做不可,东京城里,这些文官是如何对待父亲的,父亲难道忘了吗?为人臣者,居然出卖皇族,出卖皇帝!把我等送给金人!古往今来,可有这种事情发生!这种事情被记在史书上,那是要遗臭万年,做人家的笑柄的!” 赵佶一愣,随后面露凄然之色:“想必是为父不修德行,做了太多错事,为上天所弃,所以才……但是,皇儿,此事万万不可啊,此事若是做了,大宋朝可就不再是大宋朝了啊!那是背叛祖宗的做法啊!皇儿是我朝皇帝,断断不能如此行事啊!” 赵桓站起身子,大怒道:“是啊!我做了此事大宋朝就不是大宋朝了!可那张邦昌早就不做大宋之臣了!大宋都没了!若不是岳卿拼死奋战,哪还有你我父子今日在应天府饮酒!” 赵佶吓了一跳,仿佛不认识赵桓一般,从开封南下以来,赵佶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桓的变化,他变得太厉害了,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动不动就会发怒,以前整个人都显得软弱可欺,可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暴躁易怒,赵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只是听着赵桓不停的怒骂那些朝臣:“国朝待他们太优厚!太好!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他们是臣!朕才是皇帝!是皇帝!一言九鼎的皇帝!一国至尊!!!好啊!好啊!好啊!一群混帐!混帐!他们简直都忘了他们是谁!忘了咱们是谁!要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东京之难,为时不远矣!” 赵桓红着眼睛,整张脸也都红了,与之相对的是赵佶苍白的面色,好一会儿,赵佶才小声说道:“皇儿若要做,小心便是……” 赵桓看了赵佶一眼,慢慢平静下来,行了一礼:“儿遵命,还请父亲多多休息,孩儿告退!” 赵桓走了,临走前把阮小五留下来,暗中吩咐阮小五,调派了五十名岳家军将士把守赵佶居所,不得有误。 之后,赵桓开始慢慢的改组自己的政府,同时不断派人北上去查探关于岳翻的消息,三十日,从北方归来的那些曾经被派出去帮助岳翻的“勤王之师”陆续归来,北道部总管赵野、河东河北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曹楙、徽猷阁学士京西北路安抚使知颍昌府何志同、徽猷阁直学士知淮宁府赵子崧(赵宋燕懿王五世孙,崇宁五年进士及第,时任淮宁知府)、徽猷阁直学士江淮等路发运使兼经制使翁彦国、都水使者荣嶷…… 全部都说是因为路途艰难,军队良莠不齐,甚至还出现兵变,所以北上迟缓,害的忠良身殒,实在是罪该万死!其中以北道部总管赵野为首,一应人等全部谢罪。 赵桓面无表情的赞同了他们的想法——好,全部去死吧! 诏——赵野、范讷、何志同、赵子崧、翁彦国、荣嶷等一十七人,怯敌不前,坐视忠良之臣死战而不救援,抗旨不尊,罪大恶极,现命斩首示众! 十七个文官统帅就这样被赵桓下令斩首,就在不久之前黄潜善被斩首的那个地方,还是那群刽子手,还是赵桓亲自观看,周围围观的文臣武将们只觉得自己在这温暖的阳春三月里感受到了冬天般的寒冷,看着面无表情的赵桓,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如果是为了泄愤,皇帝需要杀那么多人? 哭声震天,求饶之声震天,周围官员面色凄然,却无一人敢于站出来救援这些人,他们看着赵桓身边站立的两个人——岳翻的部将吴用和公孙胜,很明显,这两个人现在是赵桓最信任的人,连太监都没有他们受到赵桓如此之大的信任,原因就是他们是岳翻的部将。 岳翻,岳翻,岳翻!这个三年前在东京乃至于整个大宋掀起大风潮的三元三绝之人,三年之后,再一次掀起了大风潮,国存我死,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也不知是谁说出了这句话,或许就是岳翻本人也说不定,被他的部下带回了南方,广为流传,国存我死四个字,几乎成为了岳翻的代名词。 道德维系的社会里,这四个字就是顶峰,岳翻因此而得到了崇高的赞誉,尽管他不在这里,或者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俨然成为了忠臣和英雄的代名词。 三十一日,一支从黄河以北南下的军队抵达了应天府,为首之人自称是殉国之臣刘韐之子、岳翻曾经的部下刘子羽,他带回了将近四千具尸体和一些战旗,以及他在战场上寻找到的一面特殊的旗帜…… 一面血迹斑斑,残缺不全的旗帜。 但是那四个大字,赵桓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岳翻亲笔书写,曾在他面前猎猎飞扬的战旗!国存我死! 刘子羽一直在河北,真定失陷,父亲殉国之后,刘子羽一直率领余部转战,发誓要为父亲复仇,听说了赵桓发出的勤王令之后,他率兵疾驰南下,途中一路恶战,耽误了不少时间,结果就听说皇帝被俘,又被岳翻救了出来,大悲大喜之下,他加急赶赴东京,但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人间地狱…… 黄河南岸有十座京观,北岸一片狼藉,尸积成山,血流成海,黄河为之变赤,黄被北岸之土为之变赤,战场上找不到活人,他们遍寻当场,也只是发现了将近五千具大宋士兵的尸首,其中有将官打扮的尸首三十多具,与此相对的,是将近三万人的金兵尸体!!! 一切都已经确定了,岳翻的最后一战,以却月阵死战金兵,以五千军队全军覆没为代价,击杀金兵三万! “岳卿何在!岳卿何在!!”赵桓死死抓住了刘子羽的肩膀,只是不断询问,他还有一丝丝的渴望,渴望他可以得到岳翻还活着的消息。 刘子羽泪流满面的表示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找到的将官尸体里,有不少是他认识的岳翻麾下的军官,还有一些士兵他也认识,但是,他没有找到岳翻的尸体,遍寻当地,掘地三尺,他也没有找到岳翻的尸体,但是战场上发现了很多破碎的器官,甚至他还发现了火药的痕迹。 他猜测,岳翻使用了火药对抗金兵,有贼兵被火药炸碎了身体,但是他就是找不到岳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岳翻,所以岳翻不知生死…… 二百五十三赵桓要重振大宋 四月,天气开始转暖,即使是江北之地,也开始吹起了和煦的暖风,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人们身上会很舒服,但是,江北之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心思去感受春天的温暖和美好,金兵冰冷的铁蹄才刚刚离开大宋的国土,那刺骨的严寒还留在人们的心里尚未祛除,对于应天府的百万东京难民来说,更是如此。 如果说应天府的人口数量是自然增加的,那么应天府就会创造一个奇迹,古代历史上的奇迹,人口最多的城市,足足有一百七十多万人口,这放在现代也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城市了,但是应天府的人口确实在短时间内呈爆炸式增长的,四月一日到四月三日,极度混乱的三天之后,在吴用和公孙胜的帮助之下,应天府才堪堪恢复秩序。 这里面公孙胜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了,或者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没有公孙胜,那么应天府一定会陷入混乱,在江南的三年锻炼出来的民政能力,是岳翻执意要留下公孙胜的重要理由,若要抗击敌人,整理自己的内部是第一步,整合所有的力量,调配各种物资,确保战争之用,这是萧何的能力,公孙胜虽然不能和萧何相比,但是他的民政能力的确非常强。 一个国家的战争潜力不仅仅是看人口和国土面积,更是看他的户政水平,二战时期,日本的户政水平很高,所以拥有完善的后勤保障和预备兵马系统,而中国一团散沙,根本谈不上户政系统,除东南数省之外,就没有户政的存在,连税收都是一团乱麻,打起仗来,劣势一览无遗。 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综合国力里的综合,就是要靠人来综合,靠人来统计,来安排,来计算,最后才是国力的支出,否则,空有国力而无法支出,这就是大宋的困境。 赵桓是个年轻的皇帝,是个没有经验的皇帝,他受到的帝王教育,就是权术教育,而具体的事物该如何处置,他一概不知,皇家的教育是用人之术,用对了人,自然不用担心事情没人做,赵桓遍寻四周,找不到可以任用的人才,他束手无策。 此时,公孙胜自告奋勇接下了这烂摊子,几天里面忙得昏天黑地,连饭都没时间吃,到处为难民寻找临时住所,寻找食物,突然之间冒出来的百万人口,应天府很明显超负荷了,公孙胜请到了赵桓的圣旨,下令应天府周边邻近的州县以最快速度把州县三分之二的存粮运抵应天府,在应天府周围设立一百五十个粥棚,救济灾民。 另外,他迅速组织了难民和应天府的青壮进行春耕,马不停蹄的进行起来,并且定下了修筑城墙、打造兵器、制造战车、整修战备、修筑堡垒、扩建城池等大批量的军工、土木工程,同时下令,劳动的人可以吃干饭,不劳动的人只能喝稀粥。 青壮不劳作,青壮自己没饭吃,全家老幼妇孺一天都只能喝两顿稀粥,青壮劳作,全家老幼妇孺都能吃一顿干饭、两顿稀粥,鳏寡孤独的老人和无父无母的幼童则由政府专门挑出供养,不算在此次的命令之中。 公孙胜巧妙地把人口的巨大负担转化为了巨大的劳动力量,只管饭,还不用付钱,这就让很多人感激涕零了,通过供养老人和幼童,塑造了政府和皇帝的形象,确保了大家的忠诚,一些懒汉也抄起家伙上了工地,开始做活,整个应天府开始热火朝天的工作起来。 至于钱财的来源,之前被搜刮了所有钱财的赵宋皇室当然是一分钱都没有,所有的钱都是岳家军拼死奋战从金人手里抢回来的,黄金,珠宝,玉器,古玩,珍贵字画,赵佶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被赵桓阻止,赵桓拿了一部分还给赵佶,其余的全部拿出来换成钱财,一部分珍贵古玩和字画全部发卖到江南换取钱财,赵佶为此痛不欲生…… 男人干体力活,农活和工地上的活计都需要男人的体力,女人也不能闲着,干些针线活计,全部组织起来,为青壮和士兵缝补衣物,拆拆洗洗,同时煮饭煮粥,做些女人力所能及的事情,老人和孩子们也不闲着,识字的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们被组织起来教导幼童识字读书,国虽微弱,教育不能停!教育是一个民族发展的根本! 潜在的治安危机瞬间被公孙胜以巧妙招数解决,同时保障了农业的生产力,解决了大难之后普遍存在的饥荒危机,人们普遍存在的低迷情绪和恐慌也被这股热火朝天的气氛冲淡,大家似乎又有了对于明天的渴望,赵桓长长出了一口气,一抹额头,一把冷汗…… 还好有人才!宋政府的威望和形象以及皇帝本人的形象终于被挽救了,大宋还有希望…… 他开始相信岳翻写给他的绝笔信里关于公孙胜的描述——极善民政,懂军务,为户部尚书之才,亦可督军作战,但不是大帅之才,用于民政可独当一面,用于军务乃一军之参谋人才;赵桓深以为然,立刻下令,嘉奖公孙胜,因其大功,封为龙图阁学士、户部尚书,全权执掌民政工作。 接着,他又看到了岳翻对吴用的描述——深谙谋略,行军作战,决胜于千里之外,乃吴用之才,吴用可用于行军征战之谋略,可用于军队改组,其本身武艺非凡,亦为武将之才,可为人之首辅,然不可独当一面,并非帅才。 赵桓任命吴用协助宗泽开始改组目前所能掌握的全部军队,并且按照岳翻的嘱咐,军队的烂是烂到了根子里,若是不能大换血,是没有用的,上层统帅要动,基层军官更要动,所以,可以选择勇武敢战之士充作改组军队伙长队长一职,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将为兵之胆,如此一来,军队改组方有成功之可能。 赵桓依此嘱咐吴用,改组军队的时候,注意淘汰那些昏庸无能怯懦的底层军官,而要选择岳家军里训练精良的敢战之士为基层军官,方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改组出一支敢战的军队,用作临时保卫应天府之必要。 吴用得到了改组军队的任命和权力,绕过了文官集团就开始和宗泽商议,选拔了一批深恨金人的敢战之士,作为这支军队的骨干,同时在源源不断抵达应天府的军队里面选择青壮精锐充入改组的军队内,而把老弱病残和兵油子全面开除,开始大裁军,整饬厢军和残存的禁军。 短时间内,一支四五万人的精锐军队的骨干就成型了,但这也体现出了军队内部的问题严重到了何种程度,不说八十万禁军,各地厢军号称百万,但是实际选择出来,能战的精锐青壮不过五万之数! 赵桓再次把阴冷的目光投向了各地的地方文官武将,心中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阮小五是纯粹的猛将,并且极善水战,金兵来自北方苦寒之地,没有水战的能力,所以如果可以任用阮小五组织一支水军,并且在未来重新掌握东京,在黄河中布置一支强大的水师,定然可以在黄河岸边将金兵阻挡住。 大宋步卒孱弱,骑兵奇缺,唯有水军是金兵的克星,短时间内,如果可以任用水将之才组织一支水师,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遏制金兵南下的势头,将金兵阻挡在黄河以北,然后选择一名大将在长安和太原一线组织一条防线,防备金军从西路进攻大宋,进一步压缩金兵南下的空间距离,为我们的反击争取时间。 毕竟改组军队需要很长时间,还需要很多的训练和物资准备,大宋之前荒废了太久,也不得其法,现在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一起想办法对付金兵,以大宋的战争潜力,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强悍的军队,而这支军队里面,起码要保证有一万人以上的成建制的骑兵,大宋最强的骑兵将领林冲就可以为其统帅,可以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桓吩咐公孙胜在应天府内寻找善于造船的工匠,组织起来,调拨物资,开始建造战船,组织水师,然后给了阮小五在军中挑选水军士卒,组建水师的权力。 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要做起来非常困难,但是至少有了开头,有了皇帝的全力支持,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希望和目标,赵桓也在极端的忙碌中没有再被梦魇所折磨,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梦了,天不亮就起床和公孙胜还有吴用商议军国大事,接着又要和阮小五商议水军的组建,然后着手改组政府的事情和清洗官场的计划,仅有的一点时间就是在吃饭的时候看着挂在自己床头的那面血迹斑斑的旗帜,思念着那个或许已经死去的人。 我何德何能,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不断派人北上查探金军和岳翻的消息,但是总是杳无音讯,河北一片混乱,河南之地也有一半在混乱之中,应天府的反击计划还没有完成,暂时没有北上的打算,河北还有河南一地,属于无政府状态。 赵桓心急如焚。 二百五十四一切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 靖康二年四月六日,之前被排挤出朝廷的李纲抵达了应天府,赵桓握紧了李纲的手,痛哭流涕,不停地责备自己,说自己不识忠良,失德失信,亲小人而远贤臣,遂酿成了这次的灾祸,现在自己深深地明白了错误,希望李纲可以原谅自己之前的错误举动,重新回来帮助自己。 李纲还能说什么呢?能让皇帝痛哭流涕的认错,他已经别无所求,他本是一心为国之人,之前有些小小的怨气,但是在现在的赵桓面前,他还是恭敬的行礼,接受了皇帝的任命,再次出任靖康朝首相一职。 成为首相之后,李纲马不停蹄的立刻开始办公,一上任就看到了惊喜,新任户部尚书公孙胜能力极强,把应天府一百七十万民众管理的井井有条,每日都在外巡视,不停的下达最新指令,让所有人都忙起来,只要一忙,就没时间去想那些花花肠子,自然就安然无事,只要一忙,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忘记伤痛,重新拥有希望,继续生活。 民政不担心了,李纲和公孙胜见面,相互认识,感慨了一下岳翻岳将军的忠义之举,就去寻找了分管军务的吴用和宗泽。 吴用这人的名字挺无用的,但是其人非常有用,能力之强不在公孙胜之下,宗泽的确有能耐,但是他之前做了太久的文官,虽然非常坚韧不拔,却失之于能力,吴用的军事能力很好的弥补了宗泽在这块专业领域的上的缺失,但是吴用不能独当一面。需要宗泽的坚定为他指明道路。 此二人之配合天衣无缝,军队改组这方面也极为顺利,具体的事物都有人去做。李纲也放心了,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协助赵桓,改组政府,改组这一届软弱可欺惊天动地的卑鄙政府。 赵桓其实非常想一瞬间就把那些失节的臣子杀掉,然后换人。但是仔细思考之后,赵桓也觉得此事实在是很大,不能贸然下结论。于是就找到了李纲,细细商议。 “金人凌辱之恨,朕铭记于心,无时无刻不想北伐复仇。一雪前耻。然金军势大,我军势弱,更兼前祸,一切都混乱不堪,若要北伐复仇,千头万绪,需要条条理清,方可徐图后举。否则大祸不远矣,此番大祸。朕看清了朝廷内外无耻小人之面目,而今其人居于高位者甚多,朕欲图罢黜之,提拔敢战之士为官,不知卿有何妙计教朕?”赵桓在内屋里,小声地询问李纲。 李纲紧皱眉头,细细思索一阵,开口道:“此事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关键是此时正是朝廷多难危机之时,若是此时大开杀戒,有伤天和,恐人心不稳,此刻大宋尚未恢复之前国力,陛下为未曾恢复之前尊荣,若是此时做事,怕是引起群臣反弹,大事不妙矣!” 赵桓低声道:“朕亦知晓此事不易,但朕此为绝非是为一己私怨,岳卿写信给朕,言明朝廷若要北伐复仇,定要敢战之士为将帅,如今朝廷群臣皆为胆小如鼠之辈,毫无气节可言,如此将帅统帅北伐,朕岂不是在自杀?大宋若要击败金贼一雪前耻,非要将这批毫无气节可言之臣驱逐出朝廷,否则必然会坏事!” 李纲点头:“臣亦明白此理,岳翻将军之忠义,臣毫不怀疑,但是朝中诸臣良莠不齐,一网打尽却又失之偏颇,此时此刻敢战且能用之人不过吴用、公孙胜、宗泽、张叔夜、秦桧寥寥数人耳,孙傅忠心,但才学不足,之前亦有不妥之处,难以服众,张叔夜才学足够,但身体尚未恢复,刘子羽、陈东、张浚之辈,虽然忠烈,却资历不足,不足以担当大任,偌大的朝廷,难道只能有数人承担吗?那是断断不可行的,朝廷内的一些臣子虽然没有气节,却有能力,这些臣子,不可贸然驱逐。” 赵桓开口道:“该如何做,还请李卿教我。” 李纲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徐徐图之。” 接着,李纲便和赵桓小声言论,待到最后,赵桓不停的点头:“朕有李卿,便如刘邦有萧何,只是可惜岳卿,岳卿一人,可抵张良韩信二人,老天无眼,使忠良之臣身陨,若是岳卿此刻在此,定可助朕重振声威!”赵桓之后便出示岳翻的绝笔信和北伐蓝图给到李纲观看,李纲看后叹为观止。 “岳鹏展实为大才,可惜……可惜……陛下,岳将军真的战死沙场了吗?”李纲带着一丝希望询问。 赵桓摇摇头,开口道:“刘子羽南下之时,只带来了这面旗帜。”赵桓指了指自己床边的那面旗帜,然后说道:“这是岳卿亲笔所书之旗帜,血迹斑斑,残破不堪,朕每每观此,便好像看到岳卿决死一战之场面……心中实在是……刘子羽没有找到岳卿的尸体,因此岳卿不知生死,朕深深希望岳卿还活着,但是朕派去数百人北上查询情况,却一无所得……” 赵桓说着便流下眼泪,心痛不已,李纲深深叹息,联想起那一年,岳翻还小的时候,自己去给岳翻送圣旨的情况,更是叹息不已:“国家危弱,方显忠良之臣,忠良不易得,大才更是难得,身具大才且忠心耿耿之臣,更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有一个岳鹏展,却……唉……” 但是事到如今,再叹息也没有用,赵桓一边投入国事之中,一边遣人不间断的查探岳翻的消息,李纲全身心的投入到战后重建和北伐复仇的行动中,忙得天昏地暗。 四月八日,林冲和鲁达二人赶赴南京应天府,靖康之难时,二人被贬斥回家乡,正在家乡招募乡勇共赴国难,结果尚未抵达东京城,就听说了岳翻死战金兵荡气回肠的故事,他们赶赴东京战场的时候,只看到遍地尸首,还在刘子羽之后,所以没有在最后的战场上发现宋兵的尸体,甚是觉得奇怪,并且四处打听,也没有得到岳翻的消息。 然后他们得到了皇帝南下应天府的消息,正好此时遇上了传旨的人,便迅速南下应天府,寻找皇帝,皇帝见到了林冲鲁达二人,深为悲伤羞愧,紧紧握着二人的手不言语,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自己是犯了大错误,错信奸佞之言,这才错害了忠良,此番大难,便是自己犯的错误导致的,他非常后悔。 林冲和鲁达痛哭流涕,林冲哭道:“臣等无能,遂让国家遭逢此大难,皆臣等之过错也。” 赵桓否认:“此次灾祸,并非卿等之过失,乃是朕误信小人之言,若不是岳卿拼死相救,朕恐已身在北疆,为女真人所侮辱,痛不欲生也!可惜岳卿,生死不知,卿等从北方而来,可知岳卿踪迹?” 林冲和鲁达抵达南京之后就听说了岳翻的事情,加上在北方听到的消息,他们把事情了结了一个大概,感慨之下,却依然不知道岳翻究竟是生是死,因为根本没有相关的情报,他们根本无从得知最后的一战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情报显示一支四万余人的金兵不断北上,已经在四月八日的时候离开了大宋国境,对于其余的一些消息什么都没有,这支金兵似乎是逃遁着离开大宋国境,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金国皇帝方面也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但是赵桓是不打算坐以待毙的,自古以来,外族虽然有强大的时候,中原汉人皇帝也没有被这样欺辱过,勾践倒是被俘虏过,但是夫差又不是胡人!那是本族内部的矛盾,和外族不一样!被外族人俘虏和被本族人俘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概念!赵桓创造了一个空前的记录。 他召集了目前所能了解到的所有军事人才,还有积极救治被岳翻遣送回来的伤兵和受伤的军官,打算寻练出一支足以让他报仇雪恨的军队。 林冲和鲁达是两个大杀器,这两人的武力之强悍,绝对可以让金兵心惊胆战。 “林卿,鲁卿,还请二位爱卿立刻协助宗元帅整备军务,训练军队,以备不时之需,朕已决意北伐复仇,收复失地,一雪前耻,奈何军队孱弱,人才匮乏,二位爱卿是不可多得之虎将,愿二位爱卿辅佐朕,一雪前耻!”赵桓紧紧握住二人的手。 林冲和鲁达行礼:“惟不敢辞!” 离开赵桓住所,林冲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对鲁达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日,鹏展会成为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但是今日,我知道我错了,鹏展真的做到了师尊一直希望他做到的事情,鹏展已经是一个大英雄了,可是……他……”林冲说着,哽咽不已。 鲁达深深叹息,想起初次见到岳翻的事情,又想起南征方腊结束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预言成了真,甚至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言,岳翻何止是英雄? 当年的那个懦弱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铁血战将,为国为民,死战金兵,黄河两岸血流成河尸积成山,都是这少年的杰作,十五万金兵,让人觉得绝望的数字,却被这少年以三万军队彻底打残,旁人不知,和女真正兵交过手的鲁达却是清清楚楚,女真正兵的战斗力是多么的可怕。 而那尸山血海之地,女真正兵的数量又有多少? 岳翻虽死,却给整个大宋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和珍贵的希望。 岳鹏展能以三万兵马拼掉金兵十万!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金兵并不可怕!并不可怕! 宋人重新获得了勇气。(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五卢俊义从没放弃过抗争 靖康二年,对于整个大宋而言,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年份,大宋一百多年没有被北方敌人入侵国土的历史被终结,一百多年的繁荣被终结,一百多年的和平被终结,一百多年习以为常的日常被终结,无论人们愿不愿意,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宋都不再会有和平的出现。 皇帝赵桓下达了动员令,各地知县知州知府立刻选拔强悍将士抵达南京应天府参加紧随而至的北伐,集中全国的粮草和军械,集中大宋的国力,准备至少一百万的预备军马,全国范围内征集马匹和驴骡,征集大车,全方位的征集物资准备北伐,与此相对的是免除江南部分州县的赋税和杂役,因为江北残破,物资的准备需要江南多多付出了。 终止花石纲,终止徽宗时期存在的一切苛政,以换取江南的民心归附,换取江南的誓死效忠,同时以大量北方失地农民为预备兵员,岳翻特意说过,除现有军队之外,如果要招募新军,注意不能要市井之人和闲汉懒汉,最好的兵员是长期劳作的农家子弟和与金贼有血海深仇的汉人。 大宋的已经生了锈的战争机器在赵桓的推动之下终于开始隆隆转动,在一些人中精英的协助之下,给这台机器上了足够的润滑油,这台机器重新焕发了生机,大宋巨大的战争潜力在一百多年以后,再一次被调动起来。 南京的一系列动作,对于远在河北边境之地的诸多州县是没什么效果的,除了发布檄文说明皇帝目前所在和将要做的事情,号召北方人民愿意南下的南下参加政府军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虽然金兵已经远离国境。但是残破不堪的河北州县,还是处于危险之中,金兵带来的危险结束之后,缺粮食带来的饥饿危险和自己人带来的生命危险接踵而至。 卢俊义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作为一个没读过太多书的大土豪,卢俊义虽然不是什么懂得太多大道理的人。但是他更懂得江湖义气和为人处世的豪气,所以在河北的大宋官方力量被金兵瓦解之后,卢俊义便带着一大批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家园的人们占据了一处山林,组成义军,和金兵打起了游击战。 亲眼看着家人被金兵杀死,家园被金兵纵火焚烧,数代家业毁于一旦,经过了家破人亡的惨剧的卢俊义,下定决心要和金兵死拼到底。大宋官方势力被金兵打败退出河北之地以后,卢俊义带着满腔的悲愤和绝望和金兵小部队做殊死战斗,专门找金兵运输队的麻烦,聚合的人多了,也会尝试着去找占据州县的金兵驻军的麻烦,虽然战败是家常便饭,但是自己从周师那里得到的文武艺总不能就这样荒废了,该用的时候。就要舍弃性命去用! 想到周师,卢俊义就会想起两个小师弟。岳飞和岳翻,岳飞已经在西北为将,战功赫赫,成为西北的名将之星,而岳翻似乎也在连中三元之后,成为了江南的一员地方官员。在那之后数年,除了收到过岳翻邀请卢俊义南下的一份书信,就再没有任何消息。 卢母故土难离,不愿离开大名府,这才没有离开。大灾之后,卢俊义时常想起这份书信,如果自己强硬一些,带着母亲南下,说不定……母亲她…… 每每想到此,卢俊义都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再接着,他听说了金兵俘虏皇族和岳翻北上血战金兵的一系列故事,让他惊讶不已,曾经的小师弟,曾经那个遇事只会退缩的小师弟,却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在所有人都退缩的时候,挺身而出! 他现在还好吗? 消息闭塞,得不到任何消息,他所听到的所知道的,都是不知被传了多少遍的变味的消息,这些消息在他看来并没有任何价值,他并不知道岳翻如今的处境是怎样的,最新的可信的消息是岳翻救出了皇帝和皇族,然后后面就是些玄之又玄没有任何价值的情报了。 “卢帅,咱们的人打听到有一伙金贼带着一批钱财偷偷摸摸的想要从咱们的地界儿过去,燕哥儿已经带人过去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能有个结果了。”卢俊义手下得力战将李勇笑着上前说道,最近河北的地界上不太平,但是机会也多了不少,不少金贼抢到的好东西都从各个被占领的州县往北边儿运,咱们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就被金贼给抢走了? 更别说岳大将军已经把金贼给打败了! 卢俊义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开口道:“这样做很好,不要给金贼把钱财带走的机会,这帮蛮夷,早晚要把他们全部杀光!” 李勇握住了卢俊义的拳头,笑着说道:“放心吧,卢帅,您的仇就是我们的仇,金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十五万大军不还是被岳帅三万军马杀得人仰马翻!咱们没必要怕了他们!到时候咱们集齐十万大军,北伐金贼,狠狠地收拾他们!” 卢俊义笑了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是个美好的愿景,然而卢俊义不是普通人,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可行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知道的越来越清晰。 不多时,卢俊义听到了不远处一阵喧哗之声,还有喝彩之声,不由得笑道:“定是那浪子的性子又犯了,想必是得了许多钱货,杀了不少金贼,自以为立了大功,这才如此招摇!这小子,早晚要好好儿的收拾他!” 李勇大笑道:“燕哥儿虽然放浪形骸,但是这能耐是真的不错,咱们都不敢啃的硬骨头,燕哥儿偏偏能啃下去,还能啃出骨髓来,这伶牙俐齿,文武全才,可真是难得的人才啊!卢帅有此良将,实乃大幸也!” 卢俊义笑着摇摇头,快步上前,想看看自己这心腹仆人又得了些什么战利品使得他如此高兴,快步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燕青毫无规矩的坐在一辆大马车上,嘴里呼喊着些不知什么的话语,看样子十分得意,不过那大车是真多,一辆接着一辆,也不知有多少钱货,难怪这小子如此得意,罢了,罢了,不说他了,看在他大获全胜的面子上。 大车到了近前,燕青一个翻身下了马车,稳稳地站在卢俊义面前,单膝跪下,面带得瑟的朗声道:“禀卢帅,末将燕青不辱使命,成功截杀金贼运输队,斩金贼狗头五百,还有这一百多辆大车,剩下来一些金贼被末将杀散了,都狼狈逃命去了。” 卢俊义大喜,然后掀开了一个木箱,满目黄澄澄的金子,也不知是哪州府的贪官搜罗出来的民脂民膏,闪的一众将士一阵眼花,卢俊义大笑:“好!好!论功行赏!还有!今日,大家都有肉吃!放开了肚子吃!吃完了!再去砍金贼的狗头!” 众军大喜,齐声欢呼,燕青笑了笑,然后把卢俊义带到了一辆大车之前,指着木箱子说道:“主人,这箱子里有个人。” 卢俊义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人?” 燕青点头,然后掀开箱盖,说道:“一百多大箱子,小乙全都打开过,不是金银就是珠宝玉器,这次倒是赚大了,但是这个箱子里偏偏有个人,穿着染血军装,还是将官服饰,还是被铁锁锁住的,昏迷不醒,呼吸倒是平稳,似乎是被迷药给迷晕了,好似是被俘虏的大宋军将。 而且,主人,这货押运财宝的金贼,可都是女真狗,没一个契丹人或者是渤海人,全是女真狗,可却穿着燕云走狗的军装,还带着大帽子,好似故意不愿让人知道那些押韵之兵都是女真狗,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或许,就和这人有关系,还有一点,那押运的女真将十分悍勇,七八个弟兄围着他战不下,末将拼死击退他,却也差点儿被他刺伤。” 卢俊义纳闷的看着那被铁锁锁住的穿着军装背影,有些疑惑,燕青的武艺和智谋都是一等一的,小小的押运财宝的队伍,为什么会全部都是高手?还是女真本族兵?之前的不是渤海人就是契丹人,或者是燕云的汉奸,怎么这一次改了性子?他伸出手把那身子往自己面前一拨,顿时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鹏……鹏展?!”卢俊义震惊地看着箱子里被铁链锁住全身的昏迷不醒的岳翻。(未完待续。。) 二百五十六吴乞买很有杀人的冲动 在人类的科学技术还没有发展到可以以客观的眼神看待上天之前,人们都是以敬畏的眼神看待上天,并且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神就在看着自己,所以做事情之前往往要向上天询问,询问一下做这件事情对不对,是否可以成功,当然也有些人做事之前不会询问上天,所以一旦事情失败了,他们往往就会抓狂,然后六十五度举头望天,大吼道:老天,你无眼耶?! 完颜吴乞买已经对天吼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想必如果老天爷显灵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刀子在老天爷身上捅七八十个透明窟窿。 不带这样的…… 吴乞买眼含热泪,捶地痛哭,我只是想转移一下国内的矛盾,吸引一下人们的视线,让人们不要那么剧烈的反对我,质疑我,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想要把宋国给灭了,是他们自己太无能太懦弱,我一开始非常相信兄长对宋国的评价,说他们具有强大的实力,我真的相信,我只是想试一试而已,只是想试一试! 结果他们弱的不合常理,弱的让我欢呼雀跃不已,我们女真人苦了那么久了,是时候翻身做主人了,宋国那么肥,我们砍一刀咬一口,过分吗?!他们自己那么弱,那么胆小,我们当然会长驱直入了!换作是你,一块肥肉就在你嘴边,咬一下就咬到了,你要不要那块肥肉?你不要?我要!本来嘛!弱肉强食。我强,他弱。我为什么不去咬他? 可是你不带这样的,给我希望,给我那么大的希望和惊喜,把他们皇帝都送给我了,你说我高不高兴?你说我激不激动?我满怀希望的迎接十五万大军胜利归来,带着无数的金银财宝和汉人的皇帝。还有汉人的珍贵文物以及女人和奴隶。我是那样虔诚的渴望着,渴望着,渴望着!!! 结果呢?! 四万残兵,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五分之三的战将战死,三分之二的勇士战死,我女真本族兵马一下子损失了五万!五万!五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五万战士啊!我一共才十二万女真兵啊! 女真族五分之二的家庭都要挂上白帆嚎哭不已了,女真族五分之二的贵族和将军都要反对我,都要质疑我了。女真族五分之二的人民都要质疑我了!都要抛弃我了!我没能给他们带来汉人的美食和美女,我给他们带来了死亡! 可这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吗?这是我的错吗?是我直接指挥这场战争的吗?责任人是我吗?那是完颜宗翰,是完颜宗望还有完颜宗弼!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干预他们的指挥,是他们造成了这样大的伤亡。而不是我!你们知不知道?! 为什么你们都要怪我…… 四万残军的归来,受到最大压力的不是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而是完颜吴乞买,作为金国皇帝,一手主导了伐宋之战的他,是最大的责任人,四万残军归来。损失惨重的金国伐宋军队垂头丧气,只带回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财宝和掳掠的人口,他看到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一脸死了爹的表情,顿时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想拔出来杀了他们。 十五万大军,大金国目前所能抽调的最大机动兵力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要去对付辽国的余孽和草原上的那些难对付的游牧人,实在是抽不出来,否则吴乞买很有给他们二十万大军吞掉宋国的冲动,其实也差不多了,十五万军队,宋国那些懦弱到难以置信的军队你们还解决不了?! 最开始似乎是非常顺利的,捷报一个接着一个,攻破的城池一个接着一个,获得财宝的数量不断上涨,就差临门一脚把大宋的精华全部带回大金国了,结果乐极生悲,出了岔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万宋军摸上了金兵的大营,以莫名其妙的“巨响火球”和火箭击败了彻夜狂欢很多日所以疲惫不堪的金兵…… 他们辛辛苦苦打劫杀戮数月所得到的一切,就这样付诸东流,全被那个叫做岳翻的宋将给夺了回去,宋没灭掉,皇帝没抓住,国土没得到,钱财也没有抢到,人口更没抢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却损失了十一万军队!十一万!十一万啊!!! 吴乞买面色铁青的看着宗望和宗翰,还有缩在后面一脸萎靡之色的浑身带伤的宗弼,心中的怒火突破了天天际,其实宗望和宗翰也差不了多少,也是浑身带伤,一脸萎靡之色,离出征时的狂傲之色差了十万八千里,军队也是如此,出征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回来的时候站着的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死了的就真的死了。 一场战争,把大金国多年积蓄的锐气杀了个干干净净,去的时候是狼,现在是羊,遍体鳞伤的羊。 据说回程的时候被不少宋军还有宋的民间武装偷袭,本来还带了不少财宝,全给抢回去了,还顺带着死了不少人,宋人多,死一批不算什么,可女真人就那么些,你死光了,我拿什么震慑其他各族?尤其是燕云的汉人!据说此次出征,燕云汉儿军两次临阵倒戈加入宋军,为大金国的战败立下了不朽功勋。 吴乞买恼怒的立刻就要下令屠尽燕云汉人,结果他差点吓尿——燕云十六州所有汉人结成联盟,徐图自保,推举本地大豪杰张亮为首领,自称燕王,统领燕云十六州百万汉人驱逐了所有的女真人,联合当地契丹人和渤海人,宣布脱离金国的统治。 当然,他们也没有投向宋国,宋国这场仗虽然是打赢了,但是实在是太窝囊,战争的过程大家都知道,岳翻拼死血战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他们佩服岳翻这样的豪杰,却瞧不起连国都都被攻破皇帝都被生擒的赵宋皇室,以赵宋皇室为首的宋国自然也被他们瞧不起,之前燕云有过内附宋的惨痛经历,所以,他们不想再一次被无能的宋政府所拖累,干脆自立为一方势力,结阵自保,百万汉人固守的燕云十六州,怎么着也不能让才被灭了大半军力的金人给占据了。 数目不到三千且分散各地的女真正兵很快就被汉人杀光了,契丹人和渤海人也都推举了自己的领袖和汉人领袖张亮联合起来,一起北拒女真,南抗大宋。 当然了,政府势力被从河北驱逐的宋政府军自然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河北的汉人地方势力也是一盘散沙,宋政府暂时是龟缩在应天府以南地区舔伤口,暂时失去了角逐东亚的能力,可是这不代表燕云不可以,在燕王张亮的号召下,燕云人拿起了武器,开始对抗残酷的命运。 当然,命运对吴乞买也是一样的残酷,吴乞买傻愣愣的看着报告,还有面前宗望和宗翰的脸,满肚子的怒火突然消失于无形,他顿时感觉自己这样生气和追究责任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样生气和追究责任,并不能挽回局面,所以,他非常冷静的思考问题,得出了最好的结论。 “宗翰,宗望,我不杀你们,你们马上带着这支军队,去把燕云给平定了,不许多杀人,把张亮给我千刀万剐就可以,然后,我们再来商量这个事情。”吴乞买垛了跺脚,转身离去。 留下宗翰和宗望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空荡荡的大帐篷里面,宗翰有些愣神的询问宗望:“就这样?” 宗望也好不到哪里去,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就这样。” 宗翰眨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郁闷道:“还有其他的战利品没说啊,咱们可不是空手回来的,至少把岳翻给抓回来了,陛下好像也不在乎?” 宗望开口道:“先别说,等岳翻送到了,咱们再说,连同这平定燕云的功劳,咱们应该就安全了,陛下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咱们丢掉的兵马实在是有点多,但是咱们把罪魁祸首给抓回来了,岳翻一人抵得上十万精兵,抓住岳翻,就等于断了宋皇一臂。” 宗翰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不怕死的人我不是没见过,但是如同岳翻这般不怕死的人,我真没见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却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和他没什么仇怨,连面都没见过,他为何直言要杀了我而不是你?” 宗望面色不快的开口道:“这个事情你就别再纠结了,到最后不还是我救了你!要不然你还能活到现在?” 宗翰面色一滞,笑的有些尴尬…… 二百五十七岳翻的雕像在燕云诞生 自从沙陀人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之后,燕云十六州的地位和处境就变得非常尴尬了,唐王朝错误的民族政策使得汉地有很多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胡化,也就是文明退化,燕云十六州身处于契丹族的统治之下,自然也就首当其冲,燕云汉人在某些程度上和中原处于宋王朝统治之下的汉人已经不是一样的了,除了孔子,双方再无任何共同的认知。 所以,对于燕云的百万汉人来说他们虽然认同自己是汉人,并且认同孔夫子的那一套理念,却对宋王朝没什么感觉,早先时候宋王朝牛气冲天的北伐燕云的时候,他们还对宋王朝有过一些期待,然后落空了;徽宗皇帝大张旗鼓的北伐的时候,他们也有一点期待,结果又落空了,还被狠狠的涮了一下,于是他们对宋王朝死心了。 虽然都是汉人,但是宋王朝太让人伤心了,宋王朝以为自己是汉人的代表,只要北伐大军一到,当地汉人一定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其实他们错的非常离谱,数百年离开中原核心的生活,早就让这群没有家的孩子成熟的不能再成熟了。 张亮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祖上曾经是唐王朝的地方大员,唐末大乱之际,国家动荡不安,唐王朝分崩离析,一切伦理纲常都没了,地方大员自然也失去了正统性,张亮祖上索性拉起一支队伍结城自保。成乱世一方豪强,也算造就了一片乱世桃花源。但也仅此而已。 地方豪强始终是地方豪强,无法和国家力量相提并论,所以,战队就显得尤为重要,谁强,就跟着谁干。也就成了张家的家族理念。而且在那个时代,中央力量若想占领并且统治地方,就一定要对地方豪强多加笼络,以此来增加地方的安定,增强统治力,所以地方豪强一般很吃香,尤其是张家,占领的地区很重要,基本上处于兵家必争之地。但是十分繁华,人口很多属于桃花源一类的,如果能和平占领收取赋税,没人愿意破坏它。而且张家的武力从来不弱。 招安,招安,还是招安,任何一位帝王强大了,都来招安张家,张家也会站队,从不投资。只选最强的,所以做过沙陀人的官,也做过汉人的官,还做过契丹人的官,无论谁来统治燕云,张家都是他们必须要笼络的家族势力之一。 也就是俗称的左右逢源。 张家世世代代都恪守祖宗的遗训,谁强跟谁,在没有分清楚局势之前,不许乱站队,站队之后就要一心一意,绝对不可以三心二意,坏了张家的名声!导致后代子孙没有活路可走! 该祖宗深谙乱世求存之道,深刻的剖析过贾诩的求生存的方式,最后得出三条结论——其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底牌;其二,站队之后就要一心一意;其三,不为任何主子殉葬。 然而世事更迭,没有什么理念和组训是可以万世永存的,或许也只有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一条是真理,绝对的真理,所以到了张亮这一代,经历了燕云数次大乱的燕云汉人们纷纷感受到了之前的经验不太靠谱了,这个风云动荡的时代好像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人们纷纷都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真实情况,以图升级。 金伐辽,宋伐辽,辽抗金,辽抗宋,燕云大乱,兵荒马乱,辽国灭,金国占据燕云,宋国被打败,金国称霸东亚,将燕云牢牢地掌握在手里,但是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金国人甚至还来不及在燕云为非作歹,仅仅是征发了两批兵马,就被岳翻一场死战打回了老家,燕云汉人得知,纷纷对岳翻的英雄壮举感到折服,赞叹道“百十年不闻中原有英雄矣”。 金国势力大衰,十五万大军只剩四万多,回程途中又被得到消息的宋两河三十六州不愿屈服的守臣以及民间自发武装不断偷袭拦截,想要痛打落水狗,虽然金兵算不上落水狗,战斗力依然强悍,没让河北的那些没经过训练的宋兵占到什么好处,但是他们随身携带的抢掠而来的物资的确被抢走了不少,不少宋兵甚至不要命的放火焚烧,打定主意就算杀不死也要饿死这群混蛋。 被岳翻激起了勇气的人们,把国存我死四个字深深的刻印在心里,他们至少明白,中国有英雄,并且被大英雄带出了一群小英雄,哪怕力量微薄,也要掰下金兵一颗牙,在这样的背景下,精疲力竭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定下了分数路押运财宝之计,主力则轻装简从,急速离开宋境,不敢做丝毫停留。 路过燕云时,金兵的狼狈模样让燕云人诧异,得知了岳翻的壮举之后,心中充满了对金兵的蔑视,之后又得知两批两万多燕云汉儿兵没一人回来,又是充满怒火,在这样的背景下,燕云五大汉人豪门之首的张家登高一呼,响应者云集,短短数日就得到了十六州里的十二州的响应。 燕云大动! 之后数日,剽悍的燕云汉人组成军队,在张亮的带领下对燕云境内残余的女真兵进行剿杀,其余各族金兵则以招抚为主,招抚过来,联合在一起,一起对付女真人,燕云人本就不爽被女真人那群野蛮人统治,被汉人一带领,纷纷站出来,表示和女真人决裂。 女真人的势力几乎被燕云人连根拔起,然后燕云成了铁板一块,原先主导燕云的辽国旧臣和汉族豪强达成了协议,共同推举实力最强名望最大的张亮作为燕云的领袖,号称燕王,统帅燕云十万大军守土卫民,进入自治阶段。 很快,不出张亮的预料,金国方面传来了消息——以金国着名大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为首的四万平叛军克日出发,平定燕云叛乱,并且表明,只诛杀匪首张亮,不追究其余人的罪过,只要投降,既往不咎,除了张亮一人以外。 张亮面带冷笑的撕碎了这份最后通牒,燕云十六州的辽国贵族势力和汉人豪强势力领袖对此也是冷笑不已,撕碎了最后通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燕云已经打定主意独立自治,要是张亮被杀了,谁敢保证女真人不会追究其他人的责任?没有张亮这个最大的目标吸引火力,谁敢肯定女真人不会秋后算账?汉人和契丹人渤海人为什么要给女真人卖命? 这可不科学,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女真人可以重新入主燕云,更别提是用那支被岳翻打的惨兮兮的残军,用残军打仗,到底是多想让哀兵必胜?可是金国皇帝陛下,您傻吗?什么兵叫哀兵您真的明白吗?您真的明白吗?是哀兵不是疲兵,是强军不是败军,这样的军队你真的可以信任吗? 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过是岳翻将军手下败将,居然也赶来燕云撒野?两万子弟兵的血债还没有找你们讨回来!张亮振臂一呼,十万燕军气势磅礴,全力以赴开赴战场与女真兵决战,同时广发檄文,大玩心理战术,号召各族人民起来反抗女真人的残暴统治,女真人不到百万,我们有千万人,十个人杀一个,把女真人杀光!看他还敢来奴役我们!我们要自由!我们要自由! 燕云乃四战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北方重镇所在之地,民风彪悍,加上数百年的胡化,人们的性格都比较强悍,之前是被金兵吓怕了,可现在…… 你娘的一群败兵还敢来我们这儿逞威风?! 第一场遭遇战打响的比较突然,宗望手下的一员将领带着一千多骑兵向燕云进发,想来个突袭,恰巧张亮和大家商量不能坐以待毙,而要主动出击,打出燕军的威风,让金人不敢贸然来袭,于是乎张亮亲自率领一万燕军向北部进发,想要拔掉女真人的一座城池,解放一城子民,半道上就遇到了,情况比较突然,双方立刻展开大战,然后女真兵全军覆没了…… 其实战场的过程比较简单,就是两军相遇,然后女真将吓坏了,转身就跑,女真兵也跟着跑,结果给追杀了十来里路,全军覆没了,要问他们为什么跑得如此快,连打都不敢打,那么原因也是很简单的,张亮手下有一员将领姓岳,然后打出了一面岳字大旗…… 他们都被岳翻吓破了胆子,即使知道岳翻已经被生擒,可他们还是以为岳翻跑了出来,带着岳家军来追杀他们了,于是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岳翻来啦”,整个女真先锋队就崩溃了,一千多人头摆在面前的时候,张亮也有些愣神儿,不知是什么情况,直到有部下说出了这个情况,张亮才长叹一声:“岳将军赫赫威名,足以让金兵闻风丧胆,可惜功业未成身先丧,真乃千古遗憾,吾恨不能与岳将军并肩作战,可叹!可叹!” 女真兵从来没有放出过岳翻战死的消息,因为他么不想让岳翻成为汉人心里永远的旗帜,成为一个永远死不掉的英雄,所以他们隐瞒了有关岳翻的一切,但是这个消息传来传去,大家都不知道真实情况,也不知从谁开始传言岳翻将军战死黄河岸边,整个燕云都开始祭奠这位同胞之中难得的英雄。 岳翻还是成为了汉人心里的神,这让女真人始料未及,燕云十六州的十六座主城里,都开始为岳翻建造祠堂,号称为岳王庙,他们已然为岳翻上了王的尊号,开始纪念这位大英雄,即使这位大英雄没有为他们战斗过。 岳翻手持战剑,手持国存我死大旗的雕像在燕云巧匠的手里诞生。 二百五十八所以,岳翻从来都不是英雄 风云际动的天下,处于风暴中心的燕云搅乱了整个时代,但是这一切,似乎对处于河北太行山某处的岳翻和卢俊义没有任何影响。 “鹏展,吃点东西吧,你一天一夜不吃东西,身子会受不了的。”卢俊义端着一碗稀粥,坐在岳翻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自从岳翻醒过来,就一直是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不吃东西,也不怎么说话。 岳翻微微眨了眨眼睛,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卢俊义把碗放下,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你的身子很虚弱,多处受伤,还被女真狗灌了不少迷药,要是不吃东西,身子怎么恢复?能活下来是第一步,养好身子重新和女真人去拼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明白?” 卢俊义满脸的严肃,岳翻却露出了一点苦笑:“师兄,你说,我为什么还活着?” 卢俊义一愣,开口道:“你当然要活着,你是我们大宋的大英雄大豪杰,有功之臣,若不是你打败了女真狗,如今大宋还不知要遭到何种劫难,苍天有眼,让英雄存活,鹏展,你可知你现在可是大宋家喻户晓的英雄,只要你登高一呼,立刻就有万千豪杰跟随你北伐女真,杀光女真狗,重振我大宋声威! 鹏展,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养好身子,然后我会带着你转移去别处,女真狗押送你的人马没有全死。肯定还有一些人逃回去报信了,女真狗想把你给俘虏走。我怎么能答应?鹏展,你好好儿的养身子,过几日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南京,我带着你去南京,我听说陛下在应天府召集天下兵马准备北伐。只要你回去。你立刻就是大军统帅! 不过,鹏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女真狗俘虏的?其余的人马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醒来以后什么也不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告诉我这些事情吧,有些事情你总是埋在心里,很不好受的,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太好,但你总要说出来……” 卢俊义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唠唠叨叨。但他的话却从中间开始就没有进入岳翻的耳中,岳翻只是回想起了那血色的数日,还有最后的终结,最后的那个时候。岳翻真的没有太多的记忆,因为那个时候自己脑中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回荡,而后发生了什么,岳翻似乎也不记得了,明明是必死之局,到底是如何活下来。还被俘虏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岳翻很确定,除了自己,还有之前被推下黄河的几个兄弟,三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每一个朝夕相处的人都不在了,每一个无比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每一个谈论过未来理想的人都不在了…… “我哪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哈哈哈,我只是觉得,我的兄弟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太对不起他们了……”岳翻的双眼模糊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兄弟们拼死奋战的场景,耳边全是壮士的呼喊之声,至死不渝。 “鹏展,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女真人南下,谁都打不过他们,大家都觉得女真人是上天派下来惩戒犯了错的人,让他们赎罪的,所以他们连战斗都不敢,只是一味的逃跑,只是觉得这是天意,但是你不一样,你打败了他们,你真的是打败了他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所以大家都开始相信,女真人不是上天派下来的人,只是一群贼寇,师兄在河北时,数不清的英雄豪杰揭竿而起反抗女真人,哪怕官家被女真人打跑了,但是我们河北人从来没有认输过,从来没有!你看到了吗?师兄手下这七八百的壮士,每人手上都有金狗的命!全是壮士!都是被你的死战所激励的壮士!”卢俊义大声说道。 “可是我的弟兄全都死了!全死了!我说过我会带着他们去死!他们死了!我也应该死才是!我也该死!最该死的是我!是我!我不能带着他们活,也要陪他们一起死!可现在呢?!现在呢?!他们都死了!我却活着!我还活着!我怎么可以活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师兄,这几日,我一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那里,尸山血海,到处都是尸体,我的弟兄一个个的被金人杀掉,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掉,我什么都做不到,我耳边全部都是他们战死的声音,全部都是,我听不到别的声音,师兄,你明白我吗?你明白我吗?!我该陪着他们一起死!一起死!”岳翻猛然坐起身子,就要朝着床头撞过去。 卢俊义一把把岳翻拦住,死死的抓住岳翻,紧紧盯着他,大吼道:“糊涂!糊涂!糊涂!” 岳翻泪流满面的嘶吼道:“我不糊涂!我带着他们北上,就没想带着他们活着离开那里!我知道我们都活不了,我们都要死!他们心甘情愿跟我我去死,因为我一直承诺,我会和他们一起死,现在他们都死了,我还活着!我违背我的诺言,我违背了我的诺言!” 卢俊义怒道:“他们是死了,可是他们都希望你能活着!你的士兵都希望你能活着,都希望你能活着!所以他们才死战,才战到死!他们是不是一直护着你,一直保护着你,直到战死!是不是!是不是?!” “是又怎样!我答应过他们!我会陪他们一起死!我会陪着他们!他们相信我!所以他们才先去了!现在,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我要和他们一起死!我不能活着!!”岳翻死命的挣扎,卢俊义大怒不已,一拳打在岳翻的面门上,把岳翻打的七荤八素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愚蠢!愚蠢!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明白了!结果,你还是那么蠢!他们从来都不希望你和他们一起死,他们只是想要保护你!想要护着你!不让你死!你告诉他们你们必死无疑,他们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如果不敢死,就不会和你一起北上!他们都敢死!不是因为知道你要和他们一起死,他们才去战死!他们是为国而死!为了信念而死!不是为了你去死他们才去死!你到底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岳鹏展,你这样想,如果你的兵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是为了你死才去死的?啊?!你把他们置于何地!置于何地!他们是为国战死!死的轰轰烈烈,光明正大,每一个人都该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而不是你!不是!你为什么想死!你凭什么死!他们用三万条命换了你一条命,你说死就要死,你有没有想过他们!” 卢俊义拎着岳翻的衣领子,对岳翻大声吼道:“师尊为什么而死,是为了你跟着他死才会死的吗?师尊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住你的命,是因为他希望你活着!活着!活着!让你好好活着!尽展你的才华,为国为民!而不是让你那么轻易的就去寻死!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师尊的!是你那三万弟兄的!是所有为了你而死的人的!你不允许死!” 卢俊义一把把岳翻丢在床上,坐倒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仿佛自己也累了,岳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屋子里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觉得窒息,好一会儿,卢俊义沙哑的声音才响起:“师尊去世之前,给我写过几封信,没有一封不是写你,你是师尊最小的弟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弟子,师尊为你操碎了心,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你的未来。 师尊说你怕事,说你不敢承担责任,说你空有满腹才华,却没有使用才华的勇气,满纸担忧,师尊没有家人,没有孩子,他就把你当做孩子来看待,师尊多疼爱你,我们都没学到的绝技,师尊传给了你,甚至师尊把命都给了你,为了让你活着,师尊死了…… 鹏展,我恨你,我们师兄弟几个,都在恨你,平之写信给我,说他恨你,鹏举也写信给我,说他埋怨你,如果你胆子大一些,如果你敢和贼人战斗,而不是被他们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师尊或许就不会死……可是师尊已经死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开始希望你可以变,你可以变成师尊希望的样子,等啊等,等啊等,我们终于等到了,等到你南下平叛,等到你连中三元,等到你成了大官,等到你北上勤王…… 我们都以为你成了英雄,都以为你成了师尊希望的那个样子,可是你呢?鹏展,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也让全天下人失望了,如果天下人知道他们仰慕不已的大英雄原来是这副模样,他们会怎么想?师尊在天有灵,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怎么想? 多少人用他们的命换取了你的性命……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就出了这样一个懦夫,再来一次,他们还会愿意救出你吗?” 房间里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岳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师兄,我该对你道歉,我也该对所有人道歉,他们都看错了我,我不是英雄,我从来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稍微比别人聪明些的普通人,我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九条命,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卢俊义心如死灰:“所以,你还是想死?罢了,罢了,岳翻,岳鹏展,只当我们都瞎了眼,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你若想死,你就去吧……” “不!” 二百五十九喝完杯中酒,静静的,岳翻下定了决心 一声断喝,让卢俊义感到奇怪,其中也有一席莫名的振奋,他只看到岳翻的脸上除了泪水,还多出了一点点别的东西。 “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我敢死,虽然仅此而已,但是我敢死!我不能就这样便宜的死掉,我要死,也是死在和女真狗交战的战场上!我要死,就要死的轰轰烈烈,就要死的荡气回肠!决不能轻易的便宜了女真狗,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师兄,你说,我的死,会是怎样的?”岳翻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容。 卢俊义愣了一会儿,笑了出来,笑得非常大声:“比泰山还重!比泰山还重!” “我饿了!”岳翻大声喊道,卢俊义一愣,立刻站起身子,把那碗稀粥端到了岳翻身旁,把岳翻扶起来,只是刚一碰到岳翻,就把他给疼得呲牙裂嘴:“师兄,方才那一下,也太狠了些吧?” 卢俊义一笑,开口道:“若是不狠些,可打不醒你,鹏展,现在先吃些稀粥,你大伤初愈,不能大鱼大肉,先吃些清淡的养养肠胃,然后再吃些好的,师兄还给你弄了些鸡,给你煲鸡汤补身子,你放心,师兄保证把你给补得好好的!” 岳翻之觉得腹中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一浪接着一浪,看到眼前冒着香气的稀粥,也不管它是不是寡而无味,就吃了起来,一入口,便大喜:“咸的。好鲜美,是鸡汤的味道!” 卢俊义笑道:“那是自然。你什么都缺,什么都要补,拿鸡汤煮稀粥是最好不过的,最养人,你且好好养身子,咱们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金银珠宝和粮食。这一片山地不说太大,但也不缺什么,山珍野味,应有尽有给你补身子是最好不过的,这里还有山泉水,里面也有鱼,想吃鱼了就和师兄说,师兄给你弄!” 岳翻美美地喝着鸡汤粥,不一会儿一碗就下了肚子。却还觉得腹中饥饿感如狂风暴雨,愈演愈烈,于是开口道:“师兄,还饿。” 卢俊义摇头笑道:“这就好这就好。知道饿了知道吃东西了就最好,放心,管够!”说完,卢俊义直接出门端了两只大锅来到了房内,放在了桌子上,给岳翻乘了一碗稀粥之后,就坐在桌子边。掀开了另一只大锅的盖子,用筷子从里面夹了一只鸡腿出来,放在了一个盘子里,然后小条小条的从上面撕鸡腿肉放入鸡汤粥里。 “大病初愈,这样最补身子,你也差不多了,浑身都是伤,那些女真狗还真好心,给你拿金创药包好了,显然是不想让你死,想把你活着带回去羞辱你,师兄怎么能让他们得逞?肯定要把你救出来!然后接着去打女真狗,打到他老巢去!哈哈哈!这样最好,最补身子,以前你小侄儿生病了,就是我这样给调理好的,哎呀,那个时候啊……” 卢俊义不说话了,岳翻喝完了第二碗,开口问道:“对了,小侄儿呢?我就见了一次,像个小肉球似的,叫来见见我,还有啊,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避难吗?” 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岳翻把视线从碗里转移到了卢俊义身上,愕然发现卢俊义正在流泪,满眼通红,显得极为痛苦……岳翻大惊失色,忙问道:“师兄,怎么了?你怎么……” 卢俊义连连摆手,然后掩着面擦掉了泪水,连连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吃完了吗?来,这里还有,多吃点,多吃点身体才能……好……的快……”说着说着,卢俊义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似乎是他越想掩盖,却越是掩盖不住,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岳翻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急,整个人都跌倒在地…… 卢俊义大惊,连忙上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翻坐定在床上,面前放了一只小几,卢俊义坐在了对面,两人之间的桌上有些小菜,还有一壶酒,卢俊义握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一句一句的倾诉,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给倾诉掉才能停止。 “就在我面前,就在我面前,那些畜生……我可怜的雄儿……才六岁啊……”卢俊义掩面大哭,岳翻第一次见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眼泪,在他的印象里,有钱有地有权的卢俊义一直都是豪气冲天的河北第一豪杰,能和托塔天王晁盖相提并论的大豪杰,但是在这里,他只看到了一个痛失爱子爱妻和老母亲的可悲的男人…… 只是因为一时的懦弱,就害的全家罹难,其实这一点和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因为一时的懦弱,因为太多的顾虑,甚至考虑到今后在他们的统治下生存,而不得不做出让步。 拥有的越多,就越是要思虑,左思虑右思虑,思虑来思虑去,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因为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选择,甚至容不得你选择,和他们讲道理讲选择,其实就和自杀是一样的。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不给人选择的机会的。 因为总是需要舍弃才能得到你想拥有的一切,换言之,若要取得天下,连自己的人性都要舍弃,卢俊义是被动的丢掉了自己所珍视的一切,从而成为了抗金英雄,而岳翻丢掉了什么呢?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一瓶酒接着一瓶酒,岳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卢俊义反正已经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了,岳翻则是坐在床上,拿着酒杯,看着呼呼大睡的卢俊义,想着之前他所经历的一切,不由得叹息不已…… 这天下,可还有一处乱世桃花源?风雨欲来的地方,可还有一处清净之所?若是没有自己,那身后的江南又将遭遇到怎样的蹂躏?被怎样欺辱到底? 我不愿这天下被蹂躏,我不愿同胞被欺凌,我不愿亲人被残杀,我不愿神州陆沉…… 所以,我才站起来,面朝北方,决不后退,哪怕是用我的死,也要换取身后的一切都得以保全,我做到了一次,还能做到下一次吗?我保护了江南,但是我护不住河北,河北大地上,生灵涂炭,卢俊义这般豪强都惨遭金兵蹂躏,更别说普通百姓,两河三十六州,可还有一处没被金兵蹂躏的地方?自己的家乡相州,可还有家乡的模样? 那熟悉的山山水水,可还存在着?我的家,在何方? 岳翻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这一切,到底该如何终结?仅仅只是直捣黄龙四个字可以解决的吗?岳飞没有完成的梦想,到了自己这里,真的完成了,又会怎样?这一切真的可以结束,回到那令人怀念的日常吗? 我死战到底,拼命战斗,然后呢,然后呢?我总要为这人世间留下些什么,不能仅仅是战死,这世间已经被我改变了,我把这历史的进程生生打断,然后重组,可是重组成什么样子,它终究走到何处,我不知道,我失去了对历史的掌握,我不知道接下来,这世界上会发生什么…… 是我愿意看到的,还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这一切,究竟会如何走下去?赵桓未被捉,赵佶未被捉,赵宋皇室没有沦陷,赵家保全了最后的尊严,汉人也夺回了自己的尊严,带着尊严继续生活,赵构没有做皇帝,靖康纪年没有终结,建炎纪年也没有来到,金兵四次五次南下也没有来到,历史完全乱了套。 赵桓雄心勃勃的准备北伐,李纲重回朝廷出任首相,赵佶遁入深宫不知所踪,赵构卧病在床很久很久,主导这天下风云的,都不知未来在何方,一手促成今日局面的也不知未来在何方,该如何走下去,谁也不知道该走到什么地方,未来是好还是坏。 从如今开始,这世界就再不是过去的世界,熟悉的世界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改变,所有的一切都被终结和重新开始,岳翻所处的,是他亲手开创的历史,是他亲笔书写的历史,而不是别的任何人所书写的历史。 那么,该如何为我自己的历史增添浓墨重彩呢?我该如何让我自己的历史走向辉煌和成功而不是最终的悲剧结局呢?我该如何让大宋的风骨重新站立,也不会在崖山陨落无遗?中华还是那个中华,华夏还是那个华夏,我该如何做到这一切?如何? 岳翻一仰头,把杯中酒喝干,静静的下定了决心。 二百六十一场谈话,让岳翻了解了两个人 岳翻开始明白,开始顿悟,如果说以大宋和中华的最后兴盛作为目标,来考校自己的穿越成就,那么之前的十几年,岳翻是活到了犬科动物的肚子里了,虽然说自己成功的扭转了历史,但是,岳翻也觉得自己和无数穿越者前辈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们没有失去的,自己失去了,他们后来得到的,自己也失去了,所有该有的成就完全没有,是一个标准的毫无疑问的大宋人,而不是现代人,虽然作为现代人,岳翻可以俯视大宋的唯一理由就是现代科技和认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岳翻已经发现,自己没有鄙视大宋的理由。 自己的着眼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自己从来只想着保全自己,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包全大宋,而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即使打败了金国,还是会有银国铜国铁国出来挑战大宋,再一次把大宋打入无底深渊,该如何考虑自己的一切,该如何审视自己所面临的一切,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自己三年前积攒到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全部拼掉了,一点点都没有保留,这显然有些失误了,朱元璋丢掉了自己的起家部队,但是把里面的精华都给带走了,得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振声威,有了骨干,就不怕没有血肉,而自己连骨干一起丢掉了,虽然最后试图保存一些人的生命。可是究竟能不能成功,岳翻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岳翻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所以,岳翻选择了重新起家,拥有一支足以和金兵战斗的部队,然后再离开这里,去往更广阔的天空。南京岳翻暂时不打算去。现在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吴用还有公孙胜以及阮小五可以做到他所能做到的一切,这一点岳翻毫不怀疑,所以去哪里并没有实际价值。 岳翻要摸索,要寻找,可以以步兵在平原遭遇战彻底击败骑兵的正确方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之前的偷袭夜袭额和却月阵。并不能用在大兵团交战之中,二十万人以上的大规模兵团决战,小型阵法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岳翻选择放弃。 那么,唯一剩下来的就是弓弩阵,那是目前摸索出来的最有效的方式,铺天盖地的箭雨,绝对是骑兵的噩梦,任何一丝阻碍,都是重骑兵的坟墓。大型战场上,如果可以找到限制骑兵速度,乃至于彻底终结它的速度的方式,那么就能参照连环撞车的理论,酿造成骑兵最大的灾难! 如果,可以在骑兵快速前进的时候,以绝对的阻力使之停止前进,那么,是否可以对骑兵造成巨大打击呢?这样的话,需要什么样的阻力才能使成千上万的骑兵一起失去速度,从而战胜? 如果寻找到了这样的工具,那么,岳翻就有把握在平原上以步兵和骑兵对决!并且将此方式发扬光大,甚至可以把骑兵阻挡在步兵阵型之外,为弓弩兵增加射击频率创造机会。 就这样思索着,岳翻开始了第一步——重整声威,目标当然是卢俊义手下这八百多现成的不怕死的敢战之士,那是最好的兵源,朴素的农家子弟,被金兵逼得家破人亡,与金兵有血海深仇,和金兵死战过很多次,一点都不怕正面对决金兵的人。 八百多人,算不上多,但是也绝对不少,可以算是一支有点战斗力的队伍了,岳翻问起这支队伍的战斗方式,卢俊义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支军队他是交给自己的家仆燕青来统领的,燕青这小子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家仆,但是实际上却是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文武双全,虽然为人有些孟浪,但是的确非常厉害,有能力。 自己饱读兵书,但是论到战场上的实际运用,还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可不要因为他是个家仆的身份就小瞧了他,岳翻表示自己很想见见燕青,这个卢俊义手下最厉害的家伙,也是水浒英雄里少有的善始善终之人,并且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自己有些问题始终想不明白,而如今,换一个脑袋,或许有办法。 和燕青的见面时很有意思的,这个家伙不愧是浪子之名,很有些吊儿郎当的意思,甚至在自己这个名震天下的民族英雄的面前,他也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笑嘻嘻的来到岳翻身前,向岳翻行礼:“燕青,见过岳帅!” 卢俊义似乎对燕青的表现很不满意,怒斥道:“小乙!不可放肆!” 岳翻却挥挥手,抱拳笑道:“师兄,不用如此的,燕兄,在下这副样子,站不起身下不了床,就不能给你回礼了,还望见谅。”说完细细打量燕青,觉得此人倒也不负浪子之名,长的是一副好皮囊,怪不得深受妇女们的喜爱,堪称女性之友。 燕青微有动容,而后恢复常态:“岳帅言过了,岳帅名震寰宇,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燕青不过是无名小辈,哪里值得岳帅给在下回礼。” 卢俊义笑道:“这小子倒是懂事,怎么这一次如此懂事呢?” 燕青正色道:“真英雄,谁都敬佩。” 卢俊义敛去笑容,缓缓点头:“真英雄,谁都敬佩,鹏展,你不愧是真英雄。” 岳翻只是摇头笑笑:“我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做了正确的事情,所以才为大家所知,更多的人不为大家所知,比如我那三万兄弟,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样配得上真英雄的称号,甚至他们都已经壮烈战死,而我没有,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统帅,所以我比他们更为众人所知,但是他们所做的,一点也不比我做的要差,如果没有他们,我已经死了。” 燕青正色道:“此话说的倒是不假,我与主人也是血战金贼数十次未尝一败的,杀了金贼数百上千人,自然也算上英雄二字,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这世上的英雄何其多,只是能如同岳帅这般为人所知为人所承认的,实在是太少。” 岳翻笑道:“不,他们不是不为人所知,至少已经被我知道了,燕兄,在下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出手,在下恐怕就要被金贼掳去北边,受尽屈辱了。” 燕青正色道:“中国英雄,岂能为外夷所辱?燕青不过是做了每个血性男儿都会做的事情,岳帅何必挂怀?岳帅这样做,只会让大家都尊敬岳帅,而且岳帅既然是主人的师弟,不若也称呼在下为“小乙”,这是在下的福气。” 卢俊义也笑道:“正是如此,这小子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而已,哪里值得鹏展如此称呼?鹏展可是大宋朝的文曲星,连中三元,地位尊崇,喊他一声小乙,当真是他的福气了,鹏展,你意下如何?” 岳翻略微思索了一下,也就笑道:“那好,在下却之不恭。” 燕青大喜,连连喊道:“自从听到了岳帅死战金贼的壮举,小乙夜不能寐,天天都想着能看到岳帅一面实在是太好了,如今真的得偿所愿,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些事情,以后小乙老了,都能传于后代子孙,光耀门楣的!” 卢俊义笑骂不已,岳翻也笑了笑,而后面色归于平静,卢俊义和燕青显然也明白岳翻要说些正事了,也就不再插科打诨,注视着面色平静的岳翻,等待着岳翻的话语,岳翻深吸一口气,而后开口道:“我决定向女真狗复仇,让他们血债血尝,为此,还需要二位多多帮助,毕竟,我麾下的士兵已经全军覆没,只剩我一人。” 卢俊义连忙说道:“鹏展,不要担心,以后师兄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燕青看了看卢俊义,然后看了看岳翻,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还做了一些考虑,接着才开口问道:“敢问岳帅,可有具体方略?” 从这一点上,岳翻立刻就去分开了卢俊义和燕青,卢俊义就是那种典型的人傻钱多,一旦相信了就深信不疑,甚至有坑队友的可能,所以虽然有文物略,但是依旧落到了这般境地,这是他性格上的弱点,反之看燕青,如果说把燕青的身份换成卢俊义的身份,加上燕青的性格,那么几乎是无解的。 燕青会成为一个比西门大官人更牛叉的大官人,而不是卢俊义这样的人傻钱多之人,卢俊义随时都会被卖掉,还会帮别人数钱,燕青一点亏都不会吃,所以卢俊义拍着胸脯答应了,燕青却询问岳翻有没有具体的方略。 卢俊义一愣,随即一拍燕青的脑袋瓜子:“混帐东西!问东问西!鹏展惊才绝艳,那里会容得你在这里乱问!” 师兄,你确定你不是恼羞成怒? 岳翻笑了出来,看着燕青委屈却不敢反驳的样子,也知道了对付燕青的最好方式。 一场谈话,让岳翻了解了两个人,挺有意思的。 二百六十一任何大业,都要从第一步开始做起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岳翻和他的属下们聊天喝酒回忆起当初的时候,大家对何时迈出成就大业第一步这个关键命题产生了矛盾,这关乎到史官如何写史书,所以大家纷纷表述了自己的意见,很多人都认为应该是岳翻考取三元状元郎然后南下江南南路为官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第一步,也有人认为是岳翻下定决心提兵北上的时候,那是第一步。 岳翻喝着酒,笑着看着大家伙儿,最后慢慢地下了定论——太行山上,和卢俊义还有燕青讨论今后的大略方针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第一步。 当时很多人都很惊讶,认为岳翻为什么会把这个时间段给列出来,大家似乎都没有认为这是第一步,岳翻说,这才是我重生的开始,和我的旧生命一刀两断的开始。 时光回溯,燕青的提问的确让岳翻高看了他不少,的确,要成大事,没有计划是不行的,如同刘邦和刘备那样,走一步看一步的前半生是极其失败的,一个被秦兵撵来撵去,一个被董卓袁绍曹操等人撵来撵去,后来,他们分别得到了张良和诸葛亮为他们谋划,定下了大致方针,从此,他们的人生变得灿烂起来。 由此可见,一份切实可行有理有据有远见不脑残的计划书是多么的重要。 岳翻没有这样的人才,或者说,任何一个人才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比他看得更远,他也不会去随意地相信别人的话,别人的预测,尤其是这个历史面目全非的时代,被自己亲手改变的历史的时代,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未来何去何从? 太行山,是中国的脊椎。往西,是关中之地,往东,是辽东和大海。往南,是汉地的精华,往北,是万里草原。 我该何去何从? 岳翻的确迷茫过,但是那只是一瞬间。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岳翻就明白了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往南肯定行不通,他不想这个时候就回去,回去也没有意义,不过是英雄回归而已,他不想靠着赵宋皇室来为他复仇,那一战,欠赵宋皇室的已经还清了,而自己的仇。要自己来报。 往北也不行,没有强大的骑兵,往北只是找死,草原上,如日中天的女真人和缓缓崛起的蒙古人,谁都不是好相与的。 往东,辽东之地是女真人的老巢,就不用提了,至于大海,大宋的航海技术的确挺高。但是到海上有什么用?去抢占日本岛建立根据地?想多了……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往西。 “你们说,金贼下一步的动作,会是怎样呢?”岳翻思虑了良久。然后缓缓开口道。 卢俊义一愣,显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把目光转移到燕青身上,充分显示了卢俊义有困难找小乙的特色,燕青一双灵动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好像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开口道:“虽然可以预料到这次金贼损失惨重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皇帝又紧锣密鼓的准备报仇,金贼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要先发制人,但是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打到哪里去,小乙是完全不知道。” 卢俊义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小乙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也难以得出其他的什么意见,我只能说,这个事情鹏展你是最了解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如何能知道呢?” 岳翻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可以理解,卢俊义和燕青多在这深山老林里打游击,视野被严格的限制住,而燕青无疑对此比较敏感,所以才会询问岳翻有无更加长远的计划,他肯定也意识到,不能一辈子当游击队,若要复仇,游击队是不能成事的,需要大兵团! 那么,怎么办呢? 深吸一口气,岳翻开口说道:“现在可以知道的是,金贼被我一战干掉了十万兵马,国力大损,对于他们的士气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自起兵以来,似乎是有上天相助,屡战屡胜,将偌大辽国吞并,恍如蛇吞象,但是一次蛇吞象已经是困难,还想第二次,绝对是做不到,其人口不过百万,占据辽国故地已经是难上加难,就更别说大宋的土地和人口了。 所以,我猜测他们的当务之急,是恢复士气,恢复军队的信心,打败仗什么的不要紧,但是大败仗,对于他们来说就非常恐怖,一帆风顺的前提下,突然间失败一次,还是大败特败,对于他们而言,是极其巨大的打击,很多人都会对他们的信仰产生怀疑,乃至于失去信心。 军队最重要的是士气和训练,失去了士气不能作战,失去了训练无法打赢,女真人不缺训练,缺的就是士气,所以,他们一定会先选择一个软柿子捏一下,恢复一点士气,然后缓缓的调兵遣将,准备一支比过去更强大,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战斗力更强的大军大举南侵! 上一次已经是灭国之战,这一次怕是想让我们亡国灭种,但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他们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调兵遣将也需要时间,女真兵就算了,尤其是其余各族的仆从军和伪军,更需要时间调集和训练,至少一年之内,他们无法开战,而同样的,我预计,五年之内,大宋都无法北伐反击。 但是一年的时间,足够大宋组织出一支有足够防卫能力的军队来和金兵打防御战,女真正兵人数少,很金贵,死一个就少一个,这一次被我们消灭了将近五万,那是他们三分之一的正兵数量,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下一次估计也是在五万之数,所以更加宝贵,主力就会是其余各族的伪军。 虽然是金兵,但是战斗力远不如女真兵,更何况金国初立,不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们只知道以战养战,不断的劫掠,破坏,以获取粮草,并且破坏大宋之前的生产,不让我们好过,但是河北被残破之后,他们已经无法从河北获取更多的给养,而且河北大乱之后,民间武装力量蜂起,金兵若要南下,若是我振臂一呼,指不定会被阻击多少次。 及其怜惜兵力的女真人,绝对不敢硬拼,而且河北的民间武装不是大宋正规军,伤不到大宋的根本,只有找到大宋政府所在地,把大宋的正规军主力给消灭,才是他们唯一的方法他们一定会选择一条畅通的道路,寻找大宋主力决战,以期一战打败大宋的主力使得大宋一蹶不振,从而获取更多的利益。 所以,下一次,他们表面上兵马更多,可能会兵分数路,达到二十万以上,但是,他们会更加脆弱,一路上,人吃马嚼需要多少粮草?衣物鞋子住所,又需要多少?他们的战马又多,哪有那么多草和谷物给马和人去吃?他们如果筹集不到足够的粮草,我们再以坚壁清野之策,便可以使得他们不得不孤注一掷寻找我军主力决战,或者是干脆的退兵。 退兵的可能性不大,他们丢了一次面子,不会再丢第二次,所以孤注一掷寻找我军主力决战才是最可能的,他们一定会知道大宋皇帝和皇室在南京应天府,上一次是两路出击夹击东京,下一次,可能是三路或者四路出击夹击南京,路途,本次的两处进兵路线不会漏掉,他们熟门熟路,一定会走,但是另外一条或者两条就不一定了。 而且,没有我的消息,金兵不畏惧任何大宋将领,极有可能以主力夹击南京,同时以偏师乃至于第二主力进取大宋粮草充盈之所补充他们的军用,那么,他们又会袭击何处?” 卢俊义和燕青完全沉浸在岳翻的分析之中,不时点头,听到岳翻的询问,卢俊义紧皱眉头,燕青眼中却精光闪闪,不一会儿,脱口而出:“关中!西北!” 岳翻一笑:“或者进一步说,是关中和西北拱卫的天府之国!西川!” 西川,蜀地,那是上天赋予中国最优良的大后方腹地,无数次亡国之灾中,因为有了蜀地,所以才幸免遇难,因为有了蜀地,才得以续命! 岳翻的思绪完全打开:“若是他们以一部主力,十万,或者十五万进取南京,另外,趁着大宋手忙脚乱以全国之力拱卫南京之时突然进攻西北和蜀地,那么,大宋该如何两线作战?大宋的主力完全聚集在应天府,且不断地从天下各处向应天府聚集,应天府是强大了,但是,那是东部,西部呢?西川呢?该如何拱卫?大宋可以在应对北方之敌时,同时腾出手来指挥西北保卫战和西川保卫战吗? 一旦西北有失,则蜀地危矣,蜀地有失,天下危矣!金贼便可迂回千里直插江南水乡,则江南必将生灵涂炭!大宋也必将毁于一旦,所以保西北便是保蜀地,保蜀地便是保天下!你们可能觉得我说的有些夸张,但是,金人不知道的事情,一定有汉人知道,如果这些汉人还是无耻的奸贼,背祖弃宗,则必将向女真贼献策取西川以钳制大宋,顺便补充粮草!” 二百六十二这一次,岳翻绝对要成功 燕青和卢俊义听到了岳翻的话,听到了岳翻所说的关于汉奸的话,不由得一愣,随即咬牙切齿起来,燕青忍着怒气,说道:“若不是那些混蛋,主人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背祖弃宗!背祖弃宗!都是混蛋!混蛋!我定要手刃他们!手刃他们!” 卢俊义在一旁红了眼睛。 岳翻冷冷一笑:“此番我交战的金贼主力里,就有一个被金帅所倚重的汉人,我不知道他是何人,但是他还来对我说过话,想要劝降于我,我当时就想杀了他,若不是实在无可奈何,定要手刃他!这些熟悉地形和大宋底细的汉奸,他们一个,抵得上金贼一万精兵!若是没有他们,金贼绝对不可能进展得如此顺利!” 卢俊义一拳捶在桌子上:“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背祖弃宗之人!简直是不知廉耻!堂堂华夏儿郎,居然屈膝侍从蛮夷之辈!那些茹毛饮血之辈,哪里比得上我汉家儿郎,那些混蛋,为何要这样做!为何!” 岳翻面色平静的说道:“汉奸自古以来就有,最早能被算作汉奸的大概就是汉时的中行说了,因为窦太后的一句话,使他心怀怨恨,投奔了匈奴,蓄意报复大汉,造成了多少汉家儿郎的冤死,他们做汉奸的起因或者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有些是被逼着做了汉奸,可能会让人们觉得很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人排挤,被人污蔑,都不是他们去做汉奸害死自己人的理由!国内的混蛋固然可恨,但是绝对不是外族人可以参与进来的!外族人一旦参与进来,便不知道有多少族人要冤死,他们想报复,却用了最可耻的方法去报复,借着外族人的手,来做他们想做到的事情,但是外族人的力量是那么好借的吗? 所以。汉奸大多数都是被自己人陷害,从而内心开始愤恨自己人,最后选择了投奔异族人,用异族人的刀来为自己复仇的人。有些是真的被害而走投无路,有的是做了错事被惩戒而心怀怨恨,至于那些死心塌地的无耻之人就不说了,见一个杀一个,就如同我所见到的那个混蛋。狺狺狂吠,恬不知耻,再被我见到,一定要杀了他! 可我却不得不担忧,能被金帅倚重待在身边的汉人,一定不是寻常人,这个家伙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我很怀疑,此次金人南下所做的很多决策,都有此人的功劳。否则,金人不会那么容易的绕过大宋主力的防线,而向防备薄弱处进发,所以,那个混蛋定然也知道大宋的弱点之所在,即使如今陛下奋起,欲图报仇,可是,大宋的弱点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西北,西军新败。名将尽丧,种家军姚家军不复存在,林师兄被遣散回家,林家军自然也不用说。就算说了也是损失惨重,只剩下我那兄长还在西北,可是独力难支,我那兄长又如何能够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多的金贼?更何况西军主力损失严重,连防御都很困难,就别说其他的了。” 燕青开口道:“岳帅。最近几日,我派人去邻近乡镇打听一些时局消息的时候,打听到一些事情,好象是官家有下令召回林将军和鲁将军回到南京去做大将军,还有官家也要召回李纲李相公回朝继续担任宰相,大家伙儿都说大宋有希望了,还有啊,您的兄长,岳鹏举将军,好像听说也被陛下任命做西军的都统制,总领全部西军呢!” 岳翻一愣,随即惊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卢俊义开口道:“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大家伙儿都这么说,所以也有七八分可信的地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是真的有希望了,李相公就不说了,当初金贼第一次南下的时候,多亏了李相公才能守住东京城,可惜六贼猖獗,害了李相公,让金贼第二次南下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平之和鲁达将军也是能征善战之将,我在河北也听说过他们的名声,西军第一强军,平之已经超越了师尊的期望太多太多了,他还给我写过信,说听你的真是没错,若是还留在东京城,到底了说不定也就是个棍棒教头,但是在西军,他做到了二品大将,立下过大功,正面和女真人打过,现在也被官家倚重。” 岳翻开口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很希望如此,无论是林师兄还是鲁将军,都是万人敌的猛将,战场上有他们统兵作战,相信会对大宋的军队有很大的好处,李相公有经略国家之能,能做宰相,只是军略上略有不足,但是我留下的吴加亮可以弥补李相公在这里的不足。 文有吴用公孙胜,武有林冲鲁达,相比李相公应该会稍微轻松一些,现在就看官家的意思了,但是,我那兄长……我还有些怀疑,官家真的会让我那兄长做西军的都统制?那可是整个西北的总兵官了,但是若真能如此,我也相信兄长的能耐,兄长在统兵这方面可不再林师兄之下,甚至还要高明一些。” 岳翻这话绝对不是夸奖岳飞,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岳飞的军队,是南宋一代,唯一一支可以在正面战场上硬撼女真骑兵并且取胜,还能取得战略优势的军队,那个举国都被金人打破了胆子的时代,能有胆子和金兵战斗,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了,岳飞从没有退缩过,从一开始就没有。 所以,岳翻就在思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去西北那里找到岳飞,和他协力对付即将对西北下手的金兵,按照所剩不多的记忆和规律,或许,也就只剩下这一条是岳翻可以确定的,金兵不会放弃侵宋,宋也绝对不会就此揭过这一页,赵桓和赵构不一样,岳翻很相信自己的眼光,赵桓和赵构不一样。 “那么,咱们的第一步,就是离开这太行山往西北而去,去关中,去西北,找到我那兄长,与他协力先对付金兵,南京那里集中了大宋绝大多数的力量,若是扛不住金兵的进攻,那么大宋也就没有希望了,现在就看咱们能不能在西北扛住金贼的进攻,绝对不能,绝对不允许让金兵进入蜀地,哪怕丢掉了西北,也不能丢掉汉中和西川!”岳翻一拳捶在了床沿。 “纵观史书,守天下必守西川,守西川必守汉中,守汉中必守阳平关,若是西北不保,便只有如此了。”卢俊义总算不负一生所学。 岳翻点点头,而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连西北也不想失去,关中也不想失去,若是金兵从东往西进攻,那么我还能找到函谷关这样的雄关来抵抗金兵,但是如果金兵可以从北而南进攻,绕过函谷关直接进攻长安,那么,我们可就不妙了,就不得不在西北之地正面对决金兵主力,那将是不少于十万人的主力,如果女真人决定进攻西川的话!” 燕青面色一紧,开口道:“若是那样的话,刚刚才损失惨重的西军或许抵抗不住金兵的进攻,女真人虽然也损失惨重,但是他们有马,有骑兵,而我们没有,我们只能拿弓箭去对付骑兵,这一点……岳帅,您以为呢?” 岳翻是消灭金兵最多的人,世所公认,以三万兵马拼掉了金兵十万,血淋淋的尸体和尸山血海是骗不了人的,人们都知道了岳翻的丰功伟绩,所以,燕青有这样的问题,而岳翻却无奈地摇摇头:“第一战是夜袭,看准了金兵失去了防备且无日无夜的狂欢,战斗力大衰,加上火药弹的协助,这才成功击破金兵。 第二战是正面硬撼,我牺牲了两位将军和两千士兵,为弓兵争取到了一些时间,但是前后所发箭矢,不过十轮而已,弓兵力气用尽,箭矢用尽,无可奈何,只能迎战,借助护城河之利,在护城河里抵消金兵战马优势,剧战一日,最后只剩四千余兵马准备殉国,若不是宗泽宗老将军援兵赶到,燕云汉儿兵临阵倒戈,我已经战死了。 之后我在黄河北岸摆出了却月阵,以五千兵马打最后一仗,拼掉了将近四万的金兵,自身全军覆没,以却月阵如此巨大的威力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你也该知道金兵到底有多强悍了,我这每一战都不是以步兵军阵在野外平原之地正面对抗女真铁骑,所以,我虽然是打了胜仗,却没有值得可以借鉴的地方在里面。” 燕青和卢俊义都很失望,但是岳翻却想到了几乎被遗忘的经略西北的一场重要战役。 富平之战。 宋彻底失去西北的决定性战役,也是宋失去最后一支主战兵团的的大战役,另外一个世界里以张浚为主导的大战,这个时候,还会如期发生吗?或者说,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而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以北往南进攻,则必攻富平,以南往北迎战,则必守富平! 富平,就是长安北边的函谷关! 二百六十三当然,岳飞是当之无愧的名将 “金国内部也不是没有能人,他们既然可以从一区区茹毛饮血小部落成长到今天,没有能人是万万行不通的,所以,他们自然也会明白,加上汉奸从旁挑唆,他们定然会知道西北是如今大宋最强的兵力所在地,若是打破了西北,则大宋江南以北就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们的势力,西川也就在他们的进攻范围之内。 所以,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和西军决战,以期消灭大宋的王牌军队,从而打通前往西川的道路,金兵进攻西川的道路有两条,从东往西,从北往南,金兵若从东往西进攻,则必取函谷关和长安,函谷关乃是天下第一雄关,秦据函谷关以抗六国,六国不得入,足以见函谷之险,金兵主力为骑兵,崇尚于平原决战,所以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免攻坚战。 因此,从东往西这条道路不仅有函谷之险,还有一路上的各种险阻,金兵不傻,肯定不会这样做,那么只剩下一条路——从北至南!太原已被攻破,周围各要道都被占据,金兵南下并无险阻,只有到了西北军的辖区之内,才有军队设防,我预料金兵必取长安,据长安以为继续西进的基地,那么,有一处就非常重要。”岳翻低声说道。 卢俊义和燕青都不太了解西北地形,只能询问:“何处?” 岳翻开口道:“富平,兵家必争之地,富平!守长安必守富平,守陕必守长安,守西川必守陕,是以富平绝对是必守之地,不得有失!若是去富平,则长安危矣,长安失守,则西北危矣,一旦让金兵在西北站稳脚跟,我们将很难再次把他们驱逐出去。所以,必须要守富平!” 卢俊义开口道:“如今西北军都统制是鹏举,鹏举深谙兵法,一定会明白西北之战最重要的地方在哪里。按照鹏展所言,现在说不定鹏举已经在富平设防了也说不定啊!” 岳翻把目光投向西方,心中深深的担忧着,年轻的兄长岳飞,是否有执掌整个西北军的能力和威望。因为西北军失去了种家军和姚家军之后,加上童贯的陨落,已经失去了主心骨,但是强大的力量还在,只是失去统一调度,西北六军——永兴、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熙河,失去了都服气的上级,乱成一团,谁也不听谁的。 加上童贯时代的西军上层死的死贬的贬,中层骨干力量们谁也不服谁。以至于钦宗皇帝的命令下达之前,整个西北一团乱麻,天天都有人吵来吵去,等到钦宗皇帝的命令下达,以岳家军主将岳飞继任永兴军路经略司统制兼西北六军都统制,全权执掌整个西北军,以整备军队实力,在北伐令下达之前,准备至少十万兵马备用! 岳飞接到这个任命的时候,是惊讶无比的。 西军勤王之战失败之后。种家将和姚家将损失殆尽,林家军损失惨重,主将林冲和鲁达被贬斥,三支最强军队失去了统领。只剩下林冲提携起来的爱将岳飞全身而退,加上岳家军的威名,失去了领导的三支军队的残军全部聚集到岳飞身边,一起抱头痛哭,互相舔伤口,回到了永兴。 这不是结束。是一个开始,西军勤王之战所调动的是整个西军的精华,多少年和党项人战斗所积累出来的精锐力量,三支大军虽然各自损失了大量兵马,却依然保存了相当的实力,姚家军的残部不回熙河,种家军残部也不回秦凤,都聚集在了岳飞的身边,等于岳飞手上的兵力虽然不到两万,却是整个西军多少年的精华所在,极为强横。 休整了一段时间,加上永兴军的补充,虽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力量,但是三万人的主战力量已经恢复了,此时正值金军第二次南侵,岳飞准备上表请战,再次勤王,接着就得到了勤王令,立刻下令改头换面的永兴军启程勤王,秉持着忠义之心,岳飞心中没有自己,不过刚走没几日,新的命令抵达——不许前进!全部回到原驻地。 岳飞惊愕不已,继续派人打探消息,但是的确是驻足不前了,一打探就是一个多月,等到部下带回了金兵围城的消息之后,岳飞打算抗命也要率军勤王,同时联络了其余五军的主将,准备联合起来勤王,谁知五军主将谁也没有答应岳飞的请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岳飞等了十天,黯然率孤军勤王。 走到半路上,情绪低落的岳飞得知了一个消息——江南南路安抚使岳翻率兵三万北上勤王,死战金兵十五万,成功救出被俘获的二帝和皇族,然后壮烈殉国…… 岳飞当场吐血昏迷过去,副将张宪一看如此,也慌了手脚,岳飞昏迷不醒,军队士气低迷,再往前走没有任何意义,无奈之下,张宪下令回军,三万军队再次回到了驻地,持续低迷。 一直到之后不久,钦宗皇帝传达来的指令,下令岳飞担任西北军总司令的指令,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私人信件,是钦宗皇帝亲自写给岳飞的,告诉岳飞,你的弟弟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大忠臣,可惜生死不明,朕欠他的太多了,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担任这个职位是不好的,这是你应得的云云。 不是说壮烈殉国吗?怎么变成生死不明了? 岳飞来了一点精神,立刻派人去询问具体情况,得到的准确消息是,一直到钦宗皇帝抵达应天府的时候,岳翻还没有战死,依然死守东京,直到最后失去了消息,他的最后一战是在黄河北岸以却月阵对决七万金兵,结果金兵陈尸三万,宋兵五千全军覆没,战场上没有找到岳翻的尸体,所以,岳翻生死不明。 岳飞带着最后一点希望,走马上任西北六军都统制这一临时职位,虽然是临时职位,但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职位,在没有文官和太监建军的前提下,岳飞可以一言以定西北六军任何军官和士兵的生死存亡,等同于西北战区正式成立,第一任总司令,岳飞! 因此,整个西北还没有从亡国之觞的震动中恢复,就陷入了更大的震动之中。 岳飞是什么人,大家其实都知道,因为岳飞是实打实的西军名将,十几岁从军,跟随西军最强武将林冲征战沙场,屡次和党项人交战,没有失败的战例,最精彩的一次大战是火烧铁鹞子,全歼铁鹞子主力,为西军的胜利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而在那之后,岳飞独领一军,从林家军中脱身而出,成立了自己的强军——岳家军,以自己为主将,同乡张宪为副将屡立战功,深为前任西军总帅童贯所喜爱,甚至把本部的强悍骑兵都拨付两千给了岳飞统领。 岳飞不负众望,展现出了极为强悍的战斗力和战术能力,屡屡出其不意把党项人打的晕头转向,相对于林冲的强大摧毁能力和鲁达的强大压迫力,岳飞的战场组织能力和临阵指挥能力更高一筹,且更对党项人有杀伤力,好几次,岳飞居中协调了林家军和种家军的配合,歼灭了党项军好几支王牌部队。 岳飞的战功和地位为西北军所公认,这是丝毫不用置疑的,但是呢,岳飞最大的短板不是能力,不是职位,不是战功,不是威望,而是年龄,年仅二十四岁的岳飞,他的年龄实在是难以让一大群的老将悍将们福气。 这就相当于一个非常被人们看好和喜爱的争气的后辈突然之前成了一群老前辈的上司,换做谁,谁都不会觉得高兴,不一样的是,有些人可以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以国家为重,接受这一切,有些人却不能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情绪来做事。 毫无疑问的,王安石变法之后,西北军的束缚少了很多,很多军人世袭担任文官职位,且排斥外来文官和太监,一定要自己人才可以被认同,西北军可以说自成体系,想要在西军里面立足,师承和战功是最重要的两个因素,岳飞两个因素都具备,这是先天的优势,担任这个职位是可以的,但是,问题在于,拥有这两个条件的人,不少。 甚至可以说比较多。 比如一位传奇一般的将军,曲端。 父亲就是西军出身,他自然也是根正苗红的西军,从十几岁从开始,历经大小数百战,磨练出了一身本领,战争能力非常强悍,在另一个时空里,西北危急时刻,他屡次击败金军,和金军中的第一名将完颜娄室互有胜负,把完颜撒离喝打的狼狈不堪,嚎哭不已,从此得了一个外号——啼哭郎君。 综上所述,曲端是一个很有能力,且出身纯正,经历丰富,资历深厚的典型西北名将,和他比起来,十几岁才来到西北的河北人岳飞,显然是落了下乘,也就别说禁军出身的林冲了,师承关系乱了,那么岳飞自然也就多了被人质疑的问题点,作为泾原军主将的曲端,显然对岳飞担任了西军都统制一职感到不满意,有些小情绪了。 二百六十四很显然,曲端有一些小情绪 自古以来,有才华的人们往往都有些奇怪的癖好,这一点,也是世所公认的,有才华的人有一点脾气,并不会被人们所厌恶,反而会认为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如果你是一个没有才华的人却还满身奇怪的癖好,那么你会被别人尊称为——绅(bian)士(tai)。 很显然,曲端不是一个绅士,他很有才华,很有能力,也算是如今西军中生代中少有的强力战将,虽然没有参与勤王之战…… 这就是曲端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是他的特色,也是他的催命符。 趋利避害。 最开始知道岳飞的时候,他和岳飞还是同僚兼战友,岳飞的爽朗大气和典型的军人风范让曲端挺有好感的,真的,这不是开玩笑,曲端还和岳飞有过书信往来,常常和身边同僚夸赞岳飞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今年三十六岁了,和二十四岁的岳飞比起来,无论是能力还是精力还是经验,都处于人生的最巅峰,坦白地说,如果不看人品看能力,曲端不见得弱于岳飞。 但是和几乎所有成长在官僚家庭的衙内们一样的,曲端算不上大衙内,但也算是个小小的衙内,从小生活在权力圈子里,加上他天资聪慧,对此间之道很有几分无师自通的味道,加上他也是个不错的苗子,所以对权力之道和为官为将之道融会贯通之后,他的西军征战之路,就是他的升官之路,从一个小小的将二代,到如今的西军六将之一,他的付出不见得比别人少。 他也是在血与火之中杀戮出来,从尸山血海中拼出来的滚刀肉,毫不夸张!或者正是因为如此,他比较爱惜自己的性命,虽然他不会怯战。但是没有必要的,或者说是他认为必然会失败的战斗,他都不会参加,他可能是认为自己的才华还没有得到充分地展现。要留着有用之躯,不能妄自参加自杀的无谓的战斗。 因此他没有参加勤王之战,他认为这是自杀的战斗,没有获胜的可能,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知道岳飞被任命为西军都统制之后。他对岳飞的观感和态度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岳飞黄口小儿,不过有尺寸之功,竟能做我西军大军的都统制!官家到底是怎样想的,岳飞这样的黄口小儿,懂得什么叫军国大事吗?懂得什么叫做战略战策吗?区区小儿,何德何能做都统制!”曲端的府邸里,曲端愤怒的把手中的茶杯扔到了地上,面色极为愤怒。 府中幕僚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道:“将军不还曾夸赞过岳飞吗?” 是啊,府里人都知道。曲端曾经对岳飞赞不绝口,很是欣赏他,还曾经有过向林冲讨要岳飞来他这里做大将的想法,不过被林冲拒绝了——开玩笑,明日之星,白白就送你了?你也不给点好处! 结果曲端很认真的说道:“那是自然,岳飞为将,勇猛无敌,的确是优秀将领,我没有夸赞错他。但是他能做大帅吗?都统制是什么?虽然是临时官职,但是存在一天,整个西军都要听他的,一兵一卒的生死他都能管。他才多大?经历过多少事情?认识多少西军将官?怕是连人名他都叫不全!” 幕僚小心翼翼道:“但是,这是官家的意思……” 曲端烦躁的挥挥手:“我知道是官家的意思,官家遭逢大难,刚刚脱离危险,脑子浑一些可以理解,但是西军那么重要的军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交给一个黄口小儿?不是文人也就算了,我也讨厌那些腐儒,但是岳飞才二十四岁啊!他能协调好诸军之间的关系吗?他能协调好那些矛盾吗?他能协调六军之间的相互协作吗?他都不能! 打仗本就是极端繁琐的事情,更别说是国战,那牵扯到的东西方方面面,不是做一个将军只需要猛冲猛打那么简单的,他没做过统帅,不知道统帅要承担多少压力,以前有统帅给他遮风挡雨,他可以猛冲猛打,以后十几万大军的统帅,他难不成还想亲自上阵猛冲猛打?! 做统帅和做将军完全是两回事,有大大的不同,所以我才说,他根本做不了统帅!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官家怎么就不知道呢?!” 那文人幕僚陪着笑,心中腹诽不已,但还是在最准确的时间里说了最准确的话:“也是,向将军这样经验丰富的大将官家都想不到,怎么就偏偏想到了岳飞呢?!” 曲端果然面露得意之色:“你这腐儒尚且明白的事情,官家不可能不明白的,大概是岳翻救了官家,这么大的功劳,加上岳翻生死不明,官家心怀愧疚,所以就爱屋及乌,赏赐了岳飞,加上岳飞本身也算是一名将,就这样相信了岳飞,官家还是太年轻,不明白事情。 岳鹏展此人本将军倒是佩服,的确是条汉子,不仅是个状元,还是个难得的血性男儿,敢拿三万兵马和金兵死拼,居然干掉了十万金兵,西军一起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杀伤十万金兵,真不知道他是用何种办法对付金兵的,缺少战马的前提下,用江南兵对抗金兵铁骑,居然还取得这样的战果,纵使战死,也足以青史留名了!可惜,这样的英雄豪杰,我曲端居然见不到!” 曲端又露出了一幅遗憾的神情,幕僚无奈的翻翻白眼,这位反复无常变化极快的主子,此后起来真难,要不是考不上科举,谁愿意在一个丘八府里待着?联想到其余文人的风光生活,而他却被文人最瞧不起的武人侮辱,像一个玩物一样被圈养起来供他取乐,实在是太丢文人的脸面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位爷虽然伺候起来困难,但是府里的伙食和福利都是一等一的,这一点到不得不说这些武人的确是好,皇帝的赏赐的确是多,平时吃吃空饷拿拿折扣就像是办公务一样,你要是告到文人上官那里去,他们都当你是少见多怪的土老冒。 武人不拿钱还敢自称武人?这就是陛下要的武人!你要是不拿钱不拿折扣不吃空饷不扰民不怯战,那才让陛下担心,那就要杀人了! 这就是大宋朝的典型武人,皇帝最需要也是最放心的武人!曲端使其中的佼佼者,他不仅会享受生活,也会打仗,算是武人里有点良心的人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的不爽! 不过很快,他就更不爽了,因为岳飞下手无比狠辣,直接把不听命令的熙河军主将张深、环庆军主将王似给罢免了,用的是皇帝给的权力,更被皇帝认可,岳飞直接任命名将刘仲武的儿子刘锡和刘锜入主熙河军,军中新星吴玠吴璘入主环庆军,以雷厉风行之势加上自己所主张的永兴军,一下子主导了西军六军中的三军,秦凤军就是原先种家军的起军之地,种家军勤王余部都被改组进入了岳家军,岳飞很快就任命了张宪带着秦凤军老兵入主秦凤军。 四个了。 很快,鄜延军宣布听从岳飞的命令,共赴国难…… 五个了,就剩下泾原军了…… 这速度太快好像龙卷风,让曲端没有一丝丝防备,刚刚才说完西北六军中的其余五军一定会一起抗拒岳飞的命令的话,瞬间就惨遭打脸,更别提新任环庆军主将吴玠和吴璘都曾是他的部下,现在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在幕僚面前,曲端的脸红得像柿子,怒气值瞬间爆棚,一摔茶杯!我就不听从你的命令了! 不仅仅是目无长辈,更可气的是他居然犯了官场上的大忌讳——挑唆旁人属下投效!**裸的警告加戒备啊!我曲端待你岳飞不薄,你为何如此对我? 吴氏兄弟很有能力,曲端很清楚,所以才收了他们做部下,可现在吴氏兄弟离他而去,人到了环庆军做主将之后才来信表达了对曲端知遇之恩的感恩之情,表示以后一定会还清这份恩情。 还你妹啊! 他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了,可是最关键的时候,还是他的那个幕僚提醒了他——岳飞黄口小儿不足畏惧,但是他哪里有这样的手段!一定有高人辅佐,他才能在短时间内整合整个西北的局势!我们在明,高人在暗,这对我们很不利啊!我们不能盲目的反对,要认清局势,五军都已经在岳飞的掌控之下,若是将军不顺从时局,怕是岳飞还有后招啊! 他对其余两人都是直接罢免,对将军只是带走了两个属下,已经很给将军面子了,显然他就是有备而来,不然不可能如此嚣张,将军可千万不能中了岳飞的诡计啊! 曲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且看看岳飞还有什么手段,还有什么招数,我不能盲然出手!” 二百六十五因为,吴玠对局势看得很清楚 曲端的幕僚虽然是个没有考中科举的酸腐文人,但是有一点,这个家伙绝对没有错,因为岳飞身边的确是有高人为他出谋划策,如若不然,岳飞和张宪这两个大头兵出身的豪爽之人断然想不到如此的计策,年纪轻轻的岳飞肚子里实在没多少弯弯绕,而且一直以来都被林冲护着,如此突如其来的命令的确让岳飞一度惊慌失措。 因为大家都不听他的。 然后,两个人来到了岳飞的府邸,向他献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自己可以信任的新班底,短时间内以疾风暴雨之势来一场大换血,把西军多年的脏东西都给洗掉!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岳飞看着眼前的一个中年人和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一个叫做吴玠,一个叫做吴璘,两人都是西军将领,典型的西北人,土生土长,从小从军作战,自有一股军人的威猛之气,但是这两人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弟弟说过,眼睛亮晶晶的,都是肚子里面有货的人,可以用,但是也要注意,不能被他们给骗了,自己人就用,别人的人就要防备。 岳飞深深相信自己弟弟的话,这哥俩之前都是泾原军主将曲端的下属,为什么要来到自己这里?曲端是带头反对自己命令的,这个时候他的属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想和我谈条件? 这个事情啊,吴璘也不是没有和吴玠谈论过,吴玠做出决定之前,和吴璘商量过,吴璘当时就质疑道:“兄长,你我二人为曲端部将,此时此刻却突然离开曲端投效岳飞,难免授人以柄,更何况岳飞若信任我等还好,若是不信任。我等岂不是里外不是人?没了名声,你我兄弟如何在西军立足?军伍里的人,可都非常在意名声的!” 吴玠显然有更多的考虑:“唐卿(吴璘表字),你说。曲端为人如何?” 吴璘一愣,随即慢慢思索道:“有才华,武艺出众,敢战敢杀,而且深谙兵法。有谋略,不是一般的武将,是可以做一军之统帅的大才,但是,有些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更重要的是,太懂得趋利避害之道,甚至不惜牺牲战友之性命。所以西军诸将表面仰慕曲端,其实内心多有非议。” 吴玠点点头:“你还不算糊涂,曲端的确有才华,也能识人,所以才会招募你我二人到他军中做事,一直以来待我们也不薄,但是曲端有一致命弱点,就是刚愎自用,趋利避害,此点放在其余地方倒不见得会丧命。但是在军务中,军国大事上,绝对是催命符,没人愿意和不愿相救战友的人做战友。因此,曲端看似风光,实则孤立无援! 你我兄弟一身文武艺,是有大用的,要留待有用之躯为国效命,将来可为一地经略。官拜节度使,如此,也是风光无限,光宗耀祖,但是若是跟着曲端,不容人言,不容下属质疑自己,那么,我们还有何发挥之处?为兄自认在行军打仗上并不弱于曲端,却一直只能做偏师之将,小打小闹,如此下去,国难当头之际,你我兄弟岂非籍籍无名,白白浪费一身本事?” 吴璘犹豫道:“话虽如此,然为人部属,轻言背弃,始终于名声不好听。” 吴玠站起身子,朗声道:“且不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就是如今国难当头,天下大乱,你我兄弟明明有经略文武艺,却不得一展所学,上有负君王父母,下有负黎民百姓!我等少杀一个金贼,就多一个大宋百姓被害! 既如此,舍弃我一人名声,便是做第二个王韶又如何?自有赫赫战功,青史又该如何说?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言说,我死之后,管他是非曲直,我只是不忍一身所学无处使用而已!人活一世,总要有追求!” 吴璘看着自己的哥哥,思虑再三,点头答应,兄弟二人密议一番,第二日就带着各自亲兵不告而别,而此时曲端一无所知。 所以岳飞感到惊讶的同时,曲端发现吴玠吴瞵不知所踪也觉得惊讶,但是紧随而至的一些消息打断了曲端的惊讶,变为了无边怒火,而岳飞却觉得惊喜莫名,因为这两个人不仅有军略,还有谋略,是全能型的人才,正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虽然这两个人离开曲端来投奔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好听。 一贯以道德要求约束自己的岳飞就对这一点有些不悦,便询问吴玠和吴璘:“你的策略本帅知道了,但是,你兄弟二人本为曲端部下,此时不仅不帮助曲端,还来我这里献策对付曲端,虽然的确是符合朝廷的规矩,但是作为部下,似乎有些不妥吧?” 吴璘心中一抖,便把埋怨的目光投向了吴玠,岳飞何等精明,便也明白这件事情是吴玠主导,便把目光投向吴玠,吴玠却面色如常道:“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那么,良将也当择帅而随,曲端虽有大帅之才,而无大帅之德、之心胸、之气魄,所以,末将斗胆预言,曲端必死于此。” 岳飞心中震撼,面色上依旧平静:“这便是你离开曲端,来投效于我的理由?” 吴玠开口道:“正是如此,国难当头之际,我兄弟二人有经略文武艺,若曲端有心胸有气魄,我兄弟绝对不会离开他,但是曲端没有,国家大事上,却在意于意气之争,丝毫不把国事放在心上,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这样的统帅,如何能统大军平定天下?我有此疑问,甚为心寒,是故离开曲端,投岳帅而来。” 岳飞笑道:“你怎知我便是有心胸有气魄心中有天下之人?” 吴玠开口道:“若岳帅不是,吴玠自会再次离开,寻找此人!” 岳飞变色道:“反复无常之人,可非本帅所喜!” 吴玠正色道:“吴玠一身才华,绝不可白白浪费!势与金兵血战到底,立赫赫之功,光宗耀祖不可!” 岳飞站起身子,怒道:“吴玠!” 吴玠站起身子,应诺道:“吴玠在此!” “令,原泾原路兵马副总管吴玠有文物才,战功赫赫,遂升任环庆军路经略使,令吴璘为环庆军路经略副使,此令,钦命西北六军都统制兼永兴军路经略使岳飞!”岳飞怒视吴玠,如此开口道。 吴璘张大嘴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而吴玠却显得无比平静,直到出了岳飞的府门,走了好远了,还是一样的平静,看得吴璘诧异不已:“却不曾想兄长如此胆魄,小弟佩服!佩服啊!转眼间!就是经略使!兄长!!!” 吴玠眼神一动,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就要瘫倒,吴璘眼疾手快,立刻扶起,惊讶道:“兄长,怎么了?大好事啊!不要太惊喜啊!” 吴玠苦笑一声:“什么惊喜,是一声冷汗啊,差一点,就只有惊,没有喜了……岳飞虽然年轻,和你一般大小,但是,绝非易于之辈,这一次,可算是赌对了,你可不知道为兄方才吓成什么样子,你以为为兄很冷静?为兄有一种直觉,若是一言不合,岳飞暴起杀人,你我兄弟二人绝非他三招之敌!” 吴璘大惊失色:“岳飞如此可怕?” 吴玠开口道:“能被林大将军看重的人,能有多无能?你以为官家真的是爱屋及乌才让岳飞做了西军都统制?那是战时统帅之职,西军明明没有战事,却有都统制,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吴璘摇摇头,吴玠叹息道:“这是官家给了岳飞随时开战、自由作战之权!不仅有带兵之权,将官任免之权,军队生杀大权,还有统兵作战之权,无阵图下发,无监军入驻,自前唐以来,如此十万大军统帅者,唯岳飞一人耳!不然你觉得为何曲端如此愤怒?那是真的被吓到了,吓到了! 天啊,天啊,数百年了,哪里有一个武人有如此权力?李靖?李绩?还是郭子仪?!西北六军,十万战兵,二十余万预备军,悉数归岳飞节制,大宋最强的军队,唯一的希望,都在岳飞手中,你觉得岳飞比起林冲如何?他何德何能能担任这样的职位?还没有任何掣肘之人!你信不信,他今日把任免军官的文书上报,不需半月,官家的圣旨就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璘被深深震撼到,数百年来,武人被文人和宦官压制的太狠太狠,就算是特殊战区的西北军区也好不到哪里去,没监军的例子的确有,比如狄青,接着就被吓死了,但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岳飞出现了,真的是出现了,如果此时不是国难当头,皇帝刚刚被擒又被救,国家动荡不安之时,这样的任命,怕是整个东京城都能吵翻掉! 岳飞,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难怪曲端如此嫉妒,难怪曲端如此失态,难怪兄长如此拼命…… 二百六十六不知为何,李彦仙始终坚持自己的本心(一) 太行山上的日子很平凡,平凡到岳翻有时会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活在乱世大宋,而是活在和平年代,忘却了战争和烦恼,不过很快,岳翻就会清醒,提醒自己,自己活在一个美丽而又残酷的世界里。 卢俊义和燕青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家当,准备跟着自己去投奔岳飞,毕竟民间武装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要想立足,就要有官方身份,这是个名正言顺的道理,有了官方身份,做什么底气都足一些,所以岳翻才会有这样的建议,卢俊义和燕青没有反对,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建议。 靖康二年五月初,休养了一个多月的岳翻终于恢复了身体,在卢俊义和燕青的保护下,一行八百余人开始往西北方向而去,此时此刻金兵主力都在老巢,不在大宋境内,所以除了一些匪军和同样的民间武装,并没有多少威胁,岳翻可以放心,卢俊义和燕青也不会觉得多么危险,只要抵达洛阳,就彻底安全了。 岳翻有官方身份,只需要抵达有官军势力的地方,大家就都安全了,再去西军,找到岳飞,大家就真的安全了,其实如果手上有一支能用的人马,岳翻更愿意北上而不是西进,燕云造了金国的反这个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在一个自称燕王的家伙的带领下,燕云十六州独立,举兵十万反抗金国。 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遣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这两个败军之将率兵四万平叛,结果没打过燕云军,反倒被燕云军干掉了不少人,现在两军在燕云西北方向对峙,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刚刚战败的宗望和宗翰没有足够的实力全面进攻,那个自称燕王的张亮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可以吃掉四万金兵。 这是个多好的机遇啊,转眼之间就是十万大军,如果自己还有哪怕五千岳家军在手,都会毫不犹豫的北上协助张亮钳制金军。燕云就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凭着自己的名声,或许可以号令这些人,使之成为大宋北伐之前最重要的抗金基地。和西北的岳飞一起,承担大宋主力复苏之前的抗金任务,为大宋主力北伐争取时间。 但是现在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岳家军全军覆没,仅存的种子在应天府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岳翻只有孤身一人和八百豪杰之士,只有抵达西北之地,借助岳飞的权力,再行招募训练一支新的岳家军。 另外,岳家军全军覆没之后,江南南路的一切差不多也都该到头了,失去了自己这位安抚使,江南南路的消息也得不到,当初的北方情报网也失去了联系,一直担负这些责任的王辉已经战死。亲卫队全军覆没,北方情报网得不到直接领导,差不多会自行瓦解,吉虔二州没有自己的坐镇,加上精英尽丧,也无法给自己提供任何帮助,现在,自己必须从头开始。 真乃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但是岳翻绝对不会后悔,这一战。把自己三年的心血全部赔进去,但是自己得到了整个中华五千年也没有几个人得到的荣誉和战功,这比什么都珍贵,比什么都有作用。岳翻绝不后悔,军队没了,军魂还在,精神还在,一支军队的核心还在,那么。这支军队就还有重建的可能。 岳翻很想知道那几个被自己推下黄河的兄弟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但是自己是没有办法知道他们了,他们顺着黄河一路东去,到底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的,甚至是一种奢望,岳翻奢望他们可以活下来,也知道这种奢望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那些兄弟是岳家军的骨干,骨干有了,精神有了,血肉很快就会有,骨干没了,只有精神,那么还需要重新锤炼骨干才行。 不过西军壮士很多,南宋初期的名将之花基本上都是在西军的灰烬中重生的,要在他们之中寻找到有宋一代最强的一批将星,并不难。 吴氏兄弟吴玠和吴璘,陕西名将李彦仙,名将刘锜,包括中兴四将里的韩世忠、张俊和刘光世,都在其中,虽然其中名副其实的不多,不过声名在外总要有些本事,没本事的人是断然担不起中兴四将之称的,刘光世这个大衙内也屡次击败过西夏人,虽然不知道西军里的一些名将为何遇到女真人就集体萎靡,不过好歹,他们有本事。 有本事的人就能用,关键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公孙胜比起武艺和军略在自己麾下是排不上号的,但是他的民政能力极强,是个极好的内政人才,用在内政上,可以省下很多事情,几乎赶得上萧何之能;吴用无法独当一面,性格上有些缺憾,但是却是一个极好的军事人才,用于军谋,有不下郭嘉之能。 阮小五论勇猛和冲锋都不算太强,可却是一个极好的水战之将,驾驭战船的能力堪比林冲驾驭骑兵,所以以他统帅水军,是最好不过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才华和天赋技能,关键就看上位者会不会用人,如果把李纲和岳飞换个位置,李纲去做大将军,岳飞来做宰相,那么毫无疑问,大宋会被毁掉,也就没有岳飞和李纲的千古名声了。 人才是一方面的,用人是另一方面,现在岳飞做了都统制这个统帅的职位,相当于唐时的行军大总管,就要学会如何用人而不是自己上阵去拼命,岳翻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有人闹事,岳飞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爆发了,那就坏事了,所以他也是火急火燎的往西北赶,生怕岳飞做不好这个职位,不过岳翻显然是多虑了,岳飞之所以是岳飞,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打仗,更因为他知错能改。 岳飞算得上是知错能改的典范了,另一个时空中,岳飞因为酗酒而暴打同僚,差点儿打死同僚,为此被皇帝斥责,岳飞痛定思痛,以极大的毅力和坚持克制了对酒的渴望,即使在大胜之后诸将痛饮庆功,岳飞依然表示——待直捣黄龙府之日,与诸君痛饮耳! 岳飞是难得的完人,武将之中难得的完美之人,人格操守几近完美,而且这不是一开始就具备的,他早年也游手好闲,酗酒打架,粗暴野蛮过,但是他通过自己的毅力,改变了这一切。 所以在最初的慌乱与无能为力之后,岳飞深感自己在文人谋略这方面的经验不足,长于军略,短于政治,他开始深刻的思考自己该如何弥补在政治方面的不足,不过很显然,如果他可以弥补的话,那他就不是岳飞了,所以他决定找人来帮助自己弥补,自己做不到,就要寻找相关的人才,吴氏兄弟有这方面的才能,但是他们更是武将,不能放在自己身边做幕僚,所以,岳飞开始暗中寻找自己可以用的幕僚。 事实上在原先的时空中,岳飞做了大将军以后也是有一批文人幕僚的,通过和他们的交流和学习,先天贫苦无法多读书的岳飞才能在文学上有越来越高的造诣,才能写得出满江红这样的绝唱,岳飞很聪明,同时也很憨厚,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足,所以想到要弥补,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人的自我认知是有限的。 岳飞无法发现自己全部的缺点,所以无法弥补自己全部的缺点,如果他有的不仅仅是国家这样的军略人才,而更有贾诩这样深谙政治斗争和保命之术的毒士,那么岳飞就不会死于政治事件。 人无完人。 岳翻也知道自己也在不断的更改自己的错误,完善自己的人格和品行,所以,岳翻是懂岳飞的,没有任何人比岳翻更懂岳飞,甚至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还在江南南路,金芝也还在江南南路,岳翻托人给他们捎了一封信,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没死,仅此而已,让他们找一个僻静之所隐居,等着自己去找他们。 虽然岳翻很挂念父母,很想念金芝,更关心自己的孩子成长的如何,但是,他没有南下,他毅然选择了西进。 岳飞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时候回家! 国破,岂有家! 靖康二年六月初,炎热之日,岳翻抵达了陕州,没有想到的是,陕州遭遇大股流匪袭击,陕州守将王燮抵挡不住,率部败逃,陕州一片破败,岳翻等人险些也遭到了流匪袭击,于是不得不寻找可以暂时停留的地方毕竟八百个全副武装的精悍战士,也稍微让流匪有些忌惮,怯战且退,岳翻一行人退到了陕州附近的三嘴山附近,并且听说这里有个官员正在组织抵抗和收复陕州的行动。 卢俊义是满腔愤怒的:“可恶!可恶!实在是可恶透顶,居然会有这样的贼人!国家有难,不共赴国难,反而趁机发国难财,残害同胞!这样的混蛋!人人得而诛之!” 燕青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一定要杀了他们!” 这还是岳翻第一次见到燕青发怒。 二百六十七不知为何,李彦仙始终坚持自己的本心(二) 岳翻也对他们两人的想法表达了赞同之意,虽然预料之中的河北会很乱,但是没想到这种混乱已经扩大到了关中之地,甚至已经让陕州城遭遇到了劫难,这可是一州之首府,相当重要的地方,结果居然就被这样占领了,毫无疑问的占领了。 一方面是岳翻对那群窝里横的混蛋的深深的恨意,一方面,岳翻也对宋军的战斗力感到担忧,关中之地自古出强兵,强大的西军就在不远之处,结果这里的兵马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若大一州府,居然对付不了一支贼兵,虽然这货贼兵有数万之数,但是那又如何?贼军终究是贼军,上不了台面的乌合之众,而官军居然被贼军所收拾,所打败,还丢掉了那么大的一座城池,那个弃城而逃的守将和知州应该被斩首! 不过在那之前,岳翻很愿意见见那个传说中正准备收复陕州城的小官员,据说是石壕尉,很小的小武官,大部队崩溃之后,毫不退缩,据守自己的防区,抗击贼军,招募败兵和逃亡的民众,附近的人纷纷来归附他,求取保护,他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固守防区,还能把民政给管好,看来是个人才。 岳翻让卢俊义报上自己的名号,以八百壮士来援助,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那官员的殷勤笑脸和感激的泪水,却是无数面带愤怒的武装平民和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将领:“哪里来的贼寇。以为我等好欺负?正面打不过,就想里外夹击?古人用烂了的计策居然还想用?左右与我拿下这群贼寇!” 上来就不由分说的打杀。岳翻有些郁闷,还是让卢俊义还有燕青不要打,自己走上前,看着愤怒的民兵还有那个将领,笑道:“不知将军是何人?” 那中年将领好像有些吃惊,看着岳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想贼军里怎么会有如此俊秀的读书人?这不太对劲。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是助纣为虐不知廉耻的落第秀才,为了活命和钱财,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所以还是决定不相信岳翻,语气上却不由自主的放松几分:“将军谈不上,区区一石壕尉而已,倒是你,小后生。好好的读书人,不去走正道读书考科举,反而助纣为虐,你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恩德和父母的养育之恩?” 岳翻有些被气笑了。直起身子,无奈的摇头道:“在下虽然有些对不起朝廷的恩德和养育之恩,但是在下也不是落第书生,在下早先已经考取了进士,怎么不是走正道考科举呢?” 轮到中年将领大惊失色,不过更是握紧了手中剑:“放肆!小小书生口出狂言,居然敢诳骗与我!既然考取进士。为何会与贼寇为伍?难道不知道陕州城都被贼寇攻取了吗?左右,与我拿下这狂妄书生!斩首示众!” 燕青笑嘻嘻的站了出来,调笑道:“你这石壕尉好不讲理,为何一定认定我等是贼寇?有何证据?我等乃是从河北一路赶来的行人,正巧碰到了这档子事儿,被贼寇追杀至此,不得不寻找一安稳之所,也想找到官军协同抵抗,却不曾想,你这家伙却是这样一个糊涂蛋,岳帅,你可真是不走运啊!” 中年将领一皱眉头:“岳帅?你这小贼也真是口不择言了,整个西北能被称为岳帅的只有岳飞将军一人而已,天底下还有第二个岳帅?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见过岳飞将军?” 燕青正色道:“东京城外与十五万金兵血战到底,救出官家,如此壮举,能否称为岳帅?!” 中年将领一愣,周围围观民兵也是一愣,看向岳翻,岳翻很平静的看着中年将领,没说一句话,中年将领咽了咽唾沫,开口道:“胡说八道!岳将军早就战死在东京城外,世人皆知!这又是哪里来的冒牌货,竟敢冒充英豪!着实该死!” 岳翻摇摇头,开口道:“够了!你这石壕尉,好生不讲理,与你好生说话你不详细,非要逼着本官收拾你一顿,你才肯就范?江南南路安抚使兼吉州知州,钦命文渊阁学士岳翻岳鹏展在此!” 一声断喝,直叫所有人都愣了神儿,所有人都知道岳翻血战东京城的壮举,也知道岳翻最后血战的悲壮,大家都听说岳翻战死了,结果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人说自己就是岳翻,实在是难以服众,其实最初的消息是岳翻生死不明,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生死不明其实就是死了。 所以,大家慢慢的都开始相信岳翻其实已经战死了,黄河北岸血战七万金兵,身披数创而死,大家为了纪念岳翻,很多地方为岳翻建立祭祀祠堂,哭着祷告这位大英雄,连皇帝赵桓都开始相信岳翻已经战死,开始召集群臣商量为岳翻上谥号和追封的事情,同时下令寻找岳翻的家眷,把皇帝的慰问和愧疚传递给他们。 这是最让岳翻感到无奈的地方,因为他没有死,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救了回来,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证明自己就是岳翻,而别人不是,在这个没有照相机和照片的时代,不认识一个人的人确定一个人是他本人,就一定需要认识的人担保!可以确定岳翻就是岳翻的人有很多,身边的卢俊义就是,但是卢俊义不是官方人,所以没有可信度,而距离最近的,就是岳飞和张宪,这两个人可以确认岳翻就是岳翻。 可关键是,现在他们不在啊……眼前的人很需要确切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岳翻,但是没有人可以毫无根据的相信自己就是岳翻,除非他们之中有认识自己的人,但是自己从未来过西北,哪里有人会认识自己? 岳翻只好硬着头皮斥责那个中年将领,希望可以折服他,结果中年将领不信的摇头道:“岳帅的官位大家都知道,你别以为年龄相仿就可以冒充是岳帅,岳帅战死之事世人皆知,你这后生不仅欺骗我,还敢冒充岳帅!简直是找死!诸君,随我杀!” 看来这家伙是不打算好好谈了,岳翻也是心中恼怒,一怒之下,大喝道:“诸军听令!列阵!” 八百豪杰立刻按照岳翻的命令列起了整齐的军阵,这是大宋的官方军阵,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民兵和贼兵是列不出来的,岳翻在太行山上的时候,就对燕青说过,散兵游勇个人武力固然强悍,但是在整齐的大军阵面前,连菜瓜都不如,只能被砍杀而已,所以,燕青讨教军阵之术,岳翻倾囊相授,并用了二十天时间,把这八百人训练了一个基础。 如今,军阵列出,自有一阵威风凛凛之气,民兵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顿时后退数步,面露恐惧惊疑之色,中年将领大惊失色:“这是军伍中的阵法,贼兵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还不相信…… 岳翻已经无力吐槽了,思来想去,只能摆摆手:“得了,你不愿相信就罢了,但是我们不是贼寇,我要往永兴军而去,去找我兄长,只是路上遇到这种事情才被阻拦,心想着为民除害,结果却被你这糊涂蛋给误会,真是倒霉到家! 也罢也罢,我们这就离开,你这糊涂蛋,记着,贼寇毫无章法,乌合之众,最怕整齐军阵,你人数虽少,只要加以训练,不说收复陕州城,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死事小,牵连无辜百姓,才是大罪!” 说完,招招手,岳翻下达了撤退令:“我们走,马上去永兴,找我兄长调兵来攻!” 卢俊义和燕青一愣,以为岳翻真的要撤退,谁知岳翻刚一转身,那中年将领就开口道:“慢!后生,在下是是陕州石壕尉李彦仙,请问你究竟是谁?!” 李彦仙? 是他啊…… 岳翻缓缓转过身子,看向了这个硬汉,这个战斗到底也不屈服的硬汉,也对,只有他,才会这样一根筋的想着用一群民兵去对付数倍于己的凶悍的盗匪吧? 岳翻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彦仙,记住他的样子,开口道:“江南南路安抚使兼吉州知州,钦命文渊阁学士岳翻岳鹏展!” 李彦仙忍不住的大声道:“岳翻将军已经战死,你为何要冒充他!” 岳翻被气笑了:“你亲眼见到我战死了还是找到了我的尸体?你认识我吗?你之前见过我吗?这里有任何一个人见过我认识我,知道我长什么模样吗?李彦仙,你给我记住,苛政猛于虎,谣言猛于苛政也!我没死,而且被我师兄所救,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我现在要去西北找我兄长岳飞徐图后举!无论你信不信,你不要阻拦我,更不要害了这里的百姓,给我固守,不许进攻!” 李彦仙愣了一下,然后咬着牙道:“不论你是不是岳翻将军,我都不是你的下属,你没有权力命令我,我是陕州官员,现在也是陕州唯一一个官员,其余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我现在就是最高官员,担负守土卫民之责,我有职责收复陕州!你也不要阻拦我!” 二百六十八不知为何,李彦仙始终坚持自己的本心(三) 李彦仙说出这种话,岳翻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李彦仙就是这样说到做到的人,另一个时空中,就是李彦仙收复了陕州城,而且对手是女真人,不是宋自己的贼匪,对手更加凶悍,而李彦仙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他真的做到了与城共存亡。 岳翻更相信,只要自己前脚一走,后脚李彦仙就会紧锣密鼓地开始收复陕州城的计划,甚至已经有一个计划在李彦仙的脑海中形成,他会将它付诸于实践,毫不迟疑。 “你真的打算这样做,甚至不惜所有人的性命?”岳翻如此询问。 李彦仙正色道:“如果你真的是岳翻将军,你就不该问我这样的问题,岳翻将军明知必死依然率军解救官家,以三万兵马正面对抗金兵十五万,这样的勇气,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吗?在下虽然只是一介小吏,然而却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为人臣者,正当为君分忧,更何况军国大事,岂容私心作祟!性命对于在下而言并没有气节重要!” 岳翻开口道:“我的确是岳翻,我也正面对抗过十五万金兵,所以我比谁都知道命是多么珍贵,有了命,什么都能做到,没了命,只剩下一个空有的名号,却做不了任何事,死其实很容易,也是最自私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死,什么都不用担心了,管你身后洪水滔天,自然有活着的人去烦恼,这难道不是最自私的事情吗? 李彦仙,我承认你有气节。有能力,有胆量。但是你没头脑,记住。留着你的有用之躯,去做更多有用的事情,死其实很容易,也很没有担当,乱世之中,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搬救兵,最迟十日。我一定赶回来,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妄动,拿你自己和这里那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岳翻说完转身就走:“去永兴搬救兵!走!” 李彦仙呆呆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岳翻和他的部下,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阻拦,知道他们的背影全部消失,李彦仙才带着深受震撼的大家一起回到驻防地,然后下令就地驻防。不得随意出击,同时开始收敛和掩埋之前反击作战中战死的数百民兵的尸体…… 岳翻离开了陕州,以卢俊义和燕青之善战勇猛,八百壮士之凶悍。干掉了一群拦路土匪之后,自然就没有敢于拦路的土匪了,他们只是想赚钱。发发国难财,但是发财是一回事。有没有命去花是另外一回事,所以。还是命比较重要,没人愿意放弃自己的性命去做赚钱的事情。 三天之后,岳翻抵达了潼关,看到了西军的驻防部队,于是岳翻立刻上前表明身份,把西军守城部队给吓得不轻,立刻把岳翻和八百壮士给包围起来,缴了械,卢俊义想抵抗,岳翻摆摆手:“你们不用害怕,我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只需要把我来了这个事情告诉岳飞将军,就可以了,剩下的,岳将军自然会处理。” 没有谁比岳飞更具有判断岳翻是不是岳翻这件事情的权威性。 潼关守将觉得兹事体大,不敢贸然处理,立刻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朝发夕至,冲向了永兴军路岳飞的驻地,岳飞一听此话,立刻站起身子,眼睛瞪得老大,死死抓住那信使的肩膀大声吼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我弟弟真的去了?鹏展真的在你们那里?!” 那信使被岳飞抓得生疼,又不敢反抗,呲牙裂嘴的喊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自己说自己是岳翻将军,可咱们听说岳翻将军早就战死了啊!所以就把他们给缴了械关了起来,王将军派遣小人前来报告岳帅!” 岳飞一把丢开了信使:“他做的对,如果不是鹏展,我就要狠狠的奖励他!” 信使一愣,小声问道:“如果真的是呢?” 岳飞瞪了信使一眼:“那我就斩了他!居然敢这样对待我兄弟!来人!备马!去潼关!” 岳飞火速出发,只带了三百亲卫铁骑,火急火燎的星夜兼程的赶赴潼关,终于在第二天日出之时赶赴了潼关,冲向了潼关守将的府邸。 “王德!王德!你这混蛋!我兄弟何在?!我兄弟何在!!!”岳飞大声喊着,冲入了王德的府门,一脚踹开了王德的房门,把搂着老婆正在睡觉的王德给吓了个半死不活屁滚尿流,他老婆也给吓得大声尖叫,揪住被子捂住自己,不停发抖,王德大吼一声爬起来正准备拔刀:“谁敢如此!!!” 岳飞怒喝一声:“岳飞!” 王德顿时愣了,擦擦眼睛,定睛一看,顿时把剑丢在了地上,立正道:“岳帅!您怎么来了?!” 岳飞板着脸,怒道:“日上三竿了!居然还在睡觉!你就这样做潼关守将的?!若是敌人突然来袭,你还在睡觉!军队群龙无首,如何抗敌!潼关乃关中门户,若是失守,你到底还想不想做这个潼关守将!?还想不想要你这颗脑袋!” 王德顿时吓坏了,一下子趴倒在地上:“岳帅饶命啊!岳帅饶命啊!岳帅饶命啊!末将不敢了!不敢了!” 岳飞也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真的斩了他,看着他老婆瑟瑟发抖的样子,便一脚踢在王德身上,怒道:“赶快给本帅穿好衣服!出来!像什么话!堂堂将军,居然起那么晚!以后辰时之前必须起身!否则本帅真的会斩了你!” 王德连忙爬起来,连连谢恩,穿好衣服就跟着岳飞冲出了屋子,把屋门一关,顿时松了口气,看着岳飞,结果就看到岳飞一脸不爽的瞪着他,不由得询问道:“岳帅,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潼关来了?” 岳飞一巴掌拍在王德的脑袋上:“废话!我兄弟呢!我兄弟何在!!” 王德这才回过神,心想差点儿忘了那个假岳翻的事情,岳帅肯定是思念弟弟太急切了,所以不问青红皂白就说这是真的岳翻,其实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假的,岳翻可是三元状元郎,状元里的极品,文人士子里的一等一,怎么会有那般的肃杀之气息?就算是儒将,也该是周瑜那样的,所以,绝对不是这样,那肯定是一个盗匪假扮的! 于是王德开口道:“岳帅,这根本不用您亲自来,那小子肯定就是想拖延时间,干脆让末将下令把他斩了算了,要不然以后是个人都敢冒称是岳翻将军,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会是多大的麻烦?” 岳飞一瞪眼:“我是大帅还是你是大帅?我说我要见你就照做!少那么多废话!” 王德一缩脖子,立刻带着岳飞就往大牢方向前进,一路上也不敢多说什么,冲到潼关大牢前面,屁颠屁颠的就让手下人把那个胆大包天的自称是岳翻的混小子给带出来,岳飞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手也一直在发抖一直都在奢望,都在担心,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岳翻,那该有多好?如果那个人不是岳翻,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可是,鹏展不是生死不明吗?如果鹏展生死不明,怎么又会到自己这里来寻找自己?如果说鹏展还活着,为什么,全军覆没之下,他还能活着? 这一切,都在岳飞看到岳翻之后消失于无形,太久的思念和担忧,已经把一切怀疑和担忧驱逐了,看到岳翻那张熟悉的脸,听到岳翻熟悉的声音——兄长…… 没什么好说的,岳飞立刻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兄弟岳翻,死死的抱住,抱的岳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抱的王德面色苍白,不停的擦汗——毫无疑问,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就是岳翻岳鹏展,岳飞的亲弟弟,三元状元郎,大宋的三品高官,救了皇帝一家子的大英雄,拼掉十万金兵的大豪杰……自己居然把他给关了起来…… 没人比岳飞更能确认这个人就是岳翻,毫无疑问,他就是岳翻,不需要任何的质疑和询问,他就是岳翻。 “兄长,你抱的太紧了……”岳翻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些年来岳飞的力气有了很大的增长,猛然一个熊抱让岳翻喘不过气来,只好挣扎一番,岳飞满面泪水,也意识到自己抱的太紧了,于是松开了岳翻,双手放在岳翻的肩膀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岳翻:“对,就是鹏展,就是鹏展,没错的,不会有错的……不会……有错的……” 岳翻也红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兄长,瞧你说的,我不是岳翻,还会是谁?哈哈哈哈,兄长真厉害啊,现在都是西军的都统制了,不愧是我岳翻的兄长!真的!兄长!你很棒!” 岳飞笑了笑,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再棒也没有你棒,鹏展,你才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们岳家男儿,好样的!没有给父亲和师尊丢脸,你是大英雄!大豪杰!整个大宋都要感谢你,都要记住你的恩德!好样的!真是好样的!真的!鹏展!好样的!干得好!干得真漂亮……” 二百六十九突然,燕青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岳翻并没有立刻就和岳飞一解兄弟分离之苦,比如找个地方喝一杯之类的,因为目前,他还有事情要做。顶点小说, “兄长,别的话先不多说,咱们有的是时间,现在能不能先借我两千精锐西兵,我要去陕州救人。”岳翻握住了岳飞的手,快速说道。 岳飞一愣:“陕州陕州怎么了你要去陕州救谁” 岳翻更发愣:“兄长你难道不知道陕州城已经被贼匪攻破了吗” 岳飞双目圆瞪,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王德,大怒道:“王德陕州城被贼匪攻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王德虽然面色苍白,但也是一头雾水:“不是啊,岳帅,我也不知道啊,陕州城怎么会被攻破呢三千军兵固守啊” 话音刚落,一声凄惨的大呼由远及近传来,很适时的给了王德一个大嘴巴:“报陕州城为数万贼匪攻破,王知州力战不得,只能退兵,请求王将军立刻发兵支援” 王德亲眼看着岳飞的脸从黄到黑,从黑到红,好似川剧变脸一般,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岳帅,您看” 岳飞板着一张脸,突然怒吼:“看什么看我兄弟四天前就知道的消息,他们居然今天才来报告还有什么好看的陕州一城,数十万生灵,惨遭涂炭这是我岳飞的失职也是你的失职我三令五申,每每叫你从这里派出游骑探查周边情况,你看了吗你派人了吗王德啊王德。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岳飞有个习惯。骂人骂得越凶狠,那就代表着他还把你当手下看。还会给你机会,只是狠狠的骂你,让你长个记性,若是他连骂都不愿意骂,那就不用多说了,你的官位到头了,作为和岳飞一起从汤阴县出发的七个弓手之一,王德没见过岳翻,不认识他倒还在情理之中。但是不按照岳飞的命令去做,那就太让岳飞失望了。 非常了解岳飞的王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让岳飞太失望了,如果不做些什么,他真的会抛弃自己,甚至斩了自己的 王德立刻单膝下跪,大吼道:“岳帅末将知错请给末将一千兵马,末将立刻将功补过。收复陕州城” 岳飞看了看王德,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回想起一起从汤阴县杀出来的七个弟兄,算上王德在内。也只剩下两个,另一个就是张宪,剩下的五人已经全部战死了。王德对岳飞而言不可谓不重要,王德本身也是善战之人。所以岳飞才放心的把关中门户交给了王德,结果王德却这样让他失望。 “一千兵马你没听说陕州有数万贼匪吗给你一千兵马。你是去送死还是去资敌我兄弟都向我要两千人马,你比我兄弟还能打是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临危不可乱,临危不可乱,你只想着脱罪,却把一千士兵的性命和国家大事看得如此之轻,王德啊,我还真是用人不明,有负陛下所托啊”岳飞抬起头,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岳翻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打断道:“兄长,借我两千兵,我凑足三千人,就可以收复陕州城另外那个王知州根本就没有镇守陕州城,见到贼匪数量多就跑了,守将也跑了,整个陕州大小官员居然只剩下一个叫做李彦仙的石壕尉还在招募兵马反抗,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个王知州和他的守将现在就该在潼关外,只等不久之后,算准了时间就会冲入潼关求援了。” 岳飞面色铁青,看着岳翻说道:“鹏展,国家大事重要,为兄先不为你接风洗尘了,什么事情都等着陕州事定之后我们慢慢谈,但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无法亲自驰援,现在,我给你两千兵,你可以收复陕州吗需不需要再多一些人马” 岳翻摇摇头:“兄长,我还有卢师兄和他的八百手下,加在一起,都快三千人了,贼匪不过乌合之众,怎么会是我三千人马的对手” 岳飞一愣,面露喜色:“卢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卢师兄走在一起卢师兄人呢他王德快把人给我放了” 王德浑身一抖,大喊着遵命,就冲入大牢里放人,岳飞看着王德,眼里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握紧岳翻的双手开口道:“鹏展,事情紧急,我也不多问了,有什么事情咱们回来再聊,你先去陕州城,我相信你可以办好此事我虽然等到陛下指令可以统兵调兵,但是毕竟不是经略使,还是不宜调动太多人马我会为你向陛下上书,告知陛下岳鹏展还活着在西北 另外,王德虽然是个混不吝的混蛋,但是他打仗还是一把好手,我把他派给你,你若是觉得他能用,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不行,他还是做他的统制官去,为兄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此时能用的人不多,我兄弟既然可以直面十五万金兵,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上天垂怜我岳飞的弟弟,居然是这样的大英雄” 岳飞紧紧握住岳翻的双手,岳翻也不住地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半个时辰之后,戴罪之身的王德火速集结了两千潼关镇守铁骑交给岳翻指挥,岳飞以都统制之职权任命岳翻为统制官,率领两千八百兵马火速驰援陕州城,打退贼寇。 卢俊义和他的八百壮士居然也都是可以骑马的壮士,之前夺了金兵三百多匹马,岳翻以为只有三百人可以骑马,结果八百人全部都能骑马,这下可好,三千铁骑,无论何时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又怎么会是那些贼寇可以应付的呢 路上,卢俊义表达了担忧:“鹏展,虽然咱们有三千铁骑,但是贼寇可有数万人马,一个不好,咱们自己都很危险啊” 岳翻开口道:“贼寇乃乌合之众,为钱和其余财物聚合在一起,貌似凶悍,实则毫无组织,一团散沙,若要在战场上正面对决,怎么会是我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大军的对手呢一触即溃都是在夸奖他们,恐怕远远见到我们冲锋而来,都会立刻吓跑,对付这样的对手,何须三千铁骑你说是不是,王德将军” 岳翻身边纵马驰奔的王德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差点儿跌落下去,说实话,直到现在王德还有些怀疑,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居然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岳翻岳鹏展,那可是从十五万金兵手里救出了皇帝和皇族的大功臣,再造宋室,其后血战东京城,把金兵十五万杀得只剩四万多人灰溜溜地回到老巢,国存我死四个大字瞬间传遍了整个汉地。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操和气节 这样的大英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文人出身呢岳翻可是状元,三元状元郎,大家都知道,可是一个军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一个文人就做到了呢而且还如此壮烈,毫不示弱,杀得金兵心惊胆战,连抢劫都不敢就快速回到了老家,金兵的战斗力是怎样的大家都知道,十万西军和三四十万禁军和各地厢军都惨败,唯有岳翻的三万吉州兵正面抗衡之 这也就是说,岳翻麾下的吉州兵比之前处于巅峰的西军更加强悍 大宋第一精兵大宋第一精兵居然是一个文人训练出来并且带上战场,打了那极其漂亮的一仗。 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岳翻被传言战死之后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最关键的是,他还把大英雄当成骗子给抓住了抓住了还给缴械了 所以王德一直很心虚,以为岳翻会打击报复,岳翻有这样的问题的时候,王德才会被吓的浑身发抖。 “岳岳安抚使所言极是,贼兵不过乌合之众,哪里是我大军的对手”王德讪讪笑道,也不怕闪了舌头。 岳翻心中好笑,继续问道:“那为什么陕州三千军兵那么容易就被一群乌合之众给攻破了那岂不是说大名鼎鼎的西军连一群乌合之众都不如这样的乌合之众,如何可以承担起保家卫国的重任” 王德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不知所言,岳翻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因为此时燕青突然开口道:“翻哥,我觉得这个事情有些蹊跷。” 岳翻心中奇怪,便问道:“什么事情蹊跷” 燕青说道:“贼寇是乌合之众,大家都有这样的共识,官军一般都对贼寇有些蔑视,尽管贼寇数万人,但是没有军械物资,为何如此迅速的可以拿下有高大城池的陕州城逼得陕州知州和守将不敢再战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一般的贼寇只是打劫山村,在村庄里烧杀抢掠,哪里有贼寇那么大胆子,敢直接进攻重镇 要么就是陕州城内有他们的奸细,他们可以里应外合,加上贼匪头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就是有人在他们背后主导这个事情,并且此人来头不小。” 二百七十很快,背后的人浮出水面 燕青的话让岳翻很是在意,没错,贼匪之流的一般都是选择防备薄弱的乡村进攻,极少数实力强悍的巨寇弄点熊心豹子胆吃吃才敢进攻小城市,陕州城这样的一州治所,还有三千西军镇守,哪怕大宋刚刚遭遇大败,威望大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巨寇敢于进攻的,这里面定有蹊跷。 岳翻还觉得自己忽略了西军的战斗力和这些官员对于贼寇的轻视之心,按理来说,官员和官军和对待贼寇都会有一种骨子里的轻视,尤其是善战之地的西军和本地官员,没有道理被区区数万贼寇就给吓跑了,还不经过战斗,那就更不可能陕州城本身就是典型的西北城池,为了战争而准备的城池,城墙高大,护城河很深,不是毫无战法战术可言的贼寇可以攻取的。 国家军队的敌人永远是敌**队,而不是本国的贼寇。 岳翻忽略了这些,连日来对宋军的怯战和宋将的怯懦观感,让岳翻不由自主的带入了“宋军和宋将”极为孱弱的概念,使得他忽略了西军的善战和西北官员军官的能力,那个王知州和陕州守将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陕州城给丢了,也不会这样耍小心思来对付岳飞,唯一的理由,就是这群贼寇不一般。 想通了这个关节,岳翻下令军队减缓行军速度,大量派出斥候探查前方和周围的地形乃至于陷阱,如果这群贼寇背后有人指挥。那么这个家伙肯定不一般,定然会防备从潼关方向出现的官军。那么半路设伏也就极有可能,但若真是如此,那么岳翻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的贼寇进攻陕州,绝对不是偶然。 岳翻留了一个心眼儿,把王德叫到了身边。叫他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王德面色一变,露出了苦逼之色,看着岳翻鉴定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暗自叹息,自己惹怒了岳飞,还得罪了岳翻,看来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带上五百骑兵,火速朝陕州前进,而岳翻带着大部队消失在了漫漫长夜之中。 事实不出燕青所料,大部队的预定行军路线上。果然出现了大量埋伏部队,把王德和五百骑兵给狠狠的坑害了一下,幸亏岳翻不知从何处突然杀出,三千骑兵协力,把埋伏部队杀得屁滚尿流,一路追至陕州城下,才被占据陕州城的贼匪从城墙上射下来的弓弩击退。王德带着满腔的悲愤杀在最前面,中了三箭,灰溜溜的撤退了。 退往了陕州城外的临时驻地,王德看到了岳翻满脸笑意,无奈的捂住伤口上前请罪,结果还没说话呢,岳翻就先开口了:“行啊!挺能打的啊!还以为你是个草包呢,没想到这么能打,果然不愧是跟着兄长从汤阴出来的人,这样一算,你应该也是我的同乡啊,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呢?” 王德一愣,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斥责之声,反而是拉家常,这让他不由得疑惑地看着岳翻,岳翻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不错不错,有了这份功劳,加上这三支箭,可以被我兄长原谅了,但是你实在是太不客气了,见面二话不说就把我给关了起来,好歹给我弄点吃的啊!” 王德还是没弄清楚整个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貌似自己不用死了就是了,岳翻也没多理睬这家伙,挥挥手让他下去处理伤口,然后把卢俊义和燕青喊来,开起了军事会议,对燕青的预测和提醒给了很高的评价。 “小乙说的不错,这伙贼寇果然不是正常贼寇,这次的进攻陕州城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抢劫事件,而是有预谋有人在背后指挥的阴谋,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于攻取大宋的城池,不过咱们已经干掉了一批贼寇,剩下来的人不是那么多战斗力也很弱,所以,咱们想个办法把城给攻破了,再去抓人询问如何?”岳翻提议。 卢俊义和燕青没有意见,然后岳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咱们来的都是骑兵,很重要的战力,不能有太大的损耗,所以咱们要找援军,也不能正面攻城,一来人数太少,二来伤亡太大,所以咱们要想些别的法子来收复陕州城。” 卢俊义点头道:“行!鹏展,我听你的!” 燕青开口道:“可是这里那里有我们的援军呢?有了援军,又该如何收复陕州呢?” 岳翻笑了笑,开口道:“你们忘了那个李彦仙了吗?” 燕青恍然大悟,继而不屑道:“翻哥,那李彦仙不过一个石壕尉,豆子大一点的小官,能有什么用,值得翻哥如此看重他?” 岳翻开口道:“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去找他,他就能给我们提供收复陕州城的方法?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卢俊义和燕青互相看了看,纷纷表示不信:“区区一小吏,有何大谋?” 岳翻摇头道:“吏有大小之分,才无尊卑之别。” 岳翻相信李彦仙既然敢于召集人手准备收复陕州城,自己的警告他也敢抗拒,那么他肯定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否则不会贸贸然拿人命开玩笑,当然他也相信李彦仙还没有行动,而是按照自己的警告留了下来,等着自己赶回来,好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岳翻,那番话,对于李彦仙来说,还是有着不小的杀伤力的。 岳翻带着兵马来到了三嘴山附近驻扎,在此之前,李彦仙就得到了哨探的报告,说有一支骑兵打着“岳”字旗号杀退了很多贼兵,而后来到了三嘴山附近,为首一将点名要见李彦仙,李彦仙心中巨震,心中闪过千般念头,最终确认,八天就赶回来的家伙,那个冒充岳翻的家伙,就是真的岳翻,真正的民族英雄岳翻。 来到大军阵前,看到威风凛凛排列整齐的三千骑兵,不由得为之折服,看到岳翻下马朝他缓缓走来,立刻单膝下跪,开口道:“末将李彦仙,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岳将军不要怪罪!” 岳翻笑眯眯的扶起了李彦仙,开口道:“怎么,现在才知道我就是岳翻,不去怀疑我是冒充的了?” 李彦仙老脸一红,还是说道:“能带着这么多兵马来这里,又怎么会是假冒的,末将只是谨慎而已,还请岳将军不要怪罪。” 岳翻笑道:“我是那样斤斤计较之人吗?不要在意,我也不会在意,我相反还很欣赏你,陕州城大小官员都跑光了,就剩你一个,还能坚守在这里,的确是条汉子,那我问你,此次贼寇来袭,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 李彦仙看着岳翻,点头道:“疑点甚多,在下思索良久,才猜出了一些答案,所以做了一些准备。” 岳翻问道:“什么疑点,什么答案,什么准备?” 李彦仙开口道:“疑点便是区区贼匪,乌合之众,毫无章法,不懂战略战术,却敢于攻打城墙高大的陕州城,他们难道不知道陕州城是多么坚固的城池吗?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进攻了,并且弃周边乡镇于不顾,使得大量百姓得以毫发无损的聚到我这里来,这不正常,往日的贼寇,都会先祸害乡镇,然后就跑,极少有敢于攻城的,一上来就攻城的,更是少之又少。” 岳翻点头道:“那么你的猜测是什么?” 李彦仙开口道:“末将以为,此事定然不是寻常贼寇所做,有人借助贼寇的力量,从来达成了他们的目的,知州和守将都不是什么胆小之辈,三千军兵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但是陕州城一日即下,那么迅速,官军甚至无法反击,那就不是区区贼寇可以做到的,非要有大能和强军在其内才能做到。” 岳翻震惊于李彦仙的分析能力,而此时,他仅仅是一个石壕尉,一个小吏,还算不上军将,和他比起来,王德直流实在是差得太多,却得到了潼关守将这样的地位,如果让李彦仙去做潼关守将,哪怕长安失守了潼关都不会失守,说不定李彦仙还能腾出手来组织反击,试图收复长安城。 因为他的分析和岳翻自己思索的答案相差不大,甚至他思考的更加详细一点,岳翻的分析是,这是金兵即将南下进攻关中的前奏,或者是协奏,金兵表面上猛攻燕云,接着舔伤口,实际上已经暗中准备进攻关中了,先派人偷偷潜入关中挑起一些事端,使得关中无法对金兵南下做出完善的准备,这样就能为金兵南下打好前哨战。 所以,这些家伙的背后,应该是女真人在作祟,方才从城墙上射下来的箭支,以及那种娴熟的箭术,绝对不是贼寇所能具备的,女真兵也出动了不少,全部打扮成汉人的样子藏在贼寇军中,实际上,这就是女真人主导的一次袭击战。 最可恨的不是女真人,而是助纣为虐的汉奸!那群该死的贼寇! 二百七十一不知为何,李彦仙始终坚持自己的本心(四) 岳翻看着李彦仙,不由得笑了出来,开口道:“别一口一个岳知州了,我都已经不在吉州,也不在江南南路,流落至此,已经不能算是朝廷官员了,就算是,也要等陛下圣旨才是,现在,我只是一个岳飞将军手下的统制官而已,不过之前那件事情我还没有忘记,虽然我不太会追究,不过若是之后我心情不好,追究的可能性不是很小。” 李彦仙看着岳翻,心中咯噔一下,他倒不是怕岳翻追究,而是怕自己一身才学无用武之地,这是他最怕的。 看着他局促不安的神色,岳翻也有些好奇:“你看上去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为何对于我的这番话反应如此激烈?你可以说出原因,我不怪你。” 李彦仙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道:“末将不是害怕被岳统制追究责任,只是担心自己一身才学无用武之地,空有才学而无用武之地,对于末将而言,是最可怕的事情,末将不惧死,唯惧默默无名而死,大丈夫死要死的轰轰烈烈,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无足轻重的死掉!绝对不可以!” 岳翻点点头,开口道:“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来之前,你似乎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反击,要收复陕州城,你且告诉我,你有什么方式,有什么计策,可以收复陕州城?仅仅凭着这些民兵,你就有如此信心,告诉我,为什么?” 李彦仙似乎有些犹豫。张张口,欲言又止。岳翻猜出他心中所想,摇头道:“这是你的功劳,收复陕州城,你是首功,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李彦仙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岳翻的功劳之大。震古烁今。自己这点小小的功劳,他估计根本看不上眼,自己这样做不仅会让岳翻觉得不舒服,更会影响到今后的仕途发展,不由得后悔万分,而他的出发点,仅仅是怕了那些喜欢把功劳据为己有的上司们。 “功劳这东西是挺不错的,能升官,能加俸禄。还能实现理想,但是啊,李彦仙啊,你要记住。你所立下的军功,可都是你和将士们一起立下的,不管你的计策多么正确,你要记着,没有士兵的拼死奋战,没有将官的协助,你一个人。什么都不是,没人敢吞掉你的功劳,但是你,何尝不是在吞并其他人的功劳呢?你有才,不甘没落,我理解,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好自为之。”岳翻如此说道。 李彦仙抬起头,看着岳翻,而后深深一鞠躬:“谢岳统制教诲,彦仙永世不忘!” 岳翻指着不远处的陕州城方向,说道:“你若收复陕州城,我便保举你做陕州知州,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敢多说,但是金兵若要南下,陕州必然会攻取,届时我要你保证,能守则守,若不能守,则速速退往潼关,绝不可因一城之失而死。” 李彦仙一脸惊诧,双手都颤抖起来,过了很久,李彦仙才抱拳行礼:“若能如此,李彦仙愿发毒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其意义却绝对不下于军国大事的意义,届时,金兵数路其下攻打关中,陕州首当其中,乃是潼关以东最重要的据点,关中门户的门户,和潼关北部的富平是一样的道理,另一个时空中,李彦仙死守陕州不得,最后投河而死,他一开始并不甘心就这样战死,他要留着有用之躯徐图后举,听闻举城殉难,悲愤的不能自己,而后投河自尽。 岳翻不希望李彦仙就这样死掉,他若能活着,给女真人的压力会更大,所以,岳翻希望李彦仙一直活着,把这批西军猛将整合起来,组建成一支绝对强悍的勇猛之军,那个时候的西军,才是最强的西军,李彦仙就这样死了,才是国家最大的损失,那些忠勇之士总是死的太快,死得太多,活下来的,就只剩下小人了。 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的就会死,还有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为什么而抱定必死之心,一心求死,唯恐不死…… 而即使现在,李彦仙也抱定必死之心,岳翻也未曾惧怕过死亡,不知不觉中,岳翻已经是一个最纯正的宋人,他开始渐渐接受了宋的统治和地位,遵从这个世界的法则,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即使他仍然不满意宋的怯懦和无能,但是却依然不会放弃为宋而死的心。 大宋是一个悲剧,让所有后辈痛彻心扉的悲剧,大家心慕宋的繁华和美丽,痛恨他的怯懦和柔弱,那时中国最好的机会,却在最悲惨的时代以最悲惨的方式结束,岳翻常常思考,那是不是上天给中国的一个最好的机会和最大的考验,撑过去了,海阔天空,撑不过去,一切皆休。 那个大宋没有撑过去,一切皆休,百多年后,死于崖山之巅,展现了最后的勇气和风骨,而这个大宋,可以撑过去吗?岳翻在最危险的时候,站出来,伸出手,拉了他一把,没有让他彻底坠入无尽深渊,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抱定必死之心的基础上。 为什么有人敢死,有人却助纣为虐? 人性或许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 李彦仙很快就把全盘计划对岳翻说出,原来,从一开始,李彦仙就已经想到了属于自己的收复陕州城的计划,说起来,还要多亏了陕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否则,他也没有这样大的权限,可以召集所有不愿离开愿意拼死夺回家园的百姓和士绅一起努力,定下里应外合的计策。 具体的计策是这样的,在最混乱的几日里,李彦仙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潜伏任务,陆陆续续派出了几百人混在难民里面混入了陕州城,那伙贼匪占据了陕州城之后并没有大肆抢掠,而是打开城门把之前掏出的难民们都召集回来,也不知打着什么样的注意,居然立刻开始安排守城任务,还安排了临时的官府来治理这里,这让大家伙儿觉得非常费解。 李彦仙就在那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方面派人潜伏进入,一方面开始搜集情报,探查这伙人为何如此怪异,并且也很迅速的组织起民兵民团在自己的驻防区展开英勇顽强的战斗,贼军数次攻打无效,也就慢慢的不再攻打,而是派人监视,李彦仙因为有了之前岳翻的警告,也没有贸然出击,慢慢的积蓄力量,等待着十日之约的到期。 第八天,岳翻回来了,带着三千骑兵这样的强悍武力,给了李彦仙无与伦比的信心,他立刻安排起了反击计划,但是送信变得有些麻烦,因为之前宋军突袭陕州城,把那群乌合之众杀得屁滚尿流,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宋军大军来援,所以紧闭城门,不放任何人进,也不让任何人出。 “城内有我等的内应,人数还不少,都是和这群匪军有血海深仇之人,绝对可靠,但是如果我们不能提前知会他们,他们就不能按照计划配合我们,他们要先行在城中制造混乱,并且打开南城门,我们再行冲入城中和匪军决战,一举驱逐匪军,同时派人在其余三个城门埋伏,如果有匪军冲出,我们就要立刻上前厮杀,将他们全歼在此地! 但是如果没有内应,此事会非常麻烦,派去的信使无法进入城中,我们也就无法进行攻击,不知岳统制有何办法?”李彦仙看着陕州城的地图,面露苦恼之色。 岳翻看了看城防地图,又看了看身边的燕青,心思一转,计上心头,于是对燕青说道:“小乙,这个事情我交给你,想办法进入城中,把我们要进攻城池的消息带给城中之人,让他们里应外合配合我们,然后你负责指挥城中人马,怎样,能做得到吗?” 燕青看着地图,缓缓点头:“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时间定在明日的话,我今晚就要混入城中,找到他们,时间有点紧迫,不过,应该没有问题。” 岳翻点头:“好的,小乙,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然后,李彦仙,师兄,明日晚间,你带着主力兵马在南门附近准备进攻,下午就可以让士兵吃饱饭,准备战斗,王德,你带一支人马,在北门埋伏,我预料城中贼军主力定然会往北门撤退,甚至北面会有贼军援军来援,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你就要在城北阻击贼军援军,确保我大军主力可以光复陕州城,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我是说,不惜一切代价!” 王德浑身一抖,立刻站直身子,大喊道:“诺!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末将自己的性命!” 岳翻点点头:“很好,有这样的决心,才算是个汉子,你若战死,我会上报朝廷,抚恤你的家人,你不用担心后事,李彦仙,此战全权指挥交给你,包括卢俊义和王德所部以及燕青所部都听从你的指挥,这场大战,我不参与,我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好这场仗,收复陕州城!” 李彦仙站直身子大声喊道:“诺!” 二百七十一不出预料,吴乞买准备发动第三次战役 岳翻没有白白的信任错一个人过,不管是谁,他都没有信任错过,只要是他信任的人,他就不会认错,虽然他信任的人很少,一直到死战之前他还没有信任多少人,但是到最后,整个三万人的军队,他都信任了,他有三万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他无所畏惧,而事实也证明,他选择相信的人,没有辜负他。 所以,岳翻绝对不会认为信任李彦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那场战斗重塑了他的灵魂,重塑了一个民族的灵魂,他愿意相信这些人,也愿意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这些人,李彦仙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毫无争议的英雄,岳翻甚至觉得,他从一开始就该是一个英雄,而不是像自己那样,从一个懦夫,慢慢成长为英雄。 李彦仙的计策非常成功,燕青的本领也非常强大,燕青在没有被任何守城贼兵发现的情况下潜入城内,顺利找到了李彦仙安排的人手,然后里应外合,配合李彦仙击破了贼兵,收复了陕州城,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燕青和李彦仙在破城战中不仅杀敌甚众,缴获甚众,还俘获了两个人。 一个标准的女真人,一个标准的汉奸。 标准的女真人不说他叫什么名字,一直沉默着,很安静的样子,标准的汉奸不停的冒汗,和肾虚有一样的症状,燕青只是拿着刀在这个标准的肾虚汉奸面前秀了秀。肾虚汉奸就招了,他姓孙。叫孙篱,是一个在金兵第一次南下战役中被俘获的真定府人,读过书,参加过科举,考上了秀才,然后屈膝投降了金人。为金人出谋划策。 这位肾虚兄直接交待了这个金人的身份——金国大将军完颜娄室的三儿子。奉完颜娄室之命,一方面试图为兄长完颜活女报仇,一方面试图搅乱关中,不让岳飞有足够的时间整合西军,在金军整合足够的力量发动第三次南侵之前,不要被岳飞抓住机会干掉。 完颜活女是在东京战役中被呼延灼临死前以铁鞭击头而死,那一战呼延灼勇不可挡,重伤之下垂死之战,硬生生的砸死了完颜活女。而后力竭身亡,可谓真壮士,完颜活女是完颜娄室心爱的长子,一战身死。完颜娄室心痛难耐,看到战败的主帅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都还活着,带着一帮儿子和家兵就要冲上前找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算账,宗翰和宗望魂不附体,娄室被吴乞买阻止了。 吴乞买表示他虽然也很想杀人,但是用人之际,不能贸然的就把人给杀了。宗望和宗翰都是百战名将,经验丰富,就这样杀了,便宜的是宋人,所以还是要留着他们,哪怕战死在宋国战场上,也比死在我们自己人手上要好,你说呢? 娄室还能怎么说,吴乞买怎么说也是皇帝,而且有大恩于娄室,娄室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把满腔怒火和悲愤转移到了宋人和岳翻身上,尤其是岳翻! 这里要说一句,宗望和宗翰是派了一支强军小分队专门负责押运岳翻的,但是这支小分队的残兵在五月初回到了宗望和宗翰身边,报告了岳翻被劫掠而走的消息,宗望和宗翰立刻一人一刀杀了所有逃回来的押运兵,然后向吴乞买上表认罪,表示岳翻可能还活着,宋国可能会聚合出一只极为强悍的军队,下一次南侵,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吴乞买当时是真的想杀人的,但是呢,考虑到宗翰和宗望人才难得,就没有下手,下令此二人继续在燕云和张亮作战,限期一个月击破燕云,斩杀张亮,然后,整合燕云,集合汉军和契丹军渤海军至少十万,准备作为第三次南侵的兵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这次机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 于是乎宗翰和宗望卯足了劲儿争取活命的机会,张亮连续战败好几次,燕云军陷入了劣势,胜利的天平慢慢向金军靠拢,而此时此刻,完颜娄室也没有闲着,他了解到宋军新任的西军统帅叫做岳飞,是一员悍将,而且还是岳翻的哥哥,亲兄弟两人,于是完颜娄室决定采取一些措施来为自己那优秀的长子报仇。 他不顾身体上的疾病和精神上的痛苦,亲自拟定了一份关中攻略,上面详述了关中之地对于宋的重要意义,包括宋的王牌部队集中于关中之地,攻破了关中就等于把宋的王牌部队给灭掉了,从此以后宋就再也没有和大金正面抗衡的军力,而且汉地有一句话流传很广,叫做得陇望蜀,蜀地是汉地最精华的一块地区之一,人口充沛,钱粮丰足,是宋的大后方,如果可以顺势击破蜀地,便可南北夹击,迂回攻破宋的防线,那个时候,宋便可一举而下! 一个土生土长的蛮夷,从未亲眼见过宋的全境,但是却对宋有这样深刻的了解,如果没有汉奸,谁能相信! 完颜吴乞买正对精锐部队被宋国给消灭掉,进而对大金的威名产生了动摇,这对于大金而言,是一种灾难,大金人口不多,靠着十几万战兵和百万不到的人口却能占据拥有千万人口的辽国,这对大金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挑战,为了维持统治,就要让其余各族的人对大金产生恐惧感,让他们不敢产生反抗的勇气。 然而这一切随着宋将岳翻打败了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这一战而产生了巨大变数,大金损失十万精兵,最珍贵的女真正兵更是损失了五万之数,这简直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为了挽回这一切,关中会战就势在必行,消灭宋最强大的西北兵团,从而让所有人重新确立大金不可战胜的形象,这才是目前最该做的事情。 完颜吴乞买大喜过望,他正愁着自己的地位不稳,所以就想着要再一次发动战争,但是侵宋之战损失惨重,各族各部都对吴乞买的征兵令产生了抵触心理,所以他的第一次征兵令居然没有几个部落响应,此时此刻大金第一战神完颜娄室发话了,那么根据完颜娄室的战绩和资历,那些混蛋的部落主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才是。 皇帝的权利和战神的威名加在一起,就是征兵令,无可逆转的征兵令! 但是,上一次大战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和产生的实际损失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弥补的,游牧民族的恢复力很强大,只要有草地就可以,但是女真族是白山黑水的渔猎民族,恢复力上不如游牧民族,加上国土范围广大,人口扩充太多,一时间女真人的政府统治力遭到了巨大挑战,被宋所传授的政府制度并不完全适用于目前的国情。 所以,完颜吴乞买惊讶地发现,阿骨打时代可以随意轻松发动战争的事情,已经完全成为了历史,他治下人口太多,他不仅拥有广阔的兵源,同时也有了巨大的压力——这些兵源都要吃饭! 以前以战养战的策略已经被宋以坚壁清野之计给破除了,坚固高大的城池,敢于战斗的士兵和文臣武将越来越多,随着战争的深入和时间的推移,这一战,吴乞买明显感受到了宋军的战斗力正在逐渐提升,这和与辽国的最后战役差不多,燕云兵团的战斗力在最后时刻火速上升,几乎可以和女真兵相提并论,战争不仅可以摧毁一个国家,也可以恢复一个古老国家的战斗力。 汉人以前的历史非常辉煌,士兵的战斗力也很强大,那个叫做唐的国家的士兵战斗力极其强悍,而宋人几百年前就是唐人,唐人是他们的祖先,没有理由宋人如此衰落,而唐人如此强大,百余年的和平生活让宋人渐渐忘却了战斗,但是如果战斗发生在他们的身边,吴乞买可以保证,不需要多久,宋人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上升,直追他们的祖先唐人。 那个时候,以宋的人口基数,他们可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而大金在人口上始终是短板,最重要的女真正兵几十年也恢复不了几万,这是最大的劣势。 而且,有情报显示,宋皇赵桓正在厉兵秣马准备报仇,他的文人政府被宋皇不断的清洗,主和派被贬斥,被杀,被降职,主战派被火速提拔,占据了整个宋政府的高层,宋政府的国策已经转变,从对外妥协对内防御到对外强硬对内妥协,整个南方汉地都处于一种极其愤怒的状态之下,这样的状态之下,一旦让他集满了怒气槽,一旦爆发,那么估计整个大金都要被汉人的怒火燃烧殆尽。 绝对不能给汉人恢复实力的机会,一定要在他们恢复实力之前下手,把汉人的怒火彻底打掉,那么,关中会战势在必行,完颜娄室建议下达动员令,以女真全族七成的实力征兵二十万,准备兵分数路南侵关中,发动第三次侵宋战役。 吴乞买想的要更多,因为对付宋,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可以抢到军需物资,现在估计是抢不到了,那么,就要自己准备,对于从来没有后勤概念的女真人而言,这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二百七十二于是,岳飞把愤怒的目光投向北方 女真人的后勤系统从来都是零,最多是打仗的时候允许你带些干粮和肉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就够吃个两三天,他们从来都是以战养战,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吃到哪里,不用损耗自己的物资,最多死一点人,然后就可以享受胜利的喜悦和无尽的财富宝藏,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大获成功,但是这一次,他们碰到了铁钉子。 岳翻像一个坚强的钉子户,死死的钉在东京城外,把女真人死死拖住,始终没有让他们再往南去一步,女真人因此受到了巨大的挫折,脆弱的底蕴瞬间暴露无遗,部落联盟之间的不信任彻底爆发,以至于完颜吴乞买第二次征兵令居然没有任何效果,这在阿骨打时代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吴乞买依然没有任何办法,女真人内部的矛盾尚且让他无法调和,那么燕云地区的汉人暴动自然也让他鞭长莫及,十万军队的损失和士气的低落时突如其来的,让他没有一丝丝防备,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昨天还在做消灭宋国的美梦,今天美梦破碎,可怕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了。 女真人的西征战略受挫,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辽人的残余势力并不认为女真人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在一个逃跑的辽国贵族耶律大石的带领下,辽国的残余势力渐渐汇聚在一起,满满的在西方边陲之地休养生息,而那里,是女真人目前鞭长莫及的地带,他们中间,隔着很多很多其他民族的势力,女真人暂时没有能力越过那些民族去对付契丹人。 准确的说,女真人的脆弱底蕴决定了他难以成为一个超级大国,他远远不如后来灭掉他的蒙古人。蒙古人的大局观念非常强大,而女真人执着于和汉人的决斗,把百分之九十的国力都用在了和汉人的决斗上,而并不是向北向西扩展自己的实力。 于是,就有了吴乞买倾尽全力和汉人决斗的第三次南侵战役,南侵战役的消息的确让岳翻觉得有些吃惊。因为他认为,女真人骤然损失十万兵力,不会在短期内有能力聚集一支超过十万人的军队来发动第三次南侵,尤其是在燕云地区暴动的前提之下,女真人的一条进军路线被阻碍,他们还能抽出兵力来对付大宋的王牌军队西军吗? 除非他打算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皇位和女真族的未来做赌注,来和汉人决一死战,否则。他做不到这一点,而完颜娄室这个老家伙的确很能打,堪称是大宋最大的敌人,也是女真族第一悍将第一猛将,非常强悍,另一个时空里,张浚集结西军主力二十万和金军决战于富平,就是败给了重病缠身的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的儿子好像还挺硬气的。这个小完颜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卢俊义大怒之下几棒子敲在他身上他一声都不吭。和那个只是被燕青拿刀吓一下就狼哭鬼号的尿裤子的肾虚兄相比,真是不知道高尚到什么地方去了,搞得岳翻都不知道是该贬低女真人还是赞美汉人。 但是再硬气的人也顶不上岳翻层出不穷的拷问手段,这是在书里面和电视剧里向日本的731部队学习的,虽然技术可能不达标,但是对于人的心理和生理承受能力的极限。岳翻有一些研究,于是,各种各样的拷问手段成功上线。 这小完颜也当真是硬气,很多常规手段比如喷盐水和坐老虎凳等等都没有效果,使劲儿拿鞭子抽也没效果。这小子还不停的叫嚣着什么宋狗去死,大金必胜,为兄长报仇之类的话,听的岳翻觉得很聒噪,于是就决定向前辈学习,拿出了纣王对付臣子的“蛇窟”之刑罚。 或许是人类天生的一种心理,大部分人对于蛇似乎都有些恐惧心理,看到几条蛇就会吓的魂不附体赶快逃跑,就跟别说是一堆蛇了,这个地方的蛇不多,但是岳翻派人四处打听,找有经验的老师傅去抓蛇,一时半会儿也真抓到了不少蛇,不过都是没什么毒的,咬不死人,可是那么多那么密密麻麻,岳翻看了也头皮发麻。 另外,岳翻还命人准备了诸如蜈蚣瓮啊青蛙缸啊蝎子罐啊之类的非常非常富有营养的野生大杂烩,相信小完颜一定会非常满意! 果不其然,小完颜看到蛇窟的第一眼就面色惨白,密密麻麻扭动着身体的蛇,此拉拉的吐着杏子,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完颜,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似的,旁边岳翻还配合着做了临时声优的工作:“你看,那条最粗的蛇,多么强壮,多么粗壮,被它咬上一口,啊!那感觉,肯定是非常**的,你觉得呢? 还有那条蛇,我告诉你啊,那条蛇不是很粗壮,但是很长,而且身体的柔韧性很好,抓捕他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的一个士兵给勒死,你觉得我把你推下去,他会不会立刻缠上来把你给缠住,然后在你的脖子上绕着**十圈的,给你好好儿的暖一暖?还有啊,这些蛇啊,都饿了好几天了,你看着啊!” 说着,岳翻命令一名士兵打开了一个盒子,往蛇窟里一倒,几只灰色的老鼠瞬间跌入了蛇窟,然后,哇!一场盛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几只老鼠就被蛇的海洋所淹没,小完颜的面色从红到白,从白到黄,从黄到青,从青到灰,仿佛开了大染坊一般,挺拔如山的身姿微微佝偻,双腿微微发抖,淡定且坚定的眼神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你要是不说啊,我就把你也给丢进去,到时候啊,那些蛇,会从你的嘴巴里钻进去,咬你的内脏,会咬穿你的肚子,在你的五脏六腑里大快朵颐,很快啊,你就会被吃成一具干干净净的骨头,连一点点血肉都不会留下,我会把你的尸骨送回给你的父亲,然后为你写一篇文章,详细描述你被吃掉的过程,放心,我是大宋的状元,写文章是一等一的!”岳翻笑眯眯的指着蛇窟向小完颜不停的安利,仿佛真的想要向他推销这一等一的服务。 接着,岳翻带着他去欣赏了蜈蚣瓮,小一点儿的蜈蚣大概是筷子粗细,大一点儿的蜈蚣有两只筷子那样粗,最大的一只蜈蚣是一个老人贡献出来的,听说大英雄岳翻要审问一个女真贼人,人们欢欣鼓舞,舞动着双手,脸上洋溢着笑容,老人家毫不犹豫地欢快的献出了他养了十多年的蜈蚣王,临行前,老人细细的嘱咐蜈蚣王,该如何对付那个女真贼人,以及之后要写一篇八百字的咬后感给他审阅等等。 小完颜的脸色变紫了,好像不能呼吸一样…… “没事儿,被这个蜈蚣王要上一口,最多也就是肿上一圈儿,暂时还死不了人,不过等你回到你父亲身边的时候,整个身体啊,就会变大好几倍,你整个人都会肿起来,那种随时都可以爆炸的样子,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妙?哈哈哈哈哈!放心放心,这蜈蚣王可是一个老人家养了十多年的珍宝,要不是我,他还不拿出来,现在免费给你享受,你还应该谢谢我啊!哈哈哈哈哈!”岳翻又在不停的向小完颜安利这款蜈蚣大宝剑的特殊功效,看小完颜的反应,似乎非常向往的样子, 至于青蛙缸,那是单纯的恶心人的,黏糊糊的,很恶心,没什么实际杀伤里,不过俗话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青蛙急了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了,什么呢…… 岳翻很期待,小完颜看样子也很期待。 至于蝎子罐那就不多做详述了,这个地方有很多蝎子,个头也不小,看起来就是肥肥壮壮非常强大的样子,被叮一口,绝对爽上十多天,等你的手伸进去,再拿出来,差不多就可以和馒头相提并论了,等再过一天,就可以和铁锤相提并论了,等你死之前啊,你的拳头大概可以和这个头盔相提并论,然后呢,就会爽翻天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满不满意啊?不满意?我靠!看不起我!来人!上炮烙! 纣王酷刑之炮烙,绝对爽,绝对让你满意!你要是再不满意,那么我就不知道什么才能让你满意了,只能让你一个一个的试,一个一个的享受,或许还能有不错的效果哦! 小完颜尿了一裤裆,看样子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岳翻的诚意了,看着岳翻恶魔一般的笑容和满屋子宋将杀人般的眼神,以及蛇窟蝎子罐蜈蚣瓮向他招手,还有那根烧得通红的铁柱子,小完颜很识时务的做出了正确的决定,然后,他的人生就会变得灿烂起来…… 岳飞来了,带着满满的兴奋和愤怒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来到了陕州,接见了李彦仙,看到了小完颜,听说了岳翻拷问小完颜的传奇故事,然后知道了小完颜交待的一切情报,还有崩溃的小完颜。 然后,岳飞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北方。 金贼南下之日,就是西军斩杀小完颜誓师北伐之时! 二百七十三就这样,岳翻如此宣言 获知金兵南下的消息和具体情报之后的夜晚,岳飞在陕州城内简单的宴请了一下岳翻和卢俊义还有燕青三人,刚刚收复的陕州城内没有太多的酒菜可以布置,岳飞也非常讨厌奢侈,所谓酒宴,也不过是两碗肉菜和三个素菜还有一碗汤而已,不过作为男人吃饭所必需的,酒是备了不少,虽然岳飞一口酒都没有喝。 燕青毫无顾忌的大口吃肉大碗喝汤,卢俊义在一旁慢慢的喝着酒,看着不停的相互倾诉的兄弟两人。 “本以为兄长挨不过肚里酒虫,一定会偷着喝酒,没想到,兄长真的是一滴酒都没有喝啊!兄长,这段日子,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是苦了你了。”岳翻举起一杯酒,仰头喝下去。 岳飞笑了笑,举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一开始真的很馋酒,看到了就忍不住,但是每每想起当初父亲的话和你的话,我便忍住了,开始喝茶,久而久之,就觉得喝茶也是不错的选择,茶的味道清新淡雅,回味悠长,的确是修身养性之物,当初师尊也非常喜欢喝茶,现在,我也喜欢了。” 岳翻点了点头:“可当初最讨厌饮酒的我,现在却喜欢上饮酒了。” 岳飞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而后叹息道:“六郎,你变了很多,真的,你变了很多,你从前最讨厌我饮酒,而现在你却喜欢上了饮酒,我从前最不满你的怯懦,而现在,你却是整个大宋的大英雄,六郎,你说,这才是仅仅三年多,要是三十年,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我兄弟二人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岳翻笑眯眯的说道:“没人知道,没人知道哪怕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下定决心要和金兵死战之前,从江南出发之前,我很怕,我很怕自己会死掉。所以我决定不理不睬任何外界的事情,只要等金人走掉,谁也不会有功夫来关注我,我就可以安然的发展我的江南南路。 可是,从我离开江南北上的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想要回头过,我也知道我绝对不会回头,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再去想那些事情,现在想想,当初那个前怕狼后怕虎的岳翻,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岳翻,两个岳翻的相差那么大,以至于我自己都在怀疑我自己到底是不是岳翻了。” 燕青强势介入吐槽道:“翻哥儿,知道你是三元大状元,但是你说这些。我们这些臭丘八什么也不懂啊!而且,明明是你们兄弟谈心聊天,怎么变成老学就讨论学术了呢?” 卢俊义面色一红,看着岳飞和岳翻好笑的眼神,一巴掌拍在燕青的脑袋上,大怒道:“给我闭嘴!吃你的!” 燕青满嘴的肉,嘟囔几句听不清的话,就什么也不说,只是吃肉了。 岳飞笑了笑:“燕青兄弟真是个壮士,有勇有谋。师兄,能否割爱,把燕青兄弟交给我,我让他在军队里做个队长旅帅之类的。不出两三年,肯定能做到统制官的职位,这两年国家不太平,正是我等武人大展拳脚的时候,燕青兄弟有这样的才华,正是应该多多为国效力的时候。” 卢俊义无奈的笑了笑:“鹏举抬举了。这小子不过是我的家仆,地位卑贱,怎么可以入军队做军官呢?那是要让人耻笑的。” 岳飞摇摇头,笑道:“大好男儿加入军队,本身就足以让人耻笑了。” 卢俊义一愣,面色有些尴尬的不再说什么,继而不再说什么,岳飞也没有再问什么,岳翻摇摇头,说道:“师兄和小乙这次来西北,就是为了参军的,眼看着金贼第三次南下,观众千里沃土天府之国即将惨遭蹂躏,每一个男儿都不能熟视无睹,前唐雄风起于关中,后人却如此颓唐,我等又如何有面目去见先人? 这一战,非打不可,而且一定要狠狠的打,把西军主力都拉出来,和金贼决一死战,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汉人不是好欺负的,完颜娄室这老家伙,他的儿子被我麾下大将斩杀,所以愤怒非常,一定要总领此次南下之战,那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是一个老贼罢了! 兄长,此战,金贼聚合兵力可能在二十万之上,关中直面的金贼数量绝对会超过十万,不知兄长可有什么打算,可有什么应对策略?金贼若要南下,可从北面而来,可从西北而来,可从东北而来,三面夹击关中,兄长可有足够兵力应对?陛下任命兄长为都统制,这可是战时统兵的职位,只要有战,兄长就可以调兵了。” 岳飞面露感激之色:“蒙陛下信任,授予我如此权力,我若不能打一场大胜仗,那才真的是愧对陛下的恩德,此战,我必竭尽全力,但是,鹏展,为兄虽然有过指挥大军打仗的经验,却没有统筹全局做大帅的经验,更何况陛下没有派出监军,而是给我单独一人如此大的权力,自大宋建立以来就没有过,为兄深感责任重大,而自己才学浅薄,所以,鹏展,师兄,燕青兄弟,还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岳飞标准的军礼赢得了卢俊义的赞赏和燕青的好感,卢俊义当即拍拍胸脯,说道:“鹏举,鹏展,此生能和你们并肩作战,哪怕是战死沙场,也足矣!” 燕青大大咧咧的笑道:“岳将军豪气冲天,燕青佩服,此战,燕青必鼎力相助!” 岳飞把目光放在了岳翻的身上,笑道:“咱们这些大宋将领里,有和金兵作战经验的不少,但是可以面对面击败金兵铁骑,并且把他们打得灰溜溜狼狈败逃的,只有鹏展一人,幸亏鹏展是我兄弟,鹏展,此战,你若不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岳翻苦笑道:“为何别人那里是求助,到了我这里却成了威胁?兄长,你不厚道!” 岳飞笑道:“你我手足兄弟,本为一体,为何要分为两人?既是我自己的,拿了便拿了,有何威胁之说?鹏展,莫要推辞,你能正面击败金兵,为兄却接连两次败于辽人和金人铁蹄之下,论战场厮杀,斩将夺旗,你不如我,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大宋没有一人是你的对手,鹏展,助我一臂之力!” 卢俊义也笑道:“能和鹏展一起战斗,真是平生最为畅快之事!” 燕青附和道:“能和国存我死大旗一起战斗到底,那才不愧为真男儿!” 岳飞站起身子,朗声道:“国存我死,乃是大宋最为气势磅礴之战号,足以震慑金贼之胆!但是,鹏展,为兄可以告诉你,整个大宋,没有一支军队使用这个旗号和贼兵战斗,你可知为何?” 岳翻摇头表示不知。 岳飞大声喊道:“陛下亲口说过,这四个大字,除了岳鹏展,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用,用了,国不存而人不死就是玷污了英雄之名,所以,胆小鼠辈无人敢用!敢战之士自觉无资格去用,鹏展,整个大宋,除了你,谁敢立起这面旗帜!谁敢!?” 岳飞一拍手,房间大门突然打开,数十员威风凛凛的西军将领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手持一面白旗,上书国存我死四个血色大字,岳飞接过此大旗,走到岳翻面前,一伸手,把大旗交到了岳翻手上,开口道:“鹏展,这面大旗,只有你有资格使用,这面大旗在哪儿,最勇敢的战士就会在哪儿,会随着这面大旗,一起战斗到死!你那三万勇士全军覆没,他们都用资格在这面旗帜下战斗,而我西军将士,将以性命担保,他们有资格在这面大旗下战斗!” 数十员西军将领齐声喝道:“国存我死!” 岳翻看着旗帜上四个苍劲的血色大字,不由得想起了那血色的数日,不停战斗不停留学不停牺牲的那几天,他们用生命贯彻了这四个大字,而自己却活了下来,国仍危弱,而我却还活着,和那些弟兄们比起来,我实在是差了太多太多了,我告诉他们我要和他们一起死,但是我却活着,我虽然可以为他们报仇,但是,我却没有资格使用这面旗帜了。 岳翻把这面旗帜合了起来,这动作让将领们一愣,岳飞也是十分不解刚要发问,岳翻开口道:“多谢诸位厚爱,但是,这面旗帜,在下也没有资格去使用了,有资格使用它的,是那些已经战死的兄弟们,是跟着我从江南一路杀到河北的弟兄们,他们都战死了,所以他们用性命去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他们有资格用这面旗帜。 而我,我却还活着,大宋依然危弱,国势依然倾颓,而我却活着,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使用这面旗帜呢?除非我真的可以让大宋强盛,否则,我没有资格使用这面旗帜,我没有那个资格,但是,此战我一定会参与,不论死或不死,我都要让女真人知道什么叫害怕,我要打的他们一提到我,就浑身发抖!” 岳翻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二百七十四岳翻绝不允许自己后悔 陕州偷袭战,是女真人第一次使用汉人的背叛者来对付汉人的战役,但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汉人这个庞大的群体孕育了数之不尽的英雄豪杰的同时,也孕育了数之不尽的卑鄙小人,这些卑鄙小人往往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违背群体利益的事情,比如帮助国家民族的死敌,对付自己的族人。 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当然,也不仅仅局限于汉人,但是“伪军”这个着名的称谓,的的确确产生于中原汉地,卑鄙无耻的汉奸为这个词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好比如今,岳翻看到的那位肾虚兄,毫不犹豫的,岳飞一声令下,在凄厉的惨嚎声中,肾虚兄被处以极端刑罚——炮烙。 “从今往后,卖国投敌之人,皆处以炮烙之刑!以儆效尤!” 很快,在西军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无数军官和军队的面前,肾虚兄作为汉奸典型被处以炮烙之刑,说起来也挺讽刺的,纣王用来对付忠良之臣和逆耳忠言的充满罪恶的刑罚,到了如今,成了岳大将军用来对付汉奸的正义的刑罚,并在之后的岁月中,无数次的重现。 一具焦尸震慑了所有人的心,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是错误的,至少每一个抱着和敌人战斗到底的决心的人不会认为这是不正确的,一个汉奸对于敌人的帮助远比一个来自敌人方面的勇士要大。熟悉地形熟悉战力熟悉人性的汉奸,是敌人最大的助力。 岳飞毫不留情地铲除了汉奸。与此同时,也在对整个西军内部的反对他或者质疑他的势力进行清洗,这是岳翻向他提议的,不可心慈手软,慈不掌兵,这是兵家守则。陛下既然锐意北伐。更对拖后腿之人深恶痛绝,岳飞只需要把曲端的言行举止和他的言论上报给皇帝,皇帝自然会做出让岳飞满意的举动,当然,岳飞还可以说,这是岳翻的想法。 岳飞对此还是稍微有些犹豫:“曲端毕竟是我的同僚战友,昔年远征西夏之时,我和曲端有过不少次成功的合作,曲端为人很有才华。而且战斗力很强,敢打敢杀,每每让党项贼子闻风丧胆,所以我以为。曲端有大才,不该就此罢黜,理当重用才是。” 岳翻摇头道:“一个人就算再有才华,然而当他的想法和我们的目的相悖之时,他的才华就会成为最大的绊脚石,兄长,我们锐意北伐。一雪前耻,和金兵决死一战,而曲端呢?曲端反对北伐,认为大宋军力远不如女真人,认为只有再过五年甚至十年才是和女真人决战的日子,在此之前都不适合与女真人起大的冲突。 那么女真人主动打来了呢?我们后退?一直后退?女真人两次南下让我们失去了对河北的实际控制,第三次是不是要丢掉关中,第四次是不是要丢掉蜀中?第五次是不是要丢掉江北,第六次是不是要丢掉江山?等着十年时间到了,还有大宋吗?还有军队吗?还能北伐吗?我们计划的再好,终究抵不过一次变数,如果想要掌握主动,我们就要成为那个变数! 所以,曲端即便不死,也绝对不能留在军中为将,正好此时兄长已经掌握了西北六军中的五军,只剩曲端一人负隅顽抗,那根本不成大器,曲端有再大的威望也好,再强的能力也好,当他不能为北伐贡献力量拼死一战之时,他就是个懦夫!我们不如女真人?我们数百年底蕴不如女真人?我们数千万人口不如女真人?我们的军队战力就真的不如女真人?那我的三万弟兄是如何拼掉了十万女真兵! 我们不如他们?那是曲端自己不如女真人!当他认为自己不如女真人的时候,他就已经认输了!他就不再是那个敢于和西夏人决战的曲端了!他不是西军名将,他是个懦夫!兄长,没有什么人比懦夫更容易带坏一支军队,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再强,没有坚强的军魂,那就是废物! 曲端是那个军魂吗?兄长,曲端配做那个军魂吗?曾经或许是,但是现在绝对不是!他只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保存自己的地位,所以吴玠和吴璘才会离开他,而兄长,你没有想过自己的成败得失,你只是想到了大宋,所以,你可以成为我们大宋的军魂!兄长,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兄长,你是泰山,曲端是鸿毛。” 岳飞愣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子,深吸几口气,然后走向了外面,阳光灿烂之处。 岳翻目送岳飞的离去,提笔开始书写上奏给钦宗皇帝的奏章。 臣前文渊阁学士、江南南路安抚使、知吉军州事岳翻恭候吾皇圣安,臣侥幸不死,实乃大幸,乃陛下洪福齐天,上苍降恩泽于臣,臣遂得以活命,然三万将士俱损,数百战将十不余一,而臣侥幸活命,心实难安,夙夜难眠,悲愤不已,日思夜想者,唯与女真决一死战也…… 西北有将名曲端者,善战且勇猛,昔年与党项贼剧战,颇有战绩,然女真入侵以来,其人常言大宋军力不如女真贼,需埋头十年,方可与之一战,臣以为其言大谬,大宋一时虚弱,遂为女真所趁,然陛下英明,群臣策力,厉兵秣马,徐图北伐,臣能以三万兵马血战金兵十五万,足为明证,大宋军非不能战,不敢战耳…… 然靖康之役,先败后胜,女真蛮夷,胆大妄为,欺我华夏,辱我宗庙,百姓愤慨,将士泣血,今日,陛下英明,文臣不贪财,武将不惜命,军士敢战,皆一心一意一雪前耻,势将女真贼消灭干净不可,民心可用,军心可用,加之大宋财力,如何不能战?不能胜? 承蒙陛下信任,以兄长岳飞为西军都统制,兄长自任命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兄长常言,自太祖皇帝以来,武将从未得过如此信任,从未有如此权力,兄长对陛下感激涕零,日夜所想,唯剧战女真贼以报陛下天恩也……诸将皆愿用命一战,唯曲端不愿战,更有甚者,抗命不尊,教唆其余诸将…… 臣窃以为,自古以来,攘外必先安内,军队作战亦如是,曲端不愿战则罢,然其不仅不愿战,甚至挑唆诸将抗拒兄长之命,违逆陛下之意,殊为可恶……前日臣率西军与陕州贼兵大战,破之,俘获贼首二人,一人乃汉人,屈膝降于女真,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一人为女真宿将完颜娄室三子,此批贼匪非自发性偷袭陕州,乃是女真贼有意挑唆之…… 臣率军与之战,击杀女真正兵百余人,足以显示,此战,乃是女真贼进攻关中之前哨战,臣以为,女真贼损兵十万,一时之间难以聚集大量兵马,然其势力犹存,不可小觑,短时间内难以聚集重兵,但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定然可聚兵十五万以上,乃至二十万,大举南下,女真贼已然获知陛下于应天厉兵秣马准备北伐,决定先下手为强,打击大宋军力,阻止大宋北伐…… 关中乃蜀中屏障,蜀中乃华夏腹心,保关中即是保蜀中,保蜀中即是保华夏,关中之战势在必行,必胜,若胜则海阔天空,若败则万事皆休,此战,臣必以命与女真贼相拼,东京之战,臣未死,国仍危弱,关中之战若不胜,臣必死以谢天恩!愿陛下壮志长存,以中兴大宋为己任,臣虽死,心犹安…… 临表涕零,不知所言,还请陛下恕罪。 洋洋洒洒数千字,岳翻把想写的东西都写了出来,也罢不想写的东西也写了出来,岳飞此时的位置实在是非常敏感,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刻皇帝正在清洗不忠不勇之臣,打压文臣,使得文臣势力空前衰弱,则岳飞的存在,必然成为众矢之的,狄青不过率四万兵马南征而没有监军,就被怀疑致死,而岳飞呢? 没有监军,没有掣肘,有统兵调兵甚至发动战争之权,统兵数十万,还是大宋最强大的王牌部队西北兵团!这是什么权利?华夏数千年,可有几人比岳飞此时的权力更大?如果皇帝清理完了内部,或者是文臣得到了安全,那么对于岳飞的批判肯定会瞬间展开,比如什么排除异己之类的奏折肯定是堆成山。 但是不排除异己的话,怎么办?攘外必先安内,不安内便攘外,史上有很多着名的例子,岳翻绝对不允许大宋和岳飞成为下一个反面教材,那么该怎么办?除了排除异己,统一内部,全力作战,别无他法,但是这却恰恰犯了皇帝的大忌讳! 钦宗皇帝此时不在乎,难保到时候不在乎,此时有了自己,钦宗皇帝说不定不会在乎,但是如果没有自己呢?会不会呢?如果自己不再得到皇帝的信任,被文臣怀疑打击,那么岳飞绝对是首当其冲,毕竟平衡才是帝王之道,钦宗皇帝一时气愤,会保持多久? 一切该做的,都要做好,否则到了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岳翻绝不允许自己和岳飞有任何一人会在未来感到后悔。 二百七十五战争的脚步缓缓靠近 靖康二年八月初,紧锣密鼓筹备关中保卫战的岳飞收到了来自北方的谍报,关于金国大将完颜娄室同样紧锣密鼓筹备第三次侵宋战争的消息,这份谍报来得有些突然,但是在岳翻看到了那上面属于自己的标记之时,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按照约定,自己失去消息并且没有和他们联系已经有快半年了,然而他们仍然在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任务,找不到岳翻,就把情报传递给了岳飞。 使用书信传递的方式,也不知转手了多少人,以至于岳飞无论怎样追寻都找不到最初传递这个消息的人的任何信息,这也是岳翻的要求之一,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觉得自己暴露了,那就趁早吃掉“金丹”,结束自己的生命,焚毁自己的一切,这是你们的宿命,从你们答应为我做事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如此注定的。 岳翻拿着情报泪眼朦胧,岳飞则开始筹划战争的细节,比如分析金兵会如何南下,如何进攻,选取何种线路,什么时候全面进攻,并且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远在应天府的皇帝赵桓,请他多加注意,必须要开始准备防御了,金兵不可能只攻打关中而忽略另一处军事重地应天府,毕竟那里已经是大宋的军事政治中心了。 岳飞开始频繁的召集军事会议,军事会议上,岳飞把关中全图以及金国目前控制区域和关中接壤的部分详细标明,请诸将和有军事才华的幕僚参与会议,商议此战如何作战,经过多次会议的讨论,大家大体上确定了两个关键点。 富平和潼关。 金兵进攻的路线无外乎两种,从北而来,从东而来。 往西是西夏与河湟之地,当地人虽然和大宋百年交战,但是金国人的狼子野心,他们也不是不清楚。尤其是西夏,虽然屡次被金国人打败,但是终究没有让金国人强占到什么好处,他们也明白。金国要是灭了大宋,下一步肯定是他们,所以唇亡齿寒之下,大宋有可以和西夏结为联盟的可能性,虽然大宋目前的西北长官岳飞曾经屡次破袭西夏。 正因为如此。岳飞的建议书才有道理,唇亡齿寒,大宋若失败了,西夏可以独善其身?女真人狼子野心,没有大宋为你钳制女真人的主要火力,你能保证自己可以幸存下来?兄弟,长长心吧,主力部队都被我给吞了,你还想怎样? 不得不说,保命方面。西夏人是首屈一指的强大,所以党项皇帝虽然回信怒斥岳飞什么残暴不仁云云,却还是不得不认同岳飞的理念——绝不让任何外地占据党项一寸土地!经过也不行!绝不让道! 假途灭虢的故事,岳翻整理了一下,凑成一本书,送给了党项皇帝,让他开开眼,长长见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背后捅刀子,什么时候不能。 两弱连横抗一强。则大家都可以生存,如果一个弱的按耐不住想要吞并另一个弱的,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个弱的都会被强的吞掉。 这下子,西夏方面来自西北方的威胁就暂时解除了。甚至西夏还会和大宋站在一起,一起反抗金国的压迫,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关中之战大宋可以取得优势的前提下,否则难保西夏会不会趁火打劫,他们有退路,而大宋没有。 河北之地如今陷入混乱之中。没有统一的号令,民军抵抗组织虽多,一盘散沙而已,金兵大部队再度南下,还不知道他们敢不敢站出来,所以河北国防线形同虚设,大宋目前可以把握住的就是黄河一线的黄河防线,那是大宋最重要的防线。 但是同样的,黄河以北,大宋没有能力去恢复统治,所以如果金兵主力抵达河北之后绕个道,兵分两路开始从两个方向进军,一支主力直接转道西去,朝西北奔来,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到洛阳才会遭到有限的抵抗,而一直到潼关,才是大宋西军的大本营起始点,所以从东往西进军的话,潼关将非常重要。 这只是一个假设,或者说是其中一条金军的进军路线,进军从来都不会把全部的兵力放在一点,这是他们的自信,他们每一次的军事行动,都倾向于使用最小的兵力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对于并不强大的对手大宋,他们不可能把二十万兵马放在一起,那不现实。 所以第二条进军路线在哪里,那就值得商榷了,但是大家至少都有一个统一的认识,那就是一支金军主力一定会从北方而来,直接攻击关中,乃至于蜀中。 “我以为,金军会从太原而来,太原已被攻破,国防线形同虚设,从太原南下,可直插长安与洛阳之间,甚至可以越过潼关,直接袭击长安,一举切断西军与大宋主力的联系,使得应天府主力即使想支援,也无法支援,长安若失,潼关则没有守卫的必要,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我军有必要进抵太原,在太原一线重布国防,争取主动!”熙河帅刘锡如此说道。 岳翻摇摇头,只觉得虎父犬子这个词语用在刘仲武和刘锡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太原,姚古和种师中两支西军扛巴子的军队都折戟沉沙,现在的熙河军可以吗?失去了姚家军作为主力,熙河军真的还能和金军面对面决一死战吗?现如今,除了岳飞亲自掌握的永兴军,也就只有仍然在曲端手上的泾原军能喝金军面对面过过招。 “末将以为不然,太原已然失守,城墙破碎,已经失去了收复的价值,就算是收复了,也难以起到之前的作用,所以,与其费尽兵力在太原和金兵决战,还不如把金军放进来,在我们擅长的山地丘陵与金军作战,还能限制金兵的骑兵优势,岂不是事半功倍。”说这话的是刘锡的弟弟刘锜,声音不大,似乎对反对兄长的意见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父亲已经去世,长兄如父,刘锡对刘锜有绝对的压迫力。 果不其然,刘锡不满的看了刘锜一眼,斥责道:“你别说话!” 刘锜郁闷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了,不过入主秦凤的秦凤帅张宪却开口了:“我以为信叔(刘锜表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毕竟我军在骑兵上有所不足,之前在东京之战损失了很多骑兵,如今整个西北找出来的骑兵也不过四万之数,金军动辄十万铁骑,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战马可以弥补,所以,我们必须要选择我们擅长的地形来作战,这样对我们更为有利。 太原城已经残破,不堪守卫,之前的防线也没有恢复的必要,把金人放进来,关进我们的袋子里狠狠的打,那样对我们最为有利,我们兵马多,又是主场作战,对于我们来说,占据地形和兵力的优势,天时地利人和就占据了其二,至于天时,若是大战当天倾盆大雨,是最好不过了。” 张宪的话很有分量,作为一直以来跟随岳飞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猛将,张宪的威望还是很有几分的,所以张宪一出口,刘锡的意见就被压到了谷底,直接否决,大家开始商讨该如何选择新的战场,将领们七嘴八舌的开始讲述自己的意见,岳飞却把目光放到了一直未开口的岳翻身上:“鹏展,你的意见呢?” 岳飞一出口,大家都安静了,差点忘了,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可不仅仅是状元郎,那可是能用三万兵马拼掉金兵十万,满大宋唯一一个可以在正面战场取得如此战绩的名将之花,战绩彪炳史册,这位大神还未开口,他们如何可以开口呢?于是他们屏气凝神,把目光聚集在了岳翻身上。 岳翻深吸一口气,指向了地图上一个醒目的标注。 “富平?”岳飞眉头一皱,随即满眼精光,与此同时,吴玠也是满眼精光,神采奕奕地看着岳翻,心道真不愧是拼掉十万金军的名将之花,文武双全之典范,此战能有岳翻坐镇指挥,胜率必将大增,原本他有四成胜算,现在有八成!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只能说,岳鹏展不过如此。 刘锡忍不住开口了:“富平虽然重要,但是地处平原,利于金兵铁骑突袭,不利于我军作战啊!” 吴璘开口道:“不然,富平地处平原,虽然利于金军,但是,末将实际勘察过富平,发现其中有一块地地形非常险要,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大片芦苇荡!” 芦苇荡! 所以说,要用事实说话,事先做了功课的吴璘就占了上风,富平之地虽然是平原,易攻难守,但是偏偏在要冲之地有一处芦苇荡,常年湿润,全是湿泥巴地,人走上去尚且困难,何况是高速运动的战马? 吴玠有些郁闷,没有实现和弟弟通气,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弟弟面子实在是说不过去,他和吴璘可不像刘锡和刘锜那样,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弟弟,可是…… “不,不是在富平当地,我是说,这里。”岳翻突然开口了,放在地图上的手指从富平往北方稍微动了动:“秦川。” 二百七十六所以,这将是不一样的富平之战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步兵和骑兵在平原之地战斗都是不明智的,至少是科学的,骑兵的高速冲击力和巨大的杀伤力以及呼啸而来的气势就足以震慑只有两条腿的步兵,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避免和骑兵在平原地带战斗是兵家用兵的准则,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时刻,和骑兵大队绝不可避免,那么如何最大限度地降低宋军的劣势,这是一门科学。 按照岳翻的想法,张浚的富平之战之所以会败,不仅仅是张浚自己的书生意气和太过于相信人数的优势,还有对地形的不了解。 记得史书中曾经记载,吴玠在富平之战前提出过一个建议,就是把战场从富平之地往北或者往西挪几十里,让宋军依山结阵,便可以有效的对抗金兵,增加胜率,但是大多数将领都秉持着和吴璘一样的看法——依靠阵前的芦苇荡泥巴地来对付金兵,但是,泥巴地真的有那么强大的效果,可以拖住十万骑兵? 富平地处渭河平原一带,正巧是一块难得的平原之地,这里被突破了,那么秦川就没什么价值了,所以恰好,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本来,依山而战是西军的强项,强行在平原之地战斗,西军就等于失去了主场优势,这是不可取的,张浚却偏偏认为这才是大将风范,坚持要求在富平当地和金兵决战。 因此,岳翻对于执意在富平决战的将官都有不小的看法。这很明显是分不清敌我关系和主次关系,这些人做主要将官。是会害苦掉军队的,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道理,听上去还挺不错,而且他们并不惧怕对金兵的开战,所以岳翻愿意接受他们,只是在那之前。需要一些前奏。 岳翻的意见提出来之后。大家面面相觑,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岳翻的用意,大部分人只是呆呆的看着岳翻,不知道岳翻是什么意思,想要说岳翻不懂兵法,但是人家的的确确是干掉了十万金兵的名将之花,还是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简直是不给大家活路了,本想着在军事上羞辱他一下。可是看上去他说得很厉害的样子这就让大家伙儿有些郁闷了,该不该说一句岳翻不懂兵法呢?会不会惹怒岳飞呢? 此时,岳飞开口了:“鹏展,虽然你的确取得过重大胜利。但是此战关乎大宋国运,我不得不慎重对待,你为何认为我们应该在秦川而不是在富平当地和金兵决战?难道芦苇荡真的无法对金兵带来什么影响吗?” 岳翻开口道:“并不是这样的,芦苇荡的确可以对金兵造成影响,我们的军队数量也在金兵之上,也是英勇善战的部队,大家也都不怯于和金兵决一死战。我知道这些,但是和金兵切实交过手之后,我敢说,我们并不是金兵的对手,在体力和战斗力上,我们都不如金军,虽然我们强于燕云军与河北军,但是我们并不是金兵的对手,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所以,任何不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而与金兵面地面决战的战策,都是不明智且不负责任的,诸君都是大军战将,此战陛下全权交付给武将来掌握,乃是大宋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诸位也该知道陛下对此给予了多么大的信任和希望,我们绝对不能让陛下失望,否则,我至少还是一个状元,而诸位呢? 虽然我可以称为是文臣中的武将,但是我并不认为我真的比诸位强大到哪里,毕竟东京之役,真的要说,我是战败了,我全军覆没了,而金兵没有,所以我也是一个败军之将,诸位不用因为我杀了十万金贼而认为我是无法质疑的,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出来,我并不介意。 至于这一战我为何不愿意在富平打,原因有很多,其中首要的就是我们的战斗力仍然弱于金兵,如果不在合适的地形和金兵开战,我们肯定会吃亏,其次,金兵此次作战的主帅乃是他们最强的武将,名唤完颜娄室,诸君应该对他比较熟悉,但是我还是要说,完颜娄室之强,是之前的女真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所无法相比的。 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就像是完颜娄室的儿子辈,堪堪能给他提鞋,之所以之前的大战完颜娄室没有和我交战,是因为他在太原杀了种师中将军和姚古将军,西军最强大的两支军队在他手下折戟沉沙,种将军和姚将军甚至以身殉国,诸位应该都很不好受,数十年传承的强大军队,将门世家,就在这个完颜娄室手上被终结了。 诸君,我们绝对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真人,他们对大宋的了解并不比我们少,甚至于我们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而且他们也绝对不是野蛮人,他们有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官职,自己的皇帝,自己的朝廷,他们是一个国家,一个堪比辽国甚至比辽国更强的国家,而不是一群野蛮人。 诸君,富平之地,虽然极为险要,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好的战场,首先我要说,金兵,尤其是女真正兵,体力极为强悍,而且基本骑马,上战场之前的体力是完全保持的,而且耐久力极强,东京之役,我率军与金军血战数昼夜,筋疲力尽之时,金军还能发起集团冲锋,几乎陷我于死地。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金兵的战斗力极强,刚刚和辽兵战斗之后的金兵,不仅在士气上还是在战斗力上都处于巅峰,他们会很多的战术和战略,知道如何制定大的计划来攻略大宋,知道如何攻击大宋最薄弱的地方从而将大宋置于死地,知道如何先取陕西再取蜀中,顺江而下,一举定鼎江南! 诸君,请不要认为他们是野蛮人,把他们当成比我们强大得多的敌人去看待,这一战我们并没有占优势,反而占尽了劣势,我们丝毫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们给击退,就算我们可以在战斗力上和他们拼,拉出最强大的永兴军和泾原军,但是,我们能够支撑一天一夜毫不停息的战斗吗? 金军可以!他们真的可以! 富平为平原,如果我们打赢了,他们想逃,我们追不上,如果我们战败了,我们想逃,逃不了,这就是两个最不利的基本点,因为我们的体力和速度都不占优势,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两点我们都弱于金军,表面上看我们的兵马似乎很多,但是,诸君,战争的胜负真的和兵马数量有直接关系吗?既如此,曹操早就一统天下,符坚早就一统天下了。 但是没有,以少胜多之战,历史上屡见不鲜,远的不说,之前的那一战,黄河天险,三十万军队,一夜之间,被金兵战鼓吓的全部跑光!大宋灭掉蜀国之时,他们的皇妃说过,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咱们呢?三十万人,没有一人敢于抵抗!黄河天险被金兵用区区五条小船就此突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诸君,人数多,真的有用吗? 不过,如果是在山地,我们就要另当别论了,我们可依山结阵,至少我们的背后是安全的,金兵没有能力在我们抵达战场布置战场之前进入战场,从而从我们身后偷袭,他们做不到,但是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在那里选好阵地,大大方方的邀请金兵来决战,金兵素来轻视大宋军将,只要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就不会认为这是我们的计策。 让他们轻视我们,甚至我们可以打几个败仗,让他们更加轻视我们,让他们认为西军从东京之战后就一蹶不振,失去了能喝他们对抗的能力,谎话说得多了就有人信,完颜娄室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架不住地下那么多将军轻视大宋,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主战场布置主力,扎一个口袋阵,好好儿的给金兵喝上一壶!” 岳翻一锤桌子,在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点:“之前,我前往这里实际考察过地形,发现这里非常适合我们和金兵的决战,完颜娄室狡猾非常,决战之前,定然会遣人查探地形,我们不让他查,杀掉他的巡查兵,他会认为我们在这里设伏想要吃掉他,这个时候,一般人就会觉得这是陷阱,不能去,但是完颜娄室呢? 金军从来都轻视我们,他们会认为,我们打了那么多败仗,就算是设下陷阱又如何?他们会更加凶猛的进攻这里!而这里,恰恰就是我们准备好的坟墓!给他们准备的坟墓!这里是山地,我军擅长于此处作战,而金兵铁骑则会被大大削弱,我军在此之前要设下三重包围圈,使得他们插翅难逃! 金军虽然勇猛,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勇猛,他们轻视我们,所以,我们才有机可趁!诸君,这一战,关乎大宋国运,我不要求诸位认同我的意见,但是,此战,必须这样打!我以这面旗帜作为担保!若败,我必死!” 岳翻展开了那面旗帜,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一场不一样的富平之战,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二百七十七完颜娄室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这样,你们都下去准备,随时准备伐宋,此战对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不仅关乎我们能否压制宋国,甚至关乎大金国今后的国运,所以,诸位,我要求你们不得有半点疏忽,一定要多加重视!宋人没有那么衰弱!”完颜娄室大手一挥,常年身居高位养就的强大气场使得他气势非常强大。 “诺!”金军诸将齐声应诺。 “嗯!”完颜娄室十分威严的点了点头,诸将遂纷纷离去,看着诸将全部离去,完颜娄室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随即面色一变,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一拿开挡在嘴前面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一片血红,完颜娄室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完颜娄室的二子汝女掀开了军帐,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手掌心的殷红,大惊失色之下立刻冲到娄室面前,开口道:“父亲!” 娄室面色苍白的笑了笑,摇摇头:“没事的,只是一些小疾病而已。” 完颜汝女大声道:“父亲!您病的那么重!就不要再随军南下了,儿愿代替父亲南下!陛下仁慈,一定不会强迫父亲南下的!父亲!大哥和三弟的仇,会由我来报!我一定会杀死岳飞,为大哥和三弟报仇!还请父亲安心休养身体!” 娄室面带仁慈之色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二儿子,摇了摇头:“杀死你大哥的不是岳飞。是岳翻,岳飞岳翻兄弟二人。与我家都有血海深仇,岳飞就在陕西,岳翻生死不明,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太过无用,居然还能然岳翻逃脱,不知所踪。虽然同样是不知生死。但是难保岳翻不会出现在陕西,儿啊,你要知道,你现在,绝对不是岳翻的对手,甚至连岳飞都不是对手。” 汝女不服气道:“儿武艺并不在大哥之下,也常常随军出征,为何父亲如此看低我?难道我当真如此不堪用?” 娄室摇摇头:“正因为你比起你大哥多了一份心细,比你三弟多了一份勇猛。我才执意把你留下,我知道你三弟此去凶多吉少,却没料到你大哥战死沙场,所以。岳翻的危险远在岳飞之上,更有甚者我们不知道岳翻是否还活着,在哪儿,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父亲老了,病了。就算此次不去,也一定会死,但是如果父亲去了可以让你活着继承家业,那我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汝女眼眶一红,流出泪水:“父亲!” 娄室抚摸着汝女的脑袋,开口道:“之前的大败给大金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也给皇帝带来了很多麻烦,皇帝迫不及待的要求打一场大胜仗来挽回自己和大金的威望,所以,此战为父非出征不可,而且就算我们不出征,也难保宋皇和岳飞不会起兵北伐,到时候我们被动迎战,才是最糟糕的。 大金的兵力已经开始缺乏,尤其是本族精兵,上一战被岳翻活生生消耗了四万余人,已经到了不能接受的边缘,大金还需要接着征战,还需要本族精兵,去对付草原人和辽人余孽,所以,一定要尽快把宋给消灭掉,减除大金南方的危机,让大金得以腾出手来对付草原人和辽人余孽。” 汝女摇摇头,流泪道:“宋人怎会有如此胆魄,怎么敢于北伐?父亲,留下来休养身体吧,千万不可随军劳累啊!” 娄室摇头道:“不,不,不,之前的胜利,是我们太幸运了,宋辽之间百年未曾大战,军力衰败,但是无论是百年前的辽人还是宋人,如果我们对上了,都无法胜利,他们有那个和我们一战的实力,只是太久没有战斗了而已,所以,汝女,你一定不能小瞧宋人,尤其是宋人里面还出了一个岳翻,因为岳翻的出现还出了一群大将,都不是好对付的。 陛下始终是有些心急了,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刚刚消灭辽国,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要对宋国进行打击,那个时候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谁也不能错过,但是谁又能想到,宋国有一个岳翻!岳翻差点儿毁了大金的大业,毁了陛下和先帝的大业!所以我们万万不可轻视他们!此战,对付宋最精锐的陕西军,就算是为父,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汝女惊讶道:“岳飞如此强悍?” 娄室开口道:“岳飞是岳翻的哥哥,既然是兄弟二人,就没有理由说弟弟如此强悍,而哥哥却是废物,否则他也不可能被宋皇任命为陕西军的统帅,况且之前的战斗里,宗翰和宗望都曾经被岳飞打败过,岳飞的确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更何况如今他手下有了十数万的军队。” 汝女咬牙道:“若父亲给我五万骑兵,我就为父亲打败岳飞!生擒他!在三弟墓前杀了他!” 娄室正色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能贸然南下!我死之后,你安心继承家业,不可再次随军出征!我会和陛下如此说,我一家为大金死而后已,已经死了两人,马上我也要死,你是我最后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不许你再次上战场!” 汝女怒道:“为什么!父亲!我也是勇士!我不怕死!” 娄室站起身子,怒道:“我怕你死!” 话音刚落,娄室面色一红,大声咳嗽起来,汝女慌了手脚,连忙为父亲拍背,看着父亲不停咳嗽,心慌意乱,又想出去喊医生,被娄室死死抓住,好一会儿,娄室才缓过神来,用袖口擦了擦自己染血的嘴角,喘息道:“你,你若真的是我的儿子,就答应我,永远不许上战场!” 汝女大惊失色,一下子跪在地上:“父亲!” 娄室死死盯着他:“发誓!向先帝!向神灵发誓!” 汝女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一脸的失神,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开口:“我……我发誓,向先帝,向神灵发誓,今生今世,永不上战场,若上了战场,必死无葬身之地!” 娄室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了慈祥的面色,抚摸着汝女的头:“我死之后,你好好儿的活着,陛下怜惜我之死,定会对你多加照顾,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过得不好,我会为你把一切障碍都扫除掉,记住,为我传承家业,留下后代,告诉他们我们家族的威武,一定要记住!” 说完,娄室面色变得坚毅,也不管汝女是如何的绝望,缓缓走出了军帐,迈向了必死之路。 而同一时刻,接到了岳翻奏折的钦宗皇帝欣喜若狂,那熟悉的字体显示出写奏折之人毫无疑问就是岳翻,虽然岳翻请求皇帝暂时隐瞒他还活着的消息,不要对外公布,可皇帝还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自己最希望活着的臣子还活着,他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连日的忧郁心情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但是接下来,他的面色渐渐凝重,岳翻所言金军即将再次南下的消息,给他的心头沉重一击,刚刚才稳定下来的局面,又要被金兵南下打破吗?大清洗还没有完成,民政还未理顺,应天府防线尚未固若金汤,大宋军队尚未改组完成,金兵就又要来了吗?这些混蛋,当真不想给大宋一点点喘息之机,不惜自己刚刚损失的十万兵马吗? 但是…… 钦宗皇帝的双目中突然冒出了一点点火光,一点点代表着复仇的火光,前两次金兵南下,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屈辱,而这一次,他们又来了,对金兵有着极端仇恨的钦宗皇帝反而觉得有些兴奋,你们又来了?好,那就等着朕复仇吧! 岳翻的奏折钦宗皇帝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然后把这份奏折烧掉,决定暂时隐瞒岳翻还活着的消息,这样不仅可以欺骗女真人,也会让朝廷内部的某些人被骗过去,岳翻既然还活着,那么关中之战钦宗皇帝就有了必胜的把握,岳飞勇猛,岳翻智勇双全,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定可率领西军打败侵犯之人,至于那个叫做曲端的,居然敢反对北伐?那么就罢黜吧,不敢北伐之人,朕不需要! 至于岳翻所言金兵仍然有兵分两路直取应天府的可能,钦宗皇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召集目前自己最能相信的执政领导班子来一起商议。 李纲,吴用,公孙胜,林冲,鲁达,阮小五,张叔夜,刘子羽,宗泽,秦桧。 这是他目前可以信任的执政领导班子,其余几人都是有战功的,秦桧则是在金兵威胁群臣商议立下新任皇帝的时候带头拒绝之人,因此被金兵点名抓走,气节是毫无置疑的,在满朝文臣都卑躬屈膝的前提下,这个人还是很有几分气节,于是被钦宗皇帝看中了。 召集了这些人,钦宗皇帝拉开了此次商议的话题:“朕得到谍报,金国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第三次南下,并且仍然打算兵分两路,第一路是关中,第二路,就是应天府!”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他们没有想到金兵居然南下的如此之快,虽然预料到皇帝召集了那么多人来参与会议,事情肯定不一般,却没料到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吴用的大脑飞速旋转,开口道:“陛下,应天府刚刚稳定,军队改组尚未完成,整编可用的军队不过五万之数,也未曾训练完成,此时贸然和金兵开战,情况非常危险。” 公孙胜开口道:“此刻尚未秋收,就算秋收完成,应天府周边百万百姓,一旦战事开启,他们可就遭殃了!” 钦宗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金国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二百七十八宗泽的信念从未更改 情况已经非常明确了,摆在大宋君臣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抵抗到底,毫无疑问的抵抗到底,钦宗皇帝已经不打算再往南走了,如画的江南,如果被金兵铁蹄踏入,定然会成为人间炼狱,河北的惨剧,不能在江南发生! 那么,该怎么办呢? 钦宗皇帝把目光投向了首席参谋吴用,大家也把目光集中在吴用身上,吴用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也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但是就这样说,无疑是要让去做这件事的人送死。 谁愿意呢? “现今之计,是拖,只有拖到足够的时间,才能为我们积蓄北伐力量创造机会,而现在,如果我们用没有改组完的军队去对付金国人,那么结局是不言而喻的,我们一定会惨败,没有改组的军队不能用,能用的只有那五万已经整编过的军队,要有人带着他们,去开封,在开封建立一条防线,誓死不能让金兵冲破这条防线,抵达应天府!”微叹一声,吴用说出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大家沉默了一会会儿,钦宗皇帝打破了沉默:“诸位爱卿,你们谁愿意去一趟开封,为大宋争取时间?”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确,宁死也不能后退,宁死也要为大宋争取时间,去就是死,但是死的人少,不去就是大家一起死,之前做好的准备全部付诸流水,一点点都留不下来,大宋的中兴遥遥无期,甚至还有亡国之危。 谁愿意呢?可是又有谁愿意呢?这个时候,在座的诸位都有很高的地位和身份,还有很大的权力,尝到了这种滋味,并且还有光明的未来,谁愿意呢?林冲自问自己并不愿意,尽管已经想要说出口自己愿意去,但是话到嘴边。却一直说不出来,鲁达虽然看上去粗豪,但是实际上非常精明,此刻的他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至于其他人。纷纷沉默着,赵桓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岳翻那样的选择的,可是岳翻只有一个。远在西北,可自己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吗? 有。 宗泽缓缓站起身子,苍老的身体显得有些佝偻,但是宗泽经历让自己的身躯显得挺拔和坚韧:“陛下,老臣愿去。” 钦宗皇帝稍微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子,不确定的询问道:“宗卿,你,你愿去?” 大家都看着宗泽。心中微微有些放松,但是却又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痛苦,以及对自己懦弱的痛恨。 宗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当初,老臣本该死在开封,是岳将军救了老臣,让老臣多活了一些时日,岳将军以自己的死换来了老臣的活,那么老臣这条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什么时候大宋需要人去死。那么老臣就该第一个站出来去死,和诸位比起来,老臣已经太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 所以。和前途远大的诸位相比,老臣早就该死了,现在只不过是到了时候了,岳将军战死在东京城,那么老臣也该战死在那里,这样。才对得住岳将军的救命之恩和他对老臣的希望,陛下,老臣请战,此战,不论胜与不胜,老臣都不会再离开开封,如果老臣侥幸获胜,那么老臣就在开封等待陛下率领北伐大军来到,如果老臣战死,那么老臣希望陛下可以率北伐大军打回开封,为老臣收尸。” 说完,宗泽向钦宗皇帝最后行了一次礼,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宗泽苍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定格在靖康二年八月初八这一天的午后。 他还是走上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道路,毫不迟疑,这位心中没有自己只有天下的老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原本的宿命,毫不犹豫,或者可以说,他的选择从未改变过,如果说中国还有脊梁,宗泽一定是这块脊梁中最坚硬的部分,宁可粉碎,也绝不弯曲。 他是当之无愧的脊梁。 看着他的离去,赵桓恍然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一位可以托付生命的臣子,上一次是岳翻,这一次是宗泽。 他何德何能,每一次危机,都有臣子愿意为他而死? 大宋没有选择应天府为京城,东京开封府仍然是名义上的首都,以示大宋皇室不忘北伐收复故土的信念,所以在此之后,宗泽的职位变成了东京留守,率领七万军队,全权负责守卫东京城的一切军务和政务,在东京开封府范围内,宗泽享有一切生杀大权和官员任免权,遇到紧急状态,可便宜行事,不需要上报给皇帝知晓。 赵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这位愿意为赵宋江山而死的忠臣,比如给了他节度使的权力,给了他足够的军队——为了尽可能的帮助宗泽,赵桓把自己的亲卫队,由岳翻余部所组成的最精锐的战士拨付了一半给宗泽,并且嘱咐他们,万不得已之时,使用非常手段,也要保护宗泽活着离开开封府,回到应天府,忠良之臣不应该一个接着一个的战死沙场,只留下胆小鼠辈。 阮小五刚刚成型还没怎么训练的水军也得到了赵桓的指令,一旦战况爆发,只要宗泽需要,阮小五所部水师需要立刻北上黄河航道协助宗泽守卫黄河防线,金军没有水师,不善水性,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所在,另外,为了保障宗泽所部的供给,赵桓下令任何物资需要优先供给给宗泽所部的东京留守府,而不是应天府。 宗泽得到了比原来的时空好一万倍的待遇和信任,皇帝赵桓也不是原先一心避战的赵构,他的政府也不是一心南渡避难的政府,而是一个充满了报仇意志的政府,和他一起,把愤怒的目光投向北方,直面凛冽的杀气。 可以说,赵桓除了自己不上阵杀敌之外,把自己可以给宗泽的一切都给了宗泽,让他守卫好黄河,守卫好东京,为大宋争取宝贵的时间,而宗泽也将以实际行动和鲜血来回报这份信任和恩德。 靖康二年八月十三,东京留守宗泽率军七万离开了应天府,在皇帝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应天府,北上东京开封府,重建已经千疮百孔的东京黄河防线,回到岳翻和三万勇士曾经死战的地方,重新铸就大宋不屈的脊梁。 临行前,宗泽之子宗颖询问过七十岁的老父亲:“父亲年岁以高,何必如此?” 宗泽看着自己的儿子,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宗颖规劝道:“父亲已是古稀之年,此番若北上,定是恶战一场,父亲若有不测,叫儿如何自处?” 宗泽一字一句的对自己的儿子这样说道:“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父从未想过能活着从东京离开,若战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七十岁的人,还能死在战场上,为国而死,那是为父的无上荣光,为父不要求你能和为父一起为国而死,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死是非常光荣的,能让后人铭记的。” 宗颖久久不语。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向了中原汉地,通过种种渠道得知宋开始进行战争准备的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娄室极为愤怒,这不仅代表着他们将失去先机,更代表着他们国内有宋的间谍,不停的把最重要的情报转达给宋,否则宋皇不会派那个叫做宗泽的老头子率兵七万守东京,岳飞也不会在长安潼关一线布重兵设防,到处征集粮草和兵马,准备大决战。 “可恶!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泄露了,还让岳飞有了准备,到底是谁!是谁!是谁泄露了情报!!”完颜吴乞买露出了择人而嗜的神情。 完颜娄室也极为愤怒,他只是听说儿子被抓了,心想肯定是死了,但是没想到岳飞还做了准备,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儿子泄露了情报……那个该死的汉奸不知道任何消息,只是以为大金是来捣乱的,知道大金即将南下进攻的消息的,只有自己的儿子一人。 如果不是国内间谍,那么就是自己的儿子失节了…… 我完颜娄室一生英武,却没想到有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完颜娄室仰天长叹,悲愤不已,他大概不会想到,如果让他去见识见识蛇窟之类的刑罚,估计他也会觉得非常爽,爽翻天。 但是事已至此,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完颜吴乞买的怒火发泄之后,他和完颜吴乞买商讨了很久的战术战略,以及接下来的应对措施,等到日落之时,他离开了完颜吴乞买的住所之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他曾经有过的感觉,长子活女战死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难道,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大金会再一次战败?孱弱不堪的宋真的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实力?还能正面击败大金军队? 完颜娄室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两个大宋最坚强的主战派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二百七十九他们是狼 靖康二年八月二十一,宗泽率部抵达了大宋都城东京开封府,正式宣布建立东京留守司,担任第一任东京留守,率兵七万拱卫开封,并且开始重新整顿开封城周边混乱不已的秩序和黄河岸边破碎不已的防御工事。 宗泽有两个任务,第一是守卫黄河防线,第二是在黄河防线无法守住的时候,死守东京开封府,绝不让金兵一兵一卒南下应天府。 这样的任务不可谓不艰难,所以当时,无论是吴用还是公孙胜还是林冲或者鲁达,都没有站出来请战,只有一心一意要与金兵死战且意志极为坚定的宗泽这样做了,抵达开封府之后,宗泽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去黄河岸边,在岳翻曾经率部铸就的金兵京观之前,设下祭祀,祭奠战死的三万勇士和大宋最忠诚的臣子岳翻。 然后,宗泽宣布以金兵头骨铸就的京观为基础建立新的黄河防线,布置三万兵马在黄河岸边做好了防御工作,修筑防御工事,建立兵马大寨,以此警告威慑金兵不要乱来,并且坚定大宋兵将的战斗意志——在亲眼见到了这壮观的一幕之后,所有宋兵的心里都是忍不住的震撼,而岳翻旧部的幸存者看到这一幕,更是泣不成声。 这是他们的将军和他们的战友铸就的辉煌,他们用生命扞卫了这道防线,没让金兵渡河,但是他们却永远的离开了大宋,离开了这个世界,这是最为残酷的,也是最为无奈的,英雄们都长眠在了他们该在的地方,而依然残酷的世界,留给了还活着的人。 宗泽亲自为这些将士们立碑做传,然后三叩首,表达了无论如何都决不后退的意志和决心。 东京第三次保卫战,拉开了序幕。 第一次。是以无尽的耻辱结束的,第二次,是在炼狱中重生,绽放出无限希望的光芒。那么第三次,到底是希望破灭,还是希望变为现实,就要看未来不久之后就一定会展开的大战了。 与此同时,西军的正式战斗会议也在不断的召开。岳飞召集宿将们不断的分析金兵的战术和战法,寻找击破金兵的方法。 “末将以为,金兵表面强悍,实则不然,诸位都知道,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不仅是士兵的战斗力,更是粮草等后勤的保障能力。只要手里有粮,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去和金兵死战,而不用担心饿肚子,毕竟就算再强悍的士兵,饿着肚子,也打不过吃饱肚子的弱旅。 我军有陕西六军提供的粮草军械,物资充沛,更有川蜀之地提供粮秣,我们不用担心没有粮食可以吃,只要我们在前线撑住。那么后方会源源不断的提供粮草和预备兵力,所以这一点上,是我们的优势所在,而金兵呢?金兵兵马虽多。战力虽强,但是他们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没有后勤。 金兵出身蛮夷之地,素来只知道以战养战,打到哪里抢到哪里,之前的战役。都是抢掠大宋的粮食和军械物资乃至于人口来为他们的军队补充给养,大宋没有准备,一旦军队战败,则损失惨重,也变相的资敌了,但是之后,我们吸取了经验,以坚壁清野之战术来使得金兵无法获取任何物资,以至于第二次金兵南下撤退之时的丑态。 如今,坚壁清野之战术已经遍布大宋各地,陕西六军各州县已经全面坚壁清野,保证不会使得金兵一人一马得到一针一线的补给,而金兵作战向来只带口粮,就算是此次会有所准备,也定然是脆弱不堪,所以,金兵弱点之一,就在于后勤,没有粮食,在强大的军队也只是瓮中之鳖而已,此乃天时。 其二,金兵表面强大,但是残暴不仁,多有杀戮大宋百姓,大宋豪杰之士皆愤慨不已,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所以我们作战,并不仅仅只是二十万军队而已,还是有陕西六军数之不尽的豪杰之士,只要岳帅登高一呼,自然会有无数豪杰之士群起而攻,使得金兵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打击,都会遭到抵抗,长此以往,还未等他们抵达战场,就已经筋疲力尽,此乃人和。 其三,我军在陕西主场作战,熟悉地形,熟悉地貌,熟悉一切道路,这就是我军的优势,而金兵初来乍到,即使有不知廉耻之徒助纣为虐,也不会知道的太清楚,所以我们军便有地利,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军这里,诸位,金兵可破乎?” 吴玠站在大地图之前,侃侃而谈,使得岳飞心中一阵欣喜,之前岳飞对吴玠的印象不是很好主要就是他认为吴玠是个玩阴谋诡计之人,虽然有军略,但是始终上不了大场面,最多也就是一军之将,但是这一次吴玠展现出来的大局观和长远眼光,让岳飞突然觉得,吴玠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帅才。 到现在为止,岳飞终于知道为什么吴玠不愿意跟着曲端,而要冒着被自己鄙视的风险来投奔自己了,他的确是有一身才华,的确在曲端手下无法施展,他实在是太在意自己的才华,太在意自己的功名,太希望青史留名了,所以,才不惜一切的进行一场豪赌。 没关系,岳飞其实也很在意自己的功名,特别是弟弟成为了大宋的英雄之后更是如此,他更加希望争取到足够的战功,以显示自己不是不如自己的弟弟,而是兄弟二人各有所长,鹏展的确击退了金兵,但是却没有打赢,那一仗怎样也算不了是大胜仗,但是这一次,岳飞却要利用地形和天时人和,真真正正的打一场大胜仗,面对面的大宋与金国进行集团战争的大胜仗。 这才是有历史意义的,这就意味着,大宋可以打败金兵,而不是那些胆小如鼠的鼠辈所叫嚣的——金兵不可战胜! 去他个奶奶腿儿的! 吴玠的才华,的确应该得到施展,得到尽情的施展,如果不是第一次的价值和意义都太大,岳飞甚至想要把战争的指挥权交给吴玠,让他来指挥,不过岳飞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他知道,这是第一场战斗,第一场值得纪念的战斗,值得永远铭记青史留名的战斗,这场辉煌的胜利,一定要在他岳飞岳鹏举手上诞生! 于是,岳飞当仁不让的接过了吴玠的计谋,一个全盘的战斗计划在岳飞的脑海中慢慢诞生,而在这之前,岳飞还是要按照惯例来询问自己亲爱的弟弟,询问自己这位英雄弟弟是否有所想法,毕竟岳翻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和金兵正面抗衡的大宋将领,虽然战略上岳飞自认为没什么缺漏,但是战术上,尤其是对付骑兵的战术,岳翻才是专家。 “鹏展,你的意见呢?”岳飞如此询问。 大家把目光集中在了岳翻的身上。 岳翻看着地图,缓缓开口道:“我提醒过诸位,不要认为金兵是一群野蛮人,不要拿野蛮人的看法去看待金兵,他们是一个国家,一个敌国,可以和辽国相比甚至比辽国更加强大的国家,他们的战术战略虽然没有我们那么多,那么深远,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差,他们从诞生开始就在不停的战斗,有些时候他们的本能都足以造成我们的失败。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拿我们自己的观点去看待他们,我所知道的完颜娄室就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与其说他们是凶猛的老虎,倒不如说是狡猾至极而又残忍凶悍的狼,还是一群狼,不知道诸位是否知道,如果一只老虎遇上一群狼,那么绝对凶多吉少,甚至可能会逃跑,群狼之猛如斯。 金兵就是一群狼,一群非常凶猛狡猾的狼,否则辽国也不会亡在他们手里,我们能想到的,他们未必想不到,我们能做的准备,他们未必想不到破解的办法,金国人口不多,尤其是女真本族人更是缺少,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要准备第三次南侵,甚至可能真正发动战争的时候,还不到一年,那么,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强大的国力? 如果他们没有这份国力,他们凭什么拿自己的未来去冒险?要知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准备两次二十万人以上的战争动员,以大宋的财力,做了,也要伤筋动骨,而金国有什么?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击,如果此战不胜,十年之内金国都不会成为大宋最大的心腹之患,所以金兵不会冒冒失失的就进行这样的豪赌。 如果我是完颜娄室,我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一定会想到大宋会使用坚壁清野的战术,所以我会准备好足够的粮食,足够支撑我攻下一座大宋的城池,甚至是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要知道坚壁清野虽然有效果,但是往往一县一州全部的精华都集中在了一座城池里,一旦被金兵攻破,短时间内他们是不用愁了。 西军人数虽多,但是能够分配到各个城池的有多少?如果金兵不试图速战速决,而以稳扎稳打之势慢慢攻打大宋的城池,不断获得给养,并且稳固自己的后路,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会极为安全,那个时候,诸位如何自处?” 二百八十宗泽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哼!宋人定会以为此次进军我大军仍然会速战速决,不与他多做纠缠,所以定会实施坚壁清野之战术,让我大军得不到任何补给,然后黯然撤军,哼!他们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次,我偏要做好万全准备,一座城一座城的拿下宋军的城池,既然是坚壁清野,定然是把所有的钱粮物资都储存在一座城池内,既然如此,我们拿下一座城,就够我们大军军用好些时日,如此稳扎稳打,还怕拿不下宋国?”完颜娄室自信的笑道。 一名金将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可是,大帅,我军擅长野战,不善长攻城啊,宋军的城池很高很厚实,我们的损失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宋军那么高的城池造成的,他们居高临下,对我们而言很不利的。” 完颜娄室一瞪眼:“愚蠢!本帅和曾说过要女真勇士去攻城?契丹人是干什么的?渤海人和奚人是干什么的?燕云的那些汉人是干什么的?女真勇士的血只能在战场上泼洒,而不是在一座城池下,这些人都有丰富的攻城作战经验,陛下已经下令征召十万仆从军随我们一起出征宋国,如此,我西路大军就有十五万兵力。” 另一名金将询问道:“既然我们要稳扎稳打,那么自然会很慢,大军十五万消耗的食物可不是一般多,我们有那么多的储蓄吗?” 完颜娄室自信的笑了笑:“你当真以为我们还是之前的样子吗?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部落了,而是一个国家,沃土千里的大国!如此强大的我们,会连一点点粮食都拿不出来吗?再者说了,辽人被我们打退时那些钱粮和缴获是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和宋开战的时候太过仓促,没想到这些,宋人之前的表现又实在是太差,我们没有必要自己准备粮食做长期打算。 虽然现在宋人有了些变化,但是他们肯定不会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十五万大军食用两个月的口粮,还有无数的奴隶为我们运送粮草,宋人肯定料不到我们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到了宋地。只要攻打几座城池,还是可以以战养战,不管吃掉多少粮食,我们都可以补回来,但是就是吃不完。你们觉得,我们还需要担心吗?” 金将们恍然大悟,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神情,俨然认为胜利已经掌握在手中,而此时此刻,被完颜吴乞买下令夺去一切的契丹人、渤海人、奚人和汉人等各族人群,正在绝望中等待着可怕的寒冬的降临,寒冬降临,将是女真大军开始第三次侵宋战争的时候,也是这些失去粮食和衣物的人的末日。 可怕的绝望席卷了整个金国。除了女真人以外,家家户户都在为了冬天而感到绝望,他们开始怀念辽国,甚至开始向往仍然在抵抗的宋国。 “或许我们应该逃离这里,去宋国!我听说宋国正在和女真人打仗,还打了胜仗!”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连宋国的皇帝都差点被抓了,宋国打了大败仗!” “你那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了,我听说啊,宋国有一个姓岳的大将军。把金兵给打败了,杀了十万人啊!那可是大胜仗!你没看前段时间金兵败退的时候那个样子吗?去的时候十几万人,就回来几万人啊!” “啊,十万人?那宋国怎么还会打了那么多败仗?这不对啊。要是能打赢的话,宋国为什么不反击,狠狠地揍一顿女真人呢?” “就是就是,那群混蛋,看到什么么都要抢!那可是明年的种子粮啊!没了种子粮我们靠什么过日子啊!活都活不下去啊!” “谁不是这样说啊,大家都希望金国赶快完蛋才好!那群蛮夷!反正我们也是汉人。干脆逃回宋国算了,正好现在宋国和金国打仗,肯定愿意接受我们的!大不了我们多交一点赋税,多交一点钱粮,关键是我们可以活下去,不用担心被女真人杀掉啊!” “但是宋人真的可以打败女真吗?我怎么觉着那么悬呢?之前你看那群宋人被打的多惨?好像也就那个姓岳的将军比较能打,叫岳什么来着……哦!岳翻!对!岳翻!好强的将军啊!” “但是岳翻再强,也就是一个人,能打赢金国那么多人吗?还不如直接去燕云算了,燕王张亮现在不正在募集汉人和契丹人往燕云去一起抵抗女真人吗?打得很激烈啊!我们还是去吧,反正离我们也不怨不是吗?” “不是啊不是啊,张亮打了好几个败仗,丢了好几座城池了,听说女真皇帝下了必杀令,一定要杀掉张亮,我估计张亮活不下去了,我们现在去不是去送死吗?到时候金国人肯定要对燕云进行报复的!你看以前那一次不是这样?我觉着啊,我们还是要稳妥一点,我们还偷偷藏了一点粮食,先撑着,看看到时候宋人到底能不能打一场胜仗,要是真的打了胜仗我们再去也不迟,要是宋人败了,我们不就死定了?” “可是我们现在留在这里也是随时都会死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女真人缺粮了就要杀了我们当军粮?你忘了刘家三郎了?” “哎呀你别再说了,那个事儿已经够惨了,不就是那个事儿我们才想着逃去宋国吗?反正我家祖宗也是活在中原的汉人,一直以来都是,现在宋人也是汉人的国家,我们也是汉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帮着宋人对付女真人?祖宗可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别说这些,之前燕云是怎样的你们也知道,我们现在要讨论一个办法,活下去啊!眼看着就是秋收了,女真人都盯着咱们的粮食,咱们啊,不仅要想办法把手上的粮食留住,还要想办法在女真人眼皮子底下偷一些粮食回来藏着,然后准备过冬的时候逃跑!不管宋国之前怎么样,但是女真人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就要找别的地方做人。” “我觉得这话在理,怎么着也不能给女真人卖命不是?我看啊,我们还是赶快准备准备,抢割一批粮食,逃到宋国去,至少咱们也是汉人不是吗?大不了和宋人一起打女真人,至少人多力量大,不是像咱们这村子里这么百十号人,还不够女真人塞牙缝的!” “就是就是,咱们应该这样想,不管宋人是不是打了败仗,他们至少还是个国家,还有点兵马,咱们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了,还没法儿反抗,到了宋国,至少可以反抗!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和女真人打仗战死!” 如此这般的谈话,在燕云十六州以北的一个小村庄激烈的进行着,而同一时间,至少有数百个汉人聚居地的小村庄进行着类似的激烈的对话,这些对话显然对女真人的统治造成了严重的不可估量的潜在危机,但是政治能力不够成熟的女真人也没有这样的注意力,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将开展的第三次伐宋战役。 所以,目前为止,女真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领土里和他们统治的人们,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思想,或许在他们的意识里,只有顺民,而没有反抗者,张亮是个异数,所以要铲除,事实上,铲除张亮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久之前,张亮的主力部队三万精锐在野战中全军覆没,张亮最仰仗的大将郭采战死沙场。 燕云军已经没什么大的威胁了,所以伐宋东路军只差一点点时间就可以扫平所障碍,去对付完全是“弱鸡”的宋军……而此时此刻,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下,燕王张亮也不得不向背后的宋军求助了,他派出了大量信使,带着求援文书向宋河北之地的大量民间和官方武装求助。 但是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河北的民间武装有心,却无力,官方武装有力,却无心,所以求援文书发出去无数,回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失望,当失望慢慢累积到绝望的时候,一封特殊的信件燃起了张亮内心微弱的希望之光。 那是一封来自东京留守司第一任留守宗泽的信件。 信里面,宗泽热情的赞扬了以张亮为首的不屈的燕云人,认为他们是英雄,是勇士,是敢于和女真人作斗争的勇士,这样的勇士应该被嘉奖,应该得到大宋的承认和帮助,宗泽代表大宋承认燕王张亮的勇武举动,并且打算以实际行动支援张亮的抗战行为。 但是在信的末尾,宗泽提出了自己的忧虑,燕云险要关卡尽皆失守,实际上已经没有抵抗能力,再打下去失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战败不可耻,但是张亮这样的豪杰要是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宗泽发自内心的希望张亮不要拘泥于一州一地的土地损失,放弃燕云,渡过黄河,来到燕云,和宗泽一起集结重兵徐图北伐。 失去了河北这样的靠山,张亮一个人在燕云是无法长久的,保护着身后的河北,却得不到河北的帮助,这对于张亮而言,也是一种悲剧。 二百八十一现在,我号召! 张亮或许不愿意认输,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的事实,从他开始战斗开始一直到结束,他不认为自己真的输了,他在实力远不及金兵的情况下苦苦支撑数月,和金国最强的两个战将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大战无数次,屡次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杀死女真正兵也有数千甚至接近一万之数,如果不是女真人拉来了太多的炮灰,他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燕云汉人是主力,女真人瞧不起汉人,但是他们屡次被汉人打败,宋国的汉人在岳翻的带领下杀了十万女真兵,他也杀了很多女真兵,虽然重要关口和城池接连失陷,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连战斗下去的能量都没有,他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也仅仅是一战之力了,千锤百炼锻炼的军队只剩下两万多,愿意追随他的人也不多了,这些军队甚至不够金兵一次大战的,他的城池也不多了,剩下来的人们似乎对他也没有当初的那般信任,当初风光无限的燕王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如果仅仅如此,张亮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只是宗泽的信触动了他的内心,他清楚的认识到,如果自己不想死,那么就只能按照宗泽的方法来做,当然,如果自己执意和岳翻一样拼死战斗,那么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自己,张亮不甘心就这样战死,他更不认同岳翻为国死战的做法,虽然这样的人的确非常威武,可是。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了。真的是对的吗? “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在金贼的刀下!”张亮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靖康二年九月初一,燕王张亮向目前自己还能掌控的城池中发布了布告。宣布自己已经无法在燕云继续和金兵战斗,为了保存实力,徐图后举,决定接受大宋东京留守宗泽的邀请,一起前往东京和宗泽将军并肩作战,共抗金贼,以图日后收复燕云,再创辉煌,他号召所有不愿意被金人统治的人们一起前大宋。他说,金人一定会报复我们。 的确,张亮没有让燕云人感到骄傲,但是他也没有让燕云人痛恨,他的拼死力战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对战死者的抚恤耗尽家财,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没人斥责张亮没有尽全力。何况,他不是放弃了,而是决定退入大宋,继续战斗。 所以。一个选择摆放在了燕云人的面前。 跟着张亮前往大宋继续作战,或者,接受金人的统治。迎接即将到来的报复。 本来这是一个根本不用选择的选择题,大家但凡有些脑子。就会明白这个选择是多么幼稚,甚至根本不需要存在金人如此残暴。咱们杀了他那么多人,他们怎么会饶过我们?他们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谁信啊? 所以,去大宋似乎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但是,百多年来,燕云不是第一次对大宋产生希望和依赖,也不是第一次对大宋感到失望透顶,这是毫无疑问的,大家都对大宋产生了不信任感,尤其是在大宋被金兵打的连皇帝都差点被抓的时候,大宋的英雄已经战死的情况下,燕云人还能对大宋产生信任感吗? 但是该说不说,目前所知的世界中,只有大宋还在和金人对抗,强如辽国已经被灭,西夏小国被金人胖揍一顿就一句话也不敢说,大宋南方的国家就更不用说,西方的国家也是弱的可以,而且路途遥远,哪里有大宋那般的接近?更何况大宋和女真处于战争状态,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大宋可靠吗? 燕云人的心里充满了对大宋的不信任感,大宋的人们似乎也不认同同为汉人的燕云人,认为他们是化外之人,已经不再是汉家子孙了,可是他们是毋庸置疑的汉家子孙,一直以来也没忘记自己的传承,更是坚持着对孔夫子的传统信仰,读四书五经,了解汉家文化,过着汉人的日子。 可是百多年来的互相不信任使得这个选择有些困难,大家不愿意被金人统治,却也更不愿意被宋国坑。 怎么办呢? 张亮是没有选择了,他只能这样走,而燕云的汉人们还会有别的选择,大不了当乌龟,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到了大宋被歧视不说,还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金人追过来大宋要是抵挡不住,怎么办?宋人会不会牺牲掉自己这些人换取和平?郭药师的前车之鉴还在燕云人的心里久久难以挥散。 燕云的剧变即将开始,而宗泽也在不停的做着准备,曾经繁华无匹的东京汴梁城,已经毁于一旦,昔日百万人口的辉煌大都市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取而代之的,是武装到牙齿的东京留守司,宗泽为了战争,把东京开封府打造成了可怕的战争堡垒,像一头上古巨兽,呲牙裂嘴,不停的咆哮着,钦宗皇帝减轻了宗泽的负担和枷锁,给了他更多的帮助和支持,使得宗泽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调拨兵马,而且没有监军。 纸醉金迷的汴梁城已经不可能再次出现,东京已经习惯了铁与血,东京的元气被保存下来,复制去了应天府,现在的东京,已经完完全全回到了五代十国的时候,那种肃杀,那种可怕,那种苍凉。 东京背面,黄河南岸,数十里的连珠大寨拔地而起,一面面宋字战旗迎风飘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士兵和民夫不断的加固着这座战争堡垒,为这座战争堡垒添砖加瓦,使得他更加强大,宗泽来往与东京城和连珠大寨之间,每天两点一线,非常忙碌,不断的处理各种事情,准备战备,训练士兵乃至于民夫,为战争做进一步准备。 与此同时,宗泽和远在西北组织战争的岳飞进行了联系,双方都了解到了东路和西路都在组织着抵抗,大宋的东方和西方都没有放弃希望,大家都还在为了国家而奋斗,宗泽高兴极了,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孤军作战,一直都没有,岳翻用他的生命唤醒了一批大宋的豪杰,让他们站起来,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发出愤怒的吼声。 宗泽心满意足的调动着手中的兵马,不断的加固自己的防线,不断的派出人手去河北之地联络民兵义兵,希望他们联合在一起,接受自己的统一指挥,组成联合防线,一起抗击金人的入侵,大宋虽然战败一次,河北虽然倾覆,大家的力量虽然薄弱,但是一个人打不过金人,一百个人呢?一个组织打不过金兵,一百个组织联合在一起呢? 抛弃成见,抛弃过往,搁置争议,一起战斗,金人是国敌,我们自己有再大的问题,都是我们自己去解决,绝对轮不到金人占据我们的土地,那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家园!兄弟们,站起来,拉着手,一起对抗金人的进攻! 宗泽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他年近七十,白发苍苍,已经是半截身子在土里埋着的人,自古以来,老人家都很少和战场结缘,但凡是五六十岁的人,都会远离战场,尤其宗泽还是文人出身,做了一辈子文官,没接触一点点兵事,但是,在这个关头,年轻人纷纷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的关头,这位倔强的老人以他脆弱老迈的身躯,毫不犹豫的扛起了民族的希望。 有人把宗泽和黄忠以及廉颇等老将并在一起称为中华老将,但是真正的民族英雄,最应该受到尊崇的,宗泽该排在第一位,这场战争本不该由他去组织,去奋战,他是个年近古稀身体衰败的老人,他已经没有那种精力了,可是他还是站了出来,成为“北天巨柱”,用他仅剩不多的生命,去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争取希望。 很难用文字去描述宗泽的一生以及他的意志,只是,有些人只需要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就够了。 宗泽在东京,向整个河北的人们发出了宣言,发出了战斗到底的宣言。 我们的士兵不如金兵那样强大,我们的战马没有金兵那样雄壮,我们的战斗力没有金兵那样疯狂,我们有很多地方都不如金兵,我们有很多地方都比他们弱小,所以我们会一败再败,甚至找不到抵抗的勇气和决心,我们甚至认为没有能与金兵战斗的方法,我们一定会输! 不! 我绝不认输,我绝不服输!只要我还有一个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战斗到底,绝不退缩,即使我战败了,我也绝对不会认输,金兵可以打败我,但是他想让我认输,那是万万不能的!我深受国恩,为国之臣,为人臣子者,就该为君分忧,征战沙场,国家有难之时,死而后已! 我知道诸位不是大宋臣子,也深受贪官污吏的压迫,但是诸位,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自己的贪官污吏,自己来惩处,自己的错误,自己来改正,自己的国家,自己来拯救,我们身上流着华夏的血液,我们是汉人,不是女真人,他女真人凭什么来统治我们,凭什么要求我们成为他们的奴隶? 只要我还挥的动手中剑,只要我还迈的动步伐,我就永远不会停下战斗的信念,我就绝对不会放弃战胜的勇气。 现在,我号召,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站起来,到我身边来,和我一起,为国而死! 二百八十二风暴再次从北方汇聚,虎视眈眈 靖康二年九月十三,岳飞坐镇长安城的时候,再一次得到了来自北方的秘密情报,金兵已然准备就绪,甚至携带了大量的粮草,所图不小,和之前金兵企图速战速决的样子有很大不同,金帅完颜娄室似乎打算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把大宋拖垮,一举拿下关中,断绝大宋最强悍的兵源之地。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岳飞正陪着岳翻一起上街去食用长安城最富盛名的“羊羹”,其实说白了,岳翻也知道这就是羊肉泡馍的前称,另一个时空里岳翻只吃过一次羊肉泡馍,深感美味,这一次正巧岳飞选择了在长安坐镇指挥大军作战,岳翻也随之来到,经过一条大街上时,闻到了一股极为怀念的味道。 岳飞哈哈笑着,说道:“这就是长安最有名的羊羹了,当初为兄初来西北之时,林师兄曾经带着为兄吃过不少次羊羹,但是最美味的还是要算长安城的羊羹,羊肉肉软不糜、滋味甜美,加上这馍饼,一泡之下,可算是人间美味啊!”岳飞说着,掰下一块馍饼,沾了沾大碗中的羊汤,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咀嚼着。 店家认识岳飞,知道岳飞是大英雄大豪杰,很是崇拜岳飞,便把分量给的足足的,比之平常的碗要大上一大圈,岳飞也是着名的大肚汉,不喝酒以后,食量猛增,一顿饭能吃下三大碗米饭,加上很多的肉食,食粮足足是岳翻的三倍,刚刚团聚的时候吃饭的模样让岳翻感到目瞪口呆,现在吃羊肉泡馍的样子也是豪气冲天。 一口饼一口肉,吃得非常香甜,岳飞不喜欢吃什么山珍海味之类的,就是喜欢吃肉吃饭,这样的耗费也不大,毕竟西北之地有很多军队养殖的牛羊,还有每次打仗回来的战力品牛羊。这些都在岳飞的领导下让军队划出一块地养殖,专门供给军队食用,并不耗费太多的百姓食粮。 岳翻也很怀念这种味道,虽然和之前吃过的不太一样。但是这样的羊羹更加历史悠久,吃起来也更是原滋原味,在没有太多的佐料的辅助之下,这样的味道更加醇厚,更加鲜美。完完全全地把羊肉的鲜美滋味提炼了出来,还没有膻味。 吃着吃着,岳飞填饱了肚里的饥饿,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又要了一碗羊汤,开始边喝边与岳翻谈论一些重要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岳翻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也幸亏岳翻早有预料,才使得岳飞现在还有心思和时间坐在这里吃羊肉泡馍。 “鹏展。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尽早提出,恐怕我们现在就要手忙脚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了,这份情报很及时很珍贵,有了这份情报,就能堵住一些人的嘴巴,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干活儿了,说真的,鹏展,这一仗若是打赢了。你居功至伟。”岳飞喝下一口羊汤,慢悠悠把手中的馍往汤里面沾了沾,慢慢地吃着。 岳翻笑了笑:“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陛下的功劳。若不是陛下下旨把曲端免职,押解进京,咱们还没有那么容易的掌握泾原军这样一支劲旅,泾原军的战斗力在目前的西军也就仅次于永兴军了,而且泾原军还没有遭到大的战损,老兵保存得很完整。这次的大战,让吴玠单独率领泾原军执行重要任务应该是可行的。” 岳飞点了点头:“泾原军的确强悍,但是吴玠更加优秀,说实在的,他当初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是不喜欢他的,离开自己的上官来投奔与我,往小了说是理念不合,所以来投奔我,往大了说,就是失节,朝秦暮楚,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大用的,但是他的才华实在是让我难以舍弃,国难当头之际,需要这样的有才华的将军来帮助我们。 只是我依然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吴玠,吴玠的才华可能不仅仅在于一军之将,而是三军主帅啊,这样的将军能在大宋,也算是我们的幸运,所以泾原军交给他,让他去执行这样的任务,我也算是放心的,这样一来,咱们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消耗金兵的实力了,不过鹏展,你这样的战术和战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来了西北以后,我也读了很多的兵书,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袭扰之战和游击之战的战法?” 岳翻笑了笑,说道:“不过是旁门左道,没有强大的实力,使用袭扰战和游击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真正的决胜还是要在正面战场上,这些旁门左道只是用以辅助,让敌人精疲力竭,难以承受我们层出不穷的袭击和无日不战的坚定意志,等到他们抵达了我们的预订战场,早已精疲力竭,强弩之末,那个时候,我们大军主力一举而上,与之决战,大破之!我谓之,天炉战法!” 岳飞大感兴趣:“天炉战法?那袭扰之战和游击之战?” 岳翻笑道:“只是天炉战法的一个分支罢了,为了让强悍敌军精疲力竭,疲于应付,从而将战力降至最低,必须要在他们进入我境内之后决战之前不停的袭扰他们,让他们完全无法休息,得不到完整的休息,以至于精力衰竭,战力衰竭,毕竟如果与全盛时期的金军主力碰撞,我军战败的几率是很高的,为了保证最后的大决战我军取胜,那么之前的袭扰就必不可少。” 岳飞点点头:“这倒也是,如果一直得不到休息,定然会筋疲力尽,甚至会使得贼帅孤注一掷,长途奔袭寻找我军主力与之一战……这却怎么办?鹏展?” 岳翻笑了笑:“这便是天炉战法了,在贼军进军的道路上,我军稍作抵抗,边战边退,不与之决战,也不死战,但是每夜必有夜袭,每日必有袭扰,贼军一路来,我军一路打,西北地多山,我军从山中而出,金军若追我军便遁入山中,以山林为掩护,或撤退,或击杀金军,杀伤金军有生力量。 如此一来,在金军碰到我军主力之前,已然深入我国境,距离去途甚远,且筋疲力尽,连抢劫也抢劫不到,那么,就是最后的大决战,富平以北二十里,就是天炉炉底,届时,请兄长亲自率军镇守炉底,莫要使其打穿了我们的炉底,我会带着其他军队把金兵团团包围,天炉盖顶!叫金兵有来无回!” 岳翻一拳捶在桌子上,低声吼道,岳飞则听得满脸通红,激动不已,一口一口接着一口,三两口就把一大碗羊汤和一大块馍吃下肚,大呼过瘾:“有鹏展在一旁为辅助,为兄也就有了底气,当初师尊常常说,为兄善武,鹏展善文,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有鹏展为我谋划,我当稳操胜券矣!” 岳翻笑道:“兄长过誉了,此话的确是可以这样说,但是这终究只是战略,而不是真正的战场,如果战场能朝着这样发展当然是最好,但是战场之道,瞬息万变,随机应变才是正确的道理,所以,我以为,我们还需谨慎谨慎再谨慎,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可靠的人去做,绝对不能交给不可靠的人去做。” 岳飞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是说刘锡?” 岳翻点点头:“刘锡实在是有负其父威名,倒是他的弟弟刘锜有名将之资,刘锡为兄,刘锜为弟,若二人在一军之中,刘锜恐多有不便,我建议将刘锜调入别的军队为将,而刘锡也不方便为一军之帅,可为副将,不能掌握实权,否则,必然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岳飞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鹏展所言很有道理,我观刘锡为人轻浮,不似其弟那般勇猛沉稳,的确不适合做一军之主将,但是目前大军并没有太多的人手,刘锡也算是宿将,多有战功,这才给了他一个位置,现在看来,为兄倒有些用人不明了,鹏展说的是啊,为兄明白了,刘锡的确不能做主将。” 岳翻点点头:“此次大战于我大宋关系甚大,尤其是我西路战场,更是至关重要,金兵主力定然在西路,如果我们不胜,则东路必然压力大增,东路军本就是残兵败将居多,士气不高,纵使有宗帅镇守东京,恐怕情况也不乐观,我们这里如果不能取得大胜,恐怕宗帅真的要死战殉国了。” 岳飞叹息道:“宗帅的确是豪杰之士,老英雄,但我原以为此次挺身而出的应该是林师兄或者鲁将军,结果,却是宗帅这样的古稀老者……” 岳翻摇摇头道:“宗帅是我大宋的脊梁,有宗帅,我们不必太过担心东京,若是不是宗帅,我反而有些担心了,兄长,我估计不到一个月,金兵就要来了,此战不能速战速决,恐怕要打上一年半载的各项物资都准备好了吗?冬衣呢?大军作战,可不能穿着单衣啊!” 岳飞点头笑道:“这一点你放心,西军的仓库里冬衣堆积成山,各种粮食物资正从川蜀之地源源不断的运来,陛下给川蜀下了死命令,若是前线将士冻饿而死一人,就要他们主官的脑袋,他们不敢乱来!” 二百八十三宋金第三次战争再次打响 靖康二年九月二十三,北方传来情报,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召集群臣诸将在原辽国上京,现在的金国国都开会,不知要商讨什么,但是根据判断,和调兵遣将之类的事情离不开关系,大量军队朝两个方向汇聚,一个是故辽西京大同,一个是燕云十六州里的云州。 大战即将开始了,金军主力纷纷朝着这两个地方汇聚,那么就给了大宋一个清楚明白的讯息,金兵准备第三次开战了,而且还是两路大军,走的还是一样的道路,只是攻击对象发生了改变,从两路夹击开封府到兵分两路,分别攻取关中和开封府。 燕云十六州的燕王张亮最终认清现实,在得到了金军主力汇集云州随时准备南下的消息之后,他率领两万残军和愿意跟他走的十余万百姓,向宗泽发去了信件,表示愿意内附大宋,他削去了自己的燕王称号,接受了宗泽授予的东京留守司副留守的官职,摇身一变,成了大宋官员,十余万燕云人也随即成为了大宋子民,张亮火速离开了燕云,朝开封而去。 张亮留下的殿后不对是他的一个亲兵将领,原先是一个家仆,是他组织起来的,对张亮忠心耿耿,死守燕京城,硬生生拖了两天两夜的时间,等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攻破燕京城,以为可以杀掉张亮的时候,才在原本属于张亮的府邸中发现了那个家仆将领,一脸笑容的点火**,瞬间整个燕王府大火四起,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差点儿被烧死,宗望少了一缕头发,宗翰被烧光了两边眉毛,显得特别可笑。 宗翰和宗望被烧的没脸见人却还没有抓住张亮,极度恼怒之下,下令满城搜寻张亮的踪迹,然后四处杀人放火。完颜吴乞买下达的不许杀人的命令也在宗望和宗翰的恼火下变成一张废纸,当夜,整个燕京城都在金兵的战刀下哭泣,没有跟着张亮离开的人们毁的肠子都青了。但是很快,青色的肠子就流出了他们的腹腔。 金军的确是食言了,但是那又怎样呢?难道吴乞买会为了他们而杀掉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这样的顶级大将?想都别想,三天之后,一场雨洗刷了燕京城的血色。伴随着完颜吴乞买惩戒罪魁祸首安抚人心的决议。 撤销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职位以及官位,只保留爵位,令其在东路大军中待罪任职,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家产的十分之一拿出来补偿给燕京城被屠杀的人们的亲属——如果他们的亲属还找得到并且有胆量去领补偿的话。 完颜吴乞买不会想到,这是他彻底失去燕云和汉人的一次决定性失误。 宗望和宗翰从燕云脱身,抵达云州,参加了重新组建的第三次西路军,参与第三次伐宋之战,成为正副元帅,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十分惊讶的。因为他们想不到在遭遇了那样的大败和燕云之战未竟全功的前提下,他们还能被再次授予东路军正副统帅的职位,现在宗望和宗翰已经有些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的感觉了,两人有些惺惺相惜。 “你说,陛下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宗翰这样询问宗望,这位难兄难弟。 宗望叹息一声,说道:“你觉得陛下是宽恕了我们,并且不计前嫌的任用我们,但是。陛下这是在警告我们,这次,如果不胜,就不要回去见他了。就可以去死了,我们这次如果再不发死力再不出全力,或者再不死战,那可就真的要死了,不用陛下杀我们,我们可以选择战死在沙场。至少还能算是个战死沙场之人,不会累及子孙后世。” 宗翰咽了一口唾沫,垂头丧气:“真的好想再见一见家人,见一见孩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宗望咳了几声,苦笑道:“你或许还有,我,一定没有了。” 宗翰看着宗望有些苍白的面色,开口道:“你也别太悲观了,到时候去中原抓一个好一点的医生给你看看,应该没什么大碍,你身体很好,不要担心这些事情,这次进军我来负责多一点事情,你先养养身子。” 宗望苦笑道:“是担心我病死了你一个人就要承担陛下全部的怒火了是吗?” 宗翰点头:“是的,你活着,我还有点希望,哪怕是战败了,我也有希望活下来。” 宗望摇头道:“这不像你,还没打仗,就在想失败了?” 宗翰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我还会打一场败仗。” 宗望皱眉道:“你怀疑岳翻还没死?” 宗翰点头到:“没人有他的消息,我们的细作也得不到任何消息,但是我们的押送队是被一群宋人给打败的,岳翻也被掠走了,到底岳翻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个问题,他要是死了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要是活着,躲在暗地里,那可就真是太可怕了,他浑身绑着火药冲过来的时候,我真的是连魂魄都要被吓掉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已经死了,那是个不怕死的疯子,但是我怕。” 宗望调笑道:“那我还真的对不起你了,我也有预感,这次,我回不去了,我一定会死的。” 宗翰深深地看了一眼宗望,开口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宗翰就走出了屋子,去处理军务了,宗望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药品和美味佳肴,却提不起一点儿胃口,不想吃药,也不想吃饭,父亲说过,一个人一辈子吃的东西是有限的,当你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就代表着你快要死了,宗望觉得,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当初父亲去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感觉的。 死并不可怕,但是带着屈辱和遗憾去死,那就太可怕了。 安安静静的房中,宗望下定了决心。宗翰带着重任开始整顿东路军,准备进军,完颜娄室也拖着病体整顿西路军军务,准备进军,他的病不但美好,反而随着工作量的加大,更加严重了,这六日来,咳血也咳了一两次,而且时常觉得头晕,几乎无法处理公务,若不是坚强的意志支撑,恐怕他是真的支撑不住的。 今日的任务也一样繁重,儿子想要为他分担一些,部将想要为他分担一些,但是他不答应,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亲自做的事情就会担忧是不是做错了,他不是不知道汉人有一个很聪明的人叫做诸葛亮的,曾经活生生把自己累死,但是娄室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到了大限了,只要把宋军主力击溃消灭,那么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对得起先帝了。 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所以,为了这次的战争可以胜利,娄室不惜一切的做着细微的安排,这是金军第一次以攻城略地的持久战为目标的战争,而不是以进攻进攻再进攻为战术战法的纯粹的进攻战争,金军要学习攻城略地,占据宋的领土强大自己,掳掠宋的人口充实自己,改变固有的抢掠观念,确立对宋的统治基础,要把金军打造成一支真正的国家军队,而不是兽军。 这是他可以为皇帝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要做一次尝试,一次伟大的尝试。 他再一次的忘却自己,忘我的燃烧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生命之光摇摇晃晃,好像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依然在苦苦支撑,汝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停的向皇帝吴乞买讨要身边的名医来为娄室治疗疾病,吴乞买不是一般二般的重视娄室,自然也是不遗余力的治疗他,但是娄室的病就是不见好。 娄室麾下猛将如云,但是偏偏在谋士方面少的可怜,这也是金军最大的短板,吴乞买也很无奈,少数的一些文臣还要帮着他维持国家的运转,那已经很难了,然后人才最多的汉人又是他们的国敌,不能信任,又能把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谁呢?吴乞买为此头疼不已,汉人的汉奸也不多,而且还有减少,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没有人才可以用了。 现在只能够寄希望于娄室还有宗望宗翰知耻而后勇,打一场大胜仗,重新确立大金国霸主的地位,为大金国的延续做出贡献,这样,娄室和宗望宗翰就算是死,也不用担心大金的国运了。 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愿景,美好到无法实现。 吴乞买也不知道,娄室也不知道,宗望和宗翰也不知道,甚至岳飞和岳翻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未来会走向何方,又会在何方的何处终结自己的一生。 靖康二年十月初三,坐镇长安的岳飞得到了北方准确的谍报,金军主力东西两路大军在靖康二年十月初一举行誓师大会,分别以完颜宗望和完颜娄室为主帅,联合攻宋,东路军以完颜宗望为统帅,完颜宗翰辅之,西路军以完颜娄室为主帅,完颜宗磐辅之。 当天,十月初一,寒风瑟瑟之下,两路大军合计三十万再度南下,宋金第三次全面战争再次打响。 二百八十四狂风暴雨敲打着宗泽脆弱的防线 “给我放箭!绝对不允许金兵渡过黄河!放箭!放!”一名浑身染血的军官怒吼着杀死了一名登上黄河南岸的金兵,然后对着自己身边的下属们大声吼道,拼命拉动手上的弓弦,瞄准了一个拼命划动船桨的金兵,一箭过去,快如闪电,那金兵惨叫一声,坠入滚滚黄河之中。 这是黄河保卫战的第七天。 七天前,靖康二年十月初六,金兵东路军先头部队进入宋境,开始对宋军零零散散的抵抗进行围剿,准备彻底吞并宋河北的领土,不过宋军残余势力和民间势力的抵抗空前激烈,几乎到了寸土不让的地步,使得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的兵力受到了不少的损失,其中以五马山寨和河间府的抵抗最为激烈,五马山寨的民间势力和河间府的官方势力给金兵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此次出兵,完颜吴乞买的真正意图和终极目标是吞并关中,击败西军,彻底扫除宋军王牌部队的威胁,并且打开进入川蜀之地的道路,然后才是吞并河北,拿下开封,建立东路军进攻基地的目标。 吴乞买其实对东路军没什么太大的希望,只是要牵制应天府的宋军主力,使之无法北伐和支援西北战况,所以东路军只有八万兵马,六万战兵,而西路军有足足二十二万兵马,十五万战兵! 但是饶是如此,宗望和宗翰也没有任何的想法,他们仍然忠实的执行他们的任务,很用力的进攻河北之地,把宋本来就残缺不全的抵抗力量打的米分碎,但是也仅仅如此,大规模抵抗在三天之后结束了,可是小规模毫不停息的斗争从没停过,以至于宗望和宗翰决定留下一万兵马在他们的身后保护粮道,自己带着主力直奔黄河而去,不与宋军做纠缠。 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也是最致命的错误,因为此次战争的重心完全是在西北,所以就算是后勤系统的第一次运作,主要服务对象也是西路军而不是东路军。东路军只是很少数的人去保障他们的后勤,主要的粮食所得还是要从宋人手里抢,完颜娄室的理由是河北之地一团乱,凡是一个大势力手里都有不少的储备粮食,就请两位去抢好了。西路军可是要面对岳翻的兄长岳飞的,还有宋最强的西军。 宗望和宗翰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在他们的统领下害死了娄室最心爱的长子呢?娄室不找他们拼命已经算是好的了,再者说了,那一次大败害的多少女真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家伙儿不找他们麻烦已经算是给完颜阿骨打还有晚宴撒改的面子了,他们还想怎样?给他们送粮食和肉食? 宗望和宗翰只好带着苦逼的八万人南侵,保证后勤的兵马只有两万,而完颜娄室的西路军足有六万人保障后勤,还有大量奴隶运送粮草。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而他们则随时有被身后的宋军残余势力和宋民间势力切断补给线的危险,为了这个,他们不得不迅速完成任务,以期获得完颜吴乞买的重新信任,从而获得他的支持,得到粮食和兵马的支援。 若要做到这些,其实很不容易,但是宗望和宗翰还真的是做到了,之前被宋军和宋民间势力缠住了。宗望和宗翰当机立断,金蝉脱壳,五万主力迅速奔驰南下去对付宋军设在长江两岸的主力阵地。 宗泽早就接到线报,或者说早在金兵南下以前就已经把河北大部分势力都收入麾下。接受他的遥控指挥,但是还没有整合为统一的防线,结果金兵就南下了,仓促之间,河北的防线没有建立起来就被摧毁,民间势力纷纷退入深山老林。宋军势力不是被消灭了就是退入城中坚壁清野,金兵主力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受到太大的损失,就一路南下。 十月十六日,金兵主力在宗望和宗翰的率领下击破了宗泽仓促间设立在滑州的防线,击败宋兵三千,抵达了黄河北岸,此时黄河未到枯水期,但是也没有盛夏时的壮观景象,水流平稳,立于金军渡河,宗翰本想故伎充实,看着宋军阵营很雄壮,但是没有岳翻统帅的宋军还是一样的一塌糊涂。 河北的宋军还有民军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了,滑州的三千宋兵也被干掉了,宗翰似乎又有一种找到信心的感觉,但是宗望的话让他瞬间冷静。 五马山寨和河间府我们攻了那么久,五马山寨还没有攻破,河间的宋军战斗到底方才被攻破,这就花了我们那么多时间,我们那么快就抵达,完全是后面宋军完全没有抵抗了,如果他们坚决抵抗,我们还能那么快来到这里吗?而且滑州的三千宋兵全是步兵,却没有一个投降,全部战死,剩下的几十个伤兵还跳入黄河自杀!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宋军远远没有屈服!他们没逃,都战斗到底了! 我们只前来的时候,宋军全部都是闻风而逃,而现在呢?宋军根本不逃了,面对面和我们打,没有骑兵也一样冲锋,打败了宁愿跳河都不投降!汉人已经开始变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汉人的战斗力会变得和他们的老祖宗一样强悍!更别说他们的皇帝恨我们入骨!他一定会报仇!我们有多少人口?他们有多少人口? 宗望没看到胜利,他只看到了深深的危机和隐患,宋人开始变得勇敢了,开始变得敢于战斗了,这在之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现在的宋军,似乎对他们个个都有深仇大恨一样,看到了金兵就像看到了杀父仇人,红着眼睛就冲上来,宗望亲眼看到了一个两臂都被砍断的宋兵红着眼睛死死咬着一个金兵的脖子,咬的他血流如注,一直到身子被三杆长枪捅穿了还没松口,硬生生把那个女真战士咬的流血而死…… 那个眼神,让宗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了那痛入骨髓的一咬,想到了那个红着眼睛不惜一切的恐怖的斗士。 勇气是可以传染的。 宗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宋人开始变得恐怖了,几次打击让宋人骨子里的战斗血脉开始复苏,宗望通读汉人的历史,意识到汉人不是不会战斗,否则他们的领土怎么会从黄河流域的一小块扩充到整个漠南汉地?充话费送的?纵观汉人的历史,就是扩张与战斗,侵略与反抗,从来没有停息过。 除了本朝,宋,停止战斗一百多年,那也只是和辽国停止战斗,和大理,和南蛮,和西夏,也没有停止战斗,所以宋的西北兵团依然强悍,南边的镇守军也依然强悍。 不能让他们有复苏的机会!否则,他们面临的就不会是宋,而是秦!汉!唐! 但是宗望想下令进军,却看到了身边战士们深深疲惫的表情,一直都被汉人打击袭击,就是昨天夜里还被偷袭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足以让金兵无法好好的休息,之前的汉人哪有这种胆量?所以宗望和宗翰没有多做防备,谁知道就这样让汉人钻了孔子,杀了很多人,烧了不少东西。 除了西军和岳翻,这是其他宋军第一次主动进攻啊! 宗望无可奈何,下令安营扎寨,等待粮食和肉食运抵的同时,休养体力,后日正式渡河!消灭宋军主力! 宗望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他也的确令人监视对岸的宋军大营,宋军大营灯火通明,显然也在防备着宗望,宗望看了一看,就去睡了,他还生着病,身体虚弱,需要多休息,宗翰喝了点酒,绕着军营走了几圈,也就睡了,留下没几个人守夜,他也认为宋军不会夜袭,结果当夜下半夜,他们睡的最熟的时候,宋军五千人悍然袭营,居然是趁夜渡河而来,杀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 金军毫无防备,死伤惨重,宗望和宗翰又差一点被烧光了头发和其他的毛发,又被烧掉了很多粮食,那是所剩不多的军粮,直到天亮之后宋军才快速退去,冲入黄河中早就准备好的船只上,对岸一万多弓弩手拼命放箭掩护宋军偷袭部队撤军,金军无法追击,反而死伤惨重。 天大亮之后,宋军成功撤退,宗望查看伤亡情况,发现被砍死砍伤金兵一万多人,女真正兵三千多人,而宋军的尸体仅有两千多,一怒之下,宗望下令斩了守夜将领,斩了还没死掉守夜士兵三百多人,同时下令,火速开始渡河进攻宋军河南大营。 然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临到渡河的关头,宗望才发现之前准备的渡河工具被宋军付之一炬,遍搜不到渡河船只的金兵扩大搜索范围,好不容易发现了十几条小渔船,却根本达不到渡河的要求,之前渡河的时候只有五只小船,但是对岸没有一个宋军阻拦。 现在有十几条小船,但是对岸站得满满当当的宋军,手持神臂弓和连弩,狠狠地对着金兵渡河的船只射击,幸亏金兵在渡河之前以足够长的铁索拴住了船只,使得船上的金兵即使死完了也能拉回船只,否则,金兵就真的没有船可以渡河了。 二百八十五宗欣绝对不会退缩 宋军出乎意料的坚强抵抗和直线上升的战斗力给了金兵极大的震撼,也给了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巨大的压力,他们一方面面对黄河天堑难以逾越,一方面又时时刻刻承受着后方宋军层出不穷的小部队的袭击,短短的七日,负责保护粮道的金将已经五十多次报告有宋军小股部队偷袭粮道焚烧粮草的事情发生了。 宗望和宗翰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对于此,他们似乎毫无办法。和之前轻而易举就度过了黄河相比,现在的黄河,似乎不可逾越。 一面“宗”字大旗取代了岳翻的大旗成为了他们崭新的噩梦,那个白发苍苍却坚定不移的老将军,每日都会在黄河岸边巡视,甚至亲自参加战斗,激励士兵的士气和意志,不间断的给金兵带来巨大的麻烦,每每让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气的牙痒痒,却没有任何办法,一直到又一位无耻的肾虚兄的继承者的出现,才让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松了一口气,感慨一声,只有汉人才能对付汉人。 那位汉人中的败类提供给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是一百多只稍大一些的船只,那是他藏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还是对宋有刻骨的仇恨,他毫不犹豫的向金人交出了这批船只,以至于黄河前线的战况风云突变,宋军的绝对优势被瞬间动摇,十几只小船,说实话,真的很好控制,金军只能干瞪眼,但是一百多只大船…… 第六天,也就是金兵得到大船的第二天,第一个女真正兵登上了黄河南岸,格杀了三个前来阻挡的宋兵,被一个宋将斩杀,推入黄河中,死了,随后。接二连三的金兵冲过了宋军的箭雨大阵,很凶悍的登上了黄河南岸,开始和宋军的守河部队展开激战,不断的杀伤战斗力略逊一筹的宋军。但是始终无法在黄河南岸站稳脚跟。 宗泽拉来了赶制的小型投石机,专门对着金兵的渡河船只下黑手,金兵被砸沉了不少船只,淹死不少人,宗望和宗翰只好派人在岸边和宋兵对射。火力掩护船上的士兵,勉勉强强控制住了局势,只是他们的弓弩的射程远远比不上宋兵弓弩的射程,往往还会被宋兵射死不少弓弩手,也算是死伤惨重,但是多亏了这些非女真兵,战斗力强大的女真正兵得以过河,登岸,对守河宋兵造成巨大杀伤。 宗泽已经感觉到了吃力,在黄河岸边的死战明显让手下的士兵损失很大。而这种损失又是兵力缺乏的宗泽所难以承受的,一旦兵力损失超过了两万,那么宗泽将不得不选择退兵,否则之后的东京保卫战也就没有了可靠的兵力支持,钦宗皇帝加班加点的监督训练士兵,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士兵的素质提上来太多,这是不现实的,把没有训练完的士兵拉上战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此,宗泽为了激励士兵的士气。提高士兵的战斗力,派出了自己的亲卫队,皇帝亲自交给宗泽统领的以原岳翻旧部为基础扩军而建成的一千人,是宗泽手中的王牌杀手锏。其中的核心三百人更是岳翻的旧部,乃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宗泽专门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而现在,在高端战力极端缺乏的情况下,宗泽命令自己的儿子宗欣率七百亲卫在前线常驻。自己也常常亲自参加战斗。 这七百士兵的加入犹如给前线打了一针强心剂,战斗力和战斗技巧都不可同日而语的情况下,加上宗欣一上战场就带着七百士兵围歼了三百多个女真兵,使得前线战士们把宗欣和他的七百士兵看作是英雄一样的偶像级人物,一旦没有战事,就开始围着他们学习他们的战斗技巧,听他们跟着大英雄岳翻战斗的点点滴滴。 宗欣无疑是战场上的新星,因为他的父亲宗泽十分受大家的敬爱,所以他自然也得到了大家的尊敬,他很年轻,但是他一样具有勇气,宗泽很喜欢宗欣,因为他觉得宗欣和自己很像,一样的勇猛无畏,意志坚定。 宗泽的意志非常坚定,没有什么巨大的打击,是不能让他的意志被改变的,也没有谁可以改变他的意志,就算是皇帝,如果违反了他心中的信念,他一样照骂不误,而且绝对拒绝领旨,另一个时空里,宗泽屡屡痛骂赵构,言辞之激烈,痛骂次数之多,是中国历史上的独一份,由此可见,宗泽是多么的性烈如火,嫉恶如仇。 也因此,为宗泽埋下了忧愤而死的祸根。 而宗欣,就是在宗泽的影响下,被宗泽的精神所感染,成为他的精神的坚定的追随者,和他的兄长宗颖不一样,宗颖更加理智一些,也更加沉稳一些,和宗泽还有宗欣都不太一样,这也是宗泽不怎么喜欢大儿子的原因之一,虽然宗颖在处理后勤问题上的确是一把好手,在东京之时,深受公孙胜的器重,认为是大才,适合处理内政。 宗欣不喜欢做那些文人的事情,他喜欢练武,喜欢武艺,喜欢兵书,之前这被认为是毫无前途的,但是如今,乱世降临,国家最需要的就是他们这些武人,不是吗?于是宗欣一怒之下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和国家的仇敌奋勇厮杀,决不后退,毫不退缩,这就是宗欣的骨气,继承了宗泽的骨气! 黄河前线,金兵的嘶吼声震天动地,宋兵的喊杀声响彻天地,双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只有杀戮,只知道杀戮的金兵开始知道退却,只知道逃跑的宋兵开始知道战斗,大家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谁也注意不到,宗望却注意到,宋兵的剧烈变化,让他感到害怕的变化。 这支宋军寸土不让,每一寸土地都要反复争夺,那个年轻的小将挥舞着一柄长刀,带着那支装备特殊的宋军屡屡把强袭队杀得片甲不留,斩下头颅,还把尸体全部推入黄河,把头颅堆起来,加固之前岳翻留下的京观,大声呵斥嘲笑金兵,炫耀自己的武力,常常把金兵气的失去理智,跳入河中想要杀死那些嘴巴不干不净的宋兵,却大大低估了黄河的力量。 宗望为此感到担忧,感到害怕,感到深深的不安,再这样下去,宋人真的会恢复到唐人的战斗力和勇气,那个时候,哪怕只有两条腿,宋人也会成群结队的杀入草原,用人数堆死女真人,那是最可怕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宗望想都不敢想。 岳翻,他给宋人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一个死掉的岳翻,果然恐怖,而一个名义上死掉实际上却生死不明的岳翻,更是恐怖中的恐怖,更别说宋还有一个坚强的老人,一个面对狂风暴雨依然挺直身躯寸土不让的坚强老人! 还有他的儿子。 这是金兵第七十五次登岸了,宋军的箭雨慢慢的无法对金兵造成决定性的阻击效果,宗欣率领的敢死队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损失越来越大,但是越来越多通过杀戮和教育而变得勇敢的士兵们纷纷加入了敢死队的队伍,和金兵在黄河岸边展开激烈的搏杀,杀掉金兵,砍掉头颅,铸成京观,炫耀武力。 没人害怕金兵了,每一个守河的宋军官兵都不再恐惧金兵了,金兵是他们的仇人,对付仇人,就要用最凶残最野蛮的手段,毫不吝啬自己的残忍本性,战场上,残忍是最正确的品格。 宗欣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带着敢死队,没日没夜的和金兵乃至于女真正兵厮杀在黄河岸边,成为拱卫黄河最坚固的防线,让宗望和宗翰望着黄河叹息不已,宗泽紧急运用自己之前经营的河北关系网,成功的号召河北豪杰之士群起进攻金兵的粮道,收复被金兵攻取的交通要冲,把金兵的退路截断等等。 宗望和宗翰的处境越来越不利,靖康二年十月二十七,前燕王、现任东京副留守张亮带着自己整顿完毕改组成功的两万燕云军中的八千人加入黄河前线战场,和宗欣并肩作战,得到了这支有丰富对金兵作战经验的军队的协助,黄河防线顿时稳固下来。 宗欣,年仅二十岁的小将,在这个时候,把岳翻当作自己的偶像,战斗在对抗金兵的最前线,他不是没有害怕过,也不是没有恐惧过,更不是没有退缩过,但是有人在比他更年轻的情况下却做出了那样的壮举,不由得激励着他更加奋勇向前,不畏生死,即使身中三箭仍然战斗不止,直到金兵再次被杀光为止。 强烈的疲惫感刺激着宗欣的神经,使得他一回到营地中,就不由得瘫倒在地,不停的喘息着,身边亲兵连忙冲过去搀扶着宗欣:“少将军,没事吧?” 宗欣喘息着摇摇头,开口道:“只是太累了而已,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还能接着杀金兵!” 亲兵敬佩道:“少将军真不愧是大帅的儿子!” 宗欣愣了一下,笑道:“我不仅是大帅的儿子,还是岳将军的传人!” 二百八十六娄室感到了极大的担忧 靖康二年十月初,金兵第三次南侵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大军三十余万分为东西两路,东路军还是在宗望与宗翰的领导下,走老路,自燕云南下,突破河北,进攻黄河防线,继而拿下东京防线,进攻宋国皇帝所在地应天府。 西路军则在完颜娄室的率领下,走大同和太原的路线一路南下,直取关中之地,宋最重要的兵源所在地和最强兵团所在地,这一战,完颜娄室势在必得,而在完颜吴乞买的构想里,东路军无法取得重大突破也所谓,只要拿下东京城,构筑一个女真金兵的桥头堡就好,而西路军才是此次的重点,彻底打掉宋的王牌部队,使之彻底失去在平原和大金国征战的能力。 毕竟宋举国之兵,只有陕西军才有能力和金军正面一战,当然,岳翻的那支来自江南的部队是个例外,万中无一的例外。 因此,经过几乎所有的战略机动部队和战略物资全部都向西路军倾斜,在东路军于黄河北岸被宋东京留守宗泽率领的军队死死阻挡不得寸进的时候,西路军的进展却很顺利,顺利到让完颜娄室有些奇怪,从大同出发一直到太原的路上,一直没有看到有宋军成建制的抵抗,只有少数民间武装以劣势装备偷袭金军,往往都会被杀的片甲不留。 宋的主力呢? 宋的情报能力并不弱,大金如此大张旗鼓地南下。也没有打算可以瞒过宋军,一路南下需要的时间也不短。彻底拿下太原的时候,完颜娄室相信宋军一定得到情报了,但是为什么,宋军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他们的主力部队呢?强大的西北兵团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从太原南下的第一天,娄室就遇到了一支两万多人的宋军的正面挑战。行军速度并不快的娄室也没有欲图速战速决。看着这支军队极为精悍的气势,就知道这是宋军的主力王牌西北兵团的一支,那么他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呢?娄室派出爱将率兵一万挑战宋军,宋军立刻迎战,双方从日中战斗到日落,不分胜负,各有死伤,娄室点点头,心中的不安逐渐消退。下令就地扎营,明日再战。 当夜无事,双方都在休息,第二天。双方又是一天的大战,这一天,宋军的劣势逐渐暴露了——他们在体力上不及金军的精锐士兵,战斗到第二天日中的时候,宋军的体力开始不支,宋军吴姓主将亲自上阵稳住阵脚,但是宋军的劣势已经无法掩盖。娄室微微一笑,下令又一支万人队出击,彻底击垮宋军,同时感叹一下,宋军的西北兵果然强悍,只是体力上依然不及大金军队,所以,此战,胜券在握。 西军的抵抗的确很及时,而且很强烈,让两万多金军损失了数千人马,当然西军本身也损失了数千人马,所以在这里,娄室没有任何疑惑的地方,他认为这是西军的实力体现,几千人的损失他还不看在眼里,即使那里有一大半都是女真正兵。 宋军很快支撑不住,开始败退,但是撤退也是井然有序的,还有预备队的接应,神臂弓的掩护和压制,金军的追击行动受阻,娄室看了一眼天色,思考了一下,下令停止追击,让宋军逃走,随后率军休息,明日早间饱食一顿,再行开拔。 第三天,娄室进军顺利,一路上杀退了不少宋军的官方或者民间的阻击军队,往前进了快要一百多里,然后娄室下令停止进军,开始贯彻他新的战略思想,就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来了就不走了,要为彻底攻取关中之地准备足够的基础,所以兵马四散而出攻打宋的反抗力量和反抗的城池,一一拔出这些据点就是十分必要的。 显然,宋军对此很不适应,逃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急匆匆的返回接着找金军厮杀,又被娄室杀退,然后又急着回来被杀败,反复几次之后,娄室的嘴角多出了自信的笑容,他开始相信,自己的战法和战术是正确的,而宋军对此毫无准备,很不适应,因此,宋军必将失败。 然而之后的一切都开始偏离娄室的轨道。 娄室进兵到了延安府外围之夜,突然遭到了宋军的夜袭,范围不大,兵力不多,强度也不大,但是战斗力很强,纵火焚烧了金军一片帐篷,烧死烧伤不少人,但是没有伤到金兵的根本,娄室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吩咐之后的守夜士兵更加注重于守夜,但是没有多长时间,宋军居然二次夜袭,这一次金兵是真的没有任何准备,谁也想不到宋军会二次夜袭,结果这一次,金兵是真的损失惨重,因为宋军的夜袭部队足足有五千人。 三分之一的帐篷被宋军烧毁,一千多人在混乱中被杀,最严重的损失是一个万人队长被杀了,一个很强悍的女真将领,而且很会打仗,被宋军一刀枭首,死的时候据说还没有清醒过来,睡的迷迷糊糊的。 娄室大怒不已,立刻下令斩了守夜将领和一百多个没死掉的守夜士卒,下令今后守夜士卒提升到三千人,上半夜和下半夜轮班,不可有任何推卸,再次发生宋军袭营而没有准备的事情,全部斩首! 娄室的反应很快,超除了岳飞估计的一倍,岳飞估计是两天才会做出守夜改变,结果一天就做出了,但是这却在岳翻的预计之内,于是,计划二启动,吴玠带领的军队后撤一点点,把位置让给了张宪带领的军队,娄室率军进入多山地区之后,吴玠率军分散到了山林里面,张宪接替了夜袭的任务。 白日行军之时,娄室发现自己不断的被袭击,有时候一个时辰内会被宋军从突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袭击一次,一阵箭雨或这一次冲杀之后宋军火速退入丛林之中,使得金军无法追击,或者追击军队一去不复返,娄室不得已下令停止追击,严防死守,大军行进之前,斥候务必四散而出,没有斥候确定的地方,大军不走,如果大军走了却出事,那么定斩斥候不饶。 这样做岳翻也有应对之法,斥候抵达和离开还有大军抵达之间有一段时间的间隙,那段间隙之内,就是宋军埋伏到位的时候,于是,娄室又被偷袭了一个欲仙欲死,军队数量还多,他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宋军的偷袭得以大获成功,使得金军在延安府附近被宋军杀伤了数千人,以至于还没有正式和宋军主力交战的前提下,娄室损兵过万。 白天里不断的袭击使得金军的行军速度被大大放缓,吃饭的时候也会提心吊胆无法正常吃饭,因为吃饭的时候正好是宋军袭击的高峰期,以至于娄室不得不让一部分人先吃饭,一部分人防守,然后一部分人再吃饭,轮换着来,这样就大大放缓了娄室的行军速度,娄室也不是没想过反击,但是追击部队不管多少人,都没再回来过,如果以主力清扫山区,又难免不会遭到宋军的袭击。 娄室陷入了困局,而最可怕的还不是白日,那是晚上!每一个晚上,宋军不间断的袭营,唯恐不闹出巨大的动静,每次都携带火药弹,使之爆炸,让金军全体震惊,慌乱不已,无法入睡,甚至死伤惨重,而且宋军夜袭还不是固定时段,有时候一夜来好几次,有时候好几日都不来,但是金军因此耗费了大量的兵力去守夜,甚至准备反击,因此,金军的精力被大大损耗了。 直到娄室亲眼目睹自己的士兵在行军过程中困倦不已甚至当场睡倒在地之时,娄室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犯了大错误,因为士兵晚上被宋军不断的偷袭,自然无法休息,每一次宋军偷袭还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十几万大军都无法入睡,而且一夜好几次,根本没有办法有效的休息,所以宋军的夜袭只要发生,那就是对金军的精力进行极大的打击。 金军在日间的战斗力弱来越弱,很多次娄室都发现精锐军队被宋军偷袭的部队杀了一个对穿还无法稳住阵脚,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直到有次最惊险的时候一个骁勇的宋将率领一大群骑兵直超娄室中军而来,发现无法破敌又如旋风般撤走,整个过程中金军反应极为迟缓,甚至根本无法阻止有效抵抗,战后很多士兵都昏睡过去,娄室才决定,不得不做出改变,同时,他也意识到宋军的险恶用心。 此处地处山地,是荒郊野外,没有宋人居住,所以宋军也不会有什么担忧,但是娄室不一样,大军都驻扎在一起,宋军可以杀来杀去然后撤走,娄室却做不到,娄室也无法报复,派出军队长途奔袭,结果就是一去不复返或者少数人狼狈逃回,哭诉自己被宋军大姑部队偷袭包围的经过。 似乎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地方,处处都有宋军的埋伏,娄室为此脑仁儿疼,真的,脑仁儿疼,疼得要命,他完全无法适应宋军如此无耻的战斗方式,以前,宋军只会逃或者是死战到底,但是现在,宋军也玩起了战术战法,还是从未见过不知如何防御的战术战法,和娄室的既定战术似乎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二百八十七天炉之火熊熊燃烧着 在士兵不断的遭受到宋军的偷袭以至于士兵的精力被极大的损耗之后,完颜娄室苦思冥想也没有思考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式,他的战略是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集中主要力量占据宋军城池,控制宋的人口和物资,以保证金军的后方是绝对安稳的,但是现在,宋军的这种战术,似乎是专门朝着他的战法来的。 宋军的战术极为诡异,借助这里多山的地形,宋军分散成很多小部队,隐藏在山林里,专门寻找金军的缝隙就出来偷袭,一旦发现绝不手软,而且绝不恋战,打完就跑,也不在乎一城一池之得失,金军主力刚刚抵达城池下面和宋军战斗不过一日,宋军就会趁夜撤退,金军兴冲冲地冲入城内,却只发现一座空城…… 人口呢?物资呢?钱财呢?奴隶呢? 真真正正的空城,什么都没有,金军一点物资没有得到,却凭空消耗了大量物资,似乎从太原南下以来,金军什么都没有得到,却一直在损耗,军粮已经有无法支撑的下去的迹象出现,娄室敏锐的察觉到,但是他却无法从宋军控制的任何一座城池里获得他需要的补给,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国内求援,要求更多粮草和物资。 这太诡异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宋军居然做了那么多战争准备,而且是专门针对他的战术战法,完全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白天偷袭,晚上偷袭。金军笨重的大部队不仅没有对宋军造成威胁,他们得意的精锐骑兵反而受限于地形无法发挥出强大的功效,加上宋军使用的火药弹每每造成战马的受惊狂奔,一次偷袭,死在宋军手底下的金兵还不到死在马蹄之下的金兵的三分之一! 娄室恼怒不已,开始下令让战马的耳朵被堵住。以此来减轻宋军火药弹的攻击。但是转瞬之间,宋军又开始使用一种叫做燃烧罐的火器,点着火的奇怪的罐子落到金军面前,一下子火球就爆裂开来,瞬间就把金军给烧的鬼哭狼嚎,而且更诡异的是,这种火用水居然泼不灭!若不是一个汉奸进言这是以油为燃料所以只能以沙土灭火,宋军几乎可以使用燃烧罐把金军击退。 层出不穷的新颖战术和拒绝正面决战的战略让宋军占据了上风,而娄室率领的金军则不断的被打击。被偷袭,被夜袭,以至于后来金军走着走着就有很多昏睡下去再也醒不来的士兵,娄室心急如焚。可越急就越没有办法,只能起到反效果,让金军更加浮躁,一旦找到宋军城池就不要命的攻打,但是只得到一座空城,行军速度被大大减缓,本来预计一个月抵达长安城的行程。两个月了还没有走完三分之二。 娄室觉得如果在这样下去就会被宋军拖死,皇帝给了他两个月的军粮储存,那几乎是整个大金国的国库数量,但是现在这部分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城池也攻下了不少,土地也占据了不少,可是人口和物资一点都没得到,得到的全是空城!空城!空城! 该死的宋军!狡猾的岳飞!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干什么! 金军极为不适应这种战法,每天白日应付宋军的偷袭已经很难,晚上还睡不好,连吃饭都吃不好,肚子饿加没精神,使得金军在应对宋军一些千人队的正面攻击的时候显得极为疲软,难以对抗宋军的凌厉攻势,找不到宋军主力决战,小部队甚至不值得去追击,但是就是这样的小小的多次的打击,使得完颜娄室心惊胆战。 战损统计里,他猛然发现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士兵死亡人数已经有两万八千人了,女真正兵死亡达到五千人,战马损失三万多匹,军械物资损耗无计,皇帝完颜吴乞买的询问旨意从一开始的恭敬和表扬到现在的暴躁的斥责,已经让完颜娄室难以招架了,三番五次地催促完颜娄室进军,但是完颜娄室发现,他已经错失了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军的时机了,现在的金军,已经没有锐气了。 他们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全军大惊,娄室不是没有想过绕道行军,寻找没有山林的大道行军以避开宋军的埋伏圈,可是随着身边的汉人参谋一个接一个的被杀死,一个接一个的被箭射死,他已经失去了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才,因此,他恍然大悟,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宋军的连环计之内…… 故意示弱,引大军向埋伏圈内行动,然后层出不穷永无止境的夜袭偷袭侧击,毫不停息毫不间断,使得金军无法正常休息吃饭,以至于战斗力直线下降,神经衰弱,一有风吹草动就大为紧张,甚至完颜娄室亲手斩掉了两个对着空气挥刀不止大喊着杀宋军的女真兵——他们疯了。 他分出过几支分队分别行军,试图分散宋军注意力,起到掩护主力的作用,但是分队不是被全歼了就是被打回来了,无可奈何之下,娄室只能下令大军聚合在一起,使得宋军不敢贸然以主力决战,同时留下部分军队驻守在城池内,为大军提供帮助,成犄角之势。 渐渐的,娄室还觉得军粮来的很不及时了,运粮军纷纷表示能把粮食送来就不错了,一路上不停的被宋军袭击,大家都死伤惨重,你们有粮食吃就谢天谢地吧! 军粮缺乏的情况下,娄室还得不到宋军的补给,只能下令军队在山林中打野味食用充饥,自己也以身作则进山打猎,以此激励士气,坚定大家继续下去的信念,其实娄室不是没想过撤军,而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要是此时撤军,宋军突然以大军主力追击,那么军队只会崩溃的更快,更别说完颜吴乞买已经给娄室下达了死命令。 万般无奈之下,娄室的选择其实非常明确,因为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哪怕是带着大家一起朝死路上走,也要走下去,到时候只要自己战死,就算是战败了,那么家人的性命也能得到保全,如果撤退了,哪怕为大金保存了这难得的主力,也会死得很惨。 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娄室找不到任何办法。 他开始觉悟,他开始顿悟,他开始思考,究竟是宋军中的哪一位高人设下了这样的局,让他连还手的办法都想不到,等到发现了连环计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了,到底是谁,宋军中真的有这样的高人吗? 当然完颜娄室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宋军主力的人数本就多与金军! 这两个月以来,在岳翻的谋划下,西北六军轮番上阵,侧击偷袭夜袭突然袭击等等,烧粮食烧军械烧马匹烧帐篷,没和金人交过手的军队也纷纷拉上前线和金人过过招,熟悉一下金人的战斗力和战法,同时积累经验,把战场当成练兵之地好好儿的练兵,以备之后的决战。 决战也在如火如荼的准备着,前方的侧击战术和游击战术为宋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虽然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失守,但是这都是宋军主动放弃的,更别说战争之前大军就已经疏散了所有的居民,留下一座座空城给了金军,金军白白耗费兵力和军械物资,只得到一座空城,会对他们本就不多的物资储备造成毁灭性打击。 战争的天平正在慢慢的朝着宋军一方倾斜。 东路战场,宗泽率领大军依然死死的钉在黄河南岸,虽然已经有一片南岸阵地被金军强攻攻取,但是依然掌握着主动的宋军随时都有威胁金军把金军赶下黄河的的能力,那片南岸阵地很重要,失去了它,就意味着黄河防线的告破,所以在黄河保卫战第二十七天第一次被攻破的时候,宗欣亲自率军和金军进行了惨烈的拉锯战,以巨大伤亡面对面把金军赶下了黄河,收复了阵地,保护了黄河防线的完整。 之后的大战中,阵地五次易手,完全成了黄河战场的绞肉机,双方在此损失的兵马加在一起超过八千,宋军的阵亡人数已经慢慢上升到了宗泽无法接受的地步,所以在第六次阵地失守之后,宋军没有选择再次反击,而是退居第二道防线,和金军继续进行拉锯战,所以在靖康二年十一月底,天气彻底寒冷之际,黄河防线告破,第二天,黄河结冻。 黄河防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是宗泽的抵抗没有停止,宗欣的反击没有停止,张亮的怒吼没有停止,大宋的脊梁还没有被打断。 在这段时期内,宋军的的确确击杀了超过两万人的金军,而自己的损失则在三万人左右,因为张亮的两万燕云军的加入,使得目前宗泽的兵力还不是捉襟见肘,而且皇帝赵桓也紧急调派了完成整编的一万军队北上支援,使得宗泽还有底气在黄河边上与金军进行拉锯战,争取足够的时间。 靖康二年的年底,战火熊熊燃烧在黄河两岸,宗泽以自己的性命为担保,坚守着大宋的屏障,而在他的西面,另一场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那里,天炉之火熊熊燃烧着。 二百八十八似乎,完颜娄室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局面之中 从靖康二年的十一月初开始,完颜娄室就越来越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不仅仅是精神上,身体上更是难以支撑了,宋国今年似乎特别冷,让完颜娄室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完颜娄室自己也预料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但是至少还能争取几个月的时间,把胜局奠定,然后自己才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目前的这个局面,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的闭上眼睛,一旦他闭上了眼睛,那么这支军队能否回到大金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这个月以来的第五次咳血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完颜娄室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可能比之前预料的要更加糟糕,宋国的医生无疑比大金国的更加优秀,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大军战斗两个多月,俘虏过不少没有离开城池的宋人,但是就是没有医生! 完颜娄室身边的医生还是辽国人,标准的契丹人,但是医术的确不错,有时候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能解决,完颜娄室也相信他,把他带在身边,但是这一次,完颜娄室也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 剧烈的咳嗽之后,完颜娄室看了一下染血的白布,按耐住心中的不安,仍然拖着病躯召开了军事会议,分配下去接下来的任务,不过完颜娄室的身体情况的确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不少将军都看出了完颜娄室的身体的确有问题,所以,会议结束之后,娄室最心爱的战将拔离速被留下来,娄室决定教导一些事情给拔离速知道,以备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拔离速早就看出了娄室的身体的确出了大问题,只是一直忍着没说,现在娄室单独把他留下来,他的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从太祖起兵以来就一直跟着完颜娄室南征北战。立下很多功劳,也得到了完颜娄室足够的重视和很多次提拔,现在完颜娄室是主帅,他就是副帅。所以,他很感激把自己从一个奴隶带到今天这样地位的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的身体不好,他很担心,但是娄室自己不说,明白他的脾气的拔离速自然也知道这是娄室自己的意思。他不会违背娄室的意思,哪怕娄室让他去死,也一样,但是事关娄室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决定要说一下,不然他会不安心。 “大帅,您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现在天气那么冷,您还是少做些事情,多养养身体。我会每日出去为您打猎肉食,为您准备好酒,让您养身体的,您可要养好身体,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怎么办?”拔离速担忧的说道。 娄室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将,也是现在自己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开口道:“拔离速,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拔离速露出了缅怀的神情,开口道:“三十二年了。” 娄室点点头。叹息道:“三十二年了,我们这些人又有几个三十二年呢?活了那么久,我也看开了很多事情,看着你从一个小奴隶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觉得很高兴,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虽然失去了活女,但是我还培养出了你,这样,我便不至于失去了儿子。还失去了传人,我可以说,你学到了我七分本领,这些都是我可以教给你的,但是还有三分,是我无法教授给你的,那是需要你自己去领悟的。 我觉得我已经活不了太久了,我很担心我会等不到这场仗我们打赢我就要死了,所以……”娄室的话没说完,拔离速就大声喊道:“不会的!大帅不会死的!大帅一定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大帅被伤害到任何地方的!” 完颜娄室深深叹息了一下,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不由得觉得伤感不已,伸出手,拍了拍拔离速的肩膀,开口道:“拔离速,生还是死,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上天觉得一个人该死了,就会把他带走,一个人如果不该死,上天也不会把他带走,我杀了太多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我都杀过,神明一定是觉得我的罪孽深重,所以才要带走我,但是我不后悔,我建立的功业,足以让我被所有女真勇士所记住。 所以我绝对不会后悔,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后悔,我认为我做的没有错,不管我杀了什么人,我都是为了我们女真人的未来,为了我们女真人的辉煌而做的,我无怨无悔,就是现在立刻就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后悔,我只是担心,我担心我死了之后,你们会无法应付宋人的阴谋诡计,从而战败,现在天气那么冷,一旦我们的后勤补给线被宋人偷袭切断,你们都会饿死冻死在这里的。” 娄室紧紧握住了拔离速的手,开口道:“拔离速,你要记住,如果我死了,你要立刻带着所有人立刻北撤,不要再往南走,我不能下令北撤,因为我必须要死在这里,但是你不一样,你可以回去,带着女真勇士们活着回去,如果粮食不够,衣物不够,至少要让女真勇士们吃饱穿暖,他们才是我们的根本。 我知道你有一支契丹亲卫军,你很信赖他们,他们也很忠诚,但是他们始终还是异族人,对待军队里的契丹人,他们还是会手软,能相信的,只有我们女真本族人,我们从先帝起兵一直到现在,靠的不是契丹人渤海人或者汉人,靠的是我们自己,也只有我们自己是可以相信的,你一定要记住! 还有,宋人这一次如此诡计多端,一定是有人为他们出谋划策,这个人藏在暗地里让我们捉摸不到,让我们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所以现在我们非常危险,他们之所以还没有下令总工,我怀疑是他们还在顾忌我的存在,如果我一死,他们失去了忌惮的对象,很有可能会立刻出手对我们不利,所以,拔离速,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我死之后,立刻撤军,不要有任何迟疑,否则,你就是罪人,回去之后,如果陛下责罚你,你就把今天我说的话告诉陛下,陛下就不会责罚你,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支军队对我们很重要,尤其是五万的女真勇士,那是我族不可缺少的力量,只要他们活着,我们一切都可以重来,他们要是不在了,我们才会很糟糕。 拔离速,我该说的都说了,之后该怎么做,那就是你该去思考的,我指导了你三十二年,我也对你很了解,你一定可以做到这些,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娄室的手紧紧握着拔离速的手,拔离速的眼眶迅速红了,流出了泪水,然后抱住了娄室,大声哭泣着,娄室慢慢闭上眼睛,心中的不安和忧伤越来越浓重。 虽然现在明明是隆冬,明明非常寒冷,但是娄室很莫名其妙的只感觉到燥热,因为战火仍然在熊熊燃烧着,仍然让娄室觉得燥热,这股燥热不仅仅是战火造成的,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火焰也在燃烧着,娄室感觉到了,却分析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火。 他当然分析不出来,他身处于其中,正在被这股炽热的火焰所灼烧着。 这是天炉之火! 宋军的偷袭侧击丝毫不曾停止,金军这团庞然大物不仅强大,而且缓慢笨重,宋军虽然一小队一小队的如同蚂蚁一样弱小,但是蚂蚁的数量太多,也会把金军这团庞然大物咬的遍体鳞伤,等到伤口到了一定的地步,再强大的野兽也会被咬死,死的不能再死了。 金军所面临的局面已经是这样了,宋军不停息的攻击虽然每一次力度都不大,但是奈何数量太多,金军疲于奔命,虽然渐渐习惯于宋军的偷袭,并且自己做出改变,甚至宋军偷袭所带来的效果越来越低,但是,他们正在逐渐的被引入天炉中温度最高的地方。 娄室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路线去走,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不由得放慢了行军速度,一方面担心自己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身体更快速的崩溃,一方面也担心着自己走得太快以至于军队在自己死后难以回军,会被敌军死死控制住,以至于冻饿而死,所以,他行军缓慢,只为了可以在自己死后保全大金国的元气。 但是,一切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宋军袭击的力度突然加强了,倒不是说次数增加,而是说力度增强,原先道路两旁的突然袭击都是小股部队,但是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大堆宋兵突然杀出,喊杀声四起,完全像是埋伏一样,但是习惯了宋军侧击的金兵似乎并不惊慌,懒洋洋的防守,结果被突然杀出的骑兵杀了一个人仰马翻措手不及,不仅仅被突破了外围防线,还被连着突破了好几次,而且就在他们以为宋军要撤退的时候,不仅没退,还来了更多的宋军! 等到完颜娄室意识到这不是往常的袭击而是正式的战争的时候,已经晚了。 靖康二年十一月二十七,隆冬严寒之际,宋西北兵团之秦凤军在猛将张宪的率领下于延安府南十里之地大破金兵三万,使得金兵阵型崩溃,若不是娄室死命抵抗,恐怕全军都有动摇之危险,这是宋金第三次战争中宋打赢的第一场胜仗。 290 “鹏展,张宪在延安府大破金贼,我们可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岳飞激动的声音老远的就传到了岳翻的耳中,岳翻微微笑了笑,依然看着自己手里的战报,这场会战是自己策划的,那么自己所需要关注的就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是整个战局的布置,打仗是一件和设计原子弹一样精密的事情,一个环节出了哪怕一点点偏差,都会造成最后结果千万倍的偏离。 岳翻要在西北把完颜娄室留下来,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式的会战,岳翻站在历史的角度上,解读了完颜娄室的生平,敏锐的得到了完颜娄室命不久矣的这个消息,于是,岳翻设计了一个局,让完颜娄室不得不跳,而且跳了就出不来的局,顺便,还会有更多的金人为了完颜娄室而殉葬。 只要把完颜娄室这支主力军吃掉,哪怕西军为此损失惨重也在所不惜,大宋有足够的人,只要有时间,还能再拉起一支西军,但是女真人就不一样了,失去了西路军的五万多女真正兵,女真族的储备力量会彻底跌落谷底,加上宗泽在东部战场上的坚持,女真人绝对会立刻撤退,而且十年之内都没有力量再行南侵!这就是人口的优势所在! 所以,哪怕是五个换一个,岳翻都要把女真正兵给全部吃掉,让女真人断子绝孙,甚至灭了种!完颜娄室的确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对手,从东北打到西北,横越千里之地,纵横上下无敌手,抛开民族和敌友之分,他的确是一个着名的战将,名将之花,但是,岳翻和他是绝对的敌人,不死不休! 这一次。我真的要让女真人把血流干,为此不惜把自己的血也流干。 岳飞兴冲冲地走进来,拿着战报,对岳翻大声道:“张宪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在延安府把金兵狠狠的揍了一顿,破敌三万,要不是完颜娄室把精锐骑兵调出来,他甚至可以直取完颜娄室的中军!金兵战斗力急剧下降,从这几次的战损来看。我们的损失甚至少于金兵的损失,鹏展,这一战,我们能赢!” 岳飞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拳头紧紧地捏着,岳翻站起身子,温声说道:“兄长,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金兵的确被我们打败了一次,但是那只是三万前军。他们还有十数万的中军和后军我们没有打败,他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这么多金军,我们把全部军队都拉上去,也不一定吃的掉的。 况且完颜娄室是女真第一名将,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但是这恰恰就是最不能疏忽的时候,一旦疏忽了,完颜娄室拼死一搏。咱们就有被他翻盘的可能,兄长,我的天炉盖顶还没有到时候,万一被他打穿了炉底。那可就糟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懈怠,女真人依然强大,我们依然处于劣势。” 岳飞的激动慢慢平复,恢复了正常状态。点头道:“你说的是,为兄有些太过激动了,但是,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实在是太棒了!自金兵南下以来,前所未有之胜仗,鹏展,你之前那一仗虽然更加壮烈,但是毕竟不是胜仗……”岳飞看了看岳翻,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岳翻笑了笑,点点头:“的确不是胜仗,那只是拼死一搏罢了。” 岳飞抿了抿嘴,说道:“这一战,却是确确实实的胜仗,大涨我大宋威风,这一战的盛况若是传到大宋各地,定能激励士气,诸军定能振奋精神,勇抗敌军,毕竟,此时此刻,大宋太需要一场大的胜利了。” 岳翻点点头,坐下身子,说道:“那我来为此战写一份奏折,交给陛下阅览,宣扬我大军威风,陛下一定龙颜大悦。” 岳飞笑着点点头:“拜托鹏展了。” 岳翻提起笔,思量了一下,便提笔开始写奏折:“臣岳翻于西北之地遥恭我皇龙体安康……靖康二年十一月二十七,西北都统制岳飞令西北熙河帅张宪于延安府大破金贼前军三万,数度冲击中军,震慑贼酋完颜娄室,斩首金贼万余,大获全胜,环庆帅吴玠屡次抵抗金贼部队进攻,为张宪所部大破金贼立下汗马功劳,累计击杀金贼近五千,功高劳苦……此战,我西军将士用命,丝毫不惧金贼,是以有此大胜…… 是以我军未必不如金军,我将未必不如金将,愿陛下激励将士,振奋精神,金贼国小人少,军队短缺,只需我军坚持抗战,杀伤金贼有生力量,胜利定然属于我大宋,绝非金贼……” 一份奏折写完,岳飞拿起看了看,不停点头:“三元状元郎写出的奏折就是不一般,鹏展,你不仅是个合格的军师,更是一个文人,只是,你却办到了所有武将都办不到的事情,真是羞煞我等啊!” 岳翻接过奏折,看了看,抬起头,看着岳飞:“那就在这一战,把武将的尊严夺回来。” 岳飞的眼中冒出了火,握紧了拳头,喘着粗气,开口道:“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这份属于武将的尊严,已经失落了太久太久了,如果不出意外,还会继续失落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挽回呢?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我呸! 男儿热血不在战场上挥洒,难道要在女人的肚皮上吗?! 时间进入到了靖康二年的最后一个月,西北大地上飘起了干燥的雪花,气候的寒冷带来的不仅仅是刺骨的寒风,还有冰冷的雪花,而这些雪花对于金兵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因为三天前,金兵断了一次粮,而且打猎又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得到,冬天,很多动物都开始冬眠,找也找不到。 完颜娄室着急的又咳了一次血,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大怒之下下令斩了军中伙夫——士兵们都在挨饿受冻,我这里为什么会有精美菜肴?你说!倒霉的伙夫本想讨好娄室,但是结果是悲惨的,他成了完颜娄室发泄怒火的方式,同时也表示了军中主帅绝对不会单独享受而弃士兵于不顾的理念。 如此,一次即将发生的兵变被消灭在了萌芽状态,但是这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完颜娄室面临的局面越来越险峻,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不得已多次依靠拔离速来解决这些问题,拔离速在飞快的成长,积累威望,娄室在飞快的衰弱,即将告别这个人世间。 靖康三年的春节,宋军因为连着打了好几次胜仗,所以士气高昂,军民皆兴奋不已,在西军大本营的内地,从北方迁徙而来的人们也载歌载舞的欢庆西军的胜利,为军士们的勇武而欢呼,而庆祝,东方的应天府,皇帝赵桓也为自己这一年来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进行了总结,奖励了有功之臣,贬斥了无能之辈,展望着美好的未来,庆祝着辉煌的胜利,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祝福了。 大宋,新年好。 靖康二年是巨变之年,是大宋从萎靡不振走向辉煌重生的一年,这一年的年初,大宋跌落到了历史最低谷,皇帝被耻辱的俘虏了,汉人的尊严被女真人狠狠踩在脚下,而之后,却发生了巨大转折,大宋开始恢复了建国之初的蓬勃武力,开始拿着刀子,恶狠狠的看向北方,发誓要夺回自己的尊严。 这一年,大宋经历了最惨痛的失败,也获得了最辉煌的胜利,走过了最耻辱的道路,也跨越了浴火重生的痛苦,大宋在重生,在恢复自己的实力,东路防线虽然岌岌可危,但是依然咬牙坚持,杀敌甚众,西路防线不仅抵挡住了金军的进攻,还让金军陷入了劣势,这对于大宋来说,是自澶渊大战之后就不曾有过的。 而对于完颜娄室来说,这却是他人生中最痛苦最低落最忧伤的几个月,而更要命的是,这却发生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所渴望的,是自己的生命最后可以在家里度过,可以享受家的温暖和亲情,但是,他的最后生命,却是在异域他乡,在冰天雪地之中,凄惨的度过,还要为此承担无限的耻辱。 到底,是谁错了?亦或者,最开始,就是错的? 娄室向上苍发出了疑问,得到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暴风雪,于是娄室坚定了信念,他站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拿起了刀剑,他开始变得神采奕奕,开始变得精力充沛,仿佛变回了那个曾经无敌于天下的大金第一名将! 完颜娄室要用自己的方式,轰轰烈烈的结束这一切,包括所有的曾经,以及自己的生命,他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就剩最后一口气,最后一点点时间,他要把握住,他要把生命最后的火焰点亮,驱散这绝望的严寒!他要做最后的拼搏!堵上自己的性命!和尊严! 靖康三年正月初六,大宋军民还没有从胜利和新年的喜悦中走出来的时候,前线就传来了金军强攻延安府,吴玠和张宪败退,延安府失守的消息,顿时,西北大地重归于平静,但是失败带来的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滔天怒火。 二百九十决战的号角已经吹响 对于完颜娄室来说,或许趁着宋人过年来偷袭宋人,并且打败了宋人还抢到了很多东西这件事情,是他注定会后悔到永远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他真正的触怒了所有的宋人,尤其是西北军,西北军在长期对金保持胜利的基础上,心态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岳翻不喜欢西北军变成骄兵,所以常常斥责那些骄傲的将军和士兵,但是无法抑制的,宋军的勇气滋生了骄傲,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是一种类似于自信的骄傲,产生于宋军心里本就是岳翻求之不得的事情,现在真的产生了,岳翻自然也非常高兴,但是如何控制一个度,那就是一门科学了,只是岳翻还来不及思考如何控制,宋军的怒火就让他不得已的正视如今宋军战斗力急剧提高的事实。 论单兵战斗力,几个月以来不停的和金军战斗的环庆军与熙河军已经是不弱于金军了,岳飞手下最精锐的永兴军的战斗力还在金兵的综合战斗力之上,这是西军最强的三支军队,三只扛巴子的军队,其余三支军队则派出了各自的主力轮番上阵战斗锻炼战斗力,其余的力量主要放置在防备西夏党项人的偷袭上。 无可奈何的事实摆在眼前,党项人从来不讲信义,大宋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党项人的停战盟约,所以,他们无论何时都要保证有三万人以上的机动兵力可以随时保证对党项作战,用岳飞的话就是:“相信党项贼的停战,就好比是相信母猪能上树!” 由此可以见识党项人的信誉程度。 不过岳翻还是推断出了党项人不会做自取灭亡的事情,他们虽然无耻,但是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宋的存在牵制了金国的主要力量,如果大宋没了,党项人绝对无法存在下去,这一点,岳翻相信给自己亲笔回信的党项皇帝是明白的。所以他们不会做蠢事,甚至可能在宋军打败金军乃至于反击的途中出兵捡便宜,只是在情况未明之前,党项人不会轻易的偏向哪一边。 岳翻相信此时此刻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的特使也在西夏宣扬自己的主张。号召西夏人出兵主战,战胜宋国之后平分宋土之类的,但是党项皇帝只会虚与委蛇,他肯定知道唇亡齿寒是什么意思,所以。岳翻并不担心,西军的主要力量还是要用来对付金兵,打败了金兵,一切都是可以得到的。 但是如今的金军仍然是庞然大物,岳翻有时候非常痛恨自己没有足够的才能,不能学习穿越者前辈们大发虎威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他只是一个比普通人多了些勇气和记忆力的普通的人才而已,他不具备更多更强的才华,强到足以帮助他战胜金军。 他没有办法制造出火炮,在他掌握了火药的前提之下。他只能制造出火药弹,这种拥有巨大声响而没有足够杀伤力的次品火药武器,这却是这个时代的巅峰,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可以引领时代潮流的,至少岳翻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自己只能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以这个时代最坚强的信念和勇气,坚守自己心中的净土。 我只有手中钢刀,我没有火炮火枪。所以,我只能靠自己,我只能拼命,我不了解科学的发展规律。我也没有逆天的金手指,我更没有什么系统可以帮助我,我只有我,一个人,一个正常人,一个具有勇气的正常人。在这个时代里,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还有那些相信我,于我一直并肩而行的人们。 他们不比我们差,在他们的时代,他们一样是最优秀的,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拼搏,才是我们存在的理由。 我相信他们。 所以,岳翻选择以手中钢刀,以铁和血,在冰冷的时代里,绽放出炽热的光辉! “兄长,我们必须要报复!狠狠的报复!即日起,大军尽出,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以千人队为基础单位,一旦见到金军,立刻厮杀,但不得恋战,一旦有被金军合围的可能,立刻撤走,绝不死战,恢复之前的战术,但是无时无刻无地不与金兵战斗,我要让金兵每前进一步都要流血!流干他的血!”岳翻握紧拳头,一拳捶在了地图金军的方位上。 岳飞铁青着脸,看着张宪和吴玠上报的伤亡损失和请罪书,默默撕碎了它,开口道:“即日起,除军队以外,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与金兵厮杀之职责,愿与金兵厮杀者,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官民,皆发给兵器,许其上战场杀敌,斩首一金兵赏钱一千,斩首一女真兵赏钱三千,提头来长安领赏!” “诺!” 回应的,是西北大地的血性男儿们,曾经一统天下的秦兵,曾经威震寰宇的唐军! 大决战仍然没有开始,但是全面战争已然开始,大宋的全民皆兵之战,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严寒的岁月里,曾经温顺的老少爷们儿擦亮了眼睛,丢下了锄头,换上了严实的衣服,成群结队地来到就近的城池领取兵器,浩浩荡荡的开赴北边,已经失守的延安府,那里是现在的金兵大本营。 宋军仍然没有以主力军团和金兵军团展开决战,但是完颜娄室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无日不战,自攻取延安府之后,每一日,金军都会遭到宋军的打击,有时候是准备已久的专业的偷袭,有时候,是**裸的正面进攻,没有打旗号,没有穿军装,手持制式兵器,眼里闪耀着野性的光辉,挥舞着钢刀,一刀一刀,带走无数金兵的性命。 完颜娄室开始慌了,他意识到,延安府已经不是可以停留的地方了,宋军似乎发动了更多的人来攻击自己,而为了休养军队的同时享受来之不及的粮草和食物,完颜娄室把军队散开在了延安府的每一个角落,并未聚集在一起,于是,以千人战斗队为,越来越多的战斗队覆没的消息传来。 损失渐渐累积到了完颜娄室无法接受的地步,明明才十几天,明明都是宋国的老百姓,几乎看不到军队的影子,为什么,这些当初南下的时候温顺如绵羊的宋民,却突然间变成了食人的猛兽? 这些懦弱而愚昧的宋民,为何会突然之间变成勇猛的战士?他们没有训练,却战斗力强大,没有配合,却有敏锐的直觉,没有精良的兵器,却有足够的人手,专门找到选择小规模的落单的金兵队伍,四五个人虐杀一个金兵,非常轻松,而当大部队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就逃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金兵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完颜娄室肯定知道不仅是自己,军队也撑不下去了,在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被我们拖死,耗尽粮草,然后饥寒交迫的全部饿死在大宋境内,所以他们在我们发动如此狂风暴雨的打击之下,定然会铤而走险,强攻我军主要城池,甚至不惜一切损失,所以,我军必须要做好正面决战的准备,把金兵引至富平以北我们选好的战场上,准备最后的决战,而且在那之前,必须要给金兵以最大的杀伤和消耗!这就是此战的目的!” 军事会议上,岳翻侃侃而谈。 “金兵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几个月以来,我们虽然失去了很多城池和土地,还有民众,但是金兵同样损失惨重,他们试图攻取我们的城池作为他们的领土,今后就可以不用走那么远的路来攻击我们,但是,我们偏偏不让他们得逞,不断的攻击他们,使得他们的精力消耗殆尽。”吴玠做了一个总结。 “金兵战斗力已经降到了一个很低的地步,之前我和金兵战斗总是险死还生,伤亡惨重,但是之前一个月,我打了胜仗,不怕诸位笑话,我手下的兵都是新兵,几个月以来几乎换了一茬儿,现在的还是新兵,但是老兵越来越多,死的越来越少,金兵死的越来越多了。”因战功被提拔的李彦仙如是说道。 “所以,我以为,似乎已经到了可以决战的地步了”吴璘表达自己的意见。 “末将请战,率军以主力作战!”刘锜表示了自己的战斗意愿,兄长被岳飞调职成为大军后勤管理人之后,刘锜的能力似乎一夜之间爆发了。 西北军几乎所有的强将都表示了自己强大的战斗意愿,岳翻也不会接着阻挡,而且,这个时代大宋最强的没有之一的武将岳飞就在眼前,这位大神还没有带着百战精锐永兴军出战,西军的底牌还远远没有用完。 所以,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无论是完颜娄室的生命倒计时,还是金兵的彻底失败,都才刚刚开始,然而,却是不可逆转的。 完颜娄室注定将在耻辱和失败中走完自己的一生,打完最后一场让他郁闷不已的战斗。 “现在!我命令!全军立刻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永兴、环庆、熙河、秦凤、泾原五军收缩兵力,以主力开赴富平,做好准备,鄜延军全军开赴西北边境,接替其余诸军承担西北国防,一旦有党项人入寇,立刻击杀,若是失败,绝不轻饶!”岳翻接过了岳飞递过来的帅令,开始下达指令,第三次宋金战争的决战,即将展开! 二百九十一大宋不仅有吴玠,还有吴璘! 西北最强的五军已经接到了指令,快速聚合,岳飞决定集手上所有的力量于一身,彻底解决金军的问题,为此,集合步军十二万,骑军四万,几乎是大宋最强力量的总数,也是骑兵数量的总和,可见岳飞所下决心之大。 面对背水一战的金军,负责诱敌的吴璘故意打了败仗,引得金军一路偏师追击,又打了败仗,引来更多金军,完颜娄室也注意到了这支宋军,他开始思考,这支宋军是什么来头,怎么越追越多,联系到这些时日的处境,他恍然大悟,不顾病弱之体猛然站起,大喊道:“我知道了!这里就是宋军的弱点!” 他连忙展开地图,一点一点的看着,一点一点的查询着,顺着这点蛛丝马迹,终于将目标确定在了宋军掌握的一个重要据点上——富平! “宋军主力一定在富平只有这里,才能让他们做到这一点,而我们那支追击军队一不小心正好追着宋军到了要道上,其余宋军都是有计划的逃遁,而这支宋军却被我们打败,慌不择路,逃到了他们运兵之道上,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的宋军出现,而且袭击我们的宋军变得越来越少!就是这里!富平!”完颜娄室大喜过望。 金军诸将顿时被激起了求胜的**,这些日子被宋军死死压制住,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宋军杀得非常惨,根本就不是战争,这分明是自己被宋军压着打,而且想还手都找不到人可以还手,现在终于找到了宋军的蛛丝马迹,于是,整个金军都被动员起来,准备三天的粮食,口号是——打到富平,吃宋人的粮! 至此,金军终于确定了目标。而岳翻的准备也已经完成,可以在富平以北和金军来一场旷世决战! 大宋集合兵马十六万,这是单纯的战兵,而不是全军总数。算上杂役和运粮民夫,为此战而贡献力量的人足有三十多万,但是岳翻根据另一个时空的经验,选择了只带战兵北上,把民夫和运粮兵全部留在长安附近。如果宋军战胜了,他们立刻北上运粮,为宋军追击敌人做准备,如果宋军战败了,他们也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去避难,启动计划二,长安保卫战。 岳翻根本就不想打长安保卫战,如果富平决战战败了,长安就没有镇守下去的必要了,宋军的西北决战战略也就流产了。接下来,历史又要回到原点,吴玠吴瞵大放异彩,却是以宋军彻底失去北方为代价的,这个代价岳翻不愿意承受。 虽然没有金手指,没有火器,没有过人的才智和计谋,但是岳翻知道,自己有勇气,在战场上。有勇气的人不一定可以战胜敌人,但是没有勇气,就一定会失败,大宋除了勇气。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这份勇气,正是大宋可以战败金人最大的依仗,有了勇气,大宋百年积淀强大的综合国力才能真正的派上用场。 三十多万认为战争服务,热火朝天的战争准备。无一不在刷新着岳翻的观念,打仗从来都不仅仅是军人的事情,一旦开启战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园,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我们每个人都该拿出一点点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力量,一粒米粮,一根针线,那都是力量!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于是宋军的人海战术起到了效果,关中的老少爷们儿提着官府给的刀剑,穿着官府给的护甲,外面罩上一层自己的衣物,冲到北边去和金军玩命,一个多月,提着金兵人头或者是女真人人头来到长安领赏的人有很多很多,背着自己同伴尸体来领赏的,更多。 看到官府多给的抚恤费,那些活着的人们纷纷沉默了,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北上杀敌的?仅仅是为了赏金?官军给的赏金并不高,但是我们还是去了,并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或许我们不仅仅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其他的某样东西,为此,我们不惜性命,不惜时间,不惜金钱。 他们很多人都没有拿钱,只是丢下了人头,转身就走,岳翻下令记下名字和籍贯,战后派人把钱送过去,这是我们答应好的,我们不能食言,这一次我们食言,就没有下一次了,虽然保家卫国从来都不仅仅是军人的责任,但是因为军人的失误而导致民众送命,军人责无旁贷,更何况,这是在民众心里重塑军人威望的最好时机。 富平决战的时机已经到了。 岳翻早就跟着李彦仙所部抵达了富平,然后进一步前往前线,查看战场的准备情况,吴玠在这里等候多时,已经安排好了他所认为正确的战法,交给岳翻查阅,岳翻审阅了一下,发现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战法,毕竟是西军出身,熟悉山地战,岳翻没有干涉这场战斗,把前敌总指挥的任务交给吴玠,在岳飞没有抵达之前,吴玠可以总领西北五军。 岳飞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任务,这个是岳翻希望岳飞去做的,作为这个时代大宋最强的武将,岳飞做这件事情是最正确也是最合适的,因为这是最危险的任务,也是整个天炉计划的关键点所在。 吴璘故意打了败仗之后,尾随的金军越来越多,吴璘的部将有不少表示担忧的:“将军,尾随的金军越来越多,如果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很糟糕的,为什么还不加速撤离呢?我们的任务是偷袭,但是我们已经战败,要是还被那么多金军追着,罪加一等啊!” 吴璘不仅没有着急,反而还露出了奇怪的笑容:“是吗?追的金军有多少?一万还是两万还是三万?越多越好才是,最好完颜娄室自己追过来,告诉大家,再给我放慢一点速度,不要让金军追丢了!” 部将大惊失色:“将军,你这……” 吴璘一瞪眼:“闭嘴!我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任务!要是让金军追丢了,咱们几个月的心血就白费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要让金兵追丢了,还要很慌乱很慌乱,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以为金兵都是猪,什么都不会思考吗?!” 部将一脸呆滞,仿佛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璘摇摇头,心想果然是岳鹏展定下的计策,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仅仅是把自己置于死地,连敌人也置于死地,而且之前一套接着一套的连环计让敌人不得不往里面跳,更可怕的是对于敌帅完颜娄室的各种分析体现了他对于人性的揣摩到了什么程度,以人心为基准,设下计谋,让敌人无所遁逃。 他的心也够狠,拿自己的士兵牺牲,换来金兵的追击,甚至有可能的情况下,他会牺牲掉自己这三千多人,包括自己在内,但是吴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自古以来慈不掌兵,对敌人越狠的人,对自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人家都说当将军是折寿的事情,这也是人们普遍不喜欢军人和将军的理由之一。 其实那些文官又好到哪里去呢?岳鹏展至少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干掉国家的敌人才做出这种事情,目的明确,他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可那些文官呢?只是到争权夺利,把刀子对准自己人,对上外人的时候,就只有卑躬屈膝,甚至还愿意牺牲皇帝,也难怪皇帝对文官死心,转而拉拢武将了。 岳鹏展有得天独厚的出身和优势,不仅是状元郎,士大夫里的极品,也当过文官,政绩斐然,还在皇帝危难的时候毅然提兵北上,举世朝南,我独向北,这样的勇气也让吴璘佩服,之后的血战东京就更加值得佩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硬生生以三万兵马拼掉了十万金兵,夺回了汉人的尊严,这样的战绩,也让所有武将为之折服。 他不仅做到了文官该作而没有做到的事情,也做到了武将该作而没有做到的事情,所以,没有人可以嫉妒岳鹏展,甚至不该嫉妒岳鹏展,你也可以在那个时候以死相拼,为什么没有呢?岳鹏展从南向北奔驰千余里,距离是问题吗?时间是问题吗?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甚至为他而死,吴璘一点点不满都没有,甚至为他曾经写下的四个字热泪盈眶,那是真正的忠臣和汉子才能喊出的口号,并且付诸于实践。 若是岳鹏展能打赢这场仗,把十几万金兵全部吃掉,废掉金军的主力,那么,他一个人和这三千军队的死算什么?最后决战的时候,大家一样要死,如果以我的死换取大家的胜利,那么,何乐而不为? 兄长,我跟随在你身后太久,被你的光芒遮掩了太久,世人似乎只知道吴玠,而不知道有我吴璘,其实,我又何尝比你要差呢?兄长,不要怪我埋怨你,我本不想这样,但是这是一次机遇,让我和你并排站立在这个舞台上,一起为世人所知,一起名垂青史的机遇,兄长,这是你的梦想,也同样是我的梦想,这世上不仅有吴玠,还有吴璘! 二百九十二赵桓十分期待前线的捷报 穷极大宋最精锐的兵力,穷极大宋最强的战将,这一场富平决战,比之另一个时空中的那一战,准备更加充分,情况更加有利于宋军,如果这还无法战胜金军,岳翻就准备自杀殉国了,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挽救宋军了。 于是,在靖康三年的正月二十三日,岳翻正式下达了总动员令,集结在富平的大军十六万全部按照预先规定的范围聚集到战场上,做好一切的准备,随时准备攻击来犯的金人,一旦开战,就是不死不休,绝对不会放走一个金人,一定要与他血战到底! 正月二十四日,岳翻抵达富平战场,同时得到了来自于吴璘的军报——最多两天,金军就会赶上来,而他也会在那个时候进入预定伏击圈,等待大军的援助,如果大军不至,他将拼死一战,以实现自己的忠诚。 正月二十五日,岳飞托人送信,他已经抵达了预定位置,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击,西北五军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开战,岳翻看着手中的军报和地图,以及逐渐接近的金军的方向,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很紧张,当然了,更紧张的不是岳翻,而是大宋的皇帝,赵桓,战争一开始,最紧张的就是赵桓,不仅紧张只有七万兵的宗泽和黄河防线,更紧张西北方向的西北兵团能否扛住金兵的进攻,东京方面他至少还有预备兵马,距离也近,实在不行人海战术把它顶回去,也就好了,但是西北方面,他是鞭长莫及,只能依靠岳飞岳翻兄弟了。 但是西北军虽然强大,可是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只是依靠西北军,真的可以把金军主力打败。守住关中吗?如果失去了关中,就等于失去了最重要的兵源产地,也失去了大宋民风最彪悍的地方,那是最珍贵的一块土地。绝对不能有失的,大宋最后一支主战兵团就在那里,如果不行,那么大宋就危险了。 日日想,夜夜想。赵桓吃不好睡不好,愁眉苦脸精神萎靡的样子,被一直侍立在左右的现任枢密使吴用看在眼里,也被现任宰相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纲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自然知道皇帝在如何的忧愁。 过去的一年是大宋最糟糕的一年,也是大宋最美好的一年,经历了惨痛的地域之后,赵桓升级为了真龙天子,成为一个比较合格的君王。有勇气,有胆量,决不后退,钉死在应天府,随时准备北上还都,大宋一应的要务要职全部交到了主战派手里,大量罢免主和派投降派,对金兵第二次南下期间失节的臣子进行压制分化打击,开始严重限制文官力量,提拔自己信任的武将在身边。随时保护自己。 对于宦官也是大力限制,斩杀了几个飞扬跋扈民愤极大且在东京时期助纣为虐的太监,狠狠遏制了太监的实力,再次提出了“内侍不得参政”的要求。对身边内饰也控制的极为严格,都挑选不识字的太监来做身边人,免得他们学会了什么东西或者看出了什么机密,影响自己的权力。 赵桓真的在改变,大力巩固自己的地位,培植自己的亲信掌握朝政。把徽宗朝暮气沉沉行将就木的大宋朝来了一次枯木逢春,作为代价,那就是徽宗皇帝彻底遁入深宫不问世事,做他的道君皇帝去了,当然了,徽宗皇帝不问世事之后,却还是更加担忧自己的安全,上一次的经历让他有了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总觉得身边人要害自己。 听闻金兵第三次南下,而应天府没有足够兵力的情况时,大惊失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跑到赵桓的宫殿里向他说自己要去江南避难的想法,口口声声说到时候皇帝逃了肯定会把自己给丢下来送给金人,自己已经不是皇帝了,现在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这都不行吗?皇儿啊,你快把爹爹送走吧! 赵桓烦不胜烦,又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耻辱和无奈,上一次之所以那样的耻辱,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位神仙父亲昏招迭出?现在举国都在坚定信念要抗击金兵决不后退,太上皇却走了,皇帝的脸面和威信往哪里放?会不会动摇军心民心?应天府好不容易巩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在这里,自己才是大宋的皇帝,那么多精兵强将要是还保护不了自己,那自己这个皇帝也就到头了。 更别说身边还有岳翻留下的真正的精锐皇帝亲卫军,赵桓到底没有答应赵佶的要求,而是拨付了一百名岳翻的亲兵交给赵佶,让他们贴身保护赵佶,说来也怪,赵佶一听这是岳翻留下的兵,立刻就安稳了,带着这一百多人,在严密的保护下再次遁入深宫,从此以后就连吃的喝的都要这些人验毒试毒之后才会吃。 被迫害妄想症越来越严重,赵佶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不仅仅是他们,很多赵宋皇室在上一次的惨痛经历之后都有了较为严重的妄想政,不堪回首的过往,使得他们都纷纷要求离开应天府往南边避难,哪怕是收回他们的皇族身份,只要能活着就好,不是皇族,就可以南逃了对不对?反正东京肯定守不住,到时候金兵还是要来,先让我们南逃吧! 赵桓勃然大怒,愤怒的斥责了这些软骨头的混蛋,当即表示朕要和金人决一死战,宗爱卿战死了朕就亲自披挂上阵,誓要和金兵决一死战不可!决不后退!你们这些混蛋,简直给太祖和太宗皇帝丢脸!给真宗皇帝丢脸!他们何曾退缩过! 这一点赵桓说的不太对,除了赵匡胤是真的没有退缩过,赵光义和赵恒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人,赵光义在幽州城下遁逃过,赵恒要不是被寇准逼迫,自然也不会上战场激励士气,他说的都不是什么勇敢的例子,而且他们都是赵光义的后人,而不是赵匡胤的后人。 但是至少,赵桓被侮辱之后想到的是复仇,而这些人则是被吓破了胆子,根本不敢复仇了,不少自己的妃子和皇女还有兄弟姐妹们都来求情,都在祈求着可以南逃,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赵桓被他们弄得灰头土脸,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加上前线不断传来危机的战报而建不到一丁点胜利的迹象,使得赵桓也开始有些消沉了。 “陛下,您已经一上午没有吃东西了,身子最重要,还是要吃些东西的。”吴用把御厨送来的热了三遍的午饭送到了赵桓的桌子上,温声提醒道。 赵桓看了看精致的食物,长叹息一口气:“前线无胜报,宫里头尽是些想着南逃的软骨头,我如何吃得下去饭,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昨夜,皇后带着太子过来,哭着让我同意他们南下避难,和当初一样,甚至更加不堪!” 李纲正色道:“陛下,这是失德失心,天下是陛下之天下,大宋之天下,陛下自己家人都不守土,怎能让士兵和百姓奋勇守城呢?皇后此言实在是太过了。” 赵桓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这几日不断的有人过来,我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真想着把他们全部丢到江南,我这里就清闲多了,李卿,吴卿,你们说呢?” 吴用和李纲对视一眼,都感到了无奈,赵宋皇室里,能够像赵桓这样坚定抗击金兵的抵抗派还真是不多,幸亏赵桓是皇帝,否则,那可如何是好?皇帝都不战斗了要逃跑了,军心民心会瞬间崩溃的,同理,皇族也一样。 吴用开口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东京远没到失守的地步,宗帅还在浴血奋战,西北战况也还不明朗,此时此刻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若是皇族遁走,让百姓和士兵如何看待?他们如果一乱,整个应天府就瞬间乱了,大家拼死拼活准备了一年多,转眼之间就要付诸东流,不可惜吗?更严重的是宗帅,没有我们的支援,宗帅如何抗敌? 皇族之事我等乃是外臣,不好参与,但是我等也知道,皇族的行动关联极大,若是一个不好,那就是人心惶惶,东京之难近在眼前,陛下不可不察,切莫让南京重蹈东京覆辙啊!” 吴用言辞切切的话让赵桓心里好受了一些,坐直身子,叹道:“还好你们都在我身边,不像之前的那群混帐!我会下令,绝不允许他们一人离开应天府,哪怕金贼兵临城下,也决不允许离开,想要离开可以,吞下毒药,自杀,尸体可以移出应天府去江南埋葬,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离开这里去逃命!混帐!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李纲也开口道:“臣也不方便参与陛下的家事,但是,该有的惩戒还是要有,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他们怕了金军,只要此战我大宋战胜了,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赵桓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远方:“但愿宗卿和岳卿不要让朕失望啊!” 突然间,一声高呼从殿外传来,瞬间让赵桓瞪大了眼睛,眼中神采奕奕! “报!陛下!岳飞将军从西北送来战报!大捷!延安大捷!斩首一万!”送信使者的脸通红,也不只是激动的,还是被寒冷的风给吹的。 二百九十三天炉盖顶(一) 延安大捷的战报仿佛一缕和煦且温暖的春风,温暖了赵桓的心田,拿着战报,赵桓热泪盈眶——大宋终于打胜仗了,朕终于打胜仗了!我们终于打胜仗了!谁说大宋打不过金人,谁说朕的军队打不了胜仗! 胜仗打了,该做的都做了,赵桓终于觉得自己收到了回报,收到了一大笔回报,这一年以来的苦没有白受,一年的屈辱没有白忍,大宋军的军队终于给自己挣回了面子,向世人证明,大宋的军队可以打胜仗,大宋的皇帝可以打胜仗,大宋还没有到亡国的时候! 吴用和李纲也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一年多以来的隐忍终于换来了今日的大胜,一年多的屈辱和痛苦以及劳累终于得到了该有的成果,大宋在残垣断壁中坚强的站了起来,撑住了,虽然这份胜利来得有些晚了,但是,但是至少还是来了。 吴用哭得稀里哗啦的,让李纲有些疑惑,擦擦眼泪,上前扶起了吴用,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如此失态呢?这可是在陛下面前啊!” 吴用看着赵桓,躬身一拜:“陛下恕臣失礼之罪,臣,臣只是想起鹏展将军,为了这一天,他,他才是最大的功臣,可是他……却看不到这一切了,臣,臣想去祭奠鹏展将军,告诉他,我们打了胜仗了,大宋打了胜仗了……”吴用越说越伤心,最后哽咽不能言,李纲想起岳翻的那份中兴蓝图,不由得叹息不已,岳鹏展何其大才也,不说中兴,那之后的建设,若有岳鹏展相助主持,大宋会比现在更好吧? 赵桓一愣,刚想开口说岳翻还活着,便想起了岳翻嘱咐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至少大战结束之前不能让朝廷里的人知道。于是便硬生生忍了下来,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是啊,若是岳卿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非常高兴吧?吴卿,你也莫要如此悲伤,能有今日,岳卿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话说的。让赵桓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场胜利不用说,肯定是岳翻策划的大胜,但是自己却在这里说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可真没什么意思,岳卿,等你回来,可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这事情! 有岳翻坐镇西北,他就放心了,但是。兴奋没有持续太久,赵桓转而又对东京方面产生了担忧,宗泽一人独自面对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大强敌,真的可以吗?黄河防线已经千疮百孔,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黄河基本上失守了,大宋没日没夜的和金兵血战不止,黄河上被金兵搭起了浮桥,大宋就和金兵展开了浮桥争夺战,战况异常惨烈。 宗泽践行着自己的诺言。不惜一切代价死守自己的阵地,但是实力终究悬殊较大,宋兵的不少重要阵地失守,更兼冬日黄河下游水流放缓。甚至隐隐有结冰的现象发生,使得金兵得以搭建过河浮桥,宋兵失去了黄河天险的帮助,只能与金兵近身肉搏,以命换命,阻止金兵过浮桥。拼命的点火燃烧,和金兵以死相拼。 杀到现在,大家都杀红了眼睛,又一场大战结束之后,浑身缠满绷带的张亮气喘吁吁地来到同样气喘吁吁的宗泽面前,开口道:“宗帅,不能这样打下去了,黄河已经没有防守的必要了,春寒料峭,天气愈冷,黄河居然结冻,解冻起码要到三月,在此之前黄河一马平川,金兵铁骑得以进攻,我军营寨失守大半,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争夺下去的必要了,宗小将军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再战了!” 张亮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宗欣,这孩子真不愧是宗泽的儿子,每每战斗在第一线,和金兵近身肉搏数十次,斩首金兵不下百人,斩首女真正兵不下三十人,是前线所有士兵的仰慕对象,但是数十次肉搏战下来,他自己也受伤很严重,所带部队的人基本上都换了好几茬儿,损失惨重,刚才最后一战打完,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昏了过去,军医诊断一下说,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 是啊,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大家就这几万兵马,现在还剩不到几千残军,固守着最重要的中军大寨,这里是整个黄河连珠寨的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外围阵地失守多少都不重要,只要这个阵地还在,那就好了,这个大阵就还没有被攻破,如果这个大阵被攻破了,那么黄河南岸的连珠寨就真的要被攻破了。 宗泽不甘心啊,几个月都坚持下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把金兵给撑死,那就好了,让他到了河南,又不知要蹂躏几多百姓,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黄河天线,金兵铁骑纵横驰骋,就再无阻碍,而自己这边,就会陷入彻底的颓势。 大宋在这个战场上实在是没有多少优势,精兵强将全部都在西北,虽然敌人的金兵强将也都在西北,但是这里,东路,才是事关大宋帝都和皇帝是否安全的重要之地,怎能有失? 唯一的优势,是自己这里不会缺少补给,缺什么,皇帝就给补什么,随要随到,这一点比起金兵要好的太多,所以从被俘获的金兵嘴里得知金兵缺粮,正月里闻到宋兵阵地上有肉的香味的时候曾经军心大动的情况,宗泽才定下了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把金兵粮食耗光,使之不得不退兵的决心。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心并不能改变双方实力的悬殊,金兵虽然只有七万战兵,可是战斗力的相差太大,使得宗泽没有任何办法扭转战局,自己的儿子虽然勇猛,到底太嫩,上一回和一个金将大战十几会合,差点儿没有被干掉,所以宗泽也知道不能过度期待自己的儿子,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做到这一点,真的已经够了。 宗泽希望可以得到鲁达或者林冲其中一人来为自己压阵,这样的话,自己就完全有信心守住这里了,这两员绝世猛将,是西军最宝贵的产物,是种姚时代的西军所遗留下来的最珍贵的产物,所以,宗泽非常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之前之所以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是因为宗泽觉得自己会死,但是得到了后方传来的西北军延安大捷的报告之后,宗泽绝不服输的信念被激发了。 西北军已经击败了金人,向所有人证明了金人不是不可战胜的,那么我呢?我这个老头子呢?我也是一方统帅,西北军可以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的!我一定要做到!老宗泽紧紧握住了拳头,苍白的发丝被风吹乱,但是他的目光,从未有过动摇。 他写了一份奏折,向朝廷请调林冲和鲁达之中一人为自己的副帅,随自己征战沙场,大破金贼,为国扬威! 而此时,随着西北军在西北大破金贼斩首一万的消息传开,整个应天府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人们放着鞭炮,欢呼着,呼喊着,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军人们欢呼着,百姓们欢呼着,朝廷的官员们和将军们留下了激动的泪水——多长时间了?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胜利,我们等待了多久,付出了多少了? 谁也记不清了,谁也没必要去记,一切的痛苦和委屈都在大胜之后烟消云散了,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最后一定胜利,但是至少我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们胜利过!那就够了!那就真的够了! 赵桓站在城门头,看着欢欣鼓舞的百姓们载歌载舞庆祝胜利,泪水不由得滑落脸颊:“终于打胜仗了,朕终于打胜仗了!朕就算现在就死了,也有脸面去见太祖太宗皇帝了,朕……朕……诸卿,多谢诸卿鼎力相助!” 赵桓对着身后的臣子们鞠了一躬,引得群臣纷纷还礼:“臣不敢!” 赵桓擦擦脸颊,开口道:“一年以来,诸卿都是废寝忘食,这一礼,你们担当得起,这次大胜,少不了你们的全力相助,虽然我们还没有彻底胜利,但是,但是这毕竟是大宋和金国开战以来的第一场胜利,能有这样的胜利,朕真的觉得非常开心。” 李纲站出来,开口道:“陛下,开心是可以的,但是金兵还没有被彻底赶走,我们还没有彻底胜利,百姓们苦了太久了,可以欢欣鼓舞,而我们,必须要更加警惕接下来的战事,我们没有庆祝的时间,西北军还在血战,宗帅还在血战,我们没有庆祝的理由!” 赵桓面色一肃,点头道:“李卿所言甚是,诸卿,这场胜利来之不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宋就真的比金国强了,大宋就真的可以打败金国了,金国还在进攻,我们还在抵抗,胜负如何,还未见分晓,诸卿,万万不可懈怠!” 群臣躬身一礼:“臣知晓!” 赵桓点点头,转过身子,目光越过了欢欣鼓舞的人群,投向了北方不远处还在浴血奋战的东京城——宗卿,坚持住啊! 二百九十四天炉盖顶(二) 赵桓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宗泽手下的军队在战斗力上和西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虽然有岳翻带出来的强悍兵马的辅助和帮助训练,改组之后的训练方式也和岳翻训练吉州军的方式差不多,但是呢,少了一个轮流出去杀敌的环节,吴用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应对这些问题了,他和李纲分工,一人负责军事,一人负责政务,李纲还有公孙胜这个民政高手的帮助,但是吴用只有靠自己。 所以应天府的禁军在战斗力上和吉州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改组时间也不长,战斗力自然不高,但是这些日子血与火的磨练使得这些活下来的宋兵无论是精神还是战斗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赵桓不断的把改组完的新兵送上战场,已经来不及训练了,就让战场和老兵作为最好的训练手段,让这些新兵蛋子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超过百分之五十的阵亡率也在所不惜! 东京城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西路战场上同样鲜血满地,金兵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全速禁军,直朝着宋军大本营富平而来,一路上无论宋军如何侧击偷袭都不管用,金军连睡觉都是抱着武器穿着衣服睡,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睁开眼睛拔出刀就砍宋军似乎完全无法阻止住金兵的前进了,这让完颜娄室十分激动,他激动地大喊:“杀到富平去!杀光宋人!” 他的精神和身体似乎完全恢复了,恢复到了他最强壮的时候,他相信,这也是他最荣耀的时候,亲手击败宋最强的西军,打败西北兵团,占领关中,虎视蜀中,把宋彻底打到南方去,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南朝。哈哈哈哈!这就是我完颜娄室的功绩! 他完全不停息,甚至连吃饭睡觉都很少,不停的设计战术战略,不停的为自己麾下的军队准备合适的战法用来全歼宋西北兵团。更要亲手杀掉岳翻的哥哥岳飞,为自己的大儿子报仇雪恨,也要为之前死难的女真勇士们复仇,宋兵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在这一路上不断的失误。甚至战死了很多人,更多的人都在往富平方向撤退,这足以证明,宋军大本营就在那里!他们所需要寻找的宋军主力,就在那里! 于是乎,完颜娄室绝不停止自己的脚步,任何事情都不管,只是带着最强的军队一路突击,以超越一切的速度,强行军两天两夜。冲到了富平以北不远的地方,然后,他看到了结成军阵的宋军主力部队的一部分,一个打着“吴”字战旗的战将利于军阵之前,看到金军一来,立刻大吼着:“放箭!” 箭雨冲天而起,完颜娄室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宋军还是那么几招,到头来,宋军只是在玩阴谋诡计。失去了地利之后,阴谋诡计失利之后,他们就显出了无能可笑的原形,想要以这种可笑而卑微的措施来对抗自己无敌的军队。那简直是找死,虽然自己的军队在这里有点施展不开,但是,毕竟是铁骑! 完颜娄室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奔驰,箭雨的速度完全赶不上金军突击的速度。第二轮齐射刚刚完成,金军就冲到了宋军阵前,那员宋将看起来还有些本事,立刻按照标准战法让弓箭手退却,刀枪手和盾牌手立刻上前组成标准的军阵,严阵以待,金兵开始发动进攻的时候,宋兵的大阵也动了起来。 完颜娄室看着鲜血四溅的战场,不由的点点头,对身边的拔离速说道:“拔离速,你看,这就是宋最强的西兵,虽然一样是宋人,但是这里的宋人很不一样,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这些宋人比较勇敢,也很善于战斗,他们的战斗力和其他的宋兵的战斗力就完全是两个样子,你可以小看其他的宋兵,但是绝对不能小看西北的宋兵。” 拔离速点点头:“属下明白,这支宋兵的确很勇敢,很少看到敢于步兵对抗女真勇士的宋军了,那个宋将看起来也挺勇敢的,不是一般的宋将那样只会逃跑。” 完颜娄室点头道:“西北的宋人因为长期和党项人打仗,所以战斗力很强,也具有勇气,和其他地方的宋人很不一样,但也仅仅是这样了,也只有这里的宋人敢于战斗,其他地方的宋人都是懦弱之人,所以,只要我们打败了西北兵,占领了这里,让宋人无法在这里招兵买马,那么,我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懦弱的南人是不能和女真勇士相抗衡的这一点,你要记住。” 拔离速担忧地看了一眼精神亢奋的有些不太对劲的主帅完颜娄室,开口道:“大帅,您的身体?” 完颜娄室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但是,拔离速,你要记住,不管我在与不在,你都要小心一些,我在活着的时候可以尽力为你扫除障碍,但是如果我死了,这支军队就会在你的掌握之中,这一战,我为你打败西北兵的主力,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了,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完颜娄室自己也知道自己处于回光返照的地步,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了,但是在那之前,他想要最后做些什么,让未来没有遗憾,让自己没有遗憾,不会为自己死了以后的世界而担忧。 大金必须要占据这里,消灭西军,因为可以对抗大金的,只有西军。 随着战况的深入,宋军渐渐开始无法抵抗亢奋的女真铁骑的进攻,这一次进攻,完颜娄室没有吝啬女真骑兵的强大战斗力,派出的都是最精锐的女真铁骑,宋兵大概有五千人,他派出了三千女真铁骑,按照之前的预算,一个女真铁骑可以对付超过二十个宋河北兵,西兵比河北兵要强上不少,那就算是一个对付五个,那也够了。 那员姓吴的宋将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宋军军阵在缓缓后退,边战边退这是宋军撤退的常态,结成严密军阵,无论如何都不会乱掉,战场上,尤其是野战的时候,如果步兵的军阵乱了,那就是死路一条,之前和辽人的战斗经验告诉宋人,军阵绝对不能乱,长期和党项人作战的西北兵团也深深了解这一点。 宋军的撤退井然有序,显然不是败退,而是战略性撤退,这一点完颜娄室看得出来,但越是这样,完颜娄室就是越确认宋军的死门就在这里,这里就是宋军最重要的据点,只要攻破了这里的宋军,宋的抵抗就会失败,富平这个战略要地就算是拿下了,那么到那个时候,宋西军的主要城市长安也就唾手可得了。 这是多么美妙的前景啊! 完颜娄室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是他想活着看到这个场面,然后安然地死去,那就是最好不过的,所以他驱动着军队死死缠住宋军,宋军退多少,他就前进多少,女真铁骑们负责主战,那么剩下里慢慢赶上来的仆从兵们的战斗也就要开始了,往宋军两翼抄,给我抄断他们的后路,无论如何,先把这支宋兵给吃掉,然后再去对付其他的宋兵! 宋兵似乎更加慌乱了,左右两翼也被进攻了,阵型开始产生混乱,那么崩溃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只不过在此时,完颜娄室绝对不可能看到吴璘嘴角那丝得意的笑容,在部下们慌张的簇拥之下,吴璘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缓缓从胸口掏出了一支岳翻交给他的信号弹,据说是用火药做出来的。 一拉绳索,一阵白烟冒出,吴璘把信号弹对准到天上,只听得“嘭”的一声响,红色烟雾在天空中绽放,这样明显的做法当然会引起完颜娄室的注意了,说老实话,看到那红色烟雾的第一眼起,完颜娄室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总感觉这红色烟雾好像他的催命符一样,一旦出现,他原本激动的心情就开始变得忐忑不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就和他感受到自己的大儿子战死的时候那种感觉一样,只是更加强烈。 像他这样征战大半辈子,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对于这种感觉是相当灵敏的,往往千里之外都能有所感应,这是一种本能,一种珍贵的本能,没人说的清楚这是什么,但是他就是存在着,所以,完颜娄室也屡次依靠自己的直觉夺过灾难,成就威名。 但是这一次,似乎躲不过去了…… 完颜娄室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一团接着一团红色烟雾在空中爆裂开来,整个眼中的画面里忽然从各个角落钻出来了无数宋兵,呼喊着,吼叫着,骑着马的,或者是徒步的步兵,从各个方向冲杀出来,仿佛是神兵天降,或者是地狱鬼兵,带给了金军极大的震撼。 这是一处依靠着大山的正面,一大片空地,足以容纳很多很多人的大空地,本来抵达这里的时候完颜娄室还稍微有些疑惑,只是激动的心使得他毫不犹豫的命令主力部队朝着退却的宋军杀了过去,整支部队完全落入了宋军的包围圈里,被宋军包了饺子…… 二百九十五天炉盖顶(三) 漫天箭雨飞舞的场景,让岳翻非常的震撼,毕竟是十数万军队决战的大场面,那样一片巨大的空地上,十几万人的决战战场,带给人的震撼是难以言表的,亲手组织了这一次的战争,亲手缔造了这一次的诱敌计划,慢慢地把金兵引诱到事先准备好的战场,养精蓄锐的西军精锐主力对战筋疲力尽的金兵,要是还不胜利,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战争,金军是侵略方,却也是被算计的一方,从一开始,岳翻就在不停的算计他们,但是自己也会有极强的实力,否则,最后的决战谈何开展?真正的实力面前,计谋是苍白无力的,但是如果自己本身就有极强的实力,那么计谋就是锦上添花,很有效果。 特别是在对手的实力还要强上自己的情况下,计谋就显得尤为重要,对付这些战斗力极为强悍的金军,先前的计谋就显得尤为重要,没有计谋的辅助,估计这一次的战况不会很好,就算是战胜也是惨胜,不会有如今这般的轻松,宋军养精蓄锐已久的西军精锐铁骑如砍瓜切菜一般冲入金军大阵,一个照面就击垮了金军的骑兵,然后迅猛冲杀。 曾几何时,只有草原人能骑着战马在汉人大阵中砍杀,杀得汉人血肉横飞,而这一次,虽然汉人依然没有在骑兵上占据上风,却已经可以击败金军骑兵,杀入金军大阵。使得那么些没有马的金军血肉横飞! “该死!这些宋军怎么那么强!这是阴谋!是诡计!该死的汉人!大帅,我们快走!这里是宋人的圈套啊!”拔离速眼睁睁地看着前军骑兵和后军骑兵被宋军一个照面就打垮了。非常震惊,震惊之后就是着急,看着旁边面色惨白的主帅完颜娄室,慌忙开口道。 完颜娄室不是没听到拔离速的话,但是就是没有说话的打算,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惨况。脑中却不经意的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屈辱的童年,到奋起的少年,再到波澜壮阔的壮年,一直到现在,从东北打到了西北,从极东之地一路打过来,也不知杀死了多少敌人,打败了多少敌军。 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的赞美和看重。自己的辉煌成就,一切的过往,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仿佛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一回神,眼前却是地狱。 对于他而言的地狱,对于所有金兵而言的地狱。 原本是败退方的宋兵,却不知从哪里杀出了那么多人,箭如雨一般朝着金军大阵射击而来,使得金军死伤惨重。没有做好相应准备的女真正兵死伤尤为惨重,拔离速看得目眦尽裂,一打马就要率军反击,被完颜娄室死死拉住:“拔离速!不要慌张!不要乱!这个时候!不能乱!” 拔离速大吼道:“可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完颜娄室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的大脑从没有像如今这样清醒过,他的心从没有像如今这样冷静过,仿佛他没有遭到任何的劫难一样,他冷静的环视,冷静的思索,然后深吸一口气,对拔离速说道:“很明显,这是汉人卑鄙的诡计,我们中计了,这里是一处山谷一样的地方,只要被封锁住了谷口,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宋军一定会死死霸守住谷口,然后拿精锐兵力来和我们决战,我们损失很大,休息也没有休息好,时间再长一点,我们一定会失败!” 拔离速面色惨白,不敢相信一般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论如何都不会认输的男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但是完颜娄室下一句话,就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完颜娄室的面色突然变得极为坚定:“但是,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对不会认输!曾经有多次,我都遇到了这样的情况,甚至比这还要危险,但是我坚持住了,我没有认输!所以,我撑住了,我等到了机会,我赢了! 拔离速,你记住,只有你自己认输了,你才真的输了,如果你不认输,你就永远不会输!记住了!拔离速!现在!拔出你的刀!带着你麾下的勇士,和我一起冲锋!卑鄙的汉人绝对不是我们女真勇士的对手!我们一定可以杀出去!赢得胜利!你相信我吗?!” 拔离速不由自主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然后,大吼道:“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我们绝对不会输!” 完颜娄室大吼道:“好!举起我的大旗!勇士们!和我杀!!” 完颜娄室举起自己的战刀,催促着自己的战马,勇猛的朝着北边一处谷口杀了过去,在他看来,这就是宋军唯一的弱点,山谷不止有一个谷口,那么无论是哪一个,只要有一个被突破了,宋军就算是失败了,只要冲出这个死地,那么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宋军就绝对追不上他们!他们就活下来了。 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完颜娄室从没放弃自己的强者之心,所以无论身处何地,他都是强者,他从没认输过,也绝对不会认输!所以,他从来没有输过。 岳翻盯着那面大旗,知道那面大旗下就是金军此次大战的主帅完颜娄室,金国第一大将,比起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那些宗室大将更加强悍的存在,这次的埋伏,之所以花费了那么长时间的准备,就是在忌惮这个在另一个时空里彻底打败了西军的家伙。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猛了,不得不说,天生名将,不必多读兵书,大字不识一个,一样可以打仗,这种事情,要看天赋。 那么自己呢? 完颜娄室,你是天生名将,而我,未必比你弱,你能想到的,我未必想不到! “咻”的一声,一支绿色信号弹在天上爆开,战场上的宋军诸将纷纷看到了这个信号,于是乎,第二个计划开始展开,金军重拾信心,开始突围,宋军开始感受到压力,开始承受困兽之斗的时候,破敌大阵就此展开,所有骑兵全部退后,步兵上前,大阵,展开! 训练有素的西军迅速行动起来,第一线交战部队以最快速度退出战场,第二线步兵全速推进,把试图突围的金军死死扛了回去,全线收紧包围圈! 一根根长枪和一面面盾牌组成的大阵好像一只浑身带刺的刺猬,金军碰着就死,要不就是重伤,长枪兵和盾牌兵相互配合,这样的阵法,不知演练过了多少遍了。 那么接下来,是什么呢? 岳翻对身边的吴玠开口道:“晋卿,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将此战法命名为天炉战法?” 吴玠摇摇头:“此战法的确精妙,末将从未见过,也从未想到这样的偷袭战术可以让金军损失如此惨重,甚至得不到任何战果,就能消耗掉他们大量体力,岳帅,您看,他们已经筋疲力尽,难以支撑了,这在之前和金兵交手的时候是难以想象的,他们战斗一天一夜都不会停息,体力非常强悍,我们西军最精锐的劲卒也才堪堪如此。” 岳翻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这样考虑,但是这个战法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们有足够的纵深,我们有足够的兵力,甚至远远超出敌军,而这一次,是真的可以的,但是仅仅是侧击和突袭夜袭,是达不成最终的目标的,我最终的目标,是要吃掉这支金军,让他们一个人都回不去,而如今,还缺了点东西。” 吴玠转过头,看到了一群又一群点着火把的宋兵,还有那巨大的投石机,以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陶瓷罐子,开口道:“将军,这石油,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吗?这只是百姓们用来生火做饭的,和柴火差不多,怎么能用来打仗呢?而且您把这石油都搜集了,百姓们拿什么做饭呢?” 岳翻笑了笑:“晋卿,你不在当地生活,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你可知道一种以水无法扑灭的火?” 吴玠一愣,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神火?” 岳翻大笑道:“天炉之战,岂能不用神火?晋卿,睁大眼睛看着,我这天炉战最重要的一环!天炉盖顶!”岳翻拿出信号弹,对准天上,一团黑色烟雾在天上爆裂开来,吴玠还没有反应过来,深厚的投石机和士兵们都开始动了。 “装填!” “瞄准!” “点火!” “放!” 在吴玠的眼中,那个时候的世界,是疯狂而又不可思议的,原本黑乎乎的陶罐,被点燃了封住罐口的白色布匹,火焰跃动着,被投石机迅猛投出,冲天而起,然后,顶端的火焰突然变大,黑乎乎的陶罐在他的眼中突然变成了炽热的火球,朝着金军大阵的位置快速飞去,没有丝毫的停滞,整个山谷,山头上无数的士兵们和投石机,对准了那里的金军,无数火球冲天而起,而后又迅猛落下,宛如天降神火! 这是天的神火! 吴玠终于明白为何这几个月里岳翻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要把投石机送上山顶或山腰这样的高处,也只有岳翻,这个天炉战法的创造之人,才能想出这样,宛如神迹的战法! 他就是神啊! 二百九十六天炉盖顶(四) 宛如神火降世,好似要消灭掉世上所有的罪恶一般!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吴玠这样向他的后人们形容当初惊心动魄的那一战。 靖康三年二月十七日,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黑压压的天空,甚至还有一丝丝沉闷的雷声响起,那个时候,那个时刻,天上降下的火球,真的好像是天降神火一般,让人根本提不起一丝丝对抗的精神,甚至在那个时候,战场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停滞,这在整个中华战争史上都是仅此一次的。 数百个火球冲天而起,而后又准确的朝着金兵大阵的方向冲去,这是岳翻带着人日夜操练之后确定的准确投掷方向,为了把金兵引导这个地方的这个区域之内,大宋付出了不知多少人命,而现在,就是金兵偿还这些人命的时候了。 岳翻知道,这一战,自己赢定了。 这些燃烧罐,不仅有石油,还有百姓们自主捐赠出的羊油,猪油,那是珍贵的食用油,但是为了战争,为了胜利,大家无所畏惧,拼着不吃油所带来的不适感,也要把所有的油献给官军,好让官军打败金人,还他们一个和平安宁的生活。 这些愿望,这些心意,随着热烈燃烧着的火球,迅猛的朝着金兵冲了过去,第一个燃烧罐狠狠地砸在一个金兵头上爆裂开来并且瞬间把这个金兵变为一个燃烧的火人,随着一声“啊————”的惨烈嘶嚎,这场饕餮盛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被火焰吞噬的火人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伴随着本能四处奔逃,一个人的奔逃会带来一群人的恐慌,数百个人的奔逃会带来的整支军队的崩溃,随着火球一个一个在金兵大阵中炸裂,大量火花飞溅到大量金兵的身体上,头发上,脸上。手上,腿上,只要碰到就会剧烈的燃烧起来,寒冷而干燥的气候给了这次天降神火以很大的帮助。 “装填!” “瞄准!” “点火!” “放!” 第二轮齐射开始。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天降神火,剧烈的燃烧着,焚烧着所有的金兵,金兵在火海中混乱奔逃。嘶吼叫嚷,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全部嘶吼出来一样,这样的场面,他们从未见到过,或许,也只有当念周瑜火烧曹操才能与之相比。 十几万人的大战场,外层的宋军以长枪和巨大盾牌构筑了一道钢铁防线,将金兵的活动范围限制住了,金兵也不在意,正准备突围的时候。天降神火,火焰剧烈的燃烧着,无时无刻不在摧毁着金兵的阵营,大量火人四散奔逃,密密麻麻的排列使得火焰的扩散就好象病毒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被点着的人拼命向别人跑去,没被点着的人拼命的逃跑,金兵本就不稳固的大阵瞬间崩溃,而天降神火却没有停止,十几万宋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一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很快,战争指令下达了,弓弩手蹲在盾牌手和长枪手之后。以弓弩射杀任何试图靠近宋军大阵的金兵,先将局面控制住,等到一片火海之时,宋军大阵缓缓向后退散,但是绝对不能乱,各军主将控制好自己的军队。如有混乱,定斩不饶! 岳翻放出了黄色的信号弹,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了,金兵的火人看不到方向,只是凭着本能在奔逃,所以也有往宋军的防线冲的,无数弓弩手瞄准射击,迅速的射杀这些金兵,虽然他们死了,但是岳翻觉得,这样或许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被火烧死和被箭射死,要让岳翻选择,岳翻绝对会选择后者而不是前者。 完颜娄室一直都抬着头,从火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脖子就没有动过方向,一直都在看着天上的火球,漫天飞舞的火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军队冲过来,黑压压的天空,阵阵闷雷,仿佛真的好像是天降神火一般,可为什么,神火却在燃烧着自己的军队,而不是宋军?自己真的错了? 他那清新无比的大脑陷入了混乱中,平静如止水的心境也被破坏,再也无法复原,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有些目眩,有些难过,有些无奈,有些悲伤,有些不甘,更有些不舍,他看到了拔离速好像在对他吼着些什么,很着急的样子,但是他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看到身边士兵慌乱的四散奔逃,怕火的马儿失控的践踏着自己的士兵,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的彻彻底底。 数十年的战功,在这一刻,终于走向了终结,百战百胜的大金第一名将终于在靖康三年的大宋西北走向了死亡,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将在这个时刻终结,他的荣誉,他的生命,他的牵挂,都会走向终结,他开始觉得疲惫,觉得无力,好像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一样,他觉得有些困倦,甚至,有些想要睡觉…… 一颗火球朝着他冲了过来,拔离速忠心耿耿的护卫着他,一下把他从马上扑下,他眼睁睁地看着火球砸在了心爱的战马黑龙身上,然后瞬间点燃了它,黑龙发出了他从未听过的痛苦的嘶鸣,变成了一匹火马,如果这是真的火马,那可就真的是神迹了,但是这个时候,留给黑龙和完颜娄室的都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黑龙开始四散奔逃,疯狂的跑了起来,更多的马匹和士兵被它所连累,被点着了,而且这火,无论如何都熄灭不了,不论如何的翻滚,如何以食水去浇,都不会熄灭,仿佛是真的神火,来湮灭所有的罪恶一般,但是完颜娄室不明白,自己真的是罪恶吗?自己明明是大金国的英雄,是来打仗的,战场上,真的有罪恶和正确之分吗? 他不明白,也不会明白,他只是颤抖着举起手,端着缴获宋军的弓弩,瞄准了曾经心爱的伙伴,一扣扳机,黑龙倒下了,再没了一丝生息,被火烧伤过的他很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他宁愿让黑龙死得痛快一些,也不要让它那样的痛苦难耐。 而后,完颜娄室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出,他看到了一片血色的世界,看到了一切的终结和落幕,浑身的力气飞速的消失,甚至连坐都坐不起来,就那样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渐渐的看不清任何的一切,拔离速趴在他的身上拼命的摇晃,拼命的嘶吼,也唤不回他走到尽头的生命。 真正的油尽灯枯了。 “拔离速……带着他们……离开这里……答应我……活着……离开这里……” 拔离速趴在他的身上痛哭失声,却听到了完颜娄室最后的嘱托,当他抬起头,看着完颜娄室的面容之时,只看到了一张非常安宁的睡脸,完颜娄室似乎睡过去了,没有一点点的声息,很安宁,似乎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家里,他睡着了。 拔离速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四处看了看,把跌倒在地的帅旗扯了过来,一把拽下来,平铺在地,把完颜娄室的身体放在上面,继而把完颜娄室的身体绑在了自己的背后,死死的缠住,看着混乱的战场和必败无疑的局势,拔离速知道自己这一次会很艰难,但是无论如何,完颜娄室已经死了,他是自己最尊敬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身体带回去,安葬在他的家。 “大帅,我们回家了。”拔离速爬上了马背,轻声对背后的完颜娄室说了一句,然后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对着混乱的战场一声大吼:“不想死的都给我来!杀出重围!杀出去!杀!!!” 拔离速是一个坚强的汉子,他很坚强,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伤心,什么时候不可以伤心,他把伤心压抑在心底,去做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事情,这一点错都没有,但是,岳翻的眼睛一直盯在金军大阵的正中央,那帅旗所在之处,现在看得不清楚,但是那一股逆流而上的战斗之气,他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 当初举世朝南的时候,他一路向北,也是这样的感觉。 遇到同类了吗?绝对不认输不慌乱吗? 呵呵,如果你是大宋人那该有多好?可你偏偏是金人,说不定还是个纯正的女真人,那么,我就绝对不能放过你。 除了漫天的箭雨和燃烧罐,岳翻还有一张杀手锏王牌没有拿出,那才是真正的决定战争的一切,不管完颜娄室是生是死,那张王牌一旦出现,整个战局都会瞬间定鼎。 大宋最强的武将,没有之一!岳飞! 混乱中的金兵找到了主心骨,开始随着那一股战斗之气满满的往北突围,混乱的火人们暂且不说,任何一个想着活命的人,都随着那个人一起往北冲,无视漫天箭雨和火球,无视随时随地都会死亡的风险,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是绝对安全的,死就死了,那又如何,至少,我们在为活命拼命! 金兵的战斗力还没有衰竭,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为了活命,他们的潜能被瞬间激发出来,居然瞬间冲到了宋军大阵之前,一马当先的拔离速一把拔出了左臂被射中的箭矢,大吼一声,催动着胯下战马一跃而起,手中长刀猛然挥下,在一个宋兵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刀枭首,冲入了宋军大阵之内。 二百九十七天炉盖顶(五) 拔离速就这样杀入了宋军大阵之中,挥舞着长刀,如砍瓜切菜一般把宋军的大阵杀出了一个口子,更多的金兵在剧烈的求生欲之下爆发出必全盛时期更强的战斗力,即使宋军不停的刺出长枪带走金兵的性命,也没有将这股金兵再一次压回原来的战线,岳翻注意了一下,这是秦凤军,张宪带领的军队。 这家伙,看来最近有些飘忽了,骤然升任一军主将,看来对他的心境是一次极大的考验,其余四军都牢牢地守住了阵线,偏偏是岳飞最信任的把握北方出口的张宪出了问题,还被那员金将给钻了空子。 “不好!有金将突围!岳帅,末将请命,率军进攻!”吴玠这样说道,被岳翻留在身边一起做总指挥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吴玠骨子里还是一员武将,所以对于战场厮杀也是相当向往,此时看到金军突围而秦凤军没能守住,不得不大为着急。 岳翻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些日子张宪有些膨胀了,觉得自己功高劳苦,有些听不进人言,告诉他不能把盾兵配备的太少,结果呢,其余四军都是两层,就他是一层,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肯定没问题,现在问题出来了,我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吴玠有些愣神儿,看了看岳翻,眨眨眼,这才急道:“岳帅,现在,现在难道不该迅速派兵阻止吗?秦凤军出了大乱子啊!您既然知道,为何……” 岳翻摆摆手:“有些时候,就该让他们多吃些苦头,至于我为何不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准备,倒不如说张宪这样做正合我意,所以我才把他放在最重要的北口上,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件事情我也预料到了。我自然有准备,晋卿,到现在为止,你就没有发现金兵的战斗力依然强于我军吗?” 吴玠顿了顿。开口道:“自然是如此,金兵的战斗力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依然可以和我优势兵力杀得难分难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阻止突围,若是全盛状态时,便是我西北大军二十万全军压上。也不一定是他这一支军队的对手,到头来,我们还是不如他们!” 岳翻指着正在和金兵缠杀的秦凤军,说道:“晋卿,你说的,有一些道理,但是,你还有一些事情没有看到,西北军虽然不曾忘记过战斗,但是毕竟对手不同。党项人曾以三万骑兵帮助辽国对抗金贼,结果被金贼一万兵力杀得全军覆没,西兵和党项贼也就在伯仲之间,有这样的差距并不少见,但是,晋卿,从河北到江南,我一路见证了大宋军队从不敢战到敢战的历程啊! 当初,举世朝南,只有我一支军队一路往北。一路上还有数之不尽的坐拥重兵却不知北上只图自保的混帐,甚至于在那之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但是到了现在。三年时间还不到,晋卿,你发现了吗,大宋不再惧怕战争了,也不再惧怕金贼了,黄河南岸。宗帅带领的七万禁军,比西军远远不如,可他们退缩了吗?” 吴玠愣住了。 “晋卿,很多时候,战争的胜负不是在两支军队之间产生的,而是在两个国家之间产生的,大宋,和金贼,在最开始,我们远远不如金贼,一触即溃,不是不能战,而是不敢战,到了如今,你发现了吗?大宋谈论起金贼,可还有丝毫惧意?我没有看到过,我只看到了浓浓的恨意和杀意,我为何要发动西北百姓一起袭杀金贼?国战,本就不仅仅是朝廷之军和金贼之间的战斗,更是大宋百姓和金贼的战斗! 我们的兵从何而来?我们的粮从何而来?我们的将军从何而来?皆是来自于百姓!百姓敢战,则我大宋用不缺乏可用之兵,百姓能战,我大宋永不会败给任何敌人!大宋偃武修文百余年,前唐留下的杀伐之气荡然无存,我虽然是状元,是读书人,但是,晋卿,我最仰慕的,是当年那些写下边塞诗篇的文人,当年,我们连文人都能跃马上阵杀敌,更不用说武将和军队,可之前呢? 一败再败,一退再退,没有人去想如何击败金贼,都在挖空心思寻思着如何讨好金人满足金人的胃口,好把他们全部送走,我们关起门来继续过风花雪月的日子!但是,今日的西北大地,你可看到有一个人不敢对金兵挥舞刀枪!” 岳翻抬起双手,死死看着天空:“金贼有何惧?铁骑有何惧?!百姓不惧,士卒不惧,将军不惧,皇帝不惧,便是金贼强上千百倍,又如何!” 岳翻转过身,看着吴玠,低吼道:“只有你自己觉得你不如别人,你才真的不如别人,只有你自己认输了,你才真的输了!晋卿,我从来不认为我输了,我只是败了而已,败了,还能从头再来,败不丢人,怕才丢人!晋卿,告诉我!你怕吗?!” 吴玠毫无犹豫的大吼一声:“唯死而已!” 岳翻高兴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便是如此!男儿到死心如铁,我便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我不怕,世间万物奈我何!唯死而已!” 说完,手一指那仍在死战的金兵和秦凤军,大喊道:“他们往日不可一世!兵围东京城,八十万大军不能动他们分毫!辱我百姓,擒我皇族,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但是如今,我只拿十五万军队就能叫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还敢在我大宋境内肆意妄为吗?!来都来了,就别走了!我既以天火焚之,更当以天将戮之!晋卿,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吴玠看着秦凤军的防线被摧毁,大量金兵冲出防线,往北方奔逃,却心思一动,恍然大悟,以不可置信般的眼神看着岳翻:“岳飞!岳大将军!” 岳翻大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支信号弹,对天一抬,一发红色信号弹就在天空中爆裂开来:“兄长!养精蓄锐多日!杀敌报国,扬名万里,就在今日!一定!一定叫金贼片甲不得还!” 吴玠只觉得自己的胸膛有一股烈火正在剧烈的燃烧着,他的呼吸都带着火气,浑身不停的颤抖着,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很快,他掉头就冲下了山,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他看到了那面旗帜,那面在西军中代表着绝对权威和胜利的旗帜,的确,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真正的决战。 面对面击溃了秦凤军,大战三十回合刺伤张宪一臂的拔离速正带着败军急速狂奔,为自己逃出生天感到庆幸,为自己能够带回完颜娄室的身体感到光荣,为未来还有向宋军复仇的机会感到激动:“大帅,你等着,等着我为你复仇!” 可是忽然之间,从他正前方不远处出现的一片阴影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认识汉字,完颜娄室教的,完颜娄室对他说,要和什么人打仗,就要了解什么人,文字是第一步,所以,他学了汉字和汉语,那个字他认识,宋。 黑压压的一条线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到最后,拔离速看到了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骑着黑色战马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条黑线一直不曾动过,是他不停的在动,既如此,就只能说,这是宋军蓄谋已久的,宋军事先有准备,在这里做好了准备! 为什么,难道,上天连这样的一点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吗?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两个国家之间打仗,真的有对和错吗? 宋军到底吃了什么药,短短的一年多,居然变化如此之大,难道,他们之前都是睡着了等着我们来打的吗?大帅,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拔离速心下一片悲哀,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却发现除了少数骑兵还能跟上他,更多失去战马的士兵根本跑不出来,宋军的骑兵已经追上了他们,开始屠杀他们,曾几何时,能这样对待敌军的只有大金军队,可现在,已经反过来了。 没有时间了,没有机会了,只能拼死一搏了,无论如何,都要杀出去,把完颜娄室的身体带回去,这是他对完颜娄室的承诺! “杀!” 拔离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而让他惊讶的是,对面的宋军没有举起弓弩,甚至没有防御的迹象,这不符合宋军的一贯战术,他们一直都是防守为主,攻击为辅,现在面临自己的绝死攻击,他们居然没有防守?而拔离速的惊讶很快变为了惊恐,因为这支宋军没有防御,而是开始进攻了。 那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催动了黑色的战马,朝着他杀了过来,他身后,数不尽的宋军骑兵也随着他一起杀了过来。 宋军的骑兵!骑兵和骑兵的对冲!自从和宋国开战以来,他就没有见到过! 那员大将到底是谁?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来得太过于仓促,甚至当那员大将冲到拔离速的面前,挥舞起自己手里的战刀,朝着自己攻来,甚至于在一道银光之后,拔离速惊恐的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体端坐在马上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那员大将到底是谁…… 二百九十八大宋等到了明天 这一段时日以来,赵桓的心境仿佛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似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大的变动和磨难,使得自有长于深宫性格偏向阴柔的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破家亡的痛苦,身为囚犯的耻辱,让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变化,被岳翻救下之后,他也在最快的时间内作出了改变,从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执政基础的皇帝,快速向赵光义乃至于赵匡胤的地步蜕变着。 杀大臣,杀武将,杀那些在靖康之难中卑躬屈膝乃至于抛弃帝王背叛大宋的人,赵匡胤定下的国策,比如不杀士大夫,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等等的条纹被他彻底抛弃,一百多年来的故事告诉他,士大夫靠不住,一点气节都没有,反倒是那些武将看起来顺眼一些,一百多年的压制让他们变得极为渴望承认,只要是一点点恩惠就能让他们对自己感激涕零,从而把最重要的兵权把握在手里。 赵桓不是一个傻子,巨大的变故之下,他仿佛对于一些帝王心术和权术无师自通,虽然之前赵家皇族的老师傅也对他进行了一些帝王教育,但是很明显的,那些都是书面条文,自己经过痛苦的磨练领悟出来的道理才是最真实的手段,那才是最有用的,所以,赵桓也不相信老祖宗的话。 他给武将松了松捆绑,不再执着于派遣监军和文人主帅,他明白了,他老子所说的就是屁话,文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造反,武将会,但是这一次,没有武将造反,却是文人背叛和出卖了皇族,让他还如何信任文人?更不能接受文人掌军就算打了败仗也不会影响赵家皇族的地位这种说法。 废话!打了败仗丧权辱国,对我们没有影响? 这一次,你说没有影响? 你把武将当成猪来圈养,那到了需要老虎来保护我们的时候。你放一群猪出来和狼打仗?还嫌被抓的次数不够多是不是?! 这是赵桓在自己的卧室里对自己的父亲吼出来的话,赵佶被吓得面色惨白,这是靖康之难以来第三次被赵桓吼,赵佶的胆气早就没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第三次被吼了之后,赵佶彻底的仆街了,再也没有来和赵桓商讨什么事情,赵桓也不去找赵佶。只是按照以前的标准供给他吃穿用度等等,但是借着“国家艰难”等一系列正大光明的理由,把赵佶耗费巨大的吃穿用度缩水了不少。 连带着整个寄生虫一般的皇族都被赵桓压缩了吃穿用度,皇族是怨声载道了,但是大宋却是日益强盛起来,武将们多了一些精气神,士兵们参军也不再会被面上刺字,赵桓取消了这一规定,并且赋予了武将一定的实权,取消了“阵图”这一说。规定同级的武将和文官之间没有尊卑之分,文官不得要求武将行礼等等。 若是在靖康年之前,这样的做法一定会遭到文人的大力反弹,但是现在,被杀的七七八八的朝官一句话也不敢说,赵桓自己的亲信班子自然也不会阻拦,大宋真的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这是毋庸置疑的,眼看着靖康中兴就要来临了,金兵第三次南侵却也来临了。 大宋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和第一次第二次不同的是,之前的宋军体系已经完全被瓦解了,现在大宋的主要军力就是应天府的禁军和西北的西北兵团,金兵兵分两路来袭。宋军自然也兵分两路去迎敌,西北之敌自然有大宋最强的西北兵团来应付,东路军则由宗泽率领应天府禁军去应对,两路军队都没有安排监军,宗泽虽然是文官进士出身,但是从靖康元年开始。也基本上算作武将,岳飞则是纯正的武将出身,没有监军,这在大宋的历史上还是头一回。 一开始,节节败退的消息不断传来,大宋毕竟是大病之后的恢复,虽然大家已经竭尽全力,但是毕竟还是缺少了一些战斗力,实际存在的情况不能忽视,一个女真兵可以对付三个宋兵,一个金兵也一般可以对付一到两个宋兵,这是宗泽统计伤亡结果之后的出的结论,但是随着战争的深入,活下来的宋兵慢慢变成了具有很高生存率的精英士兵,一个精英宋兵可以对付一个金兵乃至于一个女真兵。 大宋的战斗力在快速的恢复着,只要挺过了这一波进攻,大宋就可以恢复到太祖太宗皇帝时期的军队战斗力,那个时候,太祖和太宗是敢于向辽人铁骑叫板的,虽然之后几次大战都失败了,却并不是因为军队战斗力不足,而是其他的一些原因,所以,大宋的战斗力如果可以恢复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北伐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事情——金人欺我辱我多次,我岂能不反击? 赵桓期待着这样一天的到来,但是屡屡失败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甚至担心,如果这一次西北军和宗泽扛不住,那么他该何去何从? 所幸,延安大捷的消息给了他很大的激励,他开始相信,大宋不是不如金贼,大宋之兵也不比金贼差到什么地方去,大宋可以大胜仗,大宋之兵可以打败女真贼人,这是一定的,只是之前我们没有努力而已! 可接下来的发展,又让他开始提心吊胆,延安失守,西北军逐步退却,黄河防线失守,宗泽转移到第二道防线继续死守,西北军损兵超过两万,宗泽损兵超过三万,不得不往后退了。 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延安大捷带来的欢乐也没有持续多久,大家的脸上又开始阴云密布,皇族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一些大商户和富户也开始准备南迁避难了,大家好不容易树立的信心,眼看着又要被击垮,这让赵桓难以接受。 “陛下,吃点东西吧,您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骨是受不了的。”从小一直伺候赵桓到大的老太监端着饭食,恳求赵桓吃一点东西,的确,赵桓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这样是不行的。 一直在一旁陪赵桓商议一些事情处理一些政务的吴用也随之起身,向赵桓进言:“陛下,吃些东西吧。” 赵桓愁眉苦脸的看着饭食,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吃下去的兴趣。此时的他,明明一早开始就没有吃饭了,却一点点食欲都提不起来,叹了口气,摇摇头:“前线战况不明。朕如何吃得下东西啊,前些时候那些混帐才消停了一些,现在又蹦出来和朕说想去南方避难,一群混帐东西啊!” 赵桓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愤怒的感觉,而是深深的疲劳,吴用明白,这就代表着赵桓已经连生气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疲于应付的他,的确承受了太大的压力了。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但他还是走上前,一份一份的把食盒里的食物拿了出来。放在了赵桓的面前:“无论怎样,陛下,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陛下,吃一些吧,然后才能有力气去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岳帅就常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连饭都不吃,还能做什么呢?” 这番话说的赵桓心里一动。岳翻还在西北,有他在,何须太过担心?所有臣子里,赵桓最信任的就是岳翻,也相信岳翻不会让他失望,既然如此。为何吃不下饭? 赵桓有些好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担心了,自己的臣子在前线浴血奋战宁死不退,而自己却连一碗饭都吃不下,这样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奋战?自己如果倒下来,谁来支持他们?皇族里那些一心想要往后退的混帐们? 赵桓摇摇头,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饭都不吃,还能做什么呢?吴卿,你也吃些东西吧,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啊!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和李卿了,整日里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反倒是我,瞎担心了。” 吴用摇摇头连说不敢,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西北的局势,东京的局势,都不容乐观,应天府的局势也一直没有稳固过,从应天府源源不断北上出发的军队,很快就会变为冰冷的尸体运回来火葬,士兵生存率太低,严重影响了民众们的信心。 好消息啊,快些回来啊,若是再不回来,该如何是好啊! “万岁……万岁……万岁……” 吴用皱了皱眉头,为何从宫外传来了这样的喧哗声?而且好像还在说着些什么,万岁?什么万岁?谁万岁? 赵桓也听到了,皱了皱眉头,对身边老太监说道:“为何外面有这样大的喧哗声?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监连忙出去询问情况,赵桓开口对吴用说道:“今日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喧哗声?” 吴用摇摇头:“臣也不知道,好像隐约听到了万岁的呼声。” 赵桓眉头一皱:“万岁?又不是打了大胜仗,喊什么万岁?” 吴用摇摇头表示不知,只能等待结果,但是外面的呼声越来越大,似乎有往宫中传来的趋势,连宫里面都有人喊了出来,吴用终于听到了,喊的是“大宋万岁”。 大宋万岁? 为何这样喊? 赵桓也听到了,停下了筷子,一脸惊疑不定的询问向吴用:“吴卿,朕……我,我好像听到了“大宋万岁”?” 吴用看向赵桓,有些结巴的开口道:“臣,臣好像也听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捷……十万……” 一声大呼从宫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吴用没听清,赵桓也没听清。 “…平大捷……十万……” 吴用还是没听清,赵桓表示自己听到了一个大捷……打胜仗了?赵桓和吴用猛然回过神,立刻往宫门外跑去,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喝之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二百九十九欢呼吧,大宋(一) 靖康三年二月二十八日,对于南京应天府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于应天府的百万居民而言,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自从一年多以前大量南京原住民南下逃难和大量东京难民进入应天府开始,应天府原有的和平日常生活就被打乱了,大量人员进驻应天府不可避免的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应天府原住民和东京居民也不可避免的产生过矛盾,这让局面一度无法收拾。 多亏了现任枢密使吴用和现任户部尚书公孙胜两人的通力协作,加上具有巨大威望的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纲的回归,三个人通力协作,才将局面慢慢的掌控住了,局面这才缓缓的平息,吴用和公孙胜又按照岳翻设想的发展建设蓝图慢慢的建设应天府,把应天府巨大的人口压力转化为了巨大的劳动力,一举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应天府慢慢的被打造为了军事政治经济中心,一年多以来,渐渐喘过气的大宋重新开始发展自身,为了应对危机,钱是必不可少的,皇帝陛下赵桓以身作则,大幅度削减皇室经费用于建设国家和军队,大量招募军事人才和治国人才,临时召开了好几次科举考试,以实际问题招揽人才,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花团锦簇,文章是漂亮得很,但是正如吴用不屑的所说:“看似锦绣文章,实则狗屁不通!” 赵桓对文人的失望无以复加,对自己的父亲和祖宗的一些成法也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他要改变,他需要可以帮他挽回危局的人才,而不是一群只会躺在娘们儿肚皮上写文章讽刺自己的沽名钓誉之人。 大量裁撤无能庸官的同时,他也开始注意提拔自己信任的人,培养自己的班底,他最开始的班底是父亲徽宗皇帝留下的无能班底,溜须拍马颠倒黑白是天下一绝,但是论实际能力。估计不论是宋朝历代朝政班底还是之前历朝历代的任何一届朝政班底,都稍微比徽宗末期的大宋朝政班底要强上一些。 称之为史上最无能最懦弱的朝政班底也不为过。 毕竟大臣出卖皇族换取平安的事情历史上仅此一次,也不知道这是大宋“民主”的典范,还是大宋对文人过于宽容所造就的一批厚颜无耻之徒所做的厚颜无耻之事。 这样的班底是无法满足满腹怒火准备复仇的赵桓的。不仅为了自己出口恶气,也为了未来大宋的奋进,赵桓大量裁撤官员,乃至于处死官员,打破了太祖皇帝立下的不杀文官的誓言。其实他早已杀过了,只是杀得没那么多就是了,全是顺应民意的,这一次也不例外,祖宗成法不是不能破的,尤其在这个时候,祖宗成法只能带来灭亡。 再说了,那是我的祖宗,你们一群姓王的姓张的姓刘的姓李的得瑟什么得瑟! 赵桓所做的这一切为他带来了回报,他开始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大宋在中兴。在一片废墟上浴火重生,他甚至想过,百年之后,群臣会为他上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大概,是武皇帝吧? 他的美梦刚刚做完,金兵第三次南侵就来了,宋金第三次战争如火如荼地展开,赵桓一声令下,大宋全面反击。绝对不能再向前两次那样败得如此丢脸! 这一次,大宋军队没给他丢脸,没让他觉得羞耻,他们奋勇拼杀。寸土必争,涌现出一大批不怕死的英雄级军官和士兵,用自己的命扞卫着国家的尊严,虽然节节败退,但是都是非退不可,黄河两岸再次被鲜血染红。西北大地也处处狼烟,大宋得到了勇气,得到了一些人用命换来的勇气,所以,这一次,大宋寸土不让。 但是仅仅是如此,达不到赵桓所需要的要求,他需要胜利,需要成功,需要一场大的胜利,然后以这样的功绩,稳定自己的地位,塑造自己的形象,让自己成为大宋独一无二的中兴之主,带领大宋走向巅峰,走向太祖和太宗皇帝都没有走到的地步,这样,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一败再败虽然壮烈,却无法掩盖失败的事实,皇族中的人对他坚守在应天府不顾大家的安危表示非常不满,坚定的主战派只有寥寥数人,除了赵桓,也就燕王等几人对上一次被掳走的事情感到羞耻,要报复,大多数人,尤其是女眷,都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更何况岳翻都死了,这一次在被抓住,还会有岳翻来救我们吗? 赵桓对皇族对自己家人感到极为失望,尤其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立为太子的那个孩子如此懦弱的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哭泣,喊着不要留在这里的话,赵桓只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了,第二天,赵桓就下达了皇族的禁足令,然后,废掉了太子之位。 你们根本不配做太祖太宗的子孙,你也不配在我之后成为皇帝。 可是,可是真的是这样,那又如何呢?没有胜利,自己始终无法堵住他们的嘴,他们的最还是会不停的说,让自己几近崩溃。 皇帝也需要家人的理解和安慰,尤其是一个受过伤的皇帝,没有家人的抚慰,甚至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他只会觉得疲劳不堪。 一次又一次败绩传来,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延安大捷让他扬眉吐气了几日,却又传来了延安失守的消息,一切恢复原样,大宋偶尔打了一个胜仗,那是偶尔啊! 赵桓盼望胜利的捷报盼的望眼欲穿! 时间走到了靖康三年二月二十八日这一天。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个中年男人忧心忡忡地坐在一个路边茶摊上,看着道路中间源源不断的被运回应天府接受治疗的前线伤兵,这些日子以来,每一日都有极为大量的伤兵被送回来,这些都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斗力的重伤号,在东京简单处理了一些,现在需要在南京好好休养,宗帅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兵被抛弃,他们只要康复归队,都是难得的老兵。 南京有这个条件,皇帝赵桓甚至允许御医去给伤兵治疗,但是这样也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每日看到这些伤兵的百姓们,心里会如何想。 “又是那么多,前面到底打的是多惨啊!女真人也太凶了些,我昨日看到了好几个缺胳膊断腿的兵,到底能不能撑住啊!”又是一个中年男人附和着,脸上一片忧虑。 “谁说不是呢?这仗都打了快半年了,去东京的兵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回来的还都是活着的,死了的,我听说都在应天北面被烧了,火葬了,咱们都看不到,那数量,只能更多啊!”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有些慌张,他听到一些风声,朝廷的兵马数量不足,可能要从应天府的居民里面征召一批人入伍参军了。 年纪大的自然不担心,但是年纪小一点的,都开始担心了,有不少人正在商量着趁早离开应天府,省得为皇帝陪葬。 还有一些人则秉持着绝不一样的观点。 “你们这些人,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为的是谁?没有他们这样的浴血奋战,你们还能在这里喝茶聊天?你们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一个面色刚毅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着那几个男人怒喝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前线将士战死,我们当然伤心,也知道他们为了我们死战,但是,前线一旦失守,咱们也会很糟糕的,应天府不就危险了吗?只是这样想一下,又有何错?”最早开口的那个中年男人这样反击。 刚毅的男子指着伤兵说道:“此时此刻,你该想的不是这样!你该想如何让金兵绝对到不了应天府!就在东京被宗帅打败!这才是大宋子民该想的事情!” 年轻一点的男人反唇相讥:“你这样说,会有人听吗?上面那些达官贵人,会理睬你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胡言乱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刚毅男子双眼一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大宋不是一人之大宋,不是一官之大宋,是天下千千万万百姓共同的大宋,每一个人都改为大宋出一点力量,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哪怕只是一点点,但是我们有那么多人,未尝就办不到那些事情!你们不去思考如何退敌,却只想着如何活命,殊不知,活命的前提不是逃跑,而是退敌!敌不退,我等永无宁日! 昔日岳翻岳帅逆流往北,只拿三万勇士力抗十五万金兵,明知必败,他退缩了吗?若是都像你等所想,逃跑就能活命,大宋可还能撑到今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要有何太平盛世,就一定要有强大之国家才行!一人之力虽然微小,但是只要我出力,你出力,大家一起出力,未尝不能胜!你害怕,我害怕,我们都害怕,都不出力,只知逃跑,那大宋才会一败再败,永远胜不了!” 中年男子抿住嘴唇,憋出一句话:“金人太凶,就算真的一起出力,当真能胜吗?” 刚毅男子坚定的点头:“必胜!” 年轻男子不屑道:“你说必胜就必胜?!” 刚毅男子开口道:“必胜!” 话音刚落,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三百欢呼吧,大宋(二)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一名浑身带血的传令骑兵嘶哑着嗓子,拼尽全力狂吼,仿佛要把自己的命都给吼出来,让自己的声音突破天际一般,真真切切的,他的声音也让很多人听到了,那一刻,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那个八个字一直在脑海中碰撞……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传令骑兵的身影渐渐远去,声音也渐渐远去,但是留给大家的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白,一直到好一会儿之后,那坚毅的中年人才恍恍惚惚的向身边人问道:“富平大捷?斩首十万?我们斩了十万金贼?我们赢了?” 方才那很没有胆气的年轻人傻愣愣的看着同样傻愣愣的坚毅男人,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好像……是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吗?” “没赢的话,为什么叫做大捷?” “斩首十万?我们砍了十万金兵?” “没有十万的话,也不算是真正的大捷吧?” “富平?富平在哪儿?” “富平在西北,对,西北,没错,这一仗,是西军打的,西军……”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对啊,我们赢了。” “对,赢了,赢了……赢了!!!” “富平大捷啊!斩首十万啊!” “这是真的吧?是不是真的?我没听错吧?!” “那是传令兵!你看到没!身上还有血啊!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富平大捷!斩首十万!我们砍了十万金兵啊!我们赢了!大捷!大捷啊!我们赢了啊!”那忧愁的中年人一改忧愁之色,顿时,狂喜占据了他整个面庞…… “赢了!” “赢了!我们赢了!” 真的赢了,这一次,是真的赢了。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欢呼,开始雀跃,开始追着传令骑兵的方向追过去。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真实的具体的情况,斩首十万的大捷,是足以被载入史册大加赞赏,同时青史留名的一件事。这是所有人的荣耀,是所有为此战奉献力量的荣耀之事,这是大家共同的荣耀。 他们追着,喊着,跳着。哭着,人潮开始向皇宫的位置涌动,大家迫切希望听到皇帝陛下亲口宣布这个消息,亲口宣布,大宋胜了,被金贼压着打了两年多,甚至被攻破国都,皇族被俘受辱,前所未有的耻辱之后,大家所迫切希望的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之战!这一战。必须要大胜,大大的大胜,甚至于延安大捷斩首一万都没有那样好的效果,必须要大胜! 富平大捷!来了! 欢呼的人群向着皇宫方向涌动,传令的骑兵也飞速驾着马匹向皇宫方向奔去,他作为传大胜捷报的传令兵,有权利直接面对皇帝,把主帅亲手写就的捷报传达给皇帝,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荣耀。作为一个人斩杀三十二个女真正兵的存在,以三十二颗女真人头颅换取这份功绩,他得到了这份仅此一次仅此一人的荣耀。 他穿过了皇宫大门,看到了传令兵。皇城士兵们很理智的没有做任何阻拦,他们是改组之后的第一批精锐军队,直接保护皇帝的安全,他们中的军官,都是跟随岳翻北上血战金兵的幸存者,而当他们听到了传令兵大喊着“富平大捷!斩首十万”的时候。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流泪了。 岳帅,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我们打赢了,你希望看到的,终于到来了…… 但是,为什么,你走得那么早! 一名岳翻亲兵出身的军官站在皇城城楼上,双手撑着城墙,忍不住的大哭出声,身边的士兵们欢呼雀跃着庆祝胜利,而他却哭倒在城楼上。 胜了,但是,最大的功臣,却看不到了…… 传令骑兵飞奔着穿越了一道道城门,一道道城门为他顺畅打开,他畅通无阻的直达皇帝所在地,而听到了山呼海啸般欢呼声的赵桓早就带着同样激动的吴用冲了过来,焦急地等待着传令兵的抵达,他们太希望这场胜利的到来,太渴望这场胜利的到来,以至于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所判断出的正确的一切,因为他们自己也清楚,要取得这样的胜利,到底需要多少付出和代价。 他们都知道。 传令兵看到了赵桓,意识到这位就是皇帝,他翻身下马,冲到赵桓面前,单膝下跪,解开身上的绳索,拿出了一个长木筒,那里面,就是此次战争的捷报,那是岳翻亲手书写的捷报,一份来之不易,甚至是来之太不易的捷报。 “陛下!富平大捷!我军斩首金贼十万!” 他双手奉上捷报,赵桓颤抖着手接过了这份沉甸甸的捷报,看了一眼满脸泪水浑身打摆子的吴用,他也不顾自己越来越模糊的双眼,颤抖着扯开了木筒,掏出了一份发黄甚至带着血迹的纸张,他一点都不觉得这脏,这很可怕,他慢慢地展开了这份捷报,小心翼翼的逐字逐句的读着,生怕自己读错了一个字,理解错了一个意思。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但是他的心却放了下来,他看到了熟悉的字体,和熟悉的叙述方式,以及看似平淡,却饱含着胜利喜悦的文章,他确认了,他确信了,他赢了,西军赢了大宋军队赢了,大宋赢了! “赢了!”赵桓只说出这句话,就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身体一软,就要倒下,吴用连忙扶住赵桓,接过他手上的捷报一字一句的看着,看着,然后,他的泪水更加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虽然在流泪,却在不停的笑着,开怀大笑着,不停的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赢了!陛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富平大捷!斩首十万啊陛下!斩首十万啊!”吴用有些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丝毫不顾赵桓皇帝的身份,而赵桓也毫不在意,挣扎着站了起来,不停的抹掉不停涌出的泪水,笑着,喊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吴卿!我们赢了!” 越来越多的臣子向这里汇聚,他们听到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喝声,他们都觉得奇怪,日理万机的宰相李纲更觉得奇怪,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指,深呼吸了一下,缓缓站起身子,向身边值班的大臣疑惑道:“怎么了?为何有如此巨大的喧哗声?莫不是又打了一个延安大捷?那只是局部战胜,金贼主力未败,怎值得如此欢呼?唉……也罢,也罢,大家伙儿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李纲叹息不已,但身边耳朵灵活的年轻下属却面带惊诧的说道:“不……不……不是的!相公,相公!下官怎么的听着,说的不是延安大捷,是,是富平大捷啊!” 李纲面色一愣,随即恢复正常:“富平大捷?斩了一万还是两万金兵?那也不是全胜啊!若又是后退,失去了富平换来了几万金兵,确实有些不值得,富平乃是要冲啊!此胜,和战败有何区别呢?岳鹏举还是太年轻了些,比不得金贼的老辣啊!” 年轻下属摇摇头,急切的喊着:“不!不是这样的!相公!你听,你听啊!富平大捷,斩首十万……十……十万……”下属呆住了,傻傻的看着李纲,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李纲面色一惊,立刻站起身子,连拐杖都没有拿,就冲出了值班房,料峭春寒没有让他觉得寒冷,而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直接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富平大捷!斩首十万! 下属们纷纷冲出了屋子,听到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听到了他们欢呼的到底是什么,再没有任何疑问,纷纷摸起了眼泪,却露出了笑容,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年轻下属看向了李纲,发现李纲面色如常,却已止不住地流泪了。 “相公……我们……我们赢了……”他躬身朝着李纲一鞠躬:“相公劳苦功高!” 这些时日以来,他亲眼目睹了李纲为了国家是如何的废寝忘食,如何的呕心沥血,甚至忘记了家人,忘记了自己,一睁眼就是处理公务,一闭眼就沉沉睡去,没有任何休息的空闲时间,而现在胜利了,作为宰相的李纲,功不可没! “相公劳苦功高!”下属们纷纷发自内心的向李纲鞠躬。 李纲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抬头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涩的厉害,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酸酸的,止不住的有泪水往外流,擦不干净,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看到了欢呼雀跃的宫人们,不知是为大宋高兴,还是为他们自己不用颠沛流离感到高兴,他看到了欢呼雀跃的士兵们,不知是为大宋高兴,还是为他们的同僚感到高兴,他也看到了欢呼雀跃流泪不已的文臣们,不知是为大宋高兴,还是为他们今后的发达而高兴。 摇摇头,李纲觉得自己错了,不是这样的,大家没有为自己而感到高兴,因为这一刻的胜利,是大家一起得到的,不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而是属于所有人的,大家都在为自己所付出的而感到高兴,感到激动。 对的,就是这样,因为老夫也高兴,老夫也激动…… 大宋,胜了…… 三百零一欢呼吧,大宋(三) 满脸泪水的赵桓看到了颤颤巍巍向他跑来,却一样满脸泪水的李纲,赵桓做皇帝不久,没有那么浓重的帝王之威,李纲做宰相也不久,也没有那么浓浓的官威,两人或许是大宋朝最没有经验的皇帝和宰相,却在这个时候,撑起了一片天空,赵桓的朝政班底,在清洗一遍之后,百分之八十不是身居高位的人,但是,他们也撑起了一片天空。 “陛下……我们……大宋……胜了……”李纲的手不停的颤抖,被赵桓紧紧地握住,赵桓看着眼前头发苍白面色通红的老人,心中的感动和激动也是无以复加,两年前,他抛弃了这位在危急关头拯救过大宋一次的老人,接着他遇到了人生中最残酷的折磨,然后,他浴火重生,大宋浴火重生,再接着他召回了这位被他抛弃的老人。 他以为这位老人会很生气,会拒绝他,会瞧不起被敌人俘虏之后的他,但是他惊讶地发现,这位老人的眼里只有对金贼的仇恨和对国家的关注,他甚至没有和赵桓说过他被抛弃之后的痛苦,他只是关切地询问赵桓是否身体有恙,痛恨自己不能在那个时候保护赵桓,但是赵桓知道,那是他自找的,和这位老人没有关系。 为什么,他要相信这位老人会威胁他的统治?到底是谁让他这样相信?赵桓不想再去想这些,因为那些人都死了,留下来的人,都是铁心抗金的抵抗派,他的政府是大宋最坚决抵抗外敌的政府,是从毁灭的痛苦中浴火重生的政府,这里所有的人,都和金人有切齿的仇恨。 他们很年轻,甚至于李纲的年龄也并不大,但是繁重的公务和千头万绪的重建计划让李纲的头发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全部都白了,毫无预兆的白了,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老人”。赵桓忍不住伸出手,放在了李纲的鬓角边,满怀感激地说道:“是啊,胜了。爱卿为国白头,朕,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爱卿,此战之胜,不仅有西军死战之功。也有爱卿夙兴夜寐为国操劳之功,爱卿虽未上战场杀敌,但是爱卿之功,朕永远铭记于心。” 李纲老泪纵横,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寄予无限希望的却又让自己无限失望的皇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压抑的痛苦和委屈,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抒发,他突然觉得心中很轻松,很舒服。 赵桓是被李纲的坚决推上皇位的。这一点,赵桓记得,李纲是那个时候的岳翻,第一次金兵南下,是李纲一个人面朝北方,坚决的抗击着金兵,但是,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会把这样的忠心臣子驱逐呢?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何如此混蛋?祖宗成法。帝王心术,真的配用在这样的臣子身上吗?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赵桓一点都不认为帝王心术适合用在这样的臣子身上,这样的臣子。是多么难得,一个皇帝能拥有一个就是幸运的事情,心里没有自己,只有国家,赵桓不仅有李纲,还有宗泽。甚至是岳翻,他有三个! 他们不是一般的臣子,帝王心术绝对不能用在他们的身上! “老臣……老臣不值得陛下如此夸赞,这……这只是老臣该做的……老臣只是高兴,高兴啊,大宋终于赢了,斩首十万……陛下,此战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啊!”李纲哽咽着如此说道,赵桓使劲儿的点头,不停的点头:“朕知道,朕知道,大宋赢了,大宋赢了……哈哈哈哈,大宋赢了!!!” 赵桓忍不住大吼,要把自己心里所有的愤怒和痛苦和委屈全部都吼出来,一扫心中的阴霾,他要用一个崭新的姿态来领导大胜之后的大宋。 他不再是一个耻辱的皇帝,他是一个雪耻之后堪比越王勾践的皇帝,自己的耻辱,自己洗刷,他不再担心自己会被后人耻笑,会遗臭万年,他可以相信,自己一定是一个优秀的皇帝,一个知耻而后勇,创下不世出的业绩的皇帝! 这一次的大胜,是那样的珍贵,那样的及时,那样的振奋人心。 深宫之中的赵佶听到了这欢呼之声,不由得奇怪道:“西军又打了胜仗吗?还是宗泽?一两万人值得如此欢呼?到底是什么事情?” 宫人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满脸泪水道:“太上皇!咱们胜了!咱们胜了!咱们胜了啊!” 赵佶放下手中正在作画的笔,惊讶道:“什么胜了?一场小胜而已。” 宫人大喊道:“不是小胜!不是小胜!是大胜啊太上皇!富平大捷,斩首十万!斩首十万啊太上皇!斩首十万啊!” 赵佶一愣,手中的笔应声落下,毁掉了即将完成的山水写意图,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周围欢庆不已的宫人和宫娥,面带苦涩的笑了出来,整个人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头朝后仰着,喃喃自语道:“大宋赢了,桓儿也赢了,大宋是他的了,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但是,这好歹也是胜利啊……” 赵佶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兴奋,也有安心,更有不甘心和郁闷,赵桓一扫耻辱,成了勾践式知耻而后勇的帝王,必然被史书大书特书,而他呢? 将就此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就此再也没有任何声息,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者说,他的内心深处,甚至不太希望赵桓可以打胜仗。 至少有人帮他分担耻辱,而不用弄得他一个人承担千古笑柄。 我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带着妃子和孩子们一脸激动开心的冲过来向自己报喜,向自己恭贺庆祝胜利,赵佶却觉得这种话和他们的笑脸在此时是如此的刺眼刺耳,仿佛是在责骂他一样,他心中涌现出浓重的不甘心,但是却在一瞬间之后,看到了住所周围持刀的精锐士兵之后,他心中的不甘心消失得无踪无影。 哈哈哈哈哈哈…… 赵佶流下了泪水,和大家一样,笑着,哭着,欢庆着胜利,欢庆着他们的好日子即将回来,欢庆着他们的幸福生活有望归来,欢庆着属于赵家皇室风花雪月的传奇还能继续下去,只是,这笑容,这泪水,怎么看,都显得特别的苦涩。 到底是欢庆,还是哀悼,对于赵佶来说,都不再有任何人会去在意了,从今天开始,大宋只有一个皇帝,只有一个主人,只有一种声音,赵佶,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太上皇,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罢了,罢了…… 妻子儿女们的欢声笑语中,赵佶的时代缓缓落幕,而属于赵桓的明天,正在展开。 欢呼的人群还在增加,欢声笑语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大宋的陪都应天府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中,大家都在欢庆胜利,而赵桓已经恢复了一个帝王的姿态和身份,作为一个人的欢呼和庆祝结束了,作为一个皇帝的威严自然会回到他的身上,他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皇帝,更不会忘记自己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对于他来说,欢庆已经结束,恢复了理智的他,要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 他带着属于他的核心班底,进入了深宫之内,商量一些重要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诸卿,此番西北大胜,对于大宋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西北战局接近定局,但是要说此战我们胜了,还是有些不太妥当,毕竟东京宗爱卿那里还在血战之中,我们必须要确保宗爱卿可以打胜,那么此战才算是真正的胜利,此时百姓们可以欢庆,而我们不可以,诸卿,你们明白吗?”赵桓坐在上首,颇具威严的说道,此时此刻的他,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无论是李纲还是公孙胜还是吴用还是阮小五或者是张叔夜林冲和鲁达,都感觉到了赵桓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大宋的皇帝,终于不再是阴柔类型的皇帝,而变得……似乎……有些铁血的味道了。 大宋的皇帝长于深宫,基本上都是偏柔和型的,以至于处事犹豫不决,赵桓初登帝位更是如此,几乎是哭着被逼着做了皇帝,而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过去式了,他现在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取得完全的胜利了。 只有完全的胜利,才能确保他一雪前耻,如果西边胜了东边却败了,并不能算是绝对的胜利,赵桓也绝不接受。 “吴卿,阮卿,应天府之兵,还有多少可以增援宗爱卿?”赵桓如此问道。 作为枢密使,大宋军事首脑的吴用对此非常清楚,而作为枢密副使的阮小五自然也不傻,都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对视一眼,吴用开口道:“可用之兵大约五万余,算上皇城守备军,大约在七万之数,臣建议皇城守备军不要动,只动用五万改组完成的军队即可。” 阮小五点头:“末将附议。” 赵桓深思了一下,以坚决的语气开口道:“皇城守备军只留三千,改组军队全面出击,以六万七千之兵增援宗爱卿,林卿,令你为主将,率此六万七千兵马,增援宗卿,誓要击破金贼,扬我国威!” 三百零二欢呼吧,大宋(四) “无论如何!都要给本帅守住大寨!失了大寨,统制官以下全体军官!悉数处斩!”宗泽红着眼睛下达了自己上任以来最残酷的一道命令,接到这个命令,统制官刘洪再也没有一丝侥幸心理,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上!战死沙场也是个壮士!不要丢了祖宗的脸面!宗帅!照看好末将的家人!” 望着刘洪远去的身影,宗泽的视线有些模糊,这个年轻将官是自己非常欣赏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但是心思非常缜密,武力也很强,更关键的是,识字,读过兵书,据说是小时候拜过名师学习,本不想参军,觉得很耻辱,但是之前皇帝赵桓取消了歧视军人的一系列的政策,加上对金人给大宋带来的耻辱非常痛恨,所以下定决心,一咬牙一瞪眼报名参加了禁军。 随后成为第一批改组结束的军队中的一员小队长,第三次宋金战争爆发之后,跟随宗泽北上东京城为应天府和皇帝作屏障去了。 数月的死战鏖战,终于使得他进入了宗泽的眼里,一番交谈之后,宗泽惊喜地发现这是个不错的有培养价值的年轻人,这才将他缓缓的提升职位,一直到了一军统制官的地位,率领一万兵马立下很多功勋,是和宗泽的儿子宗欣齐名的宗泽麾下两员猛将之一,深为金兵所忌惮,值此黄河防线基本告破的情况下,他被宗泽委以重任,死守中心大寨。 数月以来,抗击金兵,死守大寨,功不可没,后来兵力不济,战力不济,大寨五次被金兵夺走,却又在他的拼死反击下以极大的代价五次夺回,名震金军。第六次,他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万弟兄只剩下八百多人还能站着,剩下的基本上都战死了。对于他而言,这也是极为残酷而无法接受的。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为了经营东京防线,把金兵的兵锋遏制在东京一线以北,宗泽煞费苦心,而此时东京防线还却一点点才能完成。怎能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失去黄河防线?这是宗泽所不能接受的,自然,失去了中心大寨造成防线彻底告破的刘洪也被宗泽以死命令下令夺回大寨,坚守至他下令撤退为止。 调拨给他的兵马除了自己的八百弟兄之外,只有一千两百人。 刘洪恳求道:“麾下兵马损失惨重,还请宗帅多调拨一些人马才好。” 宗泽铁青着脸,斥责道:“昔日岳帅以三万兵对抗金贼十五万,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认输,那还是在野外,是野战!你还有两千人。还有大寨,进攻你的金兵仅仅一万!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刘洪,你给本帅记住,除非你自己认输了,否则,没人可以打败你!” 刘洪红着眼睛带着兵马冲了上去,刀枪剑戟的交战之声不绝于耳,日落之时,刘洪派人传来了消息——大寨夺回,击杀金兵二千有余。自己还剩能战之兵马一百七十六人,预计会在明日午时之前全军覆没,还请大帅早做准备。 宗泽看着那浑身带血的传令兵,心里在不停的滴血。刘洪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年轻人,成长于战场,却有兵法基础,理论结合实际,他的未来绝对比自己要强很多,只要他可以得到足够的成长时间。那么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切实可以触摸到的现实,但是,但是…… 宗泽看向了身后的世界,他深深爱着的土地和人们。 为了他们,他宁愿放弃这位未来之星,他要做的,是死死守住东京城,不让金兵一兵一卒越过这里去践踏还没有做好准备的他深爱的世界。 为了这份深深的爱,他宁愿失去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和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后辈的生命。 宗泽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他不停的在为大宋考虑,为了他深爱的大宋! “欣儿,明日刘洪战死之后,就要你去接替他了,你怕吗?”宗泽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如此开口道。 宗欣摇了摇头,带着一些不解问道:“父亲,孩儿并不怕,孩儿只是不明白,为何父亲不撤下刘洪呢?刘洪是难得的人才,父亲不也这样说过吗?” 宗泽看着远处,那飘扬着宋军战旗的大寨,语气前所未有的悲伤:“只有他了,只有他了,只有他才能争取时间了,欣儿,为父手里没有人才了,连你都要送上死路,你不要怪罪父亲,欣儿,为父很快就会随你而来的。” 宗欣猛然一惊,单膝跪下,开口道:“宗帅!宗帅身系大宋半壁江山之安危,末将一人之命不足怜惜,还请宗帅为国家百姓考虑,保全有用之身,切莫轻言战死!” 宗泽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伸出颤抖的手,按在了宗欣的脑袋上:“好孩子,好孩子,真不愧是我宗家的儿郎,真不愧是我宗泽的儿子,欣儿,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做好你该做的,为父,为你感到骄傲!” 宗欣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从宗泽的语气中,宗欣听出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甚至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包括父亲自己的性命! 可是,为人子女者,怎能如此? 宗欣把目光投向南方,林冲,鲁达,你二人愧为西军名将,胆小如鼠,让我父亲这一花甲之人承担半壁江山之安危,你等在父亲羽翼之下得以保全,可曾有过一丝丝愧疚之意?陛下如此信任你二人,你二人却如此怯战?担得起西军的名头吗? 他当然知道宗泽数次向赵桓请求调派林冲鲁达二人中的一人来为自己掠阵,做军中主力使用,但是此二人没有一个抵达的,宗欣很不理解,自己的父亲快要七十岁了,是名副其实的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但是为什么国家的安危还要父亲一力承担?父亲的经历已经快要耗尽了,连身体都快要崩溃了,数次在夜间处理公务的时候昏迷过去,若不是宗欣提早发现,随军军医拼命救治,宗泽早已作古。 林冲,鲁达,号称西军第一猛将组合,被皇帝陛下信赖,成为禁军正副统帅,执掌兵权,是陛下给武将松绑,提高武将地位的第一批受益者,也是第一批典型,难道说是权力和名位让他们被腐蚀了,失去了曾经的热血和勇气吗? 父亲拼着性命保护的,到底是一群什么人?父亲,你这样拼命,真的值得吗? 第二天的太阳如约升起,金兵的攻击也展开了,视死如归的宋军一百七十六勇士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凝视着飘扬的战旗,在统帅刘洪的率领下,坚定的驻守在大寨里,以战友的尸体作为障碍,以金兵的尸体作为垫脚石,硬生生搭建起了一座人肉城墙,拼命的和数十倍于己的敌人战斗不止。 宗欣已经整装待发,做好了准备,准备冲击大寨,在刘洪彻底失败之前,接替他的位置,能救下刘洪最好,如果不能,也要保证自己战死之前,大寨不失。 大寨一旦失去,黄河防线就彻底崩溃了,五六万人的牺牲所争取来的时间也就毫无意义了,所以,这座大寨坚决不能失去,还没有完成的第二道防线也绝对不能被金兵所破坏,这是宗欣的使命。 宗泽亲手为宗欣系上了战袍,把自己的战旗交给了宗欣:“要么拿着回来,要么盖着回来,我宗泽的儿子,必须是英雄!” 宗欣单膝下跪接过战旗:“父亲,恕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养老送终!” 宗泽一挥手:“你若战死沙场,为父当含笑九泉!” 宗欣身体一颤,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转过身子,宗欣骑上了战马,带着很少的兵马,冲向了正在做最后抵抗的大寨。 最喜欢的儿子,最合格的继承人,就要失去了,宗泽并没有觉得多么悲伤,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被夺走了一块,很难受很难受,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重新抬起头,紧紧握住了手中剑,对身旁的张亮说道:“张兄弟,真是对不起了,没给你荣华富贵,却要你一起陪着老夫战死,真是对不起了。” 张亮笑着摇摇头:“能和宗帅这样的盖世英豪一起战死,是在下的荣幸,在下虽不是宋人,但也是汉人,身体里流着炎黄二帝的血,能为华夏而死,在下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宗泽笑了,紧紧握住了张亮的手:“昔日岳帅死战东京城,为大宋守住了一片希望,如今,该到老夫了。” 话音刚落,宗泽就听闻背后一片嘈杂声,甚至感觉到了大地在不断地颤动,宗泽回头,远远的,看见了天边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快速奔驰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一大群骑兵奔驰而来,一面鲜艳的战旗当先飞扬,宗泽认得那个字,非常熟悉的那个字。 到底还是来了…… 宗泽的脸上再度露出了笑容,而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三百零三欢呼吧,大宋(五) 说实话,当宗泽听到了那石破天惊的消息的时候,其实是不相信的。 “平之,老夫知道大宋非常需要一场胜利,也需要鼓舞人心,也知道目前而言老夫负责的防线并不是非常牢靠,但是,平之你也并不需要如此说法来刺激老夫吧?老夫已经一把年纪了,眼看着就要入土了,哪里还有这种心思?平之,莫要再如此了,你既然来了,便助老夫一臂之力,守住这里吧!我军坚壁清野,金贼得不到粮秣补给,定然难以长久,这才是最大的胜算。”中心大寨里,宗泽扶着死里逃生的刘洪和宗欣,一脸的感慨和无奈。 林冲更是无奈,但是面对这位倔强的老人,他始终心怀歉疚,因为他一时之间的动摇,使得这位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承担起了帝国的东方防线,而如今这位老人枯黄的面容和消瘦的脸旁无一不让林冲羞愧难当,连林冲自己都刚刚注意到,来之不易的名位和权力,差一点腐蚀了他的敢战之心,看着如此多的文官武将向自己行礼,表示顺从,那样大的房屋,那样大的权力,他甚至一度迷失。 宗泽的做法,一拳敲碎了他脆弱的心理防线,宗泽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还是品德,都远在林冲之上,林冲自己也明白,所以赵桓询问谁可以北上抵抗金军的时候,林冲本该站出来,却在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下一秒,宗泽挺身而出,以老迈之躯扛起了帝国东部战线,成为东部的擎天之柱。 但是他这次既然来了,就自然是已经醒悟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岳飞在西北的大胜狠狠的刺激了他,岳飞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西北骁将,之前的岁月里,都是岳飞跟在他的身后学习。岳飞的用兵之术和战场经验多是来自于他的传承,甚至可以说他是岳飞的战场老师也不为过,但是学生取得了巨大胜利,留名青史。老师却沉迷在荣华富贵之中! 梦见了老师周侗对自己失望的眼神,林冲夜半惊醒,抹了一把虚汗,下床站起身子,看向了自己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穿过的曾经的战甲。以及一个多月没有拔出的战剑,他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林冲,你还是那个林冲吗? 犯错不可怕,只要能改正,就还是能弥补,而知错就改这种美好的品德,只有少数人具备,更多的人明知道这是错的,却没有那样的意志力可以坚持改正,林冲最不缺的就是意志力。甚至可以说,除了岁月的流逝带来的感悟,在其他的精神方面,林冲并不弱于宗泽,更不用说用兵之术和自身的战斗力,十个宗泽也不是一个林冲的对手。 他训练出来的应天骑兵脱胎于自愿跟随林冲离开西军共赴国难的八百个兄弟,他们在应天府广泛募集身材高大身体强壮的勇士,集合全国可以用的马匹打造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铁骑,重振大宋最强武将林冲的威名。 林家军复苏之后的第一战,就是此战。林冲以一往无前之势,参悟了人生之道的大彻大悟,一举击溃了宗望和宗翰的疲兵,顺势反攻。一举击破了金兵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逼得金兵大量逃过黄河冰冻层狼狈败逃,一举收复了金兵花了几个月攻下的大部分黄河防线的连珠寨,一举把战局稳定住。 连着好多个一举之后,林冲才停下来,吩咐士兵大量击凿黄河冰封层。即使不能击穿使河水恢复流动,也要把冰面上凿的坑坑洼洼,使得金兵铁骑一样无法顺利渡过河面,这就让宗泽有些羞愧了,几个月了,宗泽一直都没有想到如此克制金兵铁骑的方式,即使这个方式如此简单,悲壮的心理充斥了宗泽的心,虽然赋予了他勇气和决心,也在无形之中封印住了他的头脑,使得本来可以轻松一些的战争,变得如此危急。 到底不是职业武将,半路出家的老家伙,是跟不上时代的,宗泽微微有些叹息,看着意气风发的林冲,总觉得这一次自己死不掉,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到时候做回自己的文官,或许也不错……不,到时候了,就该告老还乡了,以此度过余生。 直到林冲把皇帝的圣旨拿出来给宗泽看,宗泽才真的相信西北军的确大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胜仗,岳翻的兄长岳飞率领西北兵团把金军西路军彻底歼灭,富平之战斩首超过十万,漫山遍野为之变赤,到处都是金兵的无头尸体,据说西北军还在追击,整个西北的老少爷们儿都拿着官军发给的武器和官军一起追击金军败兵去了,这一只金兵很有可能就此全军覆没,一个都回不去,这是开天辟地的一场大胜利。 愣了好一会儿,宗泽才意识到二十多岁的年轻的岳飞已经在帝国西部战场上取得了决定性胜利,金军第三次南侵之战实际上已经破产,因为他也很清楚金兵第三次南侵的主要目的是关中,是西北军乃至于蜀中,十五万人的总兵力放在了西北,只有寥寥六七万人在东部战线,很明显,金军决定先解决西北的大威胁,然后再夹击东部。 然而西北战局已经确定,大宋取得了辉煌的大胜利,作为两大统帅之一的宗泽,拥有整个应天府具备的大宋三分之二的物资和人力,却还没有击败寥寥六七万金兵,其中也只有两万多的女真正兵,而西北军已经在决战中一战击杀金兵十万有余,女真正兵四万有余!那可是金国的家底子啊! 大宋……胜了…… 宗泽喃喃自语道…… 下一秒中,宗泽苍白的面容突然变得通红,浑身颤抖着,须发皆长,显得极为愤怒! “黄口小儿尚能取得大胜!我宗泽岂能不胜!岂能拖后腿?!平之!还凿什么冰!都被人家骑到脑袋上了!随我杀过黄河啊!”宗泽一把丢下圣旨,集结兵马去了,留下林冲一脸无奈的笑容,伏下身子捡起圣旨,苦笑道:“还说自己看得很通透了,根本就是个不愿服输的老顽固罢了……不过,也多亏了老顽固啊……” 林冲抬头望向了蔚蓝的天空,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鹏举,想要超过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能做到的,我林冲一样可以做到……鹏展,你在天上,为我们做个评断吧,和师尊一起,看着我们……” 半个时辰以后,东京留守司全员出动,集合超过十万兵力,以林冲和宗欣率领三千铁骑为前军,一鼓作气向黄河对岸败逃休整的金军残军发动了数月以来的第一次全面反击,金兵猝不及防,兵败如山倒,新军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老兵带着不愿服输的怒气,一鼓作气将金兵的大营摧毁,林冲锐不可挡,一路斩杀十三员金军骁将,完颜宗望看着所向无敌的林冲,大惊道:“是林冲!是林冲!” 西北大将,曾经在第一次宋金战争初期面对面战败过宗望和宗翰的林冲,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的战斗力仿佛更强了,连带着被压着打了数月的东京留守军也奋起余勇,拼命作战,终于以人数优势和林冲宗欣等人的勇猛击溃了金军。 宗翰不愿承认失败,红着眼睛向林冲发起了对冲,正面挑战林冲,被林冲一枪刺中大腿,跌下战马,眼看着要被杀掉,宗望冲来,接过了林冲的杀招,和林冲捉对儿厮杀,大战二十多会合,宗望气力不及,被林冲一枪打在胸口,一口逆血喷出,宗望远远飞去,重重跌倒在地,不知生死。 宗翰目眦尽裂,要和林冲拼命,林冲也怒吼着要杀了宗翰和宗望,却被宗望与宗翰的亲兵死命拦住,大战良久,方才杀光这些拦路兵马,但是看不到宗望和宗翰的身影,想来是被救走了,本想着击杀宗望或者宗翰来获得能和岳飞比肩的功绩,顺便帮皇帝出一口被宗望宗翰俘虏的恶气,更是为岳翻报仇雪恨,现在没能办到,大怒之下的林冲便对战场上的金兵发泄怒火,金兵们倒了血霉了。 靖康三年三月初四,第三次东京保卫战以宋军全胜而告终,至此,第三次宋金战争也以宋军的大获全胜而结束,金兵遭遇起兵反辽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败绩。 金军西路军统帅完颜娄室和副帅完颜拔离速双双身死,完颜娄室气病而死,完颜拔离速被西军之帅岳飞亲手斩杀,顺便得到了两人的尸体,鞭尸各三百,枭首,身体剁成肉酱,以告慰西军战死的同僚和前辈们。 俘虏的女真正兵全部被活埋,其余各族仆从兵除汉人以外皆被斩首,汉人金兵主动投降者免死免罪,负隅顽抗之人悉数斩杀,所有金兵头颅正在被运往北部边疆,打算铸成京观,向金兵和草原各族炫耀武力,震慑宵小,宣布汉人的武力值重回巅峰。 岳飞还在率军北上追击,欲图收复一次大战以来失去的国土,甚至打算北上进击原先的辽国土地,收复他可以收复的燕云十六州的一部分,夺回长城。 西北的追击战和扫尾之战仍然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东部战线上,金军东路军七万战兵损失超过五万,三万运输兵和后勤队伍全军覆没,占比例超过运输队伍百分之八十的燕云汉人全部脱离金军,加入宋军张亮阵营,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被宋军大将林冲重伤,败逃的路上不治身亡,算是间接被林冲所杀,副帅完颜宗翰还处在逃命期间,东路军残军不断北逃,东京留守司留守宗泽率军北上追击,甚至打算一举收复燕云,扩大战果。 靖康三年,注定是大宋建国以来最为荣耀之一年。 到现在为止,历史也真正的可以松一口气,顺便恭祝一声,欢呼吧,大宋! 三百零四女真,这才刚刚开始 “爹爹!又砍死一个!女真正兵!砍下脑袋拿到官军那里能换十斤上好羊肉啊!”延安府郊外,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单手扛着一具女真人尸体兴冲冲的向同行的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报喜,老者看起来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似乎很好,健壮的体格就算是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能看得出来,手上提着一把大剑,一看便是有本事的人。 岳翻命令西军武库向西北百姓开放,任何愿意去斩杀金贼的百姓都可以登记姓名籍贯住处之后领取一件自己喜欢的兵器和一套战甲,不过战争结束之后需要归还给西军就是了,当然了,损坏免不得要赔偿,但如果是因为和金贼战斗导致损坏就不用赔偿,拿着金贼的脑袋可以向官府换取钱粮,女真正兵的脑袋可以换五千钱或者是三十斤上好羊肉。 据说官军一边在和女真人打仗,一边河湟地的蛮族也来趁火打劫,结果给戍边的西军砍死一万多人,夺了几万头牛羊,现在牛羊多的不仅用不掉,还吃不掉,于是便有了如此重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之前的哀兵之战,现在是贪兵之战。 但是不管是贪还是哀,都能战,官军打了大胜仗,把大宋的精气神打出来了,女真人被打的狼狈败逃,两个主帅都死了,被岳大将军剥皮抽筋剁成肉酱告慰西军前辈在天之灵,西北百姓再也不惧女真人,见着就杀见着就砍,加上官军的奖励措施和全民皆兵之战术,使得金兵残军北归的路途如同地狱一般。 老者姓许名阳,乃是使大剑的好手,年轻时参过军,后来和党项人打仗时一条腿瘸了,便退役了,不过虽然腿瘸了,但是家传的剑术却一直没落下。用军中爱惜自己的长官给的钱娶了一房媳妇,借着军中同僚的力置办了一些田地,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也还算小康。本想着就此一生,但是两次宋金战争打下来,老人家的心不平静了。 若是河北军败了也就算了,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是该败的,但是西北军怎么能败?老人家一生的荣耀和骄傲都在西北军身上。听闻无敌的西北军大将林冲鲁达接连战败,种师道身死,种师中和姚古战死,种家军姚家军不复存在,林家军瓦解,老人家的心都在滴血,作为种家军老兵,曾经跟着种师道血战西北的许阳坐不住了。 第三次宋金战争开始,老人家带着三个儿子,拿起了大剑。不顾老妻苦苦哀求,一定要上战场为种老帅报仇雪恨不可,刚出家门,就听说了西北军新任总帅岳飞将军下令开放武库,号召西北老少爷们儿一起上阵杀女真人,杀了有赏,战死了西军帮你养家人,总而言之,有卵蛋的就上! 老爷子热血沸腾,几十年没动过武。现在决定重操旧业,带着儿子就上了战场,在延安府杀了十几个女真兵和三十多个渤海人,按理来说能的一大笔钱或者是奖赏。结果老爷子大手一挥——老自杀女真人是为了给种老帅报仇雪恨,你们这帮小子要是敢去拿钱,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从小被老爷子练到大的三个小子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的杀人,接着延安府被攻破,官军后退。老少爷们儿战死了不少,也就往回退了,但是老爷子不答应,老子一辈子就没后退过,腿是瘸了,但是手还没断!还能拿的动剑! 死也不退! 三个儿子一看没办法,打晕老爷子带着老爷子上了山躲了起来,老爷子醒了要和三个小子拼命,却险之又险的遇上了金兵大军,躲过了之后老爷子闭口不言,带着三个小子躲在山里等时机,按照老爷子的话来说——种家军从里不是莽夫,我们是狐狸,是狼,从来不干没脑子的事儿,等这一段时间过去,老头子相信岳大帅一定能收拾掉这帮混蛋! 他没相信错人。 岳飞在富平大破金兵十二万的消息传来,老爷子高兴的仰天长啸,然后泪流满面,直喊着种老帅的血海深仇被报,耻辱被洗刷,但是,但是这还不够,金贼南下以来,杀了我们多少人,仅仅是这十几万人就能弥补的吗? 老爷子不走了,等着官军一路杀过去,就跟着官军一起杀了过去,一名西军将领在路上遇见了老爷子,看着老爷子手持大剑很有意思,便问了几句,得知老爷子是西军老前辈,要为种老帅报仇雪恨,肃然起敬,又看老爷子腿脚不便,把自己坐下战马赠与老爷子,老爷子得了战马,一跃而上,虎虎生威,完全不似六十岁的老人,看得一众西兵佩服不已,连声赞叹英雄宝刀未老。 骑着这匹战马,老爷子跟着西军大部队砍杀了不少金兵,更往北的时候,将领告诉老爷子不要再北上了,岳帅打算集结重兵在这里进攻被金人控制的燕云十六州的几州之地,夺回长城,场面太大,所有北上追击的百姓都会被军队阻止继续北上,在南边一点的地方剿杀金兵残兵就可以了。 老爷子深深看向失落百年的国土,曾几何时,那也是他的梦想,他紧紧握住了将军的手,颤声道:“吴将军,老头子可把光耀西军的使命托付给你们了!” 将军面容严肃:“必不叫前辈失望!” 吴玠带着兵马向前方杀了过去,向着岳飞打算第一个拿下的百年失地武州前进。 许老爷子则留了下来,慢悠悠的往南走,顺便带着三个儿子杀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女真人,别说,还真不少,金军大部队溃败之后被大宋军队杀了很多,但还是有不少四散逃跑,大宋军队没那么多功夫去收拾他们,就拜托给了西北的老少爷们儿,老少爷们儿也很给力,一个比一个能杀,岳飞设在长安的物资堆积处每日都有很多老少爷们儿带着女真人的人头来领赏。 老爷子一路南下,一路斩杀着女真残兵败将,一手大剑使得出神入化,加上一批战马,让不少金兵死的非常惨,老爷子也被大家伙儿尊称为老英雄,非常敬仰。 今日,大儿子又砍了一个女真人,兴奋的打算去长安换点肉来吃,老爷子也不阻拦,这一次大家伙儿都知道西军赚了大钱了,要发达了,所以也都不客气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整的西军忙乱不堪,但是大家也知道,西军正准备全力反攻,收复领土,所以也就不给西军添乱,还准备帮着西军运粮。 “臭小子,少给官军添乱!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惦记着几斤羊肉,好像老子没给你吃过羊肉一样,你那一身膘也不错,自己砍了下酒去吧!”老爷子嘴里没一句好话,但听再熟悉的儿子的耳朵里就是别的意思,嘿嘿笑了几下,大儿子把女真人头绑在腰间,默默跟在老爷子身后不说话了。 随行的人们都是抱成团儿的,这样也是为了提高生存率和杀敌概率,毕竟金贼都是能征善战的贼人,西北老少爷们儿对上这些亡命之徒还真是不占优势,大家只好用人海战术,带上善于使弓箭的猎户,一团一团的猎杀金兵,把金兵当作猎物来杀,还真的很意外的很好用,金兵残军死伤惨重,几近全军覆没。 宋军已经封锁了大部分的边境,不让金贼一兵一卒回到金国,并且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燕云十六州光复之役,这一点和东路军的宗泽不谋而合,宗泽联合林冲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请求两件事,一件是请皇帝带皇族回銮东京,重新定都,再行商议其他事情,第二件事就是燕云十六州光复之役,宗泽和林冲制定了一个战略,打算趁这段时间,以熟悉地形和拥有巨大声望的张亮为先锋,收复燕云,张亮则表示愿意代表燕云内附。 岳翻也代替岳飞写了西路军的北伐奏折,请求以武州为第一个攻取目标,攻下武州,然后再行北上,收复长城,趁着金贼损失惨重自顾不暇之际,夺回长城,以长城为新的国界线,确立大宋的自保能力,再行他举,战略目标就是,五年之内,具备和金兵在草原上交锋的骑兵实力,并且准备五年内灭金! 奏折送到了赵桓手中,赵桓看得喜不自胜,曾几何时,大宋在金贼的兵锋下瑟瑟发抖,连他这个皇帝都被俘虏了,差点被废,颜面尽失,一点脸面都没有了,但是这才几年?自己最能干的臣子就在奏折里写下了灭金这两个雄壮的大字,壮哉!壮哉!大宋有此壮士,何愁金国不灭! 赵桓以最快速度批复了乘胜扩大战果的战略计划,允许东路军和西路军同时进行北伐,狠狠的报复金兵,并且以收复长城关上国门为目前最终的战略目标,为下一步北伐争取时间,同时紧锣密鼓的准备向西夏和这次大战期间想趁火打劫的高原部落动手。 鄜延军大破高原某部落偷袭的战事也传到了赵桓这里,赵桓怒不可遏,同时批准了西军反击并且趁机夺取养马地,积蓄战马备战的战略目标,这一点,他非常迫切。 没有战马,就没有胜利的基础,这一点,毋庸置疑! 女真,你们可别以为这一次就是结局了,朕要告诉你们,这才刚刚开始! 三百零五这是汉人二百年的梦想(一) “好了,好了,过了这里,我们就安全了,再往前就是武州,那里有咱们驻扎的兵马,可以停留下来休息了,至少宋人绝对不可能追击到这里的!我们安全了!”一员金军军官死里逃生,显然非常激动,望着不远处可以看到的国土,非常兴奋,他终于活着回去了,想起了那么多没能活着回家的战友,他不由得感到无比庆幸。 “至少,咱们活着回去了。”一个女真兵如此说道。 “是啊,不管怎样,至少咱们是活着的,还没死,这就是最好的了。”另一个女真兵附和道。 “但是,但是咱们就这样回去,大帅和副帅都死了,咱们会不会被砍头啊?”一个女真兵突然这样问道,然后一群死里逃生的女真兵都感到浑身一阵发凉,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军官,那是他们当中最高军官,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官而已,但是比他等级高的,都被宋军杀死了或者俘虏后杀死了,他反而成了这三百多人逃难队伍里的最高长官。 那军官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这个,你们想啊,这一回咱们族人死了多少?好几万吧?咱们一共才多少正兵?现在死了那么多,咱们剩下来的每一个都是宝贝,谁舍得杀我们?对不对?要杀也是杀那些该死的汉人才对!那些燕云的汉人,还有契丹人和渤海人,就是他们最先逃跑的。我们可是一直战斗到最后的,对不对?对不对?”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的点头:“对!” 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清楚,只是谁也不会说是女真兵把其他各族兵顶到前面当炮灰自己先逃命的,没办法,谁让这些宋兵那么生猛。居然引来天火焚烧他们。他们哪里敢和天作对?于是就老老实实的逃跑了,契丹兵渤海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女真兵,敢战斗的女真兵在主帅和副帅接连战死以后就被宋军合围杀了个七七八八,这些都是逃命的。 所以说,每一个民族,无论多强大,都有胆小鬼和败类的存在。 活到最后的,往往就是这些败类,而当这些败类成为主流的时候。一个民族也就走到了尽头。 只是他们只是觉得很憋屈很费解就是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宋兵就变得那么能打,之前那么废物,前后反差太大。他们都没办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宋兵的刀子就砍了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死,那些宋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强悍,一挑三都能杀掉金将,这实在是不科学。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他们只能选择逃命。大不了隐姓埋名,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活?再说了,损失那么大,族人严重匮乏,他们这些青壮男子才是族里最珍贵的宝贝,皇帝会舍得杀了他们吗?所以,不用担心的! “好了!快了!越过这里,就是武州了,就是咱们出发之前的地方!这里一到,汉人就算来十万人也追不上咱们了!哈哈哈哈!”军官欣喜若狂的奔跑向武州,一个多月的逃命让他极为渴望温暖的水和热热的食物,那是他的追求,他的梦想,而现在,梦想快要实现了,追求也到了尽头。 于是,一支箭冷不丁的射出,一箭射入那军官的脑袋,军官应声倒下,没了声息,身后的女真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箭雨给覆盖了,再接着,在这群女真兵死不瞑目的情况下,一队宋兵从正前方出现,两侧的树林里也出现了很多宋军,领头一员骑在马上的宋将冷冷的看着死了一地的女真兵,笑道:“三百多个,还都是女真兵,弟兄们!咱们发了!拿去向岳帅请赏!” 宋兵们欢呼雀跃不已,一个接一个的砍下女真人的脑袋,然后把身子堆在一起付之一炬,扬长而去,向身后已经飘扬着宋字战旗的武州城走去。 三天之前,宋将吴玠率军五千强攻武州,武州金兵措手不及,被宋兵斩杀殆尽,吴玠成功占领武州——自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开始,二百余年,武州再一次飘扬起了中原汉人王朝的国旗,之后吴玠马不停蹄的向更北方长城口杀去,一天前,岳飞抵达武州,将武州设为大本营,驻扎在这里,全面指挥长城光复之战。 站在武州城头,岳飞想起了两年多以前,他第一个杀入了幽州城,当时的荣耀,却在日后给他带来了无法洗刷的耻辱,他失去了幽州,战败了,再接着,就是靖康之耻,而如今,他洗刷了这份耻辱,斩杀了金国大将完颜娄室和完颜拔离速,击杀十万余金兵,趁胜杀向北方,夺下失落二百余年的武州,并且接着进兵,西军全面杀出国境线,向长城沿线发起全面反击。 这一次的目标,是夺回燕云十六州,拿下长城,重新构筑国防线,在大宋的最北边设立坚固的防线,坚持到大宋组建强大的骑兵,可以出塞作战为止。 这是二百年未有之盛况,此事若成,定能空前激励大宋军心民心,定能青史留名,一举完成前人未尽之事业,大宋在烈火中崩塌,也要在烈火中重生! 岳飞壮志激昂,仰天长啸,誓要收复燕云,夺回长城不可。 “兄长,咱们办到了。”岳飞身边,岳翻静静的站在城头,看着汉人失去了两百多年的国土,轻轻的说道。 岳飞抹了抹眼睛,笑了笑:“是啊,做到了,咱们做到了,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啊,鹏展,若没有你的谋划,咱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些的,甚至有可能折戟沉沙,鹏展,你才是真正的功臣,不过,陛下那里,大家都还不知道你还活着,并且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勋吧?” 岳翻摇摇头,笑道:“这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只是为了杀光女真人,为我的弟兄们复仇罢了,我活着看到了这一天,但是他们却看不到了,我答应过他们,和他们同生共死,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却还活着……” 岳飞看着岳翻不停的流泪,心中也是一片沉闷,江南南路三万勇士北上抗金,到如今,除了不到一千五百人还在世,留在应天府帮助皇帝北伐之外,其余人都死了。 “你可知道江南南路和父亲母亲他们现在怎样了?咱们出来那么久了,都没来得及写信回去问问。”岳飞如此说道。 岳翻说道:“莫要担心,兄长,从太行山下来的时候,我就托人给父亲捎了一封家书回去,告诉父亲我还活着,不要担心,让父亲带着全家人隐居起来,我也吩咐了宋江和方浩,他们会为我办好这件事情的。” 岳飞问道:“宋江?方浩?” 岳翻点头道:“兄长大概还不知道,宋江是我在江南做官的时候招募的人才,随我北上抗敌,最后一战前我让他回江南照看父亲母亲了,至于方浩,是我的幕僚,当初我去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结识的朋友,那个时候,他就看准了我,然后退出了考试,我当官之后招募他为我的幕僚,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是最可靠的我没让他北上,他留在吉州,还能稳定住局势。” 岳飞点点头,叹息道:“那么久了,你也该回去了,这次收复长城之后,你有何打算?是回江南做官,还是……不对,你是状元,还有做官的经验,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陛下肯定会把你留在身边,甚至做宰相也不是不可能,陛下可能会还都开封,那么,到时候我也回去一趟,把家人都接到开封去,好久,我们都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岳翻点点头笑道:“是啊,好久都没有全家团聚吃过饭了,兄长,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金芝有了身孕了,在我离开之前,金芝有了身孕了。” 岳飞瞪大眼睛:“金芝怀孕了?那,那现在过了那么久了,金芝她……生了?” 岳翻脸上带着笑容,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金芝肯定知道我还活着,也不会做傻事,父亲母亲还有嫂嫂也会照料好金芝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了,生了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岳飞笑道:“必须要是男子!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像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岳翻笑了笑,开口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等我们真的夺回燕云十六州再说吧!再者,可不止我们一支兵马北伐燕云,宗帅也在北伐燕云,我可接到了陛下的圣旨,这一次不仅仅是宗帅,林师兄和鲁达那个大家伙都一起上了,他们两个可是大宋第一第二的猛将,有他们两个在,禁军就算是一群羊也能咬死一头虎了。” 岳飞笑了笑,摇头道:“别的我倒是不反对,但是鹏展,大宋第一第二的猛将?也仅此而已了吧?在我看来,咱们大宋第一名将非你莫属!谁敢说比你强,为兄还真不答应!你不仅是状元,文人第一,也是名将,武人第一!” 三百零六这是汉人二百年的梦想(二) 有宋一代,皇帝多有燕云情结,自太祖北伐北汉壮志未酬身先死,太宗二度北伐燕云失败之后,赵家皇帝一直都有一块心病,那就是燕云,燕云不仅仅是战略位置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人文社会上的意义也是一样的,那是汉地,是汉人的土地,居住着汉人,是被石敬瑭割让的土地。 夺回燕云,至少可以说,宋统一了汉地,统一了神州大地,虽然国土面积不大,可是那也足以证明大宋是一个大一统王朝,燕云的存在则将这个大一统的最高理念给击垮了,没有收复燕云,大宋就永远不是大一统王朝,无论过了多久也是一样。 很多皇帝都想收复燕云,每一代赵家皇帝都是如此的思考,就连徽宗皇帝也是一样,并且付诸实施,只是所托非人,自己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军队更是难以支撑门面,三下五除二就被濒临灭绝的辽国干掉了,对于大宋而言,这也是耻辱。 后来虽说是夺回了燕云,但是那其中的水分有多少大家其实都清楚,也就不好意思再提了,赵桓坐在皇位上听到大臣们为前代皇帝,他的老爹歌功颂德,自己都觉得脸红,这场大胜也不能说和赵佶没有关系,任何果,都能在过去的某个过程中寻找到因,赵佶显然也处于“因”之中,只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反面人物。 对于此,赵桓不想说太多。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目前召开这次大朝会,召集自己的执政班底开这次会议,不是为了给自己还有死鬼老爹歌功颂德,是要为后面的燕云收复之战还有燕云之战胜利或失败的后果以及此战的胜利封赏做一个准确的评估的。 这一战,大家伙多或少都有功劳,两年多来夙兴夜寐。没日没夜的干活儿。为了凑足军费和工程费用,大家咬紧牙关节衣缩食,过得日子比徽宗皇帝时代的文人们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早先喜欢奢侈排场和精美食物的李纲做了表率,硬生生的更改了自己的习惯,每日三餐,早餐只是很简单的包子馒头和稀粥小菜,寻常人家也吃得起,午餐和晚餐则是每餐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一碗汤,一家子人一起吃,有时候工作一忙都顾不上吃饭,随便啃几个馒头对付一下。节约到了极点。 皇帝赵桓也不含糊,大幅度削减皇室经费,更是拿自己开刀,和李纲一样,一日三餐照着来,一荤一素,很简单的膳食。皇帝和宰相都这样做到了,底下的臣子们无论过去过得苦日子还是奢侈日子,都开始大幅度削减自己的生活需求,不削减也没办法,皇帝不给大家发那么多钱了,也真是没什么钱了,于是包子馒头稀粥咸菜成了皇宫里的主流,大家也都慢慢的习惯了,工作一忙,等到回过神来已是饥肠辘辘,热乎乎的包子馒头和咸菜倒也合乎口味。 肚子饿,嘴巴里苦,但是心里却是甜的,大宋的浴火重生和蒸蒸日上,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宋的中兴指日可待,那么,大家伙儿都是中兴之臣! 一个朝代最有名的臣子就是开国之臣和中兴之臣,开国之臣常有,而中兴之臣不常有,某种意义上说,中兴之臣比开国之臣更加有价值才是,大家的确日子过得苦巴巴,可是心里甜啊,宰相和皇帝带头,大家都在过苦日子,这才像是一个卧薪尝胆的样子,有了这样,大宋的中兴,也就指日可待了。 馒头稀粥小菜,偶尔皇帝还会拿出皇族省下来的部分经费以及自己的后妃们省下的脂粉钱买一些鱼肉来犒劳臣子们,打打牙祭,更是和臣子们一起吃饭,算是笼络人心吧,效果显然是很好的,大家虽然真的觉得很苦,可是真的也觉得这样是值得的。 第三次宋金战争开始了,大家都开始全力以赴,每日里紧张的工作,为前线出力,文官武将各司其职,日思夜想的都是胜利胜利再胜利,一次接这一次的战败并没有让大家失望灰心,因为皇帝和宰相依然是那样的信心十足,相信大宋军队一定可以打胜仗,相信宗泽老帅和岳飞大将军一定可以打胜仗。 数月的苦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宋打胜仗了,大宋真的打胜仗了,西军在富平一战歼灭金军十万,斩杀金军主帅和副帅,几乎全歼金军西路军,紧接着,大宋向东京战场增兵七万,数日后,东路大军彻底击败金军东路军,击杀其统帅完颜宗望,副帅完颜宗翰狼狈逃走。 大宋陷入了欢乐的海洋,皇帝拿出宫里的收藏拍卖所得钱财购买鸡鸭鱼肉,大肆犒劳为此战出工出力的臣子们,召开大宴会,发下赏钱和赏赐的物品,整个应天府就好象过年了一样开心。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的消息更让大宋军民感到激动万分,大宋开始北伐了!开始反击了!一口气反击了!一鼓作气开始反击燕云了!追着金军残军的步伐就杀了过去,一路杀一路留下金军数万具尸体,几乎把金军此次南侵的军队全部歼灭,女真正兵都杀得七七八八,西军在边境筑起了京观,河北军也在边境筑起了京观,向草原民族炫耀武力,宣示汉人重新崛起的时代已经来临! 大宋军队又开始北伐燕云,和上一次莫名其妙的北伐完全不同,这一次,是大胜之师乘胜北伐,仅仅一个月,继宋将吴玠率军强袭武州,把云、应、寰、朔、蔚、新六州和其余十州隔离开来以后,宋西军在岳飞的率领下接连拿下蔚州、新州和朔州三州,夺下西段长城,割裂了金军的长城封锁线。 唐亡之后,失落二百余年将近三百年的长城上终于再一次飘扬起了汉人的战旗,先登夺下长城口的宋将吴璘仰天长啸,一鼓作气率军驱逐了三万余金兵,夺下长城重要关口,之后宋将张宪和李彦仙率军往西攻打,攻略云、应、寰、朔四州,打算彻底拿下西段长城,首先对草原各族做出防御姿态,并且以金兵头骨铸成京观,震慑草原诸族。 其余大军在岳飞的率领下,往东打,一路顺着长城往东而攻,向妫州、儒州一线发动进攻,夺下之后的长城段落,以期会合正在猛攻涿州和易州的东路军宗泽林冲所部,会师于幽州城,也就是之前被徽宗皇帝命名为燕山府的所在之地,太宗皇帝饮恨之地,大宋的耻辱之地。 东路军战斗力不如西军,但是在强烈的精神刺激下,东路军的进展也很快,林冲率军如闪电般击破莫州和瀛州,和攻下易州的宗泽会师于涿州城下,接着两军合力,猛攻涿州,金军兵败如山倒,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燕云之地汉人响应前燕王张亮的号召,奋起而战,驱逐金守军,打开城门欢呼迎接宋的英雄之军。 此次大胜之后,宋的形象在燕云汉人们看来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大英雄岳翻以来,宋给了燕云太多的惊喜,而这一次,更是惊喜中的惊喜,石破天惊般大了极其漂亮的翻身一战,击败金军二十余万,一鼓作气北上反攻,打的金军措手不及,刚刚得到还来不及经营的燕云十六州转眼之间就被宋凌厉的攻势攻破,兵败如山倒。 燕云人终于等到了祖先无论如何也盼不到的这一天,他们纷纷拿起武器,以最真诚的姿态迎接来保护他们的大宋军队。 这一次的燕云攻略比想象中要简单,岳翻的设想里是还会遇到金军的决死一击和最后的大决战,但是出乎他的预料,燕云汉人们特别能干,之前的攻略结束之后,宋军每到一地,当地的汉人们就打着大宋的旗帜,押出当地金军守军的俘虏,交给宋军长官,根本不用宋军攻城,城池就自己自动归降了,这使得宋军得以保存宝贵的精锐战斗力。 靖康三年五月二十三日,宋西军先锋刘锜率军一万抵达幽州城下,此时,已经攻破涿州的东路军宗泽林冲所部已然把幽州城攻下了大半,刘锜的加入是锦上添花,一万铁骑更加迅猛的摧毁了金军最后的防线,给大宋带来无尽耻辱的幽州城,这一次,真真正正的插上了宋字旗,真真正正的。 而此时,岳飞率领的西军主力已经攻破了顺州、檀州,向着长城最重要关口之一的古北口大肆疾进,要一鼓作气夺下这个至关重要的关口,关上长城大门,保护好身后正在快速回复的大宋内地。 靖康三年六月十七日,盛夏时节,正是金兵战斗力最弱的时候,宋两路大军统帅岳飞和宗泽会师在蓟州城下,集合十万兵力攻打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名城,是日,城内汉人二十余万发生暴动,全力配合城外宋军攻城,岳飞和宗泽亲自上前线指挥,岳飞亲自上第一线参与攻城搏杀,宗泽体力不够,就在后方操作着巨大的床子弩,使劲儿的放冷箭攻击城墙上的金军。 里应外合之下,金军依然坚持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拂晓,付出一万多精锐战死的代价之后,岳飞第一个率军杀入了蓟州城内,蓟州的光伏已然不可逆转。 守卫蓟州的金帅完颜宗弼仓皇逃跑,守城金军两万余全军覆没。 二百年了,燕云十六州,终于光复! 三百零七这是汉人二百年的梦想(三) 燕云光复之战虽然看上去是顺风顺水的乘胜之战,大宋军队一鼓作气把燕云十六州的金人政权摧毁,摧毁了金人的全部军事力量,占据了燕云十六州,但是其中大宋军队的付出也是极为惨重的,涿州一役,林冲付出了八千宋兵阵亡的代价才攻下四千金兵镇守的城池,还不算城内汉人百姓拼死相助付出的一万多条人命。 幽州一战,大家里应外合,也付出了一万战士的姓名和两万多百姓的性命,最后金兵负隅顽抗,而宋兵体力即将耗尽,猛将鲁达甚至为此身中三箭失去战斗力,若不是最后时刻刘锜率领一万西军铁骑及时赶到摧毁金军的防线,此战极有可能被金军挽救回来,因为那个时候,一万多金军援军正在快速朝幽州移动,林冲的主力精疲力竭,而宗泽只带了先锋军赶来,主力还有一天时间才能赶到。 刘锜毁掉了金军防线夺下幽州城,又回身把金军援军杀了个人仰马翻,保住了战果,所以宗泽这位好胜心极强的倔强老人才认同了刘锜参与分配此次的战功,否则,按照宗泽的性子怎么会容忍最后时刻插一脚进来的“友军”。 之后的蓟州攻略战是一场会战模式的大战,是一场比幽州之战规模大十倍不止的会战,宋军集合西北军和河北军锻炼出来的精锐主力超过十五万人和金兵仓促之间集合的军队七万余人展开最后的会战。岳翻亲临第一线出谋划策,代替冲锋陷阵的岳飞指挥作战。因为诸将之中,岳翻的经验最丰富,能力也最强,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这一战大战了整整五天四夜,金军在完颜宗弼的率领下反扑极其猛烈,岳飞的兵锋甚至一度受挫。被剽悍的女真骑兵集合最后的力量挫败。西军骑兵损失惨重,当然,也狠狠的咬了女真骑兵一口,使得女真正兵的数量再度下降,以至于到了完全无法接受的状态,之后的战场上,在没有见到过成建制的女真正兵的身影。 大批大批的契丹人和渤海人还有奚人被拉上了战场,女真皇帝甚至还拉来了草原骑兵助战,企图再度越过被宋军夺回的长城搅乱宋军的后方。这一次,他失策了,虽然长城年久失修,但是他明显低估了吴玠和李彦仙的防御能力。他们把长城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虽然是他们生命中第一次配合长城作战,可是,却依然感受到了千年前修筑长城的先人们的心血,以及那之后数百年先人们依靠长城作战的壮举。 先人栽树,后人乘凉,宋兵们依靠长城。死死的挡住了草原骑兵的南下,没让女真皇帝的诡计得逞,东部战线上,岳飞没了女真正兵成群结队的铁骑威胁之后,被历练出来的西军铁骑再无敌手,狠狠的教训了那些契丹人一顿,以至于大量金兵逃亡,不愿继续和宋军作战,加上岳翻主导的宣传攻势,宣传各自民族各自做主,绝对不为女真人卖命的理念,从心理上摧毁金军的构成基础。 被契丹人统治过的渤海人和奚人对契丹人不爽,甚至怀抱着对女真人的感激,所以帮助女真人作战的信念比较坚定,但是有着亡国之仇并且极其不受信任的契丹人,那就不一样了,现在每一次上战场契丹人都是最大的炮灰,这让契丹人的领袖们十分不爽,私下里一商议,就答应了岳翻派来的特使的要求,反了!阵前倒戈! 岳飞得知岳翻的反间计成功之后,非常兴奋,握住岳翻的手笑道:“我有翻弟,犹如神助!何愁燕云不得,女真不灭!诸君,随我拿下蓟州,灭亡女真!” 宋军齐声高喝:“拿下蓟州!灭亡女真!” 蓟州会战进入第二个阶段,第二天的大战上,契丹军临阵倒戈,相助宋军反杀金军,一举捣毁了金军大阵,岳飞亲自率领宋军诸多猛将杀入金军大阵之中,真刀真枪的和金兵血战了一天一夜,终于摧毁了金军的主力,使得金军彻底崩溃,金帅完颜宗弼带着还没样好的伤仓皇逃入蓟州城,闭城死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才两年时间,曾经被女真兵吊打的宋兵居然变得如此强悍。 “宋兵用了妖术!妖术!”完颜宗弼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被左右亲兵拉入蓟州城,两万残兵死死守着蓟州城,一度给宋兵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过很快,岳翻再度联络自己在蓟州城内的暗线,策动了城内汉人的反水,于是,二十万蓟州汉人大暴动,配合宋军里应外合,歼灭了城内所有的金军,以至于完颜宗弼在三五百女真亲兵的保护下狼狈的向东北逃去,岳飞即刻命令林冲率军一万直冲榆关,定要拿下这场长城最东边的重要关口,彻底关上长城大门。 完颜宗弼的溃败昭示着金军在燕云十六州的彻底失败,丧失几乎全部精锐主力的金国再也没有能力在燕云十六州对大宋造成任何有威胁的打击,燕云十六州之内,汉人彻底没了敌手,等到六月十七日林冲五百里奔袭榆关并且攻克之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彻底松了一口气。 燕云十六州,终于在实质上光复了,所有的长城都被宋军收复,宋军也彻底占据了长城上各大重要关口,西北军和河北军的剩余兵马临时成为了国防戍边军,承担起了国防的重责。 但是最后一战里,不仅是宋军付出了足足一万多人战死的代价,城内百姓也付出了两万多人死于非命的代价,因为金兵最后疯狂中,对城内百姓进行了残酷的报复,若不是吴璘迅速率军赶到击杀金军残军,百姓们的损失还会更大,这也就造成了燕云十六州范围内对女真人渤海人还有奚人的极端仇恨,汉人和契丹人联合起来,对燕云十六州境内的女真渤海和奚人三族进行了报复。 这是战争之后许多大事里的一件大事,血腥残酷的民族报复让岳翻深刻的理解了残酷两个字怎么写,也深深的感受到燕云十六州的人们在金人的统治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大概也就在八月底,报复行动终于结束,此刻,燕云的人口较之靖康元年八月已经减少了三成,女真人渤海人和奚人再也见不到踪迹。 这是岳飞默许的,也是宗泽默许的,更是赵桓所默许的,积压了太久的仇恨需要宣泄,宣泄完之后才能更好地接受大宋的文明统治。 燕云十六州光复之战紧随着金军南侵之战,也被算作第三次宋金战争之列,第三次宋金战争到此告一段落,无论是金军还是宋军都无力在短时间内发动下一次战争,第三次宋金战争以宋军的大获全胜而宣告结束,比起之前两次大宋耻辱性的失败,这一次,大宋迎来了极其光辉的胜利。 初期大宋屡战屡败,几乎没有还手之力,防区迅速沦陷,战况岌岌可危,即使有类似延安大捷之类的胜利,也没有阻止金兵南下的兵锋,直到数月之后的富平之战,才真正的为大宋奠定了胜局,大宋军队一战歼灭西路金军主力,也就等于歼灭了金军南侵军队的主力,杀死了金帅完颜娄室和完颜拔离速,战果辉煌,之后,金军崩溃。 帝国西部的战线稳定之后,东部战线也在宗泽和林冲的率领下取得辉煌胜利,杀死了曾经给大宋带来巨大创伤的完颜宗望,而俘获皇族的罪魁祸首之一完颜宗翰侥幸逃脱,至今不知所踪。 随后,让人热血沸腾的大反击拉开序幕,宋军在大胜之后完全没有休息,及其有默契的一致选择了趁胜北伐燕云,让金军没有喘息之机,西北军和河北军再次举行了北伐之战,一举杀入燕云,杀得金军人仰马翻毫无抵抗之力,仓促之间金军人心惶惶,投降者大有人在,曾经只会发生在大宋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金国。 因此大大降低了宋军攻略燕云的难度,在这样的大胜之下,宋军彻底攻克燕云夺回长城,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当林冲拿下榆关彻底关上大宋国门的消息传来之后,大家还是狂欢了三天三夜,每个人在那时都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多少年了,在大宋最危险的时候,大家奋进而起,不仅洗雪国耻,甚至还完成了老祖宗未完成的遗愿,太祖太宗皇帝多少年的渴望,在这一刻,迎来了终结。 光辉的终结。 紧接着,赵桓宣布迁都,而不是还都,他说,他要把国都迁移到幽州城,进燕山府为北京,定为大宋之都城,宣示大宋皇帝绝不偏安于南方,而要奋起自北方之意愿。 或许从这个时候开始,北宋才能真正的被称为北宋,岳翻在蓟州城往北看,他知道这个时候,大宋已经彻底逃离了被打入深渊的残酷命运之中,开始创造出新的历史,赵桓也不再是那个及其耻辱倒霉的皇帝,而是一个极为辉煌的皇帝,他的谥号注定是武皇帝。 汉人二百年的梦想在此刻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新的未来,在一步步走来。 三百零八这是赵桓的荣耀时刻,更是大宋的荣耀时刻 林冲攻克榆关的消息传来之后,赵桓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内屋里,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搅他自己,他要一个人好好儿的静一静,好好儿的缓一缓,人世间变得太快太大,让他难以接受这飞速的变化,他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变化,无法适应的话,他无法继续做一个成熟合格的皇帝。 因为他已然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帝国的皇帝,从大宋击败金国的那一刻开始,大宋浴火重生的市民就达成了,从一个积贫积弱冗官冗兵的衰弱国家,成为了一个奋发向上的大帝国,赵桓完全经历了这风云变幻的数年,以至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说实话,最开始的时候,他真的没想过做皇帝,虽然他被立为太子,但是他从赵佶冷漠的眼神和漠不关心的态度里,就知道这位皇帝父亲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皇帝父亲的女人太多,子女太多,他的感情就不足以分配了,年龄越大,得到的越少,更何况他和他的生母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徽宗的喜爱和重视,所以,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太子之位什么时候被剥夺。 皇帝就是狗屎! 年轻的他曾这样认为过。 然后等到他的父亲在床上拼尽全力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向他托付皇位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的老师们很尽职尽责,尽全力教会他什么叫做帝王心术帝王权术。他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皇宫里的肮脏和阴霾。更知道外面现在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大哭失声,要以最懦弱的姿态逼迫自己的父亲和大臣们绝望。 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仅仅是想找一个顶包师,而已。 宋徽宗赵佶的执政板子是中华有史以来最无耻最懦弱最无能的一套执政板子。士大夫气节之低。武将勇气之敌,官员执政能力之底,军队战斗力之低,均创下历史最低记录,所以,他们只想着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而对谁来做这个皇帝毫不在意,赵佶想的是只要自己不是皇帝,就能正大光明的逃跑。官员们想的是只要赵佶做了太上皇逃跑,他们也能以陪护太上皇的名义一起逃跑。 谁会在意谁来做这个皇帝呢? 赵桓做这个皇帝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过渡性质的替代品,赵佶为了这个替代品和自己未来的幸福生活,不惜把权力也交出去一大半。 但是无论是赵桓还是赵佶都没有想到。一个国家无论衰弱到了什么地步,也还是有英雄挺身而出,或者说只有到了最危难的时候,英雄才会出现,他们是历史给予这个国家最后的机会,是彻底灭亡还是浴火重生,你可以自己选择。 李纲出现了。张叔夜出现了,李若水出现了,他们以他们自己的生命为燃料,点燃了希望的光芒,哪怕仅仅只是一瞬,也要刺破这片大地上浓重的黑暗,第一次宋金战争虽然以宋的惨败和丧权辱国为结束,但是到底还是保住了宋的政权,在国防基本废掉,官员基本逃掉的前提之下,这已经非常难得。 然而赵桓的心境发生了第一次变化,大难之后,他对赵佶和他的朝政班底产生了浓重的仇恨心理,也对那些大臣产生了极重的不信任之感,尤其是刚烈如火的李纲,虽然能力强,有气节,但是在赵桓面前,李纲显得太强势,太爱揽权,以至于赵桓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 你让皇帝没有安全感,皇帝就要让你没有安全。 于是李纲被驱逐了,李纲没有反意,也不会去做曹操,所以,他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赵桓自我感觉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和父亲斗法,和朝臣斗法,等到好不容易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后,宋金第二次战争开始了,赵桓一生中黑暗中的黑暗开始了,为此,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包括尊严和地位,他被自己人出卖,被金人废黜,成为有史以来汉家大一统王朝里面第一个被异族俘虏之后废黜的皇帝,耻辱到了极点。 人们常说,否极泰来,或许这句话在另一个时空里没有适用,或许这句话本身也有局限性,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岳翻的出现,将大宋本来悲惨的命运硬生生的扭转了,三万勇士血战十五万金兵,救出皇室,再造宋室,活民百万,让大宋保存了珍贵的元气,保证了未来的希望。 然后,赵桓的心境发生了第二次变化,他为自己被俘虏这件事感到耻辱,感到悲哀,感到怒火万丈,不仅仅恨着金人,更在恨着那些毫无气节的卖国之臣。 杀大臣,杀武将,杀叛徒,杀汉奸,应天府的最初几个月是在刀光剑影里度过的,经历了很多事情的赵桓发生了蜕变,越来越不忌惮于使用武力来解决事情,他也逐渐意识到,掌握一支精锐武装,甚至亲自掌握一支精锐武装的重要性,岳翻留给他的一千多人里面,他择其精锐扩编为皇家护卫队,自己亲自掌握,应天最初最困难的岁月里,他就是这样度过的。 等到好不容易稳定了局面,大宋进入了快速发展恢复期之后,却又在很关键的时刻,迎来了宋金第三次战争——金国皇帝不允许大宋有更多的崛起的时间,他不允许,所以,金国一定要进攻,而赵桓也注定要雪耻,他也注定不会妥协,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奋斗,作为一个皇帝的奋斗。 而且,他再度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的救命恩人,整个大宋的恩人岳翻还没有死,他抵达了西北,和他的兄长岳飞一起,正在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要和金军的西路军在西北决战,以保卫关中和蜀中,他放出豪言壮语,此次不胜,必死! 赵桓舍不得他死,真的舍不得,患难之臣最为难得,更别说是只此一个,忠肝义胆感天动地,东京城外血战金兵以致全军覆没之举让全天下铭记了四个大字——国存我死。 这天下,唯有他一人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这一点,别的大臣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国而死,主辱臣死,但是,他们谁做到了?没有,一个都没有。 这样的臣子,难道不珍贵吗?这样的臣子,难道不值得保护和信任吗? 直到今天,在大宋获得了第三次宋金战争的完全胜利的日子里,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然后去祖宗的太庙里还愿。 太庙在东京。 靖康三年七月,赵桓宣布迁都北京燕山府,率皇族众人和文武百官及整个应天府的全部物资北迁,以示自己决不后退的决心,更是在途中去往东京故都祭祀祖先,祭祀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带走的大宋的先代皇帝们。 皇帝们的陵墓被金兵毁坏不少,很多地方都被掘开,凄惨的模样让赵桓痛不欲生,跪倒在地大声嚎哭,向先代皇帝们告罪,群臣皆流泪涕下,一起跪下谢罪,之前的溃败使得先祖受辱,这是整个大宋朝廷和皇族的耻辱,必须要以同样的手段对付金国人才能洗雪耻辱。 赵佶还是不愿意北上,说自己只要留在应天养老就好,赵桓不答应,最后赵佶苦苦哀求留在东京行不行,就在东京养老好不好?赵桓铁青着脸,说道:“大人,大宋新的东京在蓟州,如果您愿意,儿没有意见。” 赵佶被吓得魂不附体,蓟州那是刚刚才攻下来城池,安全性怎么能够得到保障?赵桓把新的四京安排了一下,东京变为蓟州,北京是幽州,西京是云州,南京成了真定府。 朕再也不会朝南,也不会允许皇族子孙朝南,一旦往南走,就再没有了往北看的勇气,朕绝对不允许子孙后代再次走回老路,大宋的皇族必须要在最北方,守卫着整个大宋的土地,南方,那是温暖安逸之地,绝对不是皇家人应该呆在的地方! 夺下长城之后,大宋就有了养马地,林冲攻略燕云榆关途中得到了大量金人和辽人留下的马场,吴玠他们西进途中也发现了很多马场和适宜养马之地,这下,不用等攻下河湟,大宋已经有了养马之地,可以养马来组建骑兵了,得到燕云之地,就是把汉家故土全部得到了,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少。 那么,女真人,你们准备好了吗?朕洗雪耻辱的举措,才刚刚开始,你们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以为朕就没有办法越过长城来对付你们了! 赵桓已经为今后的国策定下了基调,那就是积极进取,绝不偏安,先灭女真,在灭西夏,最后恢复故唐疆土,把大宋之荣耀散播到寰宇之内! 赵桓意气风发,壮志高昂,与此相比,皇室的态度就截然相反,离开应天府的决定刚刚下达,皇族就闹腾开了,打死都不愿意离开的有很多很多,赵桓直接下令,不愿意走可以,从宗族中除名,子子孙孙皆为庶人,不得姓赵氏,不得参加科举为官,你们自己选择吧!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虽然有种种不开心的地方,但是此刻,的确是大宋最荣耀的时刻,也是赵桓自己最荣耀的时刻。 三百零九向天下人宣布,岳翻还活着! 如果说在这段岁月里,大宋最应该感谢的人,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岳翻了,这一点,全天下所有的宋人都不会觉得有异议,连皇帝赵桓也是如此,北迁的途中,翻看着岳翻写给他的每一份奏折,他总觉得心潮澎湃,时而又觉得感慨不已,他终于发现,大宋如果没有岳翻,将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今日的局面,是岳翻一手促成的,是岳翻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他是真的这样打算的,他之所以没死,是上天垂怜大宋,所以,让岳翻活了下来,还在西北之地立下如此大的功勋,他不仅是文人中的极品三元状元,更是武将之中最具有能力的帅才,这样的人才,能够出现在大宋,该是多么值得欢欣鼓舞的一件事情? 很小的时候,尽职尽责的老师就对他说过,作为帝王,你不需要会做很多事情,因为自然会有臣子帮你去做,国家之所以举办科举考试,就是为了选拔出这样的人才来为皇帝做事,如果什么事情都让皇帝去做了,那么要大臣是干什么的?开国皇帝具备那样的能力,但是之后的皇帝却并不一定有那样的能力,所以,做皇帝最重要的不是处理国务的能力,而是识人用人的能力。 若说古代最具有军事能力的皇帝,莫过于项羽,但是项羽失败了,为什么?项羽曾经得到过韩信,但是他不能任用韩信,逼得韩信离开,转投刘邦,最后垓下之战,韩信正面击败了项羽;得到范曾,却又对他多加提防,使得范曾无法发挥自己的全力,郁郁而终;一文一武两大奇才在他手下却不能得到信任,项羽作为人主,即使个人能力再强,也被刘邦所打败。 英布这样的猛将也被项羽逼反。项伯这样的宗室人物居然和敌人暗通有无项羽却不自知,你想想,项羽作为人主,是多么的失败?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失败。 所以,赵桓,你要明白,天下之大,不是什么事情你都需要去做的。哪怕你什么都不会做,你只需要具备两种东西,你就是最英明的帝王,一种是识人用人的能力,一种是坚定的意志,识人用人可以帮助你完美的处理国务,而不会造成大的灾难,坚定的意志可以帮助你驾驭群臣,并且在群臣起争执、国家需要重要决策的时候,可以做出最终的正确的判决。 然而说起来简单。只有两个能力,但是,真正做到的皇帝,少之又少,不仅没有识人用人只能,还没有坚定意志的皇帝占了绝大多数,或者说,这样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之前的赵桓,就属于这类人。他知道这个道理,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很多人都是如此。 然而经历了靖康之难后,在地狱般的耻辱的洗刷之下,赵桓变了。他开始看清楚身边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也开始具备了旁人所不具备的坚定意志,看人的能力使得他可以区分什么人是他所需要的,什么人是他所不需要的,什么人是需要杀的,什么人是需要贬斥的。 坚定的意志使得他再也不会被投降派和主和派所左右。复仇的信念,光耀的未来,让他杀掉投降派,贬斥主和派,将坚定的主战派留了下来,组建为大宋有史以来最坚强的一任主战政府。 这样的政府帮助他高效率的处理国务,高效率的处理军务,使得他可以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使得他可以得到最高效率的建议并且付诸实施,一群最优秀的被战火磨砺出来的人才,让他所进行的中兴大业有了最好的保证。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同样具备坚定意志和识人用人之能力的岳翻,他的坚定意志,使得他可以在举世朝南的时刻坚定向北,识人用人之能使得他的新政府得以建立,要知道,他的新政府里面的重要核心成员,有三分之一都是岳翻的旧部,他留下来的人才,举荐的人才。 包括枢密使吴用,户部尚书公孙胜,殿前司都指挥使林冲和副都指挥使鲁达,以及重新合并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阮小五阮武,话说阮武这个名字还是赵桓给阮小五取的,赵桓觉得这样比较威武,而且阮小五才是岳翻留下的旧部里最得到信任的一个人,不仅直接负责赵桓的安危,还负责大宋水军的统领,一手缔造了大宋新的水军,在黄河之役给了宗泽极大的帮助。 靠着这批最初的核心团队,赵桓挺过了最初的困难时节,而如今,一切都变得是那么美好,但是最重要的功臣岳翻却还在外面,甚至他还活着的消息,除了西北军,大家都不知道,默默的帮助西北军立下这样大的功勋,赵桓觉得不能继续亏待功臣了,于是,他在北迁途中下达了一道诏书——诏,原龙图阁学士、江南南路安抚使、知吉军州事岳翻,克日启程往北京迎侯圣驾! 此诏一出,天下震动。 岳翻……还活着?! 吴用公孙胜等人纷纷跑来询问此事,惊讶地询问岳翻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桓微笑着出示了那份曾经给吴用看过的奏折,吴用看了一会儿,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赵桓微笑道:“当初你我都太过激动,所以你未能注意到这奏折的字迹正是岳卿的字迹,加亮,岳卿未死,他还活着,他悄悄的抵达了西北,此次大宋之胜,岳卿居功至伟。” 吴用一下子瘫倒在地,公孙胜捡起奏折,看了一会儿,便满脸泪水了:“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岳公,臣还欠着岳公一条命啊!” 阮小五也激动的难以抑制,嚎哭不已,群臣皆感叹不已,李纲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岳公居然还活着,当日一战,惊天动地,本以为是绝唱,却不曾料到,上天垂怜,岳公还活着,陛下,大宋中兴,必然大成啊!” 张叔夜流泪道:“当日在江南,岳鹏展与臣辩论之时,臣尚且以为岳鹏展乃是一自私自利之小人,却不曾想到,岳鹏展能为英雄,臣也要尊称一声岳公,岳公之壮举,惊天动地,大宋有此臣子,幸甚!” 赵桓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笑道:“所以,朕才会执意迁都北京,女真人辱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毁我宗庙,此仇此恨,更不共戴天,仅仅一战,如何能洗刷耻辱?诸位臣工,今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诸位去做,很多功劳等着诸位去领,诸位,慎重!” 群臣皆拜服:“臣遵命。” 而在燕山府之内,岳飞早已按照朝廷的指令开始以缴获金人留下财富为基础开始营建大宋宫廷,作为曾经的辽国南京,幽州城有自己的基础,也有一些宫殿,虽然显得残破了一些,但是至少留有地基,岳飞招募了很多流离失所的燕云汉人来做工,顺便给他们一口饭吃,也方便集中他们,方便大宋进行统治的安排,等到大宋完成了各地官员的任命和重建工作之后,再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家乡,这样不会造成任何的暴乱。 契丹人也被承认为大宋的居民,这些契丹人失去了辽国的庇护之后,自然过得非常惨,所以他们不愿去任何地方,只愿留在燕云十六州,成为大宋子民,为大宋出力,所以,岳飞也在军队里招募了一些契丹兵马,任用契丹的民间领袖做军官,笼络人心,安抚契丹人,毕竟之前大宋给契丹带来了很多的不好的影响。 岳翻也一同抵达了燕山府,这座大宋已经确认的新首都,说实话,岳翻没想到赵桓这么有种,直接把首都定在了这里,还以为他会重回东京,或者干脆定都应天府,他也明白赵桓为什么这么做,燕云十六州虽说光复,长城也收复,大宋有了屏障,但是说实话,这个屏障还很脆弱,长城年久失修,防御力大大降低,大宋目前的军事实力也不足以对金国和草原诸族以及西夏等国形成绝对的实力压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胜所带来的成果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去巩固,然后才能确立大宋第一强国的地位。 所以此时定都燕山府是一件冒险的举措,各个关口的防御才刚刚建立,如果此时有一股强大的骑兵力量来袭,很有可能突破长城,那么大宋的首都也会很危险,赵桓这样做,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岳翻也理解,赵桓要让自己长期处于这种威胁之下,使得自己不会懈怠,后世子孙也不会懈怠,他也下了诏书,后世子孙不得以任何理由把首都移往南方,一旦离开燕云界限,就不算是大宋的继承人! 这个决心,下的很大,岳翻也挺佩服的。 靖康三年九月初一,赵桓一行人抵达北京燕山府之内,阔别数载,岳翻再度见到了那位曾经落魄无比的现在光辉无比的皇帝,赵桓也见到了曾经扛着大旗义无反顾奔赴死亡的忠心臣子,两人相见,纷纷感到恍如隔世,仿佛昨天还在烽火连天的东京城外,而今日,却已经在燕云十六州之内,迎接大宋的光辉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在梦中一般。 三百一十我想回家 岳翻身着白衣,很是朴素,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位连中三元的极品文人,也看不出他是力挽狂澜救国于危难之中的绝世帅才,静静的站在那里,好象是一个普通的和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人一样,赵桓从很远的地方就下了马,把马交给了身边的阮小五,然后步行,向岳翻走去。 场面很平静,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只有西北河北诸将和大军,还有北京城内的汉人契丹人百姓们,过了好一会儿,赵桓走到了岳翻身前,看着一脸温和微笑的岳翻,笑道:“岳卿,你瘦了,也黑了些,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翩翩美男子,更像个文人,这一次,你更像一位优秀的将军了。” 岳翻也笑着说道:“陛下也变了,臣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是陛下了。” 赵桓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也变了,那时的我,在你眼里,定然是非常狼狈凄惨的,现在的我,一定不一样了,对吧?没有任何人在经历那种事情之后,还能够安之若素,女真人带给我和大宋的耻辱,我必将百倍还之,岳卿,助我一臂之力。” 岳翻微微躬身:“惟不敢辞。” 赵桓走上前,抓住了岳翻的手:“岳卿,为我介绍一下国家的猛将们吧!这一次,若是没有他们,我可能也没有今日了,你们都是大功臣,大宋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 岳翻随着赵桓走向了此次大战立下功勋的诸将,站在最前面的并列两人,岳飞,宗泽,岳翻开口道:“宗帅也就不说了,陛下更熟悉宗帅,咱们大宋,乃至于千古第一老英雄,是臣最尊敬的人。” 宗泽笑了笑,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风中摇弋:“鹏展过奖了。陛下,此战若无鹏举鹏展两兄弟,老臣怕是要饮恨沙场了。” 岳翻笑道:“宗帅过谦了,古有老将廉颇。有王翦,有黄忠,他们固然是英豪,但都是对内作战,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而宗帅不一样,为国而战,杀的都是女真人,所以,臣最尊敬的还是宗帅。” 宗泽笑得很开心。 赵桓点头:“宗爱卿的确居功至伟,为国不惜古稀之龄还要上战场杀敌,看向岳飞,笑道:“岳卿,也是岳卿。两位岳卿,每位都是大宋之柱石,鹏举,朕还记得,金人第一次南侵之时,就是你和林卿还有种老帅等人率军驰援,打了不少胜仗,后来,全是朕的错,才白费了你们一番心意。朕对不住你们,对不住种老将军和姚将军他们!”赵桓向岳飞鞠躬谢罪,岳飞连忙还礼,直喊不敢。 赵桓面带歉意道:“若不是朕误信小人言语。又怎会使得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情,鹏举,朕对不住你,对不住西军,此番西军为朕立下如此大的功勋,朕绝对不会忘记。不会亏待你们,朕还需要你们继续为朕上战场杀敌,洗雪耻辱啊!” 岳飞等众将再拜:“臣等遵旨!” 赵桓环视了周圈,看着这一幕幕,不由得感慨万千,于是拉着岳翻的手,说道:“来,鹏展,诸卿,咱们一起入城吧!今后,大宋都城就是这里!再也不会改变!” 赵桓拉着岳翻的手,一步步走入城池,这一幕,羡煞了不知多少人,就连距离皇帝和岳翻最近的李纲岳飞等人,都对此有些小小的羡慕,他们累死累活那么久,也没有得到皇帝的一次执手,看样子,皇帝还打算执着岳翻的手很久很久,一直到为他营建的宫廷里面为止。 这样的殊荣,是谁都能拥有的吗?这样的话,史书上肯定会在岳翻的传记里记上一笔——靖康三年冬,上执岳翻手入北京。 皇帝打头,拉着岳翻,走入了刚刚脱离战火的燕山府北京城,北京城的汉人和契丹人百姓们在道路两边安静地看着大宋的皇帝,看着这位曾经耻辱无比现在又荣耀无限的皇帝,这一幕,被很多人记载了心里,燕云的人们都见到了皇帝长得什么模样,这位一边走一边笑一边和身旁的岳翻说话的皇帝,似乎不像传说中那么不堪入目。 这大概是历史上最安静的一次皇帝入城仪式,当然了,这里的安静是指表面上的安静,大多数人的安静和内心的激动,赵宋皇族的大部分人可不会这样想,赵佶坐在一顶轿子里,看着巍峨而高大的幽州城,不由得十分忐忑不安,怀中的妻子瑟瑟发抖,疼爱的小女儿也是瑟瑟发抖,纷纷觉得他们来到了一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 “官家,桓儿他,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待在应天?他都是皇帝了,没人威胁他了,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走我们?”皇太后显然难以释怀。 赵佶看着外面的一幕幕,放下了帘子,把头缩回了轿子里,叹息道:“这天下已经不是我的天下了,是赵桓的天下了,咱们都是臣子,都要听他的,难不成不愿意去,就要被削去宗室籍贯,变成庶人吗?” 皇太后显然不相信:“桓儿可是咱们的亲生儿子,怎么会这样做?” 赵佶面露嘲讽之色,想起了一次次被赵桓痛骂的场景,不由得苦笑道:“桓儿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桓儿了,他现在是一个武皇帝了,打败女真人,夺回燕云十六州,都是在他的手下完成的,大家都会把功劳归于他的身上,他是武皇帝,他说了算,我呢?我也是他的臣子了,臣子啊……” 皇太后连连摇头:“官家,我不信,再去和桓儿说一次吧,说一次吧,桓儿到底还是我们的儿子啊,他,他不会这样做的!” 赵佶看了一眼怀中满脸惶恐被吓破了胆子的妻子,满心的悲苦:“他不是我们的儿子了,他是皇帝,他连文官都能杀,武将都能掌握实权,祖宗成法被他变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变了,文官没权了,武将掌权了,你说,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醒醒吧……” 赵构的轿子里也是一样,病怏怏的赵构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轿子顶,无可奈何的不断叹息,不断的后悔,如果自己也可以尽一点力,也不至于到如今面临这样的局面,想当初自己还是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全天下的指望,而如今呢?唉…… 赵宋皇室的态度也算是两极分化的严重了,少部分为被金人俘虏一事感到耻辱,觉得必须雪耻,这样才能挽回自己的尊严,告慰祖宗,但是大部分,尤其是老幼妇孺居多的皇室,对于皇帝赵桓执意要求北迁燕山府为首都的决定感到难以理解,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人大有人在,这才逼得赵桓使出了逐出宗室的绝招。 但是赵桓的政府是坚定的抗金政府,所以,这一届政府和军队立下了巨大的功勋,如今,赵桓带着他们,步入了幽州城,这座汉家失落二百余年的城池。 城内的宫殿有些破旧,岳飞带着几十万人赶工也没有赶出多少,到底还是没能在赵桓抵达之前完工,说起来赵桓的要求也不高,也不允许以前东京的那种事情发生,就像是太祖皇帝时期一样,不用多大,能住下皇族和朝臣就可以了,幽州好歹过去是辽国的南京,有皇帝的宫殿,虽然战火之下被破坏了不少,不过还不至于一点都没有,只是时间过去的并不久,城内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味,赵桓唏嘘不已。 “战火之残酷,可见一斑,鹏展,将来开战,莫要让贼军再次越入长城之内才好,我们好不容易夺回了长城,怎能让贼军再次越过长城威胁我们呢?”赵桓如此感叹道。 岳翻回应道:“陛下,臣之前也说过,只要取得养马地,再有五年时间,我大宋就可以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骑兵,只要有骑兵,那么无论是什么敌人,我们都可以不用惧怕,本次夺回燕云十六州,我军已经得到数十万匹战马,足以组建一支强大骑兵,虽说进攻略有不足,但是防御绰绰有余。 况且此番得燕云之地,不仅得到汉家口众八十余万户,更重要的是,还有十三万户契丹口众,陛下,契丹人善战,强于中原,我等应该学习金贼,招募各族兵马进入军队中,扩充军队实力,增加军队数量,勤加练兵,修缮长城,派兵出塞袭击贼军,使贼军无法安然休养生息,这样,则可为我大宋争取足够的时间。” 赵桓点头笑道:“鹏展所言极是,我得鹏展,有如武帝得卫青啊!” 慢慢的,赵桓走入了为他准备的皇宫之中,虽然还有很多人正在工作,但是赵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工作的人们看到了赵桓身着皇帝服饰前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行礼,赵桓也只是安抚他们,让他们继续做活,漫步在这里,赵桓什么也没说,岳翻什么也没说。 直到走到了最先完工的皇宫正殿前,赵桓看着正殿,对岳翻低声说道:“鹏举,我打算封你为参知政事,李相年迈,待李相退休之后,你就是大宋的宰相,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可以做到,我全部答应你。” 岳翻看着那座宫殿,回答道:“陛下,臣,想回家。” 三百一十一看起来,岳翻的确适合做宰相 听到岳翻的要求,赵桓有些错愕,回过神来,赵桓惊讶地询问道:“鹏展只是想回家而已吗?” 岳翻点点头,说道:“陛下,臣已有二年之久没有回家了,父母是否安好臣不得而知,妻子是否安好臣不得而知,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臣都是极为不称职的,连家都顾不上的人,何德何能居于宰相之位?臣以为臣配不上这样的职位。” 赵桓转过身,看着岳翻,非常严肃的说道:“鹏展,你若是也配不上这个职位的话,那么我以为,全天下也没有人配得上这样的职位了,我知道,自古忠孝两难全,你选择了忠,而把孝放在第二位,这样可能会惹人非议,但是,鹏展,国存我死四个字,足以让你没有任何反对的成为宰相,全大宋,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敢于使用这四个字,它属于你,也永远属于你。” 岳翻低下头,露出自嘲的笑容:“臣死了吗?” 赵桓没说话。 “臣答应过弟兄们,陪着他们一起战斗到死,他们战死了,而臣还活着,臣答应过他们,和他们同生共死,但臣却还活着,陛下,臣没有信守诺言,也没有办法信守诺言了,陛下,这样的人,配不上那四个字,也配不上宰相的职位。”岳翻摇摇头,如此说道。 这是重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觉得对不住那些兄弟们。 赵桓抿抿嘴唇。说道:“大业才刚刚开始,鹏展。我不能没有你,大宋也不能没有你,你身后的将军们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一个你的价值,鹏展,你万万不能自暴自弃。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一直战到最后,是上天垂怜,让你活下来,继续为大宋建功立业,鹏展,上天既然让你活下来,就一定有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岳翻把目光移开,什么也没说。 赵桓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说道:“我会封你为参知政事。龙图阁大学士,太子少师,卫国公,这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给你探亲之假,但是,无论如何,鹏展,答应我,答应赵桓。你一定,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担任这个职位!” 岳翻看着赵桓,从他的眼睛里,岳翻看不出任何的虚情假意,作为皇帝,或许天生就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但是此时此刻,岳翻看不到演技,只看到了真心实意。 能让皇帝发自内心的表达,作为一个臣子,或许,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这样的我,真的可以享受权力和名位,以及荣华富贵吗?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真的可以原谅我吗? 岳翻不知道。 皇帝抵达了皇宫,召开了大宋复兴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就在刚刚坐落完成的太极殿之内,皇帝赵桓召开了大朝会,让此刻北京城内的所有臣子全部都来参加,一系列的国家大事都要在此次的大朝会上作出决议,并且立刻付诸实施,国家机器不能有一天停止运转,一旦停止整个天下都会难以适从。 李纲作为宰相,第一个发言,一条一条的把大宋目前迫切需要做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这是他一路上夙兴夜寐完成的工作,作为宰相,李纲尽职尽责到了极限,为此不惜自己的身体。 “陛下初抵北京,而北京初为大宋之都城,当先最重要之事,莫过于朝廷部门所在地之划分与确认,如此,各部门同僚方能即刻开始办公,处理国务,此乃当务之急……”李纲手持厚厚的奏折,慢慢地朗读着,赵桓和文武百官一起听着。 北京城刚刚脱离战火,重建没有两个月,能够营建好太极殿这座正殿和皇帝与家属的住处已经是极限,预定的皇宫范围内还有大量建筑没能建成,所以臣子们都没有合适的地方办公,李纲提议用现有的人工和材料先赶建一批木屋当作紧急用房,臣工就在里面临时办公,然后施工队伍加急赶建朝官所需要的部门,其余的都先放一放。 公孙胜提出异议,他认为朝官可以暂且在简陋的地方办公,能遮风挡雨就好,咱们在应天府也习惯了,这些外物并不重要,而城内数十万汉人百姓和契丹人百姓居无定所,被战火残破的幽州城显然无法提供这些人居住所需要的环境,所以以安抚人心为第一要务,首先需要营建的还是百姓的住所,这样能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人心,确立大宋在燕云百姓心中的地位。 毕竟陛下既然在燕云之地建立都城,而燕云之地离开中原统治已有二百年之久,无论是人文、习俗还是想法都“异于中原”,大宋想要把这里打造为政治军事经济中心,似乎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我们当然要优先考虑燕云人,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在最短的时间内占据这里,牢牢守住。 张叔夜表示赞同公孙胜的意见,表示咱们自己苦就苦一点儿,反正也不是苦了一两天了,但是燕云百姓苦于女真人残暴统治久矣,这个时候,要确立大宋的地位,改善大宋的形象,就要给予他们最好的待遇和统治,让他们“心念宋恩”,从而“从宋之治”,甚至“踊跃参军”,“以补中原兵力之不足”,并且“安于农事”,以最快的速度把燕云打造为北伐基地和大宋的重要地区。 江北大地已然残破,需要休养生息,江南大地为大宋在江北立足付出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更需要休养生息,不能过度透支江南的财力和人力,至于关中和蜀中也是一样,为了支援西军打国战,几乎透支了全部的能力,咱们不能再奢求从关中和蜀中得到什么,我们需要让他们休养生息,“使民休息,以保全民力,徐图后举”。 李纲则提出如果没有大宋大后方的支持,早已残破不堪甚于河北之地的燕云之地如何发展?靠着这些受到严重创伤的燕云百姓? 成为大宋高官兵部尚书的张亮也对此表示支持,表示燕云之地已经残破不堪,百姓疲劳已极,为了对抗女真人,先前把燕云豪门的实力也消耗干净了,燕云实在是没有任何力量自我发展,没有后方的支持,燕云无法发展。 赵桓对此感到为难,既不想伤了燕云百姓的心,使之无法安居乐业,对大宋的大业造成影响,也不想让已经付出太多的中原百姓付出更多,使得他们也活不下去,他要做英明的皇帝来洗刷耻辱,绝对不能留下“不爱惜民力”的坏名声。 第一个重要议题,朝臣们就结成两派相互争论,吵个不停,谁也说服不了谁,赵桓顿时感到头大不已,然后赵桓看到了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岳翻,便高声问道:“岳卿,你有何看法?” 岳翻听到赵桓喊他,抬起头,看见赵桓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也看了看突然安静下来的殿中群臣,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陛下,其实我们只需要换一个角度去考虑,就可以了,李相公,敢问目前当务之急是什么?是巩固燕云,还是让中原休养生息?” 李纲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道:“草原诸族虎视眈眈,金贼还有一战之力,大宋尚未在燕云站稳脚跟,而陛下却在燕云建立都城,的确,巩固燕云是第一位的。” 岳翻又看向了其余臣子:“诸位,可赞同李相公的看法?” 臣子们嗡嗡嗡的商议了一会儿,纷纷表示赞同李纲的看法,当务之急是巩固燕云,让燕云稳固起来,大宋必须守住也不能失去刚刚到手的燕云。 于是岳翻开口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需要争议的呢?诸位只需要考虑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发挥出最大的用处,把燕云经营好,那就可以了,北方边疆巩固了,后面的中原和江南自然就可以发展好,也比较安全,如果北方边疆不稳固,防务不齐全,一旦被突破中原大好河山又将惨遭屠戮,辛辛苦苦之功,岂不白费?” 此话一出,臣子们纷纷陷入思考,而后点头称赞者占了绝大多数,李纲也连连点头,赞叹道:“岳公之言,振聋发聩,的确,我等疏忽了。” 岳翻笑道:“相公不必自责,看待事情只需要从最关键之处着手,自然可以得到正确的选择,现在最该做的事情,也就不言而喻,确定之后,再去考虑怎么做,如何做,那就可以了,之后,就是大家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了,诸位,还请诸位多多进言,无论是什么计策,只要切实可行,就可以被采纳。” 赵桓坐在上首,看着轻而易举就把群臣的争论变为有效率的思考,化解了可能发生的口角之争,不由得感叹到让岳翻做宰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有如此能力把争吵的群臣带回正轨,得到大家的认同,保证朝廷的和谐,这样的臣子,才是最适合做宰相的。 不一时,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把很多要做的事情和做的方法列举出来,岳翻又请三缄其口的武将们开怀畅言,文臣谈政务,武将谈军务,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谈的,什么武将不能再朝堂上说话之类的也不能有,都是臣子,都有进言之权利。 赵桓微笑点头,于是以岳飞和宗泽为首,武将们提出的巩固边防的策略也逐渐成形,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赵桓很明显的感觉到,今日的朝会,异常的顺利,异常的有效率。 三百一十二他们注定会死在我们前面 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在激烈的争论和商议之中度过,岳飞几个月之内巡视长城边境从而以实际问题考虑而提出的“实边策”被拿出来进行最正规的讨论,文臣武将各抒己见,李纲和吴用为了这个政策吵得天翻地覆,总的来说,岳飞的意见就是集合全大宋治理修缮长城,甚至连国都的修建都可以放在一边,而要首先巩固长城,关上国门,使得大宋的边防能力大大增加。 如此,北方草原骑兵南下,我们就有一战之力,东北女真贼人卷土重来,我们也有反抗之力,否则,大宋如此依靠精锐兵马的性命去填补胜利,是根本不能被考虑的,大宋建立起一支如今大约三十万人的能战之兵是多么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还是和金兵战斗过的老兵! 吴用对此大加赞赏,认为这是和岳翻提出的先燕云后中原的政策是相辅相成的,没有稳固的边疆,就没有和谐的生存环境,国家的生存和发展需要强大兵力来支撑——“盖国家之发展,若无兵马戍边,无强将反击,贼兵则视中原为粮仓宝库,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大宋之兵无力抗衡,大宋之民惨遭屠戮,何其不智也?” 李纲对此表示反对,认为先燕云后中原的国策已然是无奈之中的妥协,为了大宋的发展必须要这样做,到时候中原百姓心有不服还要闹出乱子,到时候大宋还要分出精力去安抚中原百姓,变得两面不讨好,而先边疆后燕云的政策更是雪上加霜,连燕云之地的发展都要滞后了,这样的话,视民众如无物,岂是为国理政之道? 吴用反驳:“当今之际,当务之急,乃是稳固燕云。燕云稳固之后,方可讨论其他,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当今正是需要张弓搭箭绷紧神经之际,怎可安心发展民政?李相公,兵者,死生之道,不可不察!国家危亡之际。怎可分心发展民政?当务之急,是兵务!军务!稳定边疆,再行发展!” 公孙胜皱着眉头站在了李纲这一边:“吴枢密,此话可就说的过了,虽说兵者死生之道,存亡之际,不可不察,但是,这一打仗,打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军队。更是大到投石机,小到柴米油盐,这些可都是我这个户部尚书需要调配的物资,你不发展民政,没有税收,到时候打仗的时候没有军粮,你可不要来找我!” 李纲见有人支持他,底气也足了:“行军打仗,打的是钱粮物资,你军队再强。没有粮食,也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有是有了粮食,有了军械物资。甚至是柴米油盐,这些细微的小东西,都是你行军打仗不可或缺的!少了这些,你如何打仗,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从百姓身上而来,现在刚刚大战之后。百姓疲劳之际,怎么给你提供这些? 你不与民休息,你不让民众休养生息,大宋之民如何给你提供税收?如何支援你打仗?民夫从何而来?辅兵从何而来?你只所言打仗,难道仅仅是军队之事吗?岳将军,老夫敬仰你兵法无双,战斗勇猛,但是,你可考虑过打仗需要些什么东西?你的胜利,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你可了解过?” 李纲一番话说的岳飞和吴用默然无言,的确,打仗离开了民众的支持,就无法打胜仗,甚至连打仗都无法持续下去,所以,的确是需要让民众休养生息,让民众积蓄财物,甚至是藏富于民,这样才能在需要用的时候得到民众的帮助,或取巨额财富,就好像此次全川提前交纳三年赋税帮助西军打国战,就是之前川蜀之地的守臣治理的比较好,所以才能有这样的储量。 打仗,没有国家全力支持,怎么可能? 岳飞不是文官,没有治理地方经验,只是从军队的角度上来说长城防御兵略,并没有考虑到国家的基础,所以,这一点上的确是缺失了。 然而得到鼓励的林冲和鲁达站了出来,代表武将们对李纲的意见进行批判,西北诸将,尤其是将门世家,大多兼任西北军州的政务职位,比如种家姚家这些将门世家,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在此战也涌现了一批年轻人才,他们大多有治理政务的经验,集合在一起和李纲还有公孙胜辩论,居然和李纲还有公孙胜说的不相上下,武将集团一旦开始复苏,还有皇帝的默默支持,顿时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 赵桓苦笑着看着争论起来的文臣武将,然后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的岳翻,他知道,岳翻绝对有办法让他们和平共处,只是,岳翻似乎很希望看到大家这样为国事而不是为自己争论的场面,这样的场面,才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和政府该有的场面。 岳翻只是微笑着站立着,似乎没有任何想说的,直到文臣武将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赵桓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站出来圆场:“诸位臣工,朕知道诸位都是为大宋考虑,但是这样争论下去没个结果也不行,岳卿,你可有什么别的看法?朕以为你的看法还是比较有见解的。” 岳翻也差不多知道赵桓要出来打圆场了,而诸臣也大多数认同岳翻的理念,认为岳翻的为人和他的功绩足以在朝堂上获得足够的话语权,所以连李纲这样刚烈如火的人和宗泽这样不认输的倔强性子都不愿意和岳翻争论。 岳翻点点头,对赵桓行礼,而后开口道:“诸位同僚之争论,都是为大宋未来考虑,只是一部分人认为稳固边疆,加固防务,确保大宋可以击败任何来犯之敌,为燕云和中原重建发展创造条件,使得与民休息不会成为变相的资敌。 另一部分人认为之前的战事大大破坏了整个大宋,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之前的积蓄都已经为了这次的胜利付出了,再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支援国家打仗,如果继续要求他们付出而不是与民休息,就会伤了民众的心,更重要的是使得国家没有钱粮来支援未来的北伐和东征。 这两种意见,按照在下私下里的想法,都是有道理,而且是很有道理的,无论是西府认为的军务第一还是东府认为的政务第一,在下始终认为这些都是对的,战争不仅仅是军队的事情,也是全大宋百姓的事情,国家需要军队付出生命和敌人死战,也需要百姓付出税收来支援军队打仗,缺了任何一环都不可以。 但是诸位,你们是否考虑过,打仗,不需要百姓直接上战场,付出生命的,是军人,一旦打仗,必然会死人,军人就是首当其冲,我们把边境巩固好,始终御敌于国门之外,那么百姓就不会遭到敌人的蹂躏,百姓就不会有损伤,战死的,都是军人,百姓是安全的,他们可以安心生产。 相比于百姓付出税收,但是军人却要付出生命,都是父母生养,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军人可以随意付出生命,而百姓可以安心生产?这就是责任不同,军人保卫国家,随时都要付出生命,而百姓在陛下的治理之下,自然可以安居乐业,既如此,付出些税收换来安稳和平之生活,只是苦上一些日子,而和平盛世很快就会到来,百姓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 军人也是从百姓中来,他们很多时候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但是军人却要去死战,百姓却不会死,诸位,谁付出的更多,诸位难道不清楚吗?如果边疆巩固,固若金汤,百姓自然不会担心自己辛苦生产所得被贼人抢掠而去,还要丢了性命,军人替他们把所有危险阻挡在国境之外,这难道不是最高尚之付出吗? 军人之伟大,是不可想象的,在下参与多次死战之后,才明白,之前大宋的国策,到底错在何处,才会迎来靖康初年之祸端,相比陛下也明白此时,诸位同僚也明白此事。”岳翻缓缓地诉说,臣子们都陷入了沉默和沉思之中,赵桓的面色变得沉静,眼里还有一丝悲哀。 “所以,之前的军人实际上是大宋最悲惨的一群人,不仅毫无地位,遇上打仗,首当其冲要死掉的人,就是他们,在下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想为军人争取到他们应该得到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在下是状元,三元及第,得到很多殊荣,但是我却认为我的付出还没有军人多,他们付出了性命,而我却还活着,我以为,那些战死的壮士远比我要高贵的多,他们每一个都是为国而死,对于他们,我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亏待他们。” “诸位,我们还活着,而他们,注定要死在我们前面。” 最后一句话,使得很多失去过珍贵战友的武将们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岳飞和宗泽红了眼睛,林冲默默流泪,鲁达嚎啕大哭,大宋二百余年,终于出了一个肯为武将和军队说话的文人了,虽然这句话说的有些晚。 文臣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注定不会战死。 最后,赵桓下达了结论。 “诸位臣工,朕决定,集合目前全国之力修缮长城和边境防御措施,提高军队待遇,朕可以再削减一些皇室费用,这些宫殿也暂时不要修理,够居住和处理政务就可以,咱们苦一些就苦一些,只是一时的,岳卿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苦了将士们啊!唉……朕意已决,不用多言,就这样吧!” 三百一十三吴用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如今的局面 赵桓越来越觉得岳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可以把群臣争论的方向瞬间从意气之争和意见之争转化为方案的讨论,具体到整个方案的执行方法,而且他的意见每每都可以调和大家的矛盾,使得大家的矛盾转移了目标,而真正的政策已经确定下来,大家的最终意见已经统一,剩下的只是办事的方法而已。 这对于赵桓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力,优秀的皇帝可以拥有这种能力,而他还不具备,他经历了足够的磨练,剩下来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综合一下自己的所学,整理成为自己的能力,在这之前,他需要一个具有足够威望而且忠诚的有魄力的臣子为自己稳住局面,不要让如此大好局面因为内部矛盾而产生危险。 他还没有宣布自己的封赏决定就要开始政策的商讨,就是因为如今的情况非常严峻,政府的运转已经迫在眉睫,必须要开始,而政策还没有确定。 李纲、公孙胜、张叔夜和吴用他们都是很好的执行者,却不是最好的决策者,真正的决策者,就是向岳翻这种,可以说服所有人,将他们统一到一个概念里面争论做事方法,并且再次作出决定的人,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宰辅之才,连李纲目前都没有这种能力,李纲可以胜任宰相的最重要的因素是他具备坚定的意志。 “王德,你去吩咐御膳房准备膳食。今日诸位爱卿争论很久,都很饿了。弄些肉食过来吧!”赵桓如此小声地对身旁的太监说道,生怕打搅到了臣子们的热烈争论,从上午争论到如今繁星满天,巨型蜡烛都点了起来,而大家丝毫不知,其实如果一旦缓和下来。所有人都会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且疲惫不堪。 但是大家是幸福且满足的,真正做事情的时候,这种感觉,会伴随着巨大的成就感和自我满足感,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体现,大家会爱上这种感觉,千方百计精神百倍的持续这种感觉。 于是赵桓没有打搅他们,而是吩咐太监去准备饭食,皇帝亲自请客。招待臣子们吃些肉食,他亲自提拔和选择的这一届政府是大宋意志最坚定且效率最高的一届政府,执行力和决策力直追赵匡胤的开国政府和赵光义的征战政府,中兴政府往往更加难得。 臣子们热烈的争吵着。激烈的探讨着,李纲和吴用拿着一条关于发展军屯减轻百姓负担的策略争吵的不可开交,一个认为只需要少数军队屯少数田地就可以,大多数天地还是要还给燕云百姓乃至于契丹人,而另一个认为这需要燕云五分之一的天地,并且需要五万以上的军队一起协力才有自给自足的效果,他们吵得天翻地覆。谁也说服不了谁。 岳飞和宗泽这两个好胜心强大且不愿服输的将军为了未来即将发生的战争的攻与手已经撸袖子准备干仗了,宗泽不在乎自己的老人身份,岳飞也不管自己比宗泽小了几十岁,岳飞认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如果有草原族敢于偷袭长城,他就要带着三千铁骑杀入草原深处灭其族,狠狠的震慑他们,保证草原族十年不敢来犯,而宗泽认为大宋骑兵还比较虚弱,不能长期深入作战,对自己不利,需要严防死守,加紧蓄养战马,训练骑兵,等到十万铁骑之日,才是大宋铁骑威震塞外之日。 公孙胜和张叔夜则为了如何安置北京城内的百姓而产生了争执,公孙胜以为分配田地使之安居乐业才是王道,当务之急是笼络人心,稳固统治,燕云个刚刚纳入大宋的行政统治之内,需要时间磨合,所以让他们感觉大宋让他们有土地有房屋,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张叔夜以为暂时留着他们做劳动力,并且发给粮食和钱财的抚恤才是最好的做法,他们聚合在一起不容易,如此巨大的劳动力之用途,为什么不好好运用,让他们为大宋的重建出力呢?公孙尚书,你在应天的时候用的不是很好吗?现在的应天府,就是明日的北京燕山府! 看着这样的场面,岳翻还是静静的站着,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会互相争吵着来到岳翻的身边让他评评理,这个时候岳翻才开始说话,为他们分析他们的意见,各自的优劣之处,然后指出大家最初确定的统一概念,指出为了实现这个概念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可以放一放的是什么,这些都要确定。 直到大家闻到了浓浓的香气之后,才恍然惊觉自己的肚子非常饥饿,好像一整天都没吃饭一样,接着张叔夜惊喝一声:“方才还是艳阳天,怎的已经到了夜间?” 官员们纷纷向宫殿外看去,这才纷纷惊叫,原来已经到了夜间,至少过去了五六个时辰,而他们怎么觉得才只有刚刚的一瞬间?太阳没了,巨型蜡烛点了起来,所谓庄周梦蝶,不知自己是庄周还是蝶,官员们也不知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已然分不清时间了。 赵桓微笑着走下了御座,微笑着指着宫人们端着的饭食和正在张罗的桌椅板凳说道:“诸位爱卿商讨国策太累了,朕也没什么可说的,就只好吩咐宫人为你们准备一些肉食了,朕知道这段时日你们都是在啃馒头咽酱菜,哭得很,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虽然国家的确是危难之际,不是考虑口腹之欲的时候,但是朕思量着,也不能让诸位爱卿空着肚子商讨国策,所以,便命卫队出去打猎了一些野味,勉强算一些肉食,招待大家伙儿吃一顿饭,也算是朕的一点点心意。” 臣子们感动的落泪者甚众。纷纷鞠躬行礼:“多谢陛下。” 其实赵桓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大家也都清楚,比起他的父亲每一餐要吃一百多道菜。而且还不带重样,也不完,一大半都是没动过筷子就丢掉了,何其奢侈也,而赵桓最多也就是一荤一素一碗饭一碗汤,之前大宋的普通百姓也吃得上的饭食。遇到及其忙碌需要赵桓自己处理的问题的时候。他也和臣子们一样吃馒头啃酱菜算作一顿饭了。 自小锦衣玉食,吃惯了山珍海味过关了奢侈生活的皇帝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哪怕只是作秀,也够了,真的够了。 宫人布好了桌椅,大家也不忌讳,合食就合食吧,没看到皇帝拉着岳翻岳飞李纲一群人也坐在了一桌,吃着同样简单的两荤两素一道汤一碗饭吗?大家也的确是肚子饿了。坐下来拿起碗筷就咕叽咕叽的吃了起来,大家也没有心思说话,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食物和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真的。这些臣子们几乎全部都是好些时日没有吃过肉食了,一看到有肉食都两眼放光的猛吃,赵桓甚至还站起来笑着劝说大家不要吃得太快,否则待会儿肯定要闹肚子。 野味很想,野菜也很好吃,汤水也很鲜美,米饭也很饱满。大家吃得很满足,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吃了两三碗饭,专门有宫人为官员们添饭,皇帝的贴身太监则在为高官大臣们服务,战战兢兢,完全没有了之前童贯时代的嚣张模样。 这餐饭虽然很简单,简单的肉,简单的绿叶菜,都是寻常百姓们也吃得起的食物,但是大家却吃得异常香甜,甚至很多人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都把这顿饭看作最难忘的一顿饭,连皇帝自己都放弃了宫廷礼仪,大口大口地吃着饭食,岳飞和宗泽两位则在进行饭桶对抗赛,林冲埋头猛吃,鲁达一人吃了七碗饭,虽然简单,可是大家都美在心里。 很快,简单的餐食进完了,皇帝吩咐宫人呈上山楂水给每位臣子们消消食,嘱咐大家坐一会儿再站起来走动,方便消化等等,有时候一两个捂着肚子直喊痛的还会被皇帝笑着骂去厕所间,一看就是吃多了! 然后皇帝拉着岳翻到一旁小声的商议着什么,臣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说些悄悄话,李纲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对身边的吴用小声的说道:“自打入宫做官以来,还真没有想到能有今日之局面,所有官员都在为国事争论,为政务争论,而没有意气之争,党派之争,宣和年愈演愈烈之党争,到如今,似乎完全看不见了,当时大家的争论都是派系之争,师承之争,不死不休,现在想想,简直是可笑之极。” 吴用叹息道:“在下是山东人,昔年参加科举就因为是山东之人而被对立党派考官冷言嘲讽,安排最破的考棚,甚至被暗算,被卑鄙小人顶替功名,若不是同乡好友冒死告知,在下还一直认为自己学识不如人,准备四处游学丰富学识再来考试,后来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一怒之下才做了劫取蔡京生辰纲一事,若不是遇到了鹏展公,在下已然落草为寇,成了贼,哪有如今枢密使之地位?” 李纲叹息道:“谁说不是啊!当初老夫也是被党争牵连,屡次贬出京师去偏远之地,备受折磨,有才而不能施展,所以殊为痛恨党争,准备登上高位后一举铲除之,谁曾想金兵南下,虽然让大宋危难至极,却也帮助大宋粉碎党争,铲除六贼,陛下英明,铲除奸佞小人,直接将党争之根源拔出,朝廷才有如今之局面,加亮啊,如今的局面,实在是来的太不容易了。” 吴用点头赞同:“所以,在下才绝对不容忍任何想要破坏如今之局面之人。” 李纲深深的看了一眼吴用,发现吴用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怎的,吴枢密以为老夫乃是破坏此局面之人?” 吴用也笑道:“相公虽是东府之相,但时至今日,在下为西府之首,能和相公平起平坐,倒也不会输给相公,只是相公为人多少有些专断,不愿听人言,所以,在下可绝对不会让相公大权独揽的。” 李纲呵呵一笑,指了指正在和赵桓说悄悄话的岳翻,笑道:“你这人,看不清形势耶?老夫虽然有些专断了,但是,真正能左右你我意志之人,却也不是没有,那边就有两位,不是吗?” 吴用看了一眼岳翻,然后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装模作样道:“那在下就放心了。” 李纲顿时一愣,随后苦笑不已,指着吴用不停的笑骂。 三百一十四鹏展,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那一日的争论之后,朝堂里的气氛很明显的就变得比较热烈,经常是大家在一起紧急磋商一个又一个实际问题,然后大家一起做出决策,得到赵桓的首肯之后,立刻就安排各部门最强干的办事人员带着指令冲出朝堂下达诏书,然后立刻调集人力物力开始办事,没有一丝丝停歇,一个议题结束之后就是另一个新的议题,完全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大宋的休沐日是整个古代最多的,达到一百多日,等于一整年下来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休沐日里度过的,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宋朝的文官是最幸福的文官,钱拿得多,活儿干得少,生命安全也有保障的多,不过随着靖康初年金兵南下,大宋的繁华生活被打碎,赵桓带着自己的政府拼尽全力的重组,才堪堪恢复了之前的局面。 然而这也距离之前的大宋相去甚远,整个靖康二年,大宋的臣子们只休息了七天,元日一天,上元一天,清明一天,端午一天,中秋一天,重阳一天,冬至一天,除此之外,一整年都在工作,简直都赶上朱元璋那个工作狂的架势了,累得大宋的臣子们是如猪狗一般,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工作,处理政务,每日晚间下半夜才能入睡,一两个时辰后又要起身,比起他们的前辈来,简直不知道差到了哪里去。 所以,我们是中兴之臣,所以,我们是中兴政府。 起于微末的政府很容易就进入工作状态。一直到如今,两年多的时间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了这样繁重的工作而退缩,他们虽然口里时时抱怨工作繁忙疲劳不堪,但是他们心里都有一种自豪感和自我满足感,真的,真的是这样。 所以李纲的东府要员们虽然都很年轻,但是没有一个人急躁冒进。吴用的西府要员们也很年轻。也没有一个人轻易言战,踏踏实实,老老实实地做事情,一件又一件,赵桓的政府官员们的平均年龄低的吓人,包括最有能耐的岳翻,其实也才二十二岁而已,但是他的经验和能力,已经不在赵佶政府要员们之下了。 协助赵桓处理政务的已经从李纲和吴用转移到了岳翻身上。岳翻甚至具备一定的决策权,赵桓在很多问题上都赞同岳翻的意见,一些不太严重的事情赵桓都愿意让岳翻去处理,而自己实在是有些累了。就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一切,并不参与进去。 比如两个官员就拿着关于城内房屋修补工作的策略来请岳翻决策,一个认为迫在眉睫,一个认为可以缓一缓,岳翻听完了他们的争论,就开口道:“唐时,杜甫写过一首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对于人而言,虽然有国家不同,种族不同,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即是所谓衣食住行。 这四样,是一个活着所需要的最低标准,满足了这四个,咱们至少不用担心有人造反,但是最无奈的是,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王朝一个皇帝解决了这个事情,衣服解决不了,食物解决不了,住处解决不了,出行解决不了,所以,百姓忍无可忍,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应从,改朝换代始于此。 如今有赖陛下圣明,打开国库赈济灾民,使得灾民们有衣服穿,有钱可以使用,有食物可以吃,所以衣食已然得到了保证,百姓们不会作乱,然而,住处呢?燕云三次大战,每一次都将燕云损毁的很严重,大家都清楚燕云被损毁到了什么地步,百姓们流离失所,失去住所,失去一切财产,才汇集到北京,不是为了瞻仰圣容,而是为了自己活命。 咱们想好了很多事情,但是咱们最该想的,始终还是百姓,记得大宋建国之初,太祖皇族曾经问过赵普,这天底下什么最大,赵普说,天底下道理最大,太祖皇帝很认同这句话,那么诸位,对于百姓而言,最大的道理是什么?很明显,便是衣食住行,满足了衣食住行,他们就能去做别的事情,包括为我们营造宫殿,承担徭役。 所以,我以为,在我等已然商讨完毕的大策略之下,安置百姓是第一位的,其余的才是第二位的,虽然不能将他们在现在就安置到燕云各地,但是至少可以为他们搭建一些简易的房屋遮风挡雨,现在南边天气已经较热,北方却还有些凉爽,正是最适合人居住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冻到,简易的房屋和一些简单的食物也就够了,如此,可安百姓之心,使得百姓们都知道大宋是仁爱之国,陛下是仁慈之君。 刚刚经历过大乱,百姓们最希望的就是有仁爱仁慈之国之君能够保护治理大家,让大家过上安稳平和的好日子,这是他们最期望的,如果我们做得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燕云人心,让燕云人从心底里认同大宋之统治,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事情,为此,我们自己人苦一些都不成问题。” 岳翻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争执不下的两人也对岳翻的话感到认同,于是同意了意见,开始了具体做事方法的思考和讨论,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的方法,这就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而这就不是岳翻的事情了,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头脑风暴。 赵桓把岳翻拉到一边,笑眯眯的对岳翻说道:“能看到这样的场面,我是非常高兴的,以往只能看到朝臣们为了一点点小事情争斗不已,甚至是意气之争,而忽略国家大事,如今看到臣子们都在为了国家大事而争论,并没有包含自己的私事,我觉得非常高兴,这都是鹏展的功劳。” 岳翻躬身道:“陛下过誉了,之前的官员鲜寡廉耻,只知争权夺利,只知贪污**而不知民间疾苦,不知国家危难,大家都在为自己谋私利,陛下再怎么想要振奋国家,也是难以做到的,因为很多事情陛下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如果可以的话,就不需要他们,只需要陛下一个人就可以了,陛下之所以需要臣子,就是需要臣子们来帮助陛下处理陛下处理不了的事情,而如果一个臣子做不到这些,他就不是合格的臣子。 之前的官员因为太上皇一时不察而导致国家危难,百姓困苦,家破人亡,山河沦陷,那些罪臣要负全部责任,而如今陛下将那些罪臣斩杀的斩杀,驱逐的驱逐,降职的降职,而将坚定抗金锐意进取的年轻臣子提拔上来,这些年轻人充满朝气,自然勇于进取,会做事,而不计较个人私利。 陛下又以李纲、张叔夜、吴用这类年纪较大的官员来担当最高职位,让他们来为这些年轻官员掌舵,使得这些年轻官员的锐意进取不会成为冒进,而这些年纪大的官员也是坚定的抗金之人,具有坚定的意志,不会为他人所左右,这就是这些老臣的重要作用,陛下用人贤明,朝廷自然朝气蓬勃,大宋自然蒸蒸日上。” 赵桓微笑着拉着岳翻的手笑道:“若无鹏展,哪里有大宋的今日,我是知恩图报的人,鹏展与我有恩,与大宋有恩,我不会忘记,而且鹏展之才华远在李纲、张叔夜、吴用之上,我以为,鹏展完全可以担任宰相的职位,统领百官,今日鹏展年岁尚轻,但是来日李相公退居二线之时,就是鹏展登上相位之日。” 岳翻还是推辞:“臣何德何能,担当如此职位。” 赵桓劝说道:“这几日群臣辩论之时,我很少插话,只是在看着,就是为了观察这些臣子里面那些事有真才实学可以大用,那些只是有一腔热血而才疏学浅,不可担当大任;李相公虽然意志坚定,刚烈不折,于战时有大用,但其性格颇为刚愎,有些不易听人言,而且年岁渐大,愈发固执,这些都不是一个好的宰相所应该做的事情。 吴用的确有很高的才华,善于出谋划策,宗帅之战斗,多为吴用谋划,但是正如鹏展所告诫我的,吴用才华横溢,却有些优柔寡断,不能独当一面,我才将他放在身边,时时选择我需要的策略,而不让他出去成为统帅。 张叔夜忠心耿耿,也非常果断,才华也很高,素养也很高,唯一欠缺的就是耐心和冷静,一旦事情迫在眉睫,他定然会犯错误,他们三人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都不是可以真正托付大事的人,鹏展,你不仅年轻,而且比他们更加能干,是我唯一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鹏展,你可以将争吵的群臣引上正确的道路,阻止他们继续争吵,也可以使得李纲还有张叔夜这样的人听从你的意见,让群臣都认同你的意见,从而停止没有意义的争吵,这是你最大的能耐,调和群臣,做正确的决定,帮助皇帝决断大事,这才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宰相该做的事情,而鹏展,唯有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赵桓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如此说道。 一时间,岳翻有些迷离了。 三百一十五所以,岳翻这样作出决定 “所以,鹏展,你就答应陛下出任参知政事了?”回家的路上,岳飞骑在马上,笑眯眯的询问旁边的岳翻,岳翻随之点点头:“是啊,感觉若是再拒绝,也就真是不太好了,陛下诚心诚意,也算是千古罕见,如此对待,比之刘玄德三顾茅庐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有不答应的办法呢?” 岳飞点点头,开口道:“说的也是啊,陛下变化太大了,大宋的变化也太大了,鹏展啊,现在的日子,为兄甚至觉得自己活在梦里,我们完成了多少年想要完成的事情啊!但是,鹏展,参知政事,那可是宰相副职啊,多高的职位啊,位高权重,仅在宰相和枢密使之下,三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为兄这个兵部侍郎都在你之下太多了。 你才二十二岁,不,快二十三了,这样年轻的参知政事,也算是大宋有史以来第一个了,为兄还记得,就算是寇准寇公也是三十岁才做到宰相职位的,而立之年,还是大宋最年轻的宰相,现在李相公年岁大了,精力不济,过不了几年也要退下去了,到时候,你就是宰相,那可是比寇公还要年轻的宰相啊!” 岳翻笑道:“兄长,你也不要说这些,你不也才二十五岁吗?兵部侍郎只是个荣誉职位,但你的差遣现在可是堂堂西北制置使,还是常驻的,总揽西北军务,统帅西军二十万,守卫大宋西北边陲。手持虎符,有调兵遣将之权。突发战况可先斩后奏,及时调动兵马,不需请示,没有监军,没有文职上官,没有人来监视你。 遇紧急战况可调动西北军境内全部民政官员听从指令。文官也一样。调派粮草民夫,堪比唐时节度使啊!兄长,这可是大宋二百年来头一回,给了武将如此大的权力,陛下是多么的信任你,你也该知道吧?大宋的军将从来没有处置下属和给下属升职降职的权力,而你有,兵部都要按照你的推荐和想法来给西北军将官升职,这是多大的权力?” 岳飞也随之点点头。笑道:“陛下一改之前大宋压制武将寝室武人的国策,给我等武人很大的待遇改善,见到文官也不会低三等了,见到文职高官也不用低声下气了。也不会随便给文官杀掉了,尤其是边军将领,要处斩必须要皇帝亲自同意,否则谁也没有那个权力,连我也不行,这就给了我们多大的安全保障啊! 昔年狄青将军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却被韩琦百般欺凌,麾下猛将被韩琦罪斩,引为千古冤屈,陛下已经为当时的错误写下诏书,为那些被错杀冤杀的武将平反,并且打算为大宋诸位名将修碑立传,仿唐时凌烟阁,设立大宋自己的功臣阁庙,唤为昭勋阁,一座文庙,一座武庙,以示文武平等,若是如此,大宋武将前辈们,应当含笑九泉。” 岳翻心中也是有些伤悲的,大宋的名将们其实并不算少,只是一边被压制,一边被污蔑,少了太多太多的发展机遇,史官写史书也多是一笔带过,很少有为武将仗义执言者,当然,限于大环境和历史功绩,大家都认为宋代武将普遍不如唐代武将,这却也是历史的事实。 但是岳翻所知道的几人,都不在唐初名将之下,比如赵匡胤手下的义社十兄弟,那就是各个能征善战,就算是到了赵光义后期五代遗留下来的武将普遍凋零,宋自己的环境不适合产生高质量武将的情况下,依然有李继隆,有曹玮,有狄青,有王韶,他们的军事能力都不在唐初名将之下。 李继隆屡屡打败辽名将耶律休哥,曹玮名震西北,比起其父曹彬的“水”,曹玮才是真材实料的真名将,典型的青出于蓝;狄青就不说了,有宋一代唯一一个寒门出身却凭战功做到枢密使职位的大神级人物;王韶乃是主持北宋最大的战略进攻“熙河开边”之壮举的主要负责人,河湟战役打的极为漂亮。 但是他们都生活在宋代,这个军事兵法被政治狠狠压制在最下面的悲剧时代,他们的一生虽然波澜壮阔,也都是忠心耿耿,却难逃被政治欺凌的下场,纷纷死于政治的阴谋,和朝廷的猜忌,而非战场。 他们却都籍籍无名,甚至不为人所知,这些民族英雄,都不为人所知,何其悲哀也! 岳飞自然不知道,岳翻在答应自己出任参知政事之前,向皇帝赵桓上了一道奏折,请为大宋诞生以来的武臣名将修碑立传,立功臣阁,然后,自己会答应出任参知政事。 赵桓在第二天就批复了岳翻的请求,然后下达诏书,仿唐凌烟阁之例,立昭勋阁,选取本朝二百年以来功劳最大的文武各十二人,分立文武两庙,并为昭勋阁,此二十四人将合称为大宋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享受天下香火。 同时,改善军队待遇,改善军人待遇,改善武将待遇的一系列措施也下达到了最基层,大宋文人们的盛夏结束了,大宋武人们的寒冬也结束了,虽然这一天来得有些晚,但是至少还是等到了,武将再也不用见面低文官三级,堂堂三品武将还要向五品文官行礼,也不用担心被文臣责骂为“臭丘八”,这是明令禁止的,违例者将会被处以刑罚,就好象问候人家爹娘一样,属于极其无礼的行为。 看来赵桓也是被文官们的出卖伤透了心,意识到武将不能成为文官的附属品,武将要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独立地位,可以保护皇帝,要站在皇帝身边,随时保护皇帝,所以此次的大封赏,文官们都是小头,武将们才是大头,那些出身韩(韩琦)、富(富弼)、曾(曾公亮)等等豪门的文官们都被取消了不少待遇,而给武将的福利却要好上很多。 以往每一次大封赏,这些靠着祖上余荫享受超高待遇的文人们纷纷鬼哭狼嚎起来,向皇帝申诉自己的日子过得苦,过得不太好怎样的,结果不说还好,赵桓立刻派人去查明他们的家产,一查,就知道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圈了多少中原和江南的无主土地,如何大发国难财,甚至还差到了就这几天还有不少文人世家拿钱出来购买燕云暂时的无主土地,准备大赚一笔来着。 结果毫无疑问的,就被皇帝下令彻查,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贬斥的贬斥,文官的实力再一次被狠狠打击了一下,岳翻甚至有些担心赵桓要让大宋走回唐代的老路了,劝诫了几次,这才让赵桓停止对文官世家的打击,不过赵桓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完毕,今后还有的遭罪。 “不过兄长,虽然如今陛下给了你很大的权力,也给了西军很大的自主权,但是,你一定要注意,每十日给陛下非正式的汇报一次西军军务,每月给陛下正式的汇报一次西军军务,遇到大小战时,千万不要擅自决定,一定要及时察觉,然后给陛下送去消息,等待陛下裁决是否让你自主行事。”岳翻如此告诫岳飞。 岳飞似乎有些不太理解:“陛下既然给了我如此权力,我自然该用,按照大宋的规矩,三月述职一次算是正常的,为何我要每十日汇报一次?遇到紧急战况,难道我不能紧急调派兵马作战吗?” 岳翻摇摇头:“兄长,陛下是在太上皇的时代长大的,虽然因为靖康之祸导致对文臣极其不信任和极其恼怒,转而寄希望与武官,但是,兄长,武将毕竟是掌握兵权的,现在陛下给了武将掌握兵权的权力,短时间内没什么,时间一长,陛下定然回想起太祖皇帝是如何夺权的,虽不至于做回原先的地步,但是定然会对高级军官进行一次梳理。 兄长,你,宗帅,林师兄,你们三人现在是大宋的主要武将,你掌管西北军务,宗帅和林师兄掌管燕云军务,大宋最主要的军队都在你三人的掌握之下,若是你三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陛下如何安稳?所以,一定要尊重陛下,一定要时时刻刻让陛下知道你是听从他的命令的,有些时候,战绩并不重要,而忠心却是致命的!” 岳飞皱起眉头,然后深深地看了看岳翻,叹了口气,良久才缓缓说道:“鹏展,你怎么说,为兄就怎么做。” 岳翻有些意外,还以为直性子的岳飞会极为反对自己的话,甚至和自己辩论到底是战况重要还是表面文章重要这一类的话,不过,这一次的岳飞倒是让岳翻刮目相看了,难道因为自己的出现和历史的更改,使得岳飞也产生了变化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兄长,陛下始终陛下,我们始终是臣子,政治虽然肮脏,却是保命良方,兄长,你是大宋的擎天柱,我就是让你深深埋入的泥土,有我在一日,我就绝不会让你倒下。”岳翻如此宣言。 三百一十六岳翻紧紧抱住了冰冷的墓碑 岳飞看着岳翻,突然之间觉得有些迷茫,自己的兄弟似乎看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后的事情,而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好像一个先知一般,能够看到很多东西,而自己却一无所知,甚至于,对于这个兄弟也了解的非常有限,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一样。 没错,岳飞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迷茫的感觉,真的,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岳翻,从来没有,对于岳翻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知半解,知道他是自己的兄弟,仅此而已。 “鹏展,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岳飞突然问出了这句话。 然后,他就看到岳翻笑了笑,说道:“对啊,所以我才能这样对兄长说话,兄长,一定要相信我,找我说的做,肯定没错。” 赵桓答应了给岳翻两个月的时间回家探亲,作为数年没有探亲休假的补偿,其实本来应该给更多的时间的,但是因为国事实在是太过繁忙,赵桓离不开这位自己的首席顾问,所以,只给了两个月,看起来很多,但是剔除掉路上去返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可以待在家里休息,皇帝可能还时不时的有些问题要紧急咨询一下岳翻,又会花掉一点时间。 说真的,岳翻真的觉得自己离开家以后实在是太过于不孝了,对家里不闻不问,也仅仅是写了一封书信,后来打仗,打仗,还是打仗,治理,治理,还是治理,本来打算回家过年,结果现在按照日子来算。还真的非常紧急,所以不得不快马加鞭的赶回家,实在是没办法,国事实在是太多了。昨天晚上才刚刚处理完,今日早间就出发回家了。 这一次,岳翻打算带着家人一起回到家乡相州汤阴,金人被打败了,大宋的国都都在燕云之地。现在相州已经很安全了,虽然不知道残破到了什么程度,但至少,落叶要归根,之前的懦弱不复存在,岳翻再也不允许自己向南看,那么,家人也可以回到日思夜想的相州了。 抵达相州境内的时候,距离出发只有三天,距离过年还有七天。岳翻的心跳动起来,进入家乡的那一瞬间,岳翻有些想哭的感觉。 曾经的一切跃然于眼前,然而物是人非,金兵两次南下,相州两次被蹂躏,家乡已然残破,乡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还活着,或许全部都去避难了,岳飞也在流泪。跟着岳飞回乡探亲的张宪等人也是不停的流泪,他们这些相州出来的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当上大官和大将军了,但是。但是家却没了。 张宪把母亲送到了南边的吉州,没什么事儿,只是看着自己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祖宅默默流泪,同时思念着母亲,感慨着自己幸亏听了岳飞的话把家人送到了南方,否则就完蛋了。 跟着岳翻出发的七个人都是孤儿。如今全部都不在了,岳翻的心情也很低落,而跟着岳飞出发的七个人也只有张宪和王德还活着,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而且也没有全部把家室迁移到南方,索性张宪和王德都把家室送到了南方,孤身跟着岳飞往西北而去,但是他们之中有一个兄弟叫做赵亮的,没有把家室送到南方,家里老母故土难离,不愿离开,所以也就没办法了。 结果这位兄弟在西军第一次勤王之战里战死,随后中原大乱,相州惨遭蹂躏,而他的家人却在两次大乱里幸存下来,活着,所以,当岳飞三人惊讶地看到赵亮的媳妇儿带着一个小娃娃,正在一座房子外面洗东西的时候,三人惊呆了,却是赵亮的媳妇儿张氏发现了岳飞三人,有些局促的站起来,却又忍不住的惊喜道:“岳五郎?张大郎?王三郎?你们……你们回来了?” 岳飞一时间没说出话来,而王德则最先反应过来,手微微颤抖着,走向张氏,慢慢的说道:“啊,是啊,赵家媳妇儿,没想到,你这里居然还……乡亲们呢?” 张氏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咱们家真是被佛祖庇佑了,那些女真畜生两次来,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村子也就没几户人家了,这些日子倒是有些人回来,你们也不是第一批,喏,你们瞧瞧,唉…… 不过妾身一家,老父老母还有这孩子都好端端的,哦,对了,你们可没见着吧?呵呵呵,你们走的时候妾身还没怀上,那死鬼休假探亲的时候才怀上,这才两岁多,不过已经活蹦乱跳得了,还会说话儿呢!来,球球,喊伯伯。” 张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小男孩儿让他喊伯伯,看到这场面的三人心里一阵抽搐,岳飞的眼睛又红了,忍不住的想要哭出来,他想起了当初赵亮战死的时候,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喊着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名字,当初岳飞不知道球球是什么意思,现在知道了,这小子肯定知道自己有儿子了,所以才…… 但是,这样的话,如何说的出口?家人都还在,男人却不在了。 岳飞竟然有些胆怯了,一直以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他胆怯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信誓旦旦对她发下誓言保证一定完整的把赵亮带回来的赵家媳妇儿张氏…… 小男孩儿球球倒是不怕生,大大方方随母亲走上前,喊了一声伯伯,岳飞一下子转过身,使劲儿用手擦眼睛,张氏觉得有些奇怪,询问道:“五郎这是怎么了……哦!不对啊!不能喊五郎了!岳大将军才是啊!咱们可都听说了!岳大将军打败了女真人,成了大英雄了!你们这些人啊,当初村子里的人都说跟着岳大将军去当兵都错了,现在看来啊,咱们才错了啊!都是好男儿啊!张大将军!王大将军!唉,我家那口子呢?是不是该喊上一声赵大将军了?” 张氏平素里也有些活泼,岳飞等人也没有摆出官架子,她自然也不怕,赵亮和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关系,张氏自然比较放得开,也就开起了玩笑,丝毫没注意到王德几乎凝固的笑容和岳飞颤抖不停的身体。 张宪一直都是岳飞最得力的帮手,看到岳飞这副模样,还有王德一副蒙逼的样子,就知道这一次的背锅侠又是自己了,八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五个没了,这才是第一个的家属,一家一家去,不知道会如何,张宪叹了口气,勉强地笑了一下,紧紧握住了拳头,点点头:“对!赵大将军!一点儿错都没有!赵大将军!嫂子,赵亮那家伙可立下大功了!陛下已经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大将军!” 张宪的声音陡然变大,张氏也在一瞬间的疑惑之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忠武将军!哎呀!我家那口子可真是本事了啊!大将军了!哈哈哈!球球!球球,爹爹做了大将军了!咱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哎哟!我家球球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啊!” 张宪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光了,然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傻傻的看着包这孩子庆祝起来的张氏,王德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岳飞背对着张氏,脸上早已大雨滂沱。 好一会儿,张氏才看到王德正在流眼泪,张宪面色呆滞,岳飞一直背对着她没转过来,直到这时,张氏才注意到了那句不同寻常的话。 陛下已经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 追封他当了忠武将军了! 当了忠武将军……封……追封…… 没怎么读过书的张氏却恰好知道这个追封是什么意思,她听过,也问过,这一次也不例外:“大郎啊,嫂子问你一下啊,这个追封……不是官家给战死的兵封一个什么奖赏的意思吧?不是吧?” 场面瞬间凝固。 隔着老远,岳翻就听到了妇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哭声,转过头,看着一片败落的家乡,还有这哭声,他缓缓离开了队伍,说了一句“不要跟上来”,就默默的离开了这里,他要去看望几个人,看望一下张英,看望一下恩师周侗,还有看望一下爱妻翠翠。 金人或许对于坟墓的兴趣并不大,岳翻找到了张英的坟墓,摘去了周围杂陈的杂草,或许是很久都没有人来为他打扫墓碑了,也许是这些人都死了,都跑了,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陪着他的父亲。 “三郎,我来了,好久不见,真是对不住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怪罪我,因为你希望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我保住了皇帝,保住了大宋,还干掉了那么多女真人,你应该会笑吧?我的心病已经治好了,虽然付出了很多代价,包括你在内,但是,但是我真的做到了之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这家伙,也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你把我当朋友,不把我当晚辈,那我也就是如此,我也如此认为你是朋友,而不是长辈,既然如此,你为何独自承担一切,甚至草草自杀,你可知道你若活到现在,能看到多少东西?能帮我多少忙? 你说我太过脆弱,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又如何?自杀解决问题了吗?自杀能让大宋得到救赎吗?你都看到了吧?你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了吗?你还认为你是对的吗?你错了,你错的一塌糊涂……” 岳翻留下了眼泪,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冰冷的墓碑。 三百一十七岳翻只想尽快地见到家人 张英的死一直都是岳翻心里的一大痛,这个不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正史中的人物,可能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那个悲惨的时代,但是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勇敢地站出来,想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阻止悲剧的发生,虽然他没有成功,但是他尽了自己的全力,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汤阴张氏原先还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但是自从张爸爸和张英相继死后,张家开始败落,相州两次沦陷之后,岳翻已经寻不到张家后人了,他清楚地记得张英有一子一女,还有深爱的妻子和老母亲,但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岳翻根本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寻找他们,张家祖宅,张英曾经住着的地方,已经化为废墟。 这也是正常的,如果不是这样,岳翻倒要怀疑金兵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整个相州的狼狈,他都是看在眼里了,张家还算是殷实富户,毕竟一家两代都做了高官,而现在,只剩下两座孤零零的墓碑躺在这里,孤独的守望着已经破败不堪的家乡,充满回忆的家乡。 他们没能等到今天。 岳翻也看到了周侗和翠翠的墓碑,一样的杂草,一样的灰败,岳翻快速的清理着这破败的墓园,他不能允许自己心里最纯洁最干净的人们被这些脏污所玷污。 那个温暖的老人,还有那个蜜糖一样的女孩子,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给了自己最需要关怀,然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岳翻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在那之后的每一个春天,都是没有他们的春天。 他们或许很普通,很普通。普通到无法在历史的舞台上露出哪怕仅仅一面。但是,他们在岳翻的心里,却是无可替代的重要角色。 “我回来了。”岳翻如此对两个长眠已久的人说道,然后,泪如雨下。 那天晚上,岳翻和岳飞一群人在汤阴露宿了,把随身携带的肉食等等送了一部分给汤阴幸存的乡亲们,并且宣布他们会出资重建家园之后,幸存的乡亲们纷纷表示他们会竭尽全力把逃走的乡亲们喊回来。大家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不是为了活命,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所幸当初守卫相州的三千宋兵不战而降。金兵没有屠戮这里,但是他们的抢劫活动已然造成了相州巨大的损失。 支起了一口大锅,岳翻拿着长勺搅拌着大锅里的一锅煮,也就是拿些牛肉和羊肉,还有路上打到的一些野味,以及一些山野中的珍馐,如蘑菇之类的。煮了一锅,然后煮了一锅饭,很简单的晚餐,一行人一起吃,其余的随行士兵们也自己支起一口口大锅准备自己的晚饭,张宪把打到的野味分配给士兵们一起享用,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了吃肉的愉快心思。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过于痛苦罢了,这些士兵都是相州籍的有功士兵,被皇帝赐给岳飞和岳翻等有功之臣做亲兵,以示皇帝对这些相州出来的孩子们的恩宠,他们的家乡也在这里,一路走来,看到的全部都是破败的家乡,鲜血的痕迹,化为灰烬的房屋,还有痛苦不堪的幸存的人们。 金兵对于中原的毁坏,何其严重! 这让这些相州的孩子们,情何以堪? 夹起了一块羊肉,岳翻把羊肉放在了岳飞的碗里,岳飞此时正在发呆,看到岳翻放在碗里的羊肉,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岳翻见状,温声说道:“兄长也不必太过于悲伤了,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 岳飞叹了口气,说道:“为兄自然知道战争不会不死人,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死很多人,只是看到家乡破败如斯,乡亲死伤惨重,过得日子也是那样的凄苦,觉得悲从心中起,当初为兄去西北的时候,带了七个人,可现在,只有阿宪和王德还活着,其余五人,都已经战死,两人死在党项战场上,尚且能收尸,有抚恤,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可赵亮,还有其余两人,都是家中独子…… 当初为兄带他们离开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对他们家人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有事,但是如今,为兄食言了,食言数次,尚且无法回头,让为兄如何释怀……他们都是我的兄弟,生死相依,在战场上,为兄甚至可以把背后托付给他们,就算是战死了,也能互相托付家人,这样的好兄弟,人生能有几个?” 岳飞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张宪和王德也放下手中碗筷,不停的抹眼泪,这些汉子们在战场上流血流得再多也从没流过眼泪,但是却在这里不停的流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岳翻深深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看向周围的士兵们,也是一脸的悲伤,抹眼泪的不在少数。 这些军人,在战场上,就好象是杀戮机器一般,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有感情的人类,他们不可能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这一点,岳翻一直确信着。 这一夜,岳翻一人吃了五碗饭,而岳飞连一碗都没有吃完,就草草地放下碗筷,自己休息去了。 第二天,岳翻上路之前,拜会了一下新任相州知州钱顺,钱知州显然知道岳翻的鼎鼎大名和岳飞的鼎鼎大名,一见两位出身相州的大人物,吓得腿肚子发抖,更别提身后一干龙精虎猛的西北骁将,都是相州出身,一问名字就知道,都是立下大功劳的猛将,要说以前,钱知州肯定对这些臭丘八没什么好感,也就是对岳翻行礼,因为岳翻好歹有个状元的头衔。 但是如今,皇帝陛下下达指令,改善军人地位和待遇,不仅仅是说着玩的,一个月之内连续撤掉了八个违逆圣旨侮辱武人的文官,使得大宋各地方文官和中央文官感到惊恐莫名,所以也不敢再去翻“见武官高三”的陈年旧历和武将们开心愉快的玩耍,所以,他们只好放下了端起来了很久很久的架子,向武将行礼。 相州知州为四品衔,而这一群人里地位最高的是新任参知政事岳翻,接下来是新任西北制置使岳飞,这两兄弟一个是副宰相,一个是手握西北二十万精锐兵马兵权的超级武将,兄弟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简直是相州多少年修来的福气,昨天钱知州还在和幕僚商量要不要为两兄弟修碑立传建立雕像,结果今日两位大神就来了,还带来了一票悍将。 “下官不知诸位上官前来,有失原因,实在是抱歉得很,抱歉得很,这些十日相州重建事物繁杂,下官实在是没有空闲了。”钱知州摸不清两人的底细,对两人也不熟悉,但是想着两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肯定盛气凌人,已然做好了受一顿羞辱权当进补的准备,结果却意外的被安抚了。 “钱知州不必如此,我兄弟二人也只是路过,不过回去江南把家人接回来而已,并不是回来有什么公干,在下不是参知政事,兄长也不是西北制置使,只是两个回家探亲的人而已,钱知州若有要事要做,也不必陪同我兄弟,今日我兄弟就会离开,赶去吉州接回家人,不过,这相州重建但凡有需要我兄弟二人帮衬的,钱知州务必要提出,相州是我等的家乡,重建之事,我兄弟二人责无旁贷。”岳翻如此说道,彬彬有礼。 岳飞也抱拳道:“钱知州,岳飞是个武人,不懂得政务,不懂得建设,只是薄有积蓄,都是战场所得,陛下所赏,也有一身力气,手下兄弟们也都懂得道理,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但凡是重建相州之事,钱知州尽管说,能用上在下的,岳飞绝不推辞!” 一个是彬彬有礼的文人,一个是豪爽大气的汉子,两兄弟都不是寻常人等,身上没有少年人的傲气,也没有小人得志的狂气,显然,两兄弟都有很好的修养,一看就是名师教导之下的产物。 和钱知州小小的会晤一次,商讨了一些事情,岳翻和岳飞就带着队伍南下接回家人了,临走前留下王德和一队士兵,让他们驻扎在相州,协调钱知州和当地驻军的关系,据说钱知州和当地驻军统帅相处得不是很愉快,主要还是文武矛盾造成的,之前钱知州有些无礼,伤了这些士兵的自尊心,已经被皇帝解放的他们,不想再次受到“酸腐文人的鸟气”,由于当地驻军多是相州人组成,战后渐渐汇集,所以和钱知州明争暗斗,这些地头蛇也弄得不差,把钱知州弄得灰头土脸。 按照最新的规定,大宋的军队还是分为禁军边军和厢军,但是性质上已经有明显不同,禁军和边军是同等待遇,厢军略低一点,但是也要承担军事任务,地方上的剿贼等任务就全部交给当地驻军去做,禁军负责北面战场,而边军则统一负责非北面的边疆战况,禁军最高负责人,就是宗泽和林冲,而边军的最高负责人,就是岳飞。 至于厢军,已经交给兵部去统一负责了,各地厢军不对当地文官负责,而是直接对兵部负责,所以各地政府反而没有权力管辖厢军,既然如此,这些厢军就更不愿意被文官欺负了,于是,钱知州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但是,这却是岳翻希望看到的场面。 三百一十八回家(一) 离家越近,就越是想念的厉害,数年没有见面的家人,在岳翻的心中无数倍的放大,虽然他知道家人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死的消息,但是,这些时日,他们是如何过日子的,过得怎样,舒不舒服,好不好,有没有被什么人欺凌等等,这些都让岳翻感到担忧,毫无理由的担忧。 岳翻和岳飞都没有选择提前告知家人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他们都想知道家人真正的日子过得怎样,是不是还好,是不是有所隐瞒,所以他们很默契的选择了偷偷回家,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岳飞还好,岳飞常常给家人写信,报平安,但是岳翻除了一封信之后,也就没有写过亲笔信,只是岳飞在写给家人的心里面报过喜,把岳翻成了大英雄的事情告诉了家人,也不知道家里人是如何的喜悦。 只是…… “六郎,父亲的回信里,从未提起到金芝和孩子,为兄担心……”岳飞有这样的忧虑,而岳翻却没有过多的在意:“兄长,我能感觉到金芝好好儿的活着,也能感受到孩子们的存在,我很确信,他们都好好儿的活着。” 岳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许是奇怪的心灵感应,他真的觉得,那种感觉,从未消失过。 和翠翠的那一次,完全不同,那种突然之间的空洞感,岳翻一辈子也忘不掉。 过了长江。看到了一路上的重建景象,人们都在为了未来的生活而奋斗着。大宋把金人给打败了,还收复了燕云十六州,这就是大宋即将崛起的信号,是好日子即将来临的信号,农夫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耕田种地,上人们重新拿着官府补偿的钱财做起了生意。一切都在恢复着。 靖康之祸和后来的燕云圈地事件。使得大宋徽宗时代的豪门士族损失惨重,一大批人被砍头流放,没收家产,收缴土地划归国有,同时金兵南下还会掉了大量的寺庙和道观,大量僧人和道士流亡,死的死,逃的逃,使得大宋本来非常缺乏的土地一下子变得极为宽裕。那些占据大量土地的豪强和院庙倒下之后,土地就成了无主土地,燕云圈地事件爆发之后,更是成片成片的土地被收归国有。 赵桓手上有了充分的土地。他心里就不慌,早在应天府时代,他就不断的下命令丈量土地,清查全国耕地,然后按照规矩分配土地给活下来的农民耕种,免除多少多少的税收,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生产。 当然也发生过道士和和尚跑到应天府想要要回自己的寺院还有土地财产的事情。结果被恼怒中的赵桓一顿痛打勒令还俗,然后在全国范围内展开抑制佛道的行动——他可忘不掉那个道家骗子郭京的事情,郭京已经在江西境内落网,和其党羽共二十七人,被赵桓下令车裂,以儆效尤。 僧人和道士若要出家,没有朝廷颁发得度牒绝对不可以,而度牒发放权牢牢掌握在朝廷手里,严格限制数量,借此控制出家人的数量,赵桓进一步下令道观和佛寺的税收政策,税率是农税的两倍,不得拖延,拖延一个月,立刻关闭道观和寺庙,勒令还俗。 国家如此艰难,怎能容忍那些道家佛家的骗子们继续逍遥快活!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着。 一路看着,一路南下,岳翻终于进入了吉州境内,向吉州的新岳家庄子前进着,当初,就是在这里,最初的希望绽放开来了。 吉虔二州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人间地狱了,根据一路上不断的打听,岳翻很惊讶地得知目前的吉州知州居然是方浩,当初北上的时候,岳翻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没让方浩北上,把他关在了房里不让他出来,之后的事情,岳翻就不知道了,他只是嘱咐方浩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把自己的家人托付给方浩了。 后来黄河最后一战之前,岳翻把宋江赶回了吉州,也将家人拜托给了做了自己三年管家的宋江,所以宋江也应该在保护着岳翻的家人,其他的,除了最早留下来的李逵带领的数百人的卫队,岳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方浩到底是为什么成为知州的,以及自己的家人究竟如何,岳翻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但是就岳翻所知,吉州和虔州是目前江南最着名的两个州,也是最安定繁华富裕的两个州,曾经的江南南路是在整个靖康二年三年间出力最大的路,赵桓最早抵达应天府下令各路勤王的时候,就是吉虔二州最先响应,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一批精锐兵马抵达了应天,然后在岳翻旧部的率领下稳住了局势。 然后又是吉虔二州拿出了数年的仓储钱粮上缴国库,让一穷二白的赵桓政府度过了最初艰难的日子,可以说赵桓政府在最初艰难的时间里能够站稳脚跟没有崩溃,吉虔二州出力甚多,而这一切,都要源自于岳翻在吉虔二州的铸无射变法,使得吉虔二州一改混乱气象,成为安定的地区。 此后吉虔二州的经济开始发展,并且成为江南最安定的两个州,最混乱的时刻,吉虔二州都保持了稳定,吉州军剩下来的精锐们四出,稳定局势,没让趁乱蜂起的盗匪占到便宜,当初威名赫赫的镇南军余威仍在,盗匪遂不敢靠近吉虔二州的辖境,因为这样的功劳,吉虔二州被皇帝赵桓提升为上州,和苏杭是同样的地位。 他们都记得岳翻还在这里的时候,大家的日子是怎样的,所以,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样的局面,原本岳翻就是想把吉虔二州打造为乱世桃花源的,现在真的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吉虔二州的地势易守难攻,本身就不太好图谋,吉州军都是本地人,熟门熟路的,自然更能保持安定。 最重要的是,以岳家庄子存在的地区为中心,大家把整个吉虔二州地区的一潭死水盘活了,吉虔二州的山地经济得到很好的发展,岳翻带着大家上山找野味,找山珍,找各种可以换钱的东西,并且亲自出面与各大商家协商谈论,为本地出产的这些他称之为“特产”的东西打开销路,为本地培植了一批珍贵的商家,使得本地的经济逐渐发展。 大宋的富裕不是靠农业发展起来的,靠的就是商业,大宋的商业税收比农税还要高,所以商业异常发达,社会上也并没有浓厚的歧视商人的氛围,商人的环境较为宽松,所以岳翻这样的官员亲自出面召集江南大商人们会谈,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是岳翻三元状元郎的身份比较显赫,镇南军赫赫威名也挺响亮,所以那个时候大商人们都觉得非常荣幸,再一看吉虔二州的特产山珍野味的确优良,也很有销路,于是,这个项目就谈成了。 岳翻谈成了这笔业务,就等于帮吉虔二州铺了路,所以如今吉虔二州车水马龙的模样,让岳翻极为欣慰,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方浩也是按照岳翻的办法在治理吉虔二州,使得百余年没有任何发展的吉虔二州第一次接触到了文明世界。 行走在路上,岳翻就能感受到这里的蓬勃生机,靖康之祸似乎没有影响到这里,反而使得更多的人口涌入吉虔二州寻求拥有强大战斗力的镇南军的庇护,生怕受到生命伤害,现在一切都进入了安稳的境地,他们也不愿走了,吉虔二州有很多山地没有开发,需要人手去从事这些职业,只要有点力气有点身手,不愁没饭吃。 这些靠着山珍野味讨生活的人们,也被人们称呼为“山人”。 而现在,岳翻和岳飞一行人就在一个路边茶摊上和一些正在休息的山人聊天,一个喜欢说话的上了年纪的山人头头很愿意向打听消息的岳翻说一些吉虔二州的事情:“老头子是在这里活了大半辈子了,前面几十年都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虽然没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但是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了,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哈哈哈哈……” 爽朗的老人家一阵大笑,手下的山人们也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老人家说道:“然后啊,岳家郎君就来了,状元郎,天上文曲星下凡啊,他这一来,咱们吉虔二州这百多年的混乱日子可就到了头,那个大铜钟啊,上面写的什么,老头子看不懂,但是那约法十章,老头子是记得清清楚楚倒背如流,家里的婆娘和娃儿也都清清楚楚。 当时啊,岳郎派了很多人下来给咱们讲这些律法的道理,然后告诉咱们,以前的一切,都不追究了,但是从现在开始,谁违反这十条规矩,谁就要受罚,嘿嘿,老头子当时不信邪,犯了一次事儿,当街打人,被官差当街揍了一顿屁股,一个月没脸出去见人……哈哈哈哈!” 三百八十二回家(二) 老人家又笑了出来,岳翻和岳飞他们也相视一笑,老人家笑完了,接着说:“然后啊,老头子就寻思着,岳郎不是说着玩玩的,那是来真的,那段日子啊,不服管的人特多,然后成天大街上都是啪啪啪的打屁股的声音,那大铜钟也响个不停,哈哈,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啊,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屁股的没了,大钟也不响了,老头子就突然发现,自己好些日子没犯浑了。” 身边一个中年汉子接着话儿:“老张头说的对,到那个时候啊,大家伙儿才发现,岳郎这么做是为什么,岳郎来之前,当街杀人的事儿我们都看惯了,现在啊,当街吵架都看不到,两人起了争执,立刻去官府找人,也不吵,就找读书人去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这在以前怎么敢想?两句话不对头立刻就拳头刀子招呼,现在,除了哪家婆娘当街臭骂自己家汉子还算是比较常见,谁还吵架?” “对!就你这家伙,成天喝酒,给你家婆娘揍的鼻青脸肿的!哈哈哈哈”旁边不知是谁嘲笑起了这汉子,汉子脸涨得通红的反驳起来:“不是揍!不是揍……” 老张头喝了一碗茶水,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啊,岳郎真的是咱们吉虔二州的大恩人,咱们都说啊,大宋朝要是多几个岳郎那样的官儿,何必到了之前那个地步?给女真贼打的喘不过气来!不瞒你们说。之前方知州募兵北上勤王的时候,咱们大家伙儿都报了名的。 因为大家都听说岳郎救了官家。立了大功,准备庆祝着,结果就听说了为了掩护东京那帮混球逃跑,三万子弟兵全军覆没,岳郎也战死了,那时候不知多少人家给岳郎披麻。都叫嚷着要去给岳郎报仇。给子弟兵报仇雪恨,可惜老头子年岁大了,方知州不要,选了一批小伙子,上战场去了。 大宋朝能有今天,岳郎和我们吉虔二州三万子弟兵没有功劳吗?官家在应天的时候,咱们勒紧裤腰带给应天送人送粮,说实在的,要不是岳郎。咱们也做不到这些,所幸老天爷的眼睛还没瞎,把岳郎给送回来了,咱们大家伙儿听说岳郎还活着。又立下大功的时候,第一件做的事儿,就是把虔州那帮混蛋给岳郎弄的衣冠冢给推了,岳郎还没死呢,那帮混球就给岳郎弄墓碑,咒人家呢!?” 岳翻笑着开口道:“那也是说人家岳郎比较受爱戴啊!” 老张头笑骂道:“那也没有给人家弄墓碑的啊!你看看咱们吉州,家家户户都给岳郎立生祠。祈祷岳郎安然无恙,就那帮虔州的混蛋弄什么衣冠冢,老头子差点没和那帮老家伙干起仗来!” 闪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弄得岳翻和岳飞也是安然无恙,最后,老张头咬着馒头,感慨着说道:“这样也好啊,岳郎成了大英雄,和他兄长一起把女真人赶跑了,咱们又有好日子可以过了,说实在的,谁愿意打仗?咱们吉州和虔州的子弟兵已经有太多人死在战场上了,从古到今,江南兵可有死了那么多的?还都是帮那些北人背锅! 现在好了,燕云也抢回来了,咱们也安稳了,所以啊,就安安稳稳地做山人,这也是岳郎留给我们的东西,给我们找了一条活路,到处去找人给咱们山上生出来的那些东西找人买,说真的,以前这些东西漫山遍野都是,都有人拿去喂猪,可现在成了香饽饽了,咱们这批人拿的工钱也是挺高的,够咱们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这些可都是岳郎留给咱们的东西啊!现在听庐州那边的消息说岳郎要做宰相了,咱们大家伙儿都高兴得很,岳郎这样的好官儿,就该做宰相,咱们这些老百姓啊,也都有好日子过了,说到底,咱们也就图个吃饱穿暖,还有什么呢?子子孙孙,繁衍生息,也就是这样儿,说愿意打生打死,是不是?” 离开茶摊子,老张头说的话还是让岳飞回味无穷,他生于底层,厌恶豪强,所以自强不息,要以武力保护自己,进而保护他人,而他的弟弟远远没有他这样坚强的意志,却在不经意间,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和赞赏,甚至得到了老百姓如此的爱戴。 “六郎,你说,这是为什么?”岳飞不是很理解。 岳翻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说道:“其实,这都很好说的通,老百姓们所在乎的,衣食住行,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难以做到的,至于打仗这种事情,其实离他们很远,他们每日每夜所想的,都是吃饱穿暖,满足了这个,也就满足了一切,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了。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距离他们,实在是太遥远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治理百姓,道理很简单,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可以了,但是大多数官员却偏偏好高骛远,非要做出大的政绩,结果苦了自己,更苦了百姓。” 岳飞默然无语良久。 距离家里越来越近的时候,岳翻的心已经不停的超速跳动了,真的,太久没有回来,太久没有见到亲人,他甚至有些忐忑,有些害怕。 让自己清醒的老父亲,对自己疼爱甚至是溺爱的老母亲,还有那最对不起的人,他们都还好吗? 岳家庄子依然是如此的繁华,和在相州的时候一样,非常繁华,甚至让人们分辨不出哪里是庐州城,哪里是岳家庄子,岳家庄子得到官府的允许,建立了城墙,升格为了岳家镇,成了行政区划,人口十余万,是整个江南南路的经济中心,四通八达,整个江南的货物都在岳家镇可以找到。 这是岳翻从路上的人们交谈的话语里听到的消息,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关注,他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看到了熟悉的家门,熟悉的“岳府”牌匾,熟悉的门房老赵头,踏上台阶的一瞬间,岳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直到老赵头发现不太对劲,抬起头看向了岳翻的时候,好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来指着岳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翻上前握住了老赵头的手:“我回来了,赵叔。” 只一句话,就让老赵头老泪纵横,紧紧握住岳翻的手,不停的点头,只是流泪,待到岳飞上前,老赵头更加惊讶,这一日,岳府两子终于回家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岳翻和岳飞进入了大门,然后把府门关上,不要惊扰了旁人的生活,老赵头连忙表示要去通报岳老爷,岳翻伸手阻止:“还是让我自己去吧赵叔,兄长,我们一起去吧!” 岳飞点点头,随着岳翻一起步入阔别已久的家,穿过前堂,进入后院,岳翻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娃娃正在慢悠悠的散步,似乎很是惬意一般,岳翻一看这并不是岳云侄儿,心脏立刻剧烈的跳动起来,岳飞也看着这孩子不是岳云,立刻意识到,这孩子,大概是岳翻的儿子了。 “爹。” 岳和怀里抱着小孙孙岳光,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曾经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爹。” 不同的声线,但是同样很熟悉,熟悉到岳和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转过身子,岳和看到了那两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臭小子,真的,真的有种想要哭的冲动,但是作为父亲,不能哭,也不应该哭,不管在漫漫黑夜里,岳和到底因为思念儿子而哭泣了多少次,他都不能在儿子面前哭泣,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和脸面。 “回来了?” 三个字,已然让岳和几乎用掉了全身的力气,走到岳翻面前,把怀里的小娃娃递给了岳翻:“翻儿,这是你的儿子,你给他起的名字,岳光,光儿,快喊爹爹,这是你爹爹,喊一声。” 岳翻却是忍不住要流泪了,真的,接过了正在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小娃娃,岳翻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子,自己的儿子,自打出生以后,就没有见到过的儿子,小岳光根本不认识岳翻,也不太理解为什么祖父要自己喊这个男人做爹爹,但是他很听祖父的话,所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岳翻的泪水瞬间滑落下来,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小肉球,小岳光似乎并不明白这个抱住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哭,但是他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为岳翻擦拭了一下眼泪。 岳和走到了岳飞的身边,握住了岳飞的手,看了一下岳飞粗糙的双手,还有他脸上一道细微的创口,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要流下来,但是,嘴里却还是说道:“武艺还是没到家,否则身上不该有创口的,还是脸上,鹏举还是要勤加练习武艺才是,不然,可真是难以承担大宋如此重要的职位了!” 岳飞留下了泪水,只是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幸福,还有快乐。 三百二十回家(三) 抱着自己那如同小肉球一样的儿子,岳翻一时间无法自已,泪如雨下,岳和与岳飞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来到岳翻面前,看着紧紧抱着小岳光的岳翻,开口说道:“翻儿,你该去看看金芝了。” 一句话,却叫岳翻心脏猛地一缩,随后看着小岳光,深深的叹了口气:“爹,金芝她,还好吗?” 岳和摇了摇头:“自你走后,为父便再也没有见金芝笑过,传言你战死的那些时日,金芝正巧是即将分娩的时日,为父也没见金芝哭过,光儿出生之后金芝也不曾闹腾过,直到前些时日听闻你没有战死,还立下大功,金芝,却也没见得就笑过……翻儿,去看看金芝吧,把光儿一起带上。” 岳翻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满脸纯洁之色的小岳光,点了点头:“是孩儿对不住她,这就去看看她……” 岳飞本想去看看母亲之后再去看自己的儿子,结果被告知岳妈妈和自己的妻子刘氏入城采购年货物品,还未回来,便被岳和拉着,去了自己的屋子里说话,太久没有见到儿子,岳和心里也是想念的紧。 岳翻抱着小岳光,一步一步走向记忆里熟悉的屋子,金芝似乎很少离开这间屋子,自己离开之后的那些岁月里,除了带着小岳光出门玩耍之外,她很少离开这间屋子,她只对一个人敞开过内心,那就是自己。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甚至她的身份也不能为旁人所知。连婚礼也仅仅只是一只红烛,但是她从未向岳翻抱怨过什么。 她相信,只有岳翻可以保护她,可以让她的余生不至于太过凄惨,受到过严重创伤的金芝,和过去的岳翻是一样。难以向他人表露出自己的真心。唯一的一人,便是自己的丈夫岳翻,然而岳翻北上抗金,一去不复返,数月之后,甚至传来了战死的消息,金芝的世界在那一刻就坍塌了,脆弱的,小小的一方世界。 她的世界从那之后便成为灰色。唯有在看向那个孩子的时候,才会变为彩色,那个孩子,长得真的很像岳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有抱着这个孩子的时候,金芝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是有意义的,他对自己说过,希望自己可以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然后,再将他送上战场…… 你为何如此狠心……便不知这世上……唯有我是只有你一人吗? 直到那一日。公公婆婆带着一个送信之人冲到了她的屋子里,看着那熟悉的字体,金芝终于哭了,他没死…… 但是她仍然不知道她何时回来,何时来看看苦命的她,没有依靠的她,孤魂野鬼的她,甚至有些时候,有过轻生的念头,那个混蛋,明明是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又给了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存下去的希望,却如此作践一个女子,他的心里始终为他的亡妻留有一份位置,那份金芝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金芝甚至不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是否有一丝的怜爱。 但是金芝自己却在不经意间深深的依恋着这个男人。 伴随着推门声的响起,并未锁上的房门被推开,金芝皱起眉头,她最讨厌的就是旁人推门而入,无论是当初,自己做公主的时候,还是现在,为人妻的时候。 “说了多少次,莫要直接推门而入!”金芝站起来,转过身子,面带怒容,却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人的一刹那,整个人呆住了。 “说了多少次,不想让旁人进来,便把门关好,那不就可以了?指着每个人都照顾你?除了我,谁能做到?”岳翻一边说着,一边把儿子抱着放在床上为小岳光盖上了被子,小岳光在岳翻的怀里已然睡着了,轻轻地捏了捏小岳光的小脸蛋,岳翻直起身子对金芝说道:“怎么着?还不来为我宽衣?” 岳翻笑眯眯地看着金芝,金芝的眼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一会儿,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过脸颊滴在地上,紧接着,便化作一道光撞入岳翻的怀里,把岳翻撞得后退几步,却还不住的往岳翻的怀里挤,岳翻伸出手,静静的把金芝拥入怀中,原本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静静的抱着她,岳翻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岳妈妈在镇子外面得知了岳翻和岳飞回家的消息,高兴的连采购的物品都丢下来不要了,立刻带着岳飞的媳妇儿冲回家里,见到岳飞和岳爸爸正在谈天说地极为快乐,高兴的连媳妇儿都顾不上就冲上去抱住岳飞急切地询问有没有伤了哪里有没有饿了有没有累了之类的,一口一个瘦了瘦了,说的岳飞眼泪哗哗的。 还是娘亲最疼爱儿子,那么就不在家里面的苦楚,也就是他内心里面最明白,平时在军中不能说,也不能做,毕竟是西北军总帅,手握二十万兵权之人,哪里可以做这些事情?但是在家里,只有自家人,他就什么也不做做了,看到了很久未见的妻子,也是满心的愧疚,两人相对而望,相顾无言。 岳和的确是迎来了三年以来最舒服的一天,两个功成名就的儿子回家了,好胳膊好腿儿的,全枝全叶的回来了,一个成了朝廷大将,手握二十万兵权,一个成了参知政事,副宰相,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二,都是在年轻的年华,却有了这样的成就和地位,作为父亲,如何能不高兴? 岳家现在也是今非昔比,在吉州的三年,家业扩大了三倍不止,岳翻为家人购买的土地和后来的知州方浩赠与和帮助购买的田产足够岳家一家子舒舒服服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岳和自然不缺钱,一挥手,家里今晚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两个儿子劳苦功高,父亲要好好儿的犒劳他们! 于是乎,等到岳翻搂着抱着小岳光的金芝落座之后,岳家一家子阔别几年的家族聚会就终于开始了,岳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拉着岳飞和岳翻的手,不停的哭诉着这几年是如何如何思念着岳飞和岳翻,言语里不停的埋怨皇帝太过于无情,让我们一家人几年都见不到一面。 岳和还算好一点,这也是让岳翻感到欣慰的地方,原先的世界里,早就该去世的岳和,到如今依然活的好端端的,以至于在经历了那样的浩劫之后,岳家人还是齐装满员的,还添了两口子。 “为父是不担心了,不担心了,两个儿子,一个做了西北制置使,那么大的将军啊!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啊!哈哈哈哈!还有一个是朝廷的参知政事,副宰相啊就等于是!老夫做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哈哈哈哈!”岳和多喝了几杯酒,就开心起来了,言谈之间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两个儿子,一大一小,一文一武,位极人臣,乃国家之柱石,小儿子还是救了皇室拨乱发证再造宋室的大英雄,名扬天下,这下子,还要担心什么? 唯一担心的,也就是岳妈妈说的话。 “五郎和六郎有这样的成就,做娘的也的确是开心,咱们岳家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赶明儿就去祖祠告慰先祖去,但是啊,为娘的也担心啊,今后五郎和六郎一个忙于军务一个忙于政务,成天成天的不在家里,咱们一家子能聚一聚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我和你爹爹都年纪大了,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岳妈妈说着眼眶儿一红,就要哭。 岳和大声斥责道:“你这妇人!鼠目寸光!飞儿和翻儿是大好男儿!大宋的顶梁柱!岂可拘泥于家庭,拘泥于儿女情长,天天侍奉你!飞儿和翻儿要为天子牧民,要为天子分忧,做的都是国家大事!你懂什么!” 岳妈妈流泪道:“妾身只是心疼飞儿和翻儿,又有什么错!” 岳和刚要斥责,就被岳飞拦住,岳飞握住了岳和的手,开口道:“娘亲只是担忧我和鹏展过得很辛苦,很思念我们,这又有什么错误呢?” 岳和叹了口气,走到岳妈妈旁边说道:“为父何尝不知啊,只是飞儿和翻儿都是国家重臣,此次回家显然也是向官家告假而回,官家刚刚平定天下,正是需要做事情的时候,这种时候咱们把飞儿和翻儿锁在家中,又有什么好处呢?苦的是天下人啊……飞儿,翻儿,你们不用担心,不论是为父还是你们娘亲谁走了,都会留下遗嘱,不会让你们守孝,也不允许你们为了守孝而耽误国家大事。” 岳飞和岳翻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连说父亲不可胡言乱语,岳和只是扶着两个儿子起来,流泪不语,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年岁渐高,时日无多,有感而发而已,这却叫岳飞和岳翻心中疼痛不已。 老父老母年岁渐大,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个意外,那个时候,却叫兄弟二人如何是好?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爱,直叫岳飞和岳翻痛不欲生,本来只想着让父母回到相州老家,这样也安全些,距离京城也近,只是现在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却有了将父母家人一起带到北京去定居的想法。 北京虽然距离长城很近,不是很安全,但是毕竟是皇城,而且他们二人也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也是第一时间安排家人回家。 这样想着,岳翻有了些想法。 三百二十一回家(四) “去北京定居?” 岳翻刚一提出这个想法,岳爸爸岳妈妈还有两个女人就愣了一下,随后,金芝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真的可以吗?” 刘氏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咱们真的可以吗?” 岳妈妈更是喜色流于言表:“当真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每日都可以聚在一起吃饭,那该多好啊!” 岳爸爸则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如此,官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吗?咱们在京城……” 古时候,皇帝一般都会把一些执掌很高兵权和政权的重臣的家里人迁到皇城去住,不能离开,不仅仅是一种荣耀,其实也是一种监视,一种钳制,尤其是掌兵之将外出,如果有异心,皇帝可以很轻易的控制人心。 一般的臣子根本就没有让家人一起住到皇城的资格,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反而也是一种荣耀,少数重臣和皇亲国戚的待遇,岳翻和岳飞在地位和功劳上已经具备了这个资格,但是真的这样做,或许会有些麻烦也说不定。 皇帝没有下旨,就把家人带去,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岳飞也是处于这样的考虑,他的地位才是最需要把握自己的,毕竟是皇帝刚刚恢复军人地位和权力的第一批代表性武将,如果他犯了错误,会非常致命,还是致大家所有军人的命。 岳翻则相对好一些,是皇室的救命恩人,再造宋室的大功臣,和唐时郭子仪差不多了,此番岳翻不接受王爵公爵封号,只接受了侯爵赏赐,还叫赵桓老大的不好意思,连带着岳飞也只接受了侯爵封号,不要王爵封号。 赵桓是想仿照唐朝郭子仪的旧历,塑造一个君贤臣善的典范,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成为千古佳话,也是自汉高祖杀白马之后唯一一个封异姓王却寿终正寝的人,郭子仪的处世本领高超的令人发指。想必也是情商极高的典范,这样的人杰千年难得一遇,赵桓认为岳翻就是这样的人,同样是为国为民,为国拨乱反正。郭子仪再造唐室,岳翻再造宋室,甚至愿为国而死,说到做到,这份情操,天底下几人能有? 如此臣子不做王做什么? 大宋中兴有望,正是需要树立典范的时候,无论是出于内心情感的考量还是出自于政治需要考量,让岳翻封王,甚至让岳飞等一众靖康功臣一起封王。这原本也是赵桓的打算,不过现在岳翻带头坚持不要王位,连公爵都不要,只接受侯爵,一众功臣也不接受王爵公爵,只接受侯爵爵位,这样一来,赵桓只好退一步,封了二十多个侯爵,把最特别的一个给了岳翻——冠军侯。为侯爵之首。 不过岳翻上表,称自己所擅长的不是军务,而是政务,职位也是参知政事。而冠军侯是汉朝大将霍去病之爵位,封狼居胥之功,自己无法获得,所以恳请皇帝把冠军侯之爵位赏赐给自己的兄长,大宋最强的将军岳飞,而自己则愿意要汤阴侯之爵位。家乡的爵位。 赵桓感叹不已,就答应了岳翻的要求,于是千年之后,冠军侯的爵位再一次被授予了最强的军人。 现在岳家两个儿子不仅仅是高级官员,更是一门两侯,十分荣耀,哪里还有人不知道岳氏一门两子都为国立下大功勋,大宋可以成功驱逐女真人夺回燕云多亏了岳飞和岳翻,所以,岳家的荣耀已经非常之高,如果岳家人不入京师还好,如果入了,难免会有些小波折。 所以岳和还有些疑虑,但是岳翻心意已决,决定这样做:“父亲,母亲,你们还是不要担心了,此时如果没有把握,我一定会办成此事,我是打算此次我们回来,就要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回到相州的,不过现在大家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估计也不太想回去,所以,也就带一些愿意回去的人回去,重建汤阴,咱们也回去,把原先的家产买下来,重新建设起来,但是我们自己不住在那里,留下些家人看着,咱们住到京城去。 等到时候咱们谁想回家了,就可以直接回相州小住一段时日,平时咱们都住在京城,这样应该也是挺好的,父亲,母亲,兄长,你们看呢?” 岳飞没说什么,于是岳和和岳妈妈也就不说什么了,金芝只是看着岳翻,想和岳翻在一起,再也不想离开她唯一的牵挂,这个决议也就差不多通过了,接下来就是些准备,但是岳翻没想到,刚刚吃完第一碗饭,正要让金芝去添饭的时候,赵桓派来的使者来了。 岳家人慌慌张张的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宋建立以来就没有出现在吉州这种穷山恶水之地的皇家的天使突然来到了吉州,大张旗鼓弄得十分隆重,把丝毫不知道任何消息的方浩也给弄傻了,结果方浩上前询问天使:“不知天使此来所为何事?” 天使是赵桓身边的心腹太监中的一员,深受岳翻的恩情,所以对岳翻所在的地方官员也比较客气,开口道:“是官家派咱家过来向小岳相公询问一些国事,朝廷里为了这些事情吵得天翻地覆的,官家烦不胜烦,正巧小岳相公又不在,这下可好,官家只好派咱家来向小岳相公求救来了。” 小岳相公?方浩一愣,连忙询问道:“哪位小岳相公?莫不是?” 天使笑道:“方知州说笑了,这普天之下能被称为小岳相公的还有谁啊?岳家六郎呗!” 方浩愣住了,然后急切地询问大:“鹏展回来了……啊不不,岳相公回吉州了?” 天使倒是有些奇怪:“方知州和小岳相公有旧?” 方浩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啊,这个,这个,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额,官家有要事向上,还是快些先去岳相公府上吧!” 天使点点头:“说的也是,还请方知州带路。” 方浩一脸激动地把天使带向了岳翻的家,大张旗鼓十分隆重,搞得岳家人连忙放下碗筷出来查看情况。这一看之下才是愣住了,天使一见到岳翻就迎上来,拿出带来的卷轴,苦笑道:“小岳相公可要帮帮官家哟!” 岳翻一脸懵逼。看到一脸激动的方浩,也来不及叙旧,询问道:“不知陛下是怎么了?这是什么情况?” 天使把卷轴递给岳翻,无奈道:“小岳相公有所不知,相公走后。陛下还是要处理很多事情,但是没了小岳相公从旁协助,朝中大臣们争吵不休,一点点小事都能吵个天翻地覆,还没有人可以帮着陛下排忧解难,好歹劝劝那些大臣,结果弄得陛下是愁眉苦脸,好几天没吃好饭了,这不,陛下无可奈何。只好派老奴带着这些问题来找小相公求救了!” 岳翻张张嘴巴,十分无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却是一些争吵不休的事情没人能整合朝臣统一意见,原本应该这样做的李纲反而是火上浇油的元凶,弄得赵桓实在是没了办法,自己也没有足够的专业水平压制群臣,只好来找岳翻求救了,只有岳翻可以平衡群臣,统一思想。 岳翻接过卷轴。看了看同样一脸懵逼的家人,还有一脸同情之色的岳飞,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那诸位稍待。天使稍待,方知州稍待,待在下回去处理一下这些事情,然后……额,天使吃饭了吗?舟车劳顿,可能没有吃饭。那不如……”岳翻指了指岳家人刚刚还坐着的桌子上。 天使一看就知道自己打搅了岳家人的团聚,算算日子也是如此,今日还是岳翻刚刚回家的第一天,事实上,岳翻走后的第三天,赵桓就无法忍耐的把天使宦官打发了出来,向岳翻求救来了,天使的速度还比较快,想来也是脚前脚后就赶到了吉州。 天使宦官摸了摸肚子,为了赶路,一路上十几日也没有好好儿的吃过一顿饭,倒也是饥肠辘辘,看着热饭热菜就心里向往着,也不去想着是不是被人吃过的,便拱拱手:“啊,那样的话,就麻烦小相公还有大将军了!” 岳家一门两子,两个侯爷,一文一武,谁都不能得罪,天使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到了岳和还有岳妈妈,心想这是岳翻还有岳飞的父母,于是就上前行了一礼,很是恭敬的打招呼,弄得没见过朝廷其他官员的岳和还有岳妈妈手忙脚乱,直到岳飞还有方浩上前帮衬,一起坐下吃饭才平静下来。 但是一家子人平静了,外面却不平静了,人们都知道了皇帝大张旗鼓地派人跟着岳翻来到吉州就是为了询问国家大事的处理方法,顿时觉得小岳相公就是不一样,古时候有董仲舒做山中宰相,皇帝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询问隐居在山中的董仲舒,现在又有了一位城中宰相……皇帝千山万水的来问计。 岳翻进了屋子去处理事情,金芝也跟了进去,跟在岳翻身后,看着岳翻越来越坚实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痴迷了,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岳翻,弄得岳翻有些心猿意马:“小妮子,莫要如此,晚上有的是时候,这些年苦了你,我也对不住你,今晚,我要好好儿的补偿你!” 补偿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金芝都不敢靠近岳翻了,只是为岳翻磨墨,点灯,看着岳翻翻开一卷卷卷轴,思考里面的问题,然后提笔斟酌用词用句,小心翼翼地写下自己的意见等等,很快,朝臣们争论几天也无法争论出来一个结果的十几个问题就被岳翻解决了。 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回答,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重新封好卷轴,带着金芝回到了大堂,看到了正在谈笑风生的方浩还有岳飞以及天使宦官,父母坐在上首正在笑着,想必也知道自己不该说些什么,倒是天使宦官好似不断的奉承着岳和还有岳妈妈,倒也让父母有些开怀。 见到岳翻出来,天使连忙站起来向岳翻行礼:“小岳相公辛苦了!” 岳翻上前,笑眯眯的把手上的卷轴递给了天使:“辛苦倒是不辛苦,怕是陛下辛苦到了极点了,这些时日也的确是让陛下累着了。” 天使无可奈何道:“咱家虽然不识字,但也明白事理,这些事情咱家都看在眼里,相公还在时,连李老相公都很好说话,三两下小相公就把事情解决了,大家一团和气,一天到晚能处理很多问题,但是小相公一走,朝堂上立刻就吵起来了,李相公嗓门最大,最容易和人争吵,陛下头疼啊!” 岳翻苦笑了笑,说道:“天使回去之后还请向陛下说说,李相公脾气的确不好,为人也有些刚烈了,但是李相公一心为民,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任何事情,还请陛下多多体谅李相公,至于在下,唉,在下处理完家事,会尽快赶回去,请陛下稍微等待一些时候。” 天使连忙应诺:“相公之言,老奴谨记在心,那么,老奴不能久留,这就走了,相公多多保重。” 岳翻拱手:“一路走好。” 三百二十二回家(五) 看着天使急匆匆离开的步伐,岳飞连忙迎上了岳翻,开口道:“鹏展,朝廷里的事情当真急切到了如此程度?朝臣们大抵也不会如此让陛下为难的吧?” 岳翻苦笑着摇头道:“兄长,当时庭辩之时你也不是不在场,现如今为了燕云之事大家都绷紧了神经,如果燕云不是新近获得的领土而是之前被金人攻取的领土,陛下也不会执意迁都北京而不是选择长安或者洛阳,之前陛下亲口对我说过,如果我们并没有夺回燕云而是仅仅把金人赶走,那么,他会选择长安或者洛阳为国都。 但是我们攻下了燕云,形势逼迫我们不得不迁都北京而不是长安或者洛阳,实际上朝廷内部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反对迁都北京的,之所以大家如今都可以统一认知,还是陛下和我费尽心力协调的结果,朝政之事,从来都是相互协调相互妥协,而不是如同李相公那样争吵不休。 我在时,可以控制全局,可以让大家心平气和的讨论而不是争吵,有些事情一旦争吵就会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我才如此小心翼翼,可惜我一走,李相公的脾气就无法协调了,一旦吵起来,大家都难以服从李相公的强硬指令,连陛下都难以接受,李相公性格刚烈,一心为民,但是在朝政之事上,他还是有些欠缺的。 我尚且可以将大家讨论的范围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引导大家一起出谋划策,为建设燕云献计献策,并且付诸实施,因为如今的情况非常紧迫,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巩固燕云,训练骑兵,否则金人迟早会卷土重来,我们虽然击败了金人。但是无法否认的是,金人在战力上还是强于我们,一旦失去了长城,我们将极为被动。 所以迁都北京。把大家都拴在北京,强行让大家建设燕云,巩固北疆,为中原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这其实是必然之举措。但是就是这些问题,也能让大家争吵不休,陛下登基时日毕竟较短,还没有足够的威信可以震慑群臣,我一离开,就会发生这样的问题,其实我也该想到,只是没想到局面恶化的如此之快。” 岳飞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可惜为兄是武将。不能给你一些帮助,鹏展,为兄对不住你。” 岳翻摇摇头,微笑道:“兄长,你能掌握好军队,训练骑兵,防守长城,那就够了,真的够了,在我们准备好之前。你能抵挡住金兵和草原兵的南侵,那就是最好不过了,真的。” 岳飞点点头:“为兄向你保证,你准备好之前。为兄绝不会让北敌一兵一卒跨过长城!” 这就够了。 岳和走到岳翻身边,握住了岳翻的手,开口道:“为父也是没有想到,鹏展如今居然如此重要,鹏展,若是你实在是忙碌。那就回去吧,国家大事最重要,官家需要你,你当然要回去,自古忠孝两难全,如今,你应该选择大忠,而不是小孝。” 岳妈妈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金芝张张嘴,却也闭上了,一句话也不说。 今日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皇帝已然被逼无奈的派人追到吉州向岳翻问计,朝廷里如今到了什么程度,大家也都可以想象了,再说些儿女情长或者舐犊情深的话,反而是牵绊住国家重臣,是不识大体的做法。 岳翻摇摇头,握紧了岳和的手:“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写奏折给陛下,请陛下答应我将全家迁入北京,我们都可以住在一起,这就是忠孝两全了,虽然北京刚刚重建,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我们也都是吃过苦的人,带些人和钱过去,反而有好处,愿意回相州的人活着愿意留下来的人都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岳家不能只有一个住处,北京,汤阴,吉州,三个住处!” 岳飞没有意见,岳和没有意见,那么,这个决议就获得了通过。 他们再也不想分开了,乱世之中,能够保全家庭,那该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们都清楚,所以,再也不愿意分开,再也不愿失去。 岳翻的奏折刚刚写好,还未送出去,第二天,又是一位天使带着赵桓的求助来到了岳家,还是老样子,朝廷内部争执不下,分为好几派意见,赵桓有些招架不住,不知如何选择,请岳翻提一提自己的意见,同时,他让天使委婉地提出了一些小小的想法。 “朝中如今争吵十分激烈,从早到晚,相公在时,能处理很多事情,相公如今不在,陛下饶是雷霆震怒,也难以完成三五件事情,官家已经十分苦恼了,不知,相公能否酌情考虑考虑,尽早回朝呢?”天使很委婉很为难的如此提问。 岳翻把写好的奏折递给天使:“还请天使代为将此奏本提交陛下,臣希望将家人一起迁到北京居住,这样,既可以解相思之苦,也可以时时刻刻侍奉在陛下身边,不知陛下是否可以允许,臣即刻收拾行装北上,若是不便,臣便将家人安置在相州汤阴老家,尽快赶赴北京。” 天使大为惊喜:“老奴定然帮相公提交此奏本,相公心怀天下,老奴甚为敬佩,老奴这就赶回去,还请相公北上时走官道,官家一定还排除了一些使者前来询问相公国务,老奴也会提醒他们,不至于使得使臣到来时没有见到相公,耽误了国务。” 岳翻点头:“多谢。”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岳翻和前来拜访的方浩进行了一次交谈,数年不见,方浩极为激动和愧疚,也诉说了他在岳翻走后的故事,时间紧急,两人交谈了一个时辰之后,方浩红着眼睛离开了岳府,而岳翻也在半个时辰之后,带着全府离开了吉州,离开之时,庐州城万人空巷,纷纷前去送别岳翻,这位吉虔二州的大恩人,江南南路的守护之神。 没有他,就没有吉虔二州如今“南国仙域”的美称,吉虔二州的山珍特产也就没有销路,山人这一职业也就没有存在的可能,大家也就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更别说如今大量出身吉虔二州的人们在朝中军中为臣为将,为家乡挣足了脸面,甚至有人说是吉虔二州挽救了大宋,这话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夸张。 “为国为民”的四字锦旗被百姓们自发的送给了岳翻,大家都说,吉虔二州地方太小,人口太少,岳相公能力太强,这样的小地方是不值得岳相公来治理的,岳相公应该去朝廷治理天下百姓,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所以,吉虔二州不敢留下岳相公,只是盼望岳相公此去一路安好。 大家淳朴的让岳翻想哭。 他的三年光阴和两年的奋斗没有让大家失望,没有被大家遗忘。 这就够了。 国存我死,为国为民,岳翻觉得自己在大宋的日子已经圆满了,为人为臣,他都做到了最好,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极致。 不知不觉间,岳翻也开始用最高的道德水准来要求自己,约束自己,时时刻刻警醒自身,让自己始终不会忘却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应该做的事情和不该做的事情,岳翻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岳翻了。 岳翻离开了,走得非常坦坦荡荡,数万百姓夹道送别,一直送到了吉州边境,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岳翻并不像那么快就离开,但是朝中的形势让他不得不提早做了准备,尽快离开。 走在路上的第二天和第三天,岳翻遇到了三波使臣,都是赵桓派来问计的,或许在不知不觉家,赵桓已然非常习惯岳翻帮他出谋划策,并且拿出结论,赵桓曾经很骄傲的对身边的近臣们说,唐太宗有房谋杜断,而朕有岳卿一人,即可比拟房杜。 岳翻有文人的智慧,更有军人的果断,这是他最优秀的地方。 他自己尚且没有注意到,而赵桓却深刻的感觉到岳翻离开之后,一日比一日艰难不顺利,岳翻在时,他只需要坐在上首听着臣子们讨论,然后时不时的给出一点自己的意见,并且听取岳翻的最终结论,然后下达最终命令,让大家去做就好了,他实际上并不劳累,就算是劳累,也能觉得十分充实,因为往往一天可以做出十四五个结论,做很多事情。 但是如今,他们也是争吵一整天,吵得赵桓脑仁儿都疼,却连三五个结论都很难得到共识从而被下达下去开始做事,大家都在吵架,而不是在做事情,这仿佛和岳翻还在的时候差了十万八千里,赵桓明显的发现自己对朝堂的掌握力度不够,岳翻在时,借助岳翻的巨大威望和超强能力,还能压制群臣,而此时此刻,强势的宰相李纲和不愿臣服的枢密使吴用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东府西府的矛盾也在加剧,东府内部矛盾也在加剧,文武之争再次死灰复燃。 赵桓发现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只是,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改正,并且争取时间。 岳卿,你在哪里? 三百二十三赵桓期盼着岳翻的归来 “老夫早就说过!务必要首先安顿好城内百姓,安顿好城内百姓,使之衣食无忧,我们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否则,像如今这样,天气骤然变寒,我们该如何?这里是燕云!北地!你等还以为这里如同江南一般温暖如春吗?!现在可好,数万百姓衣食无着落,只能躲在粥棚周围,不仅毫无劳力,更是成了负担!还让燕云百姓对大宋极为不满!这样的责任,谁去承担!” 李纲怒发冲冠,在朝堂上对着之前对自己持反对意见的群臣怒吼斥责,朝堂上一片肃穆,大家都很紧张,吴用站了出来,愤怒的反驳:“燕云百姓重要,大宋军队就不重要了吗?!长城处处缺漏,此时严寒之际,正是草原兵南下之最严重时节!大宋军队若缺衣少食,长城若处处缺漏,一旦让草原兵南下进入燕云腹地,我军如何抵挡!到时候,便不是挨饿受冻,那是要丢掉性命的!” 李纲红着脸,怒吼道:“民为本!大宋选择北京做皇城,到底是出于什么好考虑!吴枢密,你还不清楚吗?!若是没有燕云百姓的支持,没有燕云百姓协助,我等如何在这里站稳脚跟!不让民众生活安康,我等如何重建燕云,如何在燕云稳固大宋之统治?!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吴用针锋相对:“李相公!那你便要缩减军队用度?让军队缺衣少食,穿着单衣饿着肚子去和草原兵还有金贼拼命?!到底是军国大事重要!还是数万百姓的衣食重要?!如今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马上就是正月,就是春日,很快天气就会回暖,最寒冷的时候都撑过去了,如今却撑不过去吗!? 更何况如今百姓不是没饭吃,不是没衣穿,我们都在节衣缩食,让百姓们可以吃上粥饭。可以撑下来,撑到南粮北调之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但是一旦被北敌突破长城。大家都会丢掉性命! 昨日,我刚刚接到长城军报,近几日,不断有草原骑兵在长城周围徘徊,情况十分紧张!此时此刻。是该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吗?!长城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无法起到抵御的作用,若是不整修,若是草原骑兵大举南下,或金兵卷土重来,我等拿什么抵挡!” 李纲更为愤怒:“那你就可以罔顾百姓性命?昨日我出去巡视,发现很多百姓每日只有区区一碗稀粥可以果腹,六岁小儿尚且难以吃饱,更别说青壮男子!你还要他们不停的做活,他们如何撑得住!你这是草菅人命。和草原骑兵还有金贼有何区别!还有你!张尚书!你是燕云人,难道不关心关心燕云百姓吗!为何要赞同吴枢密的意见!?” 张亮满脸的愤怒:“正是因为关心燕云百姓,下官才会赞同吴枢密的意见,李相公没有和金贼正面交手过,不知道他们的可怕!一旦被他们突破长城关隘,大宋骑兵未成,难以抵挡!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死伤会更多!” 户部尚书公孙胜反驳道:“李相公和本官都与金贼正面交手过!金贼骑兵虽强,但是我军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否则,燕云是如何收复的?!” 吴用怒道:“那不一样!守城之战和野战不一样!驱逐之战和正面进攻不一样!若不是小岳相公领西军在富平火烧金贼。破去他们主力,若是正面对决,孰胜孰败难以确定!金贼战斗力之强,非我军目前可比!一个金贼骑兵。我军五兵莫御!绝对不能放他们进入长城!这是一定的!否则,对我们而言是灾难!” 李纲更是愤怒,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到上首赵桓愤怒的斥责之声:“好了!朝堂之上,你们如此失礼!当这里是菜市场吗!都给朕肃静!你们是大臣,是要处理国务决定国策之大臣!不是街市上的泼妇!” 皇帝一发话。朝堂上也就暂时安静了,这也是赵桓目前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对于赵桓来说,压力还真的不小,他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压制群臣,更重要的是,压制了,他也是一团乱麻,找不到想要的答案,他当皇帝时间还太短,虽然意志坚定,却缺乏必要的素养。 他需要一个宰辅之臣的帮助,而如今,这个人却不在朝堂。 所以李纲只是很不满意的看了一眼吴用,没看他,却是把矛头对准了赵桓:“陛下!不论如何,此时此刻,我等最该做的事情,都是立刻把军用物资调拨一部分出来给予百姓,如果军用物资不能调动太多,那就把老臣的屋子给拆了!把老臣的俸禄都捐出去,为百姓盖屋子添置衣物!” 吴用死死地盯着李纲,越来越觉得李纲非常可恶,赵桓头疼不已,开口道:“李卿,不可意气用事!数万百姓的生计,不是李卿一人可以解决的,哪怕把朕的皇宫都给拆了,也做不到的!吴卿,你也不可一味地只关注军务,军队若要出征作战,没有粮草和其余物资,是办不到的!这些东西可都是从百姓身上来。” 吴用开口道:“陛下,正是因为如此,臣才会提出首先巩固军务,然后发展燕云的国策,这一点,小岳相公在时也是赞同的,只有抱住长城,才能谈其他,否则一旦北敌南下,生灵涂炭不说,我们所花费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白费!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为百姓考虑!而不是那区区的破屋子!” 吴用瞪了一眼李纲,李纲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壳,赵桓眼疾嘴快,怒道:“够了!不要继续争吵了!吴卿,李卿年纪大,你怎么可如此刺激李卿?罚俸一月!李卿,你是宰相,百官之首,要有气度,不可随意与人争吵!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吴用和李纲看了一眼赵桓,只能低头认错,但是还是互相死死瞪了一眼,以示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户部尚书公孙胜出列,瞪了吴用一眼,开口道:“陛下,李相公有一点没说错,天气转寒,数万百姓住不进屋子,无法御寒,在大宋国都之中,始终是一种隐患,还极有可能造成契丹人的不满,因为数万百姓中有一万多人是契丹人,此事非同小可,非立刻解决不可!” 赵桓扶住了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公孙卿,可有良策?” 公孙胜在吴用杀人般的眼光下开口道:“臣将此次赈济所需要物资总数核实出来,军用物资承担一半,户部承担一半,这是最好的方式!我们必须要这样!” 吴用一杀人般的眼神看着公孙胜:“公孙尚书!长城怎么办?!” 公孙胜寸步不让:“人命关天!” 吴用怒道:“士兵的性命便不是人命?士兵便不是人?!” 公孙胜怒道:“可此时迫在眉睫!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赵桓大怒:“够了!都给朕闭嘴!闭嘴!闭嘴!” 赵桓真的怒了,吴用和公孙胜气势一缩,互相瞪了一眼,退回原位,赵桓气的浑身发抖,怒骂道:“你们是大臣!不是泼妇!一件这样的事情,居然争执了十数日而决定不了!尽在做些意气之争!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自己当作大臣!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赵桓毕竟是皇帝,李纲带头鞠躬谢罪:“陛下请息雷霆之怒!” 赵桓大吼道:“那你们倒是给朕一个方案,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争吵那么多日,吵出什么结果没有?!” 群臣默然无语,的确,十数日以来,朝堂上关于这个议题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反而是越吵越凶,连带着其他的议题都没怎么讨论完毕,更别说统一意见,开始做事,一吵就吵一天,朝堂上吵完外面接着吵,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赵桓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正准备发飙,身边的大太监突然奉上了一盘子卷宗,赵桓愣了一下,小声问道:“这是?岳卿?” 大太监点头道:“正是,陛下快看看吧,不要接着发火了。” 赵桓叹了口气,接过卷宗就看了起来,群臣好奇,不知皇帝为何突然熄火,只见这皇帝拿着一卷卷的卷宗看得入神,面色越来越缓和,暴雨转小雨,小雨转阴,阴转多云,多云转晴,连着看了一会儿了,赵桓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地下的群臣,开口道:“你们若是能有岳卿一半的办事效率,朕就谢天谢地了!” 接着,赵桓站起身子,慢慢地宣布自己的结果:“为百姓御寒之事,吴用,你即刻下令,京中所有正在集训的军队立刻轮番出去伐木,骑兵骑马,步兵奔跑,一人带不回五十斤木材就不要回来,军官没有一百斤木材也不要回来,将军没有三百斤木材就立刻降职!即刻调集京中所有牛车马车,立刻随军出发! 李纲,立刻下令,调集东府所有工匠,全部待命,寻找合适地址,准备盖造房屋给百姓御寒,公孙胜,立刻带人去各地粥棚征调没有房屋的青壮男子,和朝廷工匠一起搭建房屋,没有参与搭建房屋之人就没有房屋可以住,另外,什么时候房屋盖好,百姓们全部入住,你再回来,否则,就不要回来见朕!” 三百二十四看起来,赵桓对李纲产生了不满 下朝的时候,李纲和吴用并肩行走着,并不是说两人不管朝堂上如何吵,私下里却有多么良好的私交,而是因为李纲和吴用互相看不顺眼,都想要知道对方的下一步棋如何走,怎么走,从而准备好对策。 说起来,李纲和吴用都不是徽宗时代的掌权之臣,而是在靖康之难中崛起的臣子,严格来说,两人在大的派系上都属于抗金派,赵桓的整个政府都是被抗金派占据的抗金政府,最高的指导思想就是全力抗金,为国御辱,恢复汉唐荣光,远迈汉唐等等。 但是在应天府时代,尤其是在西军击败金军西路军之后的日子里,抗金派就分化出了两个派系,一个是以吴用为首的激进派,一个是以李纲为首的温和派,吴用主张以军国体制来创造新的大宋,以消灭金国雪耻和驰骋草原恢复汉唐荣光为最高理想,而李纲则主张首先关注民生,积累足够的实力,然后再徐图进取。 乍一看之下,李纲属于理智派,吴用属于理想派,两人水火不容,但是李纲明显占着人伦大道,吴用却失之于实际,脱离实际情况,幻想着远大的未来,却没有脚踏实地,但是,细细思索一下,对于一个政府来说,把目标定的太为长远,然后着眼于脚下,却不抬头看天,那么,等到脚步足够扎实,一抬头,可能就迷了路。 习惯了安逸生活的臣子和国家,还能承受得起战争时期的巨大负荷吗? 江南南路的三年里,吴用深受岳翻的熏陶,知道国虽大,忘战必危的道理,岳翻在江南南路主政时期,江南南路的厢军无一日不战,无一日不流血牺牲,无一日不杀人,岳翻自己身边的亲兵都要轮番出去杀敌。以期锻炼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可以派上用场,事实证明,岳翻的三万剿匪军队挽救了整个大宋。江南南路在岳翻主政的三年内积累下来的财富和人力,帮助大宋度过最困难的一段时光。 当然这不是说岳翻是个好战狂人,他可是个状元,会做无谓的事情吗?他在命令军队不间断出城剿匪,剿整个江南的匪徒的时候。也在不断的开发本地经济,剿匪的事情他全权交给吴用和一堆将军来做,他自己带着方浩公孙胜等一众人走遍整个吉虔二州,成功的为吉虔二州打开了一条财路。 然后不计自己的身份,亲自和江南大商人商讨关于吉虔二州山珍野味的销路问题,成功的为吉虔二州无数的山珍野味找到了销路,瞬间造就了一大批富户和山人这个新职业,另外,在赚钱的同时,岳翻亲自规定了山人的职业准则和吉虔二州做生意的底线准则。即不可无限度挖掘狩猎山珍野味的规定。 要让山珍野味有生长和繁衍后代的机会和时间,如果过度开采,那么子孙后代就会重新变得贫穷起来,所以岳翻也积极的劝农,开发荒地,甚至还亲自指导一些农户在低矮的丘陵上弄出了一种叫做“梯田”的新型田地,产量居然很不错,本来各州县派人来取经,想推广,只是岳翻说这个要因地制宜。不能随意推广云云,才没有在别的地方推广开来。 这也是吉虔二州变成如今那样富庶的原因,整个江南都没钱的情况下,方浩带着吉虔二州拿出了岳翻的遗泽。让赵桓的应天小政府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成功等到了明天。 而如今,深受岳翻思想理论影响的吴用才会如此的对李纲稳健的做法表示反对,稳健并没有错,但是不择时机的稳健,为了稳健而稳健。在不该稳健的时候稳健,就是个错误!吴用认为,此时此刻,正是军国体制大展宏图之际,怎能就此消沉下去,等着金兵再次来打,我们再次防守?这样的消极思想,才是靖康之祸的根源所在! 李纲是乱世宰相,救时能臣,却不是治世之臣,进取之臣,李纲不适合在这样的政府里面做宰相,做百官之首,而适合去做封疆大吏,治理地方,为军国大事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质和人力支持,这是李纲最擅长做的事情。 这是岳翻私下里和吴用商讨军务的时候提出来的,当时吴用对李纲百般阻挠自己提出的军务建议感到非常苦恼,岳翻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李相公忠诚,能干,可靠,敬业,但是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刚愎自用,这样的缺点在别的职位上是可以容忍的,比如一个封疆大吏也可以,但是,作为国家百官之首的宰相,就略有些问题了。 李纲不能容人,他自己守节的确是做到了极致,但是他对别人的要求也一样高,甚至到了水至清的地步,到了这样的地步,放在一个州或者一路之地,尚且还能容忍,大不了让他自己选择他需要的帮手就好,让他折腾去,可是国家中央政府是整个国家的脑袋,决策机构,容不得半点刚愎自用,可李纲,却偏偏如此。 吴用知道岳翻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也知道岳翻对李纲的看法,知道岳翻对李纲是有所不满的,所以他也相信,李纲的宰相职位做不长久,在岳翻成为参知政事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所以他选择忍耐,只是他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纲的威势越来越重,甚至已经隐隐有把他这个西府首领枢密使看作下属的架势了。 东西府平等,宰相和枢密使平级,一文一武,互不统属,这是当今陛下迁都北京之后的决议,作为提高军人待遇和地位的附属条件,首先,把军人的领袖,第一军人枢密使的地位提高了,和文人宰相平级,不会再出现东府高西府半级的情况,文人宰相也需要自省自觉,不能再做出之前的事情。 赵桓是当着李纲的面这样说的,在此之后,吴用就挺直了腰板做人,和李纲抬头相见,李纲一开始也遵守这样的规矩,但是没几天,老毛病犯了,立下一些大功。处理了很多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下属奉承之后,老李纲有些飘飘然,似乎觉得自己又变得最高贵起来。开始对吴用颐指气使,尤其是吴用和他争锋相对争论国家大事开始,李纲就变得越来越暴躁。 这样的态度,隐隐约约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作为岳翻旧部却赞同李纲理念。和李纲站在一起的公孙胜都屡次向李纲委婉地提出“相公威势愈盛,群臣震恐,不敢与之争,恐非天下之福也,愿相公警醒自身”。 然而李纲却不以为意,轻蔑的一笑:“老夫乃宰相,百官之首,有重权,然老夫无私心,一心为公。群臣多有私心,见着老夫,岂能不恐,难不成,还要指使老夫不成?天下群臣,多庸碌之辈,除岳鹏展之外,多为鼠辈,老夫羞与之为伍!哼!” 这话,却是把大家都得罪光了。连公孙胜这样的好脾气都在私下里对李纲的威势感到不满,多有怨言,就更别提那些性子本来就不太好的人,在李纲眼里。他是第一次金兵南下的大功臣,岳翻是第二次金兵南下的大功臣,所以,他们两人才是最大的功臣,可以平等,所以他对岳翻非常和善。但是对其他人,却多是颐指气使。 东府下属们对老宰相的变化感到不满,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老宰相越来越刚愎自用,越来越听不进人言,应天府时代,老宰相还能听人言,屡屡采纳下属们的意见提交给皇帝,做了不少实事,但是到了北京之后,老宰相越来越不愿意采纳人言,认为只有自己的意见才是对的,作为东府属官,只能服从顺从自己,不能有别的想法。 这是让大多数人都对李纲感到不满意的原因,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大家也就忍忍了,毕竟老宰相说的做的一心为公,一心为民,一心为国,从来没有为自己谋私利,私德极佳,大家都非常敬仰他。 作为宰相,李纲住的屋子虽然被皇帝严格规定是最大,但是大大的府邸内,其实里面是空荡荡的,很多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间空屋子,住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家具和装饰,李纲自己的衣物也十分简朴,除了作为身份和地位象征官袍是崭新的之外,里面的一件棉衣穿了十多年,修修补补还在穿,夏日的一件单衣已然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每日每餐一菜一汤吃的极为简朴,工作忙的时候就着茶水吃一两个馒头就算一顿饭,非常能吃苦,平日里从不饮酒,三天才吃一次肉,任何礼物一概不收,家中只有老妻和老仆以及子女,没有别的佣人,人家家里的一品诰命老妻都是太夫人之类的老神仙,李纲倒好,一品诰命的老妻还要亲自出门买菜烧给李纲吃,别人上门拜访李纲,看到这幅场景,都不由得感叹李纲修身养性的功夫真的很好,不愧是宰相。 再加上他说的也多是有道理的话,所以下属们私下里不满,朝堂上还是和老宰相站在同一战线上,和西府的军事狂人们做斗争,要为天下百姓争取休息的时间,结果李纲倒好,旁人不来顶撞他,他反倒开始寻这里有斥责下属,逮着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开始数落开了。 其实要从现代心理学上来说,这就是更年期到了,很好解释的问题,但是在这个时候,除了岳翻,还真没人认为李纲是更年期到了,而其在李纲这个职位上,就算是更年期到了,也不能这样说话做事,把下属都得罪光了,谁来帮你办事? 更何况赵桓还有御史台这样监督百官的机构,御史大夫独立于东西府之外,对皇帝直接负责,很多御史在东府办事的时候,也常常遭到李纲的斥责和无理由的攻讦,老李纲似乎对这些人的存在很不爽,觉得他们总是挑自己的刺,想方设法的为难他们,让御史台很多正常工作在东府都难以开展。 赵桓也经常得到御史台对李纲不满的奏折,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御史台嫉妒李纲的功勋和权力,才这样攻讦李纲,结果派人去秘密调查了一下,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模一样的,还真有这回事儿! 算了算了,赵桓不打算说什么,老宰相功高劳苦,脾气大一点,刚烈一点,这些赵桓都理解,这样一心为公不为自己的人不多见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赵桓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屡次被李纲在朝堂上弄得灰头土脸也都自我安慰着对付着算了,却万万没想到,李纲还是闹出了大问题,甚至是在岳翻回来之后。 三百二十五李纲真的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虽然赵桓对于李纲的所作所为颇有些不满,但是对于李纲在靖康初年时的忠义之举心怀感恩,对自己曾经一度抛弃他也心怀愧疚,所以,无论如何也打算让李纲这样下去,等到他到了致仕的年纪直接让他回家养老,这是最好不过的,不会伤了功臣的心,也不会让大家寒心。 李纲是个坚韧不拔的老臣,对大宋极度忠心,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宋的事情,这一点赵桓深深的相信着,虽然他有些时候比较专权,比较强横,但是赵桓也不认为这样有伤大雅,无伤大雅的事情,李纲想任性就让他任性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岳翻在的时候,那最初的几个月里面,李纲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一切都被协调的很好,李纲准确无误地按照最高指示指示自己的下属做了很多事情,朝廷也比较安稳,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桓越来越感觉到李纲有些太过于专权,甚至是刚愎自用了,很难听的进人言,动辄就是斥责一般的颐指气使,甚至对和他同级的枢密使吴用也是一样的态度。 这就让赵桓有些在意了,吴用是他点名,在李纲面前着重提到的和宰相同级的第一军人,宰相不能像之前那样对枢密使颐指气使,枢密使也不再是低宰相半级了,这是规矩,但是李纲似乎全然不在意,对吴用颐指气使,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基本上每一个议题李纲都会最先提出自己的意见,却对之后的别人的意见非常不满意。最先引发争吵。 赵桓依然决定观望,不去做任何惩戒李纲的事情,反而对几个上书指责弹劾李纲的言官进行了批评,并且将他们的奏折送给了李纲,让李纲去看看,赵桓的本意是想让李纲自己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并且进行改正。结果,似乎并不让人满意。 所以当岳翻抵达北京岳府,安顿好家人之后,立刻就被宫里的内侍喊去了皇宫,说官家大怒,没人劝得住,皇后她们都希望岳相公回来以后可以劝劝陛下不要发那么大的火,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岳翻询问内侍:“不知是什么事情导致陛下如此大动肝火?” 内侍一脸苦涩:“具体的情况老奴并不清楚。但是听陛下身边的人说,似乎,是为了李相公的事情。” 岳翻心知不好,李纲定然是犯了倔脾气把赵桓彻底惹火了。之前自己写的奏折赵桓应该是看到了,但是赵桓的容忍或许并没有换来李纲将心比心的改变,所以,赵桓怒了。 岳翻也对李纲近来的变化感到不满,他一人的变化和刚愎自用使得很多人都不愉快,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岳翻都没来得及在吉州过个年就向北京赶过来,年还是在襄阳府找了家酒馆吃了一顿饭。就算是过年了,反正一家子以后都会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所以,岳翻也就没有太大的意见。 但是这一次,李纲似乎做的有些过分了。 岳翻很快就抵达了皇宫,被赵桓派出来迎接的大太监给顺利带入了屋内,一见到岳翻,赵桓就满脸激动地迎上来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鹏展可算是来了,这些日子,我盼你盼的是肝肠寸断啊!” 岳翻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赵桓顿时满脸的不满和郁闷,拉着岳翻一起坐下,让太监给岳翻上茶,这才缓缓说道:“鹏展也该知道了,都是李纲给闹的,让我是无可奈何,却又实在是按耐不住要生气,李纲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鹏展之前托人给我带的话,我也知道,我也明白李纲的确是一心为公,但是,这一心为公的方式,实在是让很多人不满意。 不说别的,就说昨天,鹏展,你可知道李纲做了什么?说实话,如果他不这么做,我还真不会如此恼怒,可他偏偏这样做了,他居然这样做!他可是宰相!百官之首!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气煞我也!” 赵桓满脸的愤怒,语气也很不好,岳翻很奇怪:“不知李相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陛下如此生气?” 赵桓叹了口气,显得非常疲倦和失望的样子:“昨日朝会上,三个台谏官联合弹劾李纲目无君上,毫无缘由的苛责下属,以及在朝堂上没有礼数,动辄责骂别司官员,为人刚愎自用,毫无气度,不配为大宋之宰辅;要真是让我说心里话,目无君上,我并不在意,李纲为人我清楚得很,他只要一心为公,对大宋忠心,别的,我不在乎。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在乎第一条,却偏偏对下面两条大发雷霆,说什么天下官员皆为鼠辈之类的非常难听的话,让御史台极为恼怒,几十个台谏官一起联合弹劾李纲,朝堂上一片混乱,我都无法控制,结果李纲不仅不试图控制局面,反而拿着他的手杖开始打人!朝堂之上,一国宰辅,公然打人!” 岳翻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打人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在民间,两户人间之间打架,没什么大问题,也不会有人去在乎,官府也不管,天底下矛盾那么多,每一件事都要去管的话,官员如何忙得过来?可是放在朝堂上,一国中央政府的朝堂上,这个事情可就大发了,在皇帝面前,宰相打人,这是什么展开? 赵桓越说越生气:“他的手仗是我赐给他的龙头手杖,以纯铜打造,还算挺有分量,他还专门朝人家的头上打!御史台弹劾他的台谏官一共三十多人,被他打伤了二十几个,还有两个人被他当场打晕过去,若不是武将制止了李纲,还不知他要干什么!还以为那手杖是什么打王鞭吗?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谁给他的权力!” 赵桓满脸通红,对李纲的不满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的确,李纲太过分了,若是别的政务,他争争吵吵还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宋,但是这件事情,岳翻都无法看出李纲是哪里为了国家,哪里为了大宋,全全然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家伙在用武力发泄自己的不满,发泄自己的过错,对于此,岳翻十分不满。 这一次,他不打算为李纲说话了,李纲的存在,已然成为了大宋朝廷继续往前进步的障碍物,或许就和寇准是一样的,和很多人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存在,或许仅仅是为了那一件事情,寇准他们只是为了澶渊大战而存在,那之后,寇准就变成了争权夺利的党棍,性格中的负面影响彻底爆发,对大宋日后的党争局面要负一定的责任。 而李纲,在战时的确非常坚韧,非常坚定,坚持抗击金兵,从不退缩,他的存在,屡屡让岳翻想到了英国的战时首相丘吉尔,或许他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为了战争和国家危难而存在,而在那之后,不是飞鸟尽良弓藏,而是他们的的确确无法承担那样的责任了。 建设国家需要的不是刚愎自用,不是一言而决,而是大家的相互妥协和认同。 或许李纲永远不会明白这一点,他还活在战争时期的应天府,他是应天府的宰相,而不是北京燕山府的宰相。 于是,在岳翻回到了岳府之后,把自己关在屋内,写下自己第一份弹劾当朝大臣的奏折,这是出自于他的本心,毫无私心的本心。 “李纲有文武略,志虑纯良,一心为公,私德极佳,所食所用,市井匹夫尚且不及,所穿所费,令臣等为之汗颜;靖康初,力主抗金,以身作则,迫使金贼初次南下无功而返,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其后辅佐陛下立足应天府,为宰辅之职,尽职尽责,德行堪为天下官员之表率。 然李纲专权,刚愎自用,自认功劳甚高,遂轻视同僚,苛责下属,无容人之量,无商议之心,凡国家大事,需遵从其意,然后心满意足,若有旁人些许不同看法,动辄大发雷霆,以权势压人,此举此措,岂是一国宰辅所作所为?太宗时王旦相公有容人量,太宗称赞其“肚里能撑船”,是以宰相之职位乃国家最高官职,百官之首,陛下之辅,处理国务,岂能独断专权,不容人言? 李纲之才之私德堪为宰辅,不愧为宰辅,然其公德不佳,刚愎自用,不能容人,非宰辅之量,臣遂由此奏折,请去李纲相位,发为一路一州之主官,尚可尽职尽责,与国于民皆有大利,臣恳请陛下三思。” 岳翻合上奏折本,看着皇位上面色有些犹豫不决的赵桓,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李纲的狂风暴雨,不过狂风暴雨没等来,却等来一声长叹:“岳鹏展,你为了做宰辅,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但是,老夫年岁渐高,也做不了几年宰辅,你已是参知政事,老夫一旦致仕,你便是宰辅,你何必如此心急?” 岳翻按耐不住心中对李纲的失望,转过身子,正面直视着李纲:“相公,在下尚且尊称一声相公,是敬佩您之前的功劳,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您是不是已经慢慢忘掉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此处,是否忘了自己最初发下的誓言?相公,你且看看满朝文武,若是在下有一点私心,或是在下有一点点不让他人满意的地方,缘何在下奏折读完,没有一人为您说话? 您的下属,你的朋友,您的同僚,您可看到有一人为您说话?我原以为您会因为别的事情与我争论,为了别的政务与我争议,认为是政务上的事情我来弹劾您,却不曾想,您是如此看待在下的,李纲,你太让我们大家失望了。” 岳翻转过身,不再发一言,留下李纲惊愕的面容,以及赵桓最终下定决心斩钉截铁之言语。 三百二十六所以,这是正确的决定 李纲罢相。 岳翻曾经以为李纲在另一个时空中被赵构罢免宰相的职位是因为一群投降派奸佞的构陷以及赵构自己的私心,这样一位一心为公忠心耿耿勇气非凡的宰相,是何其可贵,赵构自己就不明白吗?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熟悉而又逐渐陌生的老人,岳翻突然间想起那个时候的赵构对李纲罢相之事根本原因的解释——李纲孩视朕! 没变过,一切都没有变过,岳翻知道李纲一直都没有变,是岳翻把史书上那个坚强而又悲情的李纲看得太过完美,无意之间将他神话,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国家而不是为了他自己……但是李纲也是人,也是一个人,有他自己的私欲,也不可避免的会犯错。 岳翻曾经认为李纲是不会犯错的,他所犯的所有的错误,都不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本心,而是被逼无奈。 但是岳翻却无可奈何的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李纲会犯错,会因为他自己的本心而犯错,这样的错误,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是无所谓的,没人会去在意,但是如果他是一国宰辅,一国首相,那么,就是不可饶恕的了。 或许直到最后,李纲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不妙,当岳翻的奏折念完之后,皇帝那犹豫的神情,群臣的默然,甚至没有让他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仔细想想,从前,他说的什么事情,皇帝都会赞同,群臣都会认同,他被人攻讦之时,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眼前这个弹劾他的人,他曾经无比认同的人。都会为他说话。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都要抛弃我? 公孙胜闭口不言,张叔夜闭口不言。这些他曾经的左膀右臂,他所看好的下属,全部都闭口不言,连头都不抬起来,而那些从来都反对他的人。则是用冷漠甚至是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他顿时觉得非常惊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孤立到了这个地步? 当赵桓的询问声响起来之时,李纲终于明白了一切。 “岳卿之奏本,诸卿如何看待?”赵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李纲终于明白了一切,当他看到公孙胜站出来附议的时候,当他看到张叔夜站出来附议的时候,当他看到自己东府的臣属站出来附议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一切。 但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这一切的?李纲还是没有想明白,岳翻明明不在这里,昨天下午才抵达了北京,他有那么多时间去串联群臣一起构陷自己吗?如果不是的,那么到底为什么岳翻一封奏折,群臣却如此做态?曾经自己无比信任的人们,却都闭口不言。甚至站出来附议? 到底是为什么,曾经具有强大权势的自己,会在一封奏折之后,失去一切? 岳鹏展。我们难道不是战友吗?我们有同样的理想和信念,我们有同样的坚韧不拔,可为什么,你要如此对待我? 李纲的面色变得苍白,手也颤抖起来。 岳翻怜悯的看着李纲,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无比尊敬却又无比让自己失望的人。只有一声叹息而已,转过身,不再言语。 武将集团默不作声,这次的风波是文人集团内部的风波,他们这些隶属于枢密院管辖的武将,并没有参与其中,偶尔有些参与的就是岳飞和宗泽这些大将,不过他们的意见都被吴用接纳,吴用去和李纲争执了,他们没有表态,似乎也不需要表态。 赵桓终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的声音响了起来:“既然诸卿没有反对,那么,就这样吧,李纲除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改知相州,爵位保留,以御史中丞赵鼎接替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 赵鼎便是当初带头弹劾李纲专权刚愎的人,作为御史台首脑,台谏官之首,他最先看不惯李纲专权的模样,最早站出来弹劾,也被李纲大力打压,当时在朝堂上被李纲用龙头手杖重点照顾的就是赵鼎,如今,赵鼎头上绑着白色布条站在朝堂上,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宰相的职位,而李纲,站在一旁,面色苍白。 散朝之时,群臣看着默然无语且毫无动作的李纲,有心怀同情之人上前作揖行礼,算是告别,如公孙胜;有心中大快之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如赵鼎;有心中滋味不明者,如吴用,站在李纲面前,轻声道:“但愿老相公能清醒过来,现在的老相公,绝对不是应天府那时的老相公,珍重。” 还有就是岳翻,在群臣几乎全部走完之后,慢慢走到了呆立当场的李纲面前,开口道:“李公,不要怪我,我这样做,是没有错误的。” 李纲看了看岳翻,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没有错误?老夫一生的心血就这样被你给中断,你说你没有错误?岳鹏展,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险?勾结群臣构陷老夫,岳鹏展,老夫当真看错了你!” 岳翻心中凄然,忽而想起初次与李纲见面的场景:“李公,还记得你与我第一次见面吗?那还是先帝宣和年间,你与我在相州汤阴,在下的家乡见面,那时我才十余岁,您也是正值壮年,那个时候,您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我看在眼里,那个时候我就说,您是一个有志气有能力的官员,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成为大宋的柱国重臣。 您果然成了柱国重臣,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甚至我可以说,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您,大宋也不会那么快的就获得喘息之机,那么快的恢复过来,甚至可以扛住金兵的攻击,甚至打败金兵,西路战场是西军负责的,是我指挥的,但是东路战场没有您的居中调度,根本无法获胜。 您是有功之臣,有大功于国家于社稷,但是,李公,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忘记了现在不是在打仗,而是建设国家之时?打仗的时候,一切为战事让步,所有事情都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和最高效率完成,大权集于一人手中并无不妥,相反,那甚至是必须的,战事紧急,十万火急,容不得半点拖延。 可是,李公,燕云之建设,中原之恢复,江南之复兴,可是战事?国家政务,可是战事?政务决断,可是战场临时决断?处理政务之官员,可是战场指挥之将官?战场瞬息万变,所有事物的决断都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那是对数万甚至数十万士兵的负责,而政务决断,小小的一件事情,都可能牵扯到数百万的民众,乃至于整个大宋! 半个时辰做出来的决策,需要整个国家去承担后果,您一个人的错误,要所有人去承担,李公,您不觉得这样做太过于自私了吗?政务决断,是所有朝臣共同认可之后,才去付诸实施的,不是说要均摊责任,而是大家一起参与进来考虑,一起讨论,会让错误的可能降到最低,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善的,甚至一群人也做不到,但是之所以朝廷需要文武百官,就是要将这种犯错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您一个人做出的决策,是您一个人考虑出来的,您不仅不允许自己的下属对此发表意见,做出改进,甚至不允许朝廷官员发表意见,做出改进,您是圣人吗?您不会犯错误吗?还是说您已经不能允许别人挑战您的权势,一但有人反对,您就认为这是对您的攻讦?他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是为大家考虑,而您呢? 李公,在下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宋百姓因为您一人的私欲而陷入困顿之中,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好局面因为您的私欲而被毁坏,所以,您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需要的是胸襟宽广,愿意和所有同僚一起商议政务的宰相,而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专权严苛的权臣!” 李纲走了,当天夜里,李纲拿着赵桓的手令,下令守城官兵开城门,带着老妻老仆还有儿女离开了北京,南下往相州而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屋里,岳翻躺在床上,搂着金芝,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点点担忧。 这是没有错的,完全没有错的,大宋需要的是百家争鸣,而不是一言堂。 赵鼎出任第二任首相,是第二天天亮以后的事情,原先身为御史中丞的他,在李纲罢相之后,因为之前的忠诚正直而获得了出任宰相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在之前也并不少见,靖康初年,赵鼎也一样是坚定的抗金派,所以,他出任宰相,并没有人有异议,只是还有一些人有些奇怪,为什么岳翻没有趁此机会,一举出任宰相之职。 年轻似乎并不是理由,以当今陛下赵桓对岳翻的信任,年轻也并不足以成为阻止岳翻出任宰相的理由,只是岳翻明白,现在还不到时候。 三百二十七似乎,女真人并没有真的认输 西路军惨败,主帅完颜娄室战死,副帅完颜拔离速战死,全军十五万战兵,六万辅兵,还有强征而来的数万民夫,损失殆尽,连带着被宋军一举攻入领地,刚刚建立起来的后勤系统瞬间崩溃,女真人建立的金国瞬间回到了十年前的原始状态。 接着,东路军也被宋军打败,狼狈的逃回燕云,和宋军北伐军做殊死战斗,却可耻的战败了,无路可逃之下只能狼狈的逃回老巢,不仅丢掉了燕云,还丢掉了全部的长城,这是辽国都没有发生的窝囊事情,却在消灭了辽国的金国身上发生了,这不得不让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痛彻心扉,接着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而在吴乞买晕厥的过程中,女真贵族们召开了紧急磋商会议,认为完颜阿骨打领导下的女真从一个小小的部落一跃成为最强大的帝国,却在完颜吴乞买手里遭到了如此耻辱的失败,女真子弟兵损失殆尽,女真正兵的数量目前最多不超过四万,女真族人们家家有死人,还都是青壮的棒小伙子,那些被征服的民族会如何看待我们? 完颜吴乞买没有做女真领袖和金国皇帝的资格了,他应该被废掉!我们应该推举一个更加贤明的人来做皇帝!比如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望就不错! 他们如此说道。 然后他们得知,晕倒过去的完颜吴乞买已经醒了,而完颜宗望已经战死在了宋金战场上,完颜宗翰抢回了他的尸体,带回了家乡,将他安葬,镇守长成最后关卡的完颜宗弼被宋将林冲打败,弃城而逃,女真人终于全部失去了他们夺到的繁华富庶的土地,再次回到了接近野蛮的生存环境中,他们再次回归于野蛮。 完颜吴乞买黑着脸来到了他们面前。贵族们愤怒的指责完颜吴乞买,认为他不配做女真人的领袖,害的女真子弟在宋金战争中的损失接近十万,就算他们把剩下来的老年男子和幼年男子都征召入军中充人数。也不到四万人! “剩下的都是白发苍苍等死的老人还有在襁褓里的孩子,你想把他们也征召入军中吗?这是你的失败!是你的失职!大首领曾经说过,不要和宋人开战!宋人有强大的实力!他们不好对付!你偏不信,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现在这样的损失。我们虚弱到了这个地步!万一宋人追击过来,我们拿什么抵抗!到时候,就是他们追着我们打,不是我们追着他们打了!” 一个贵族唾沫横飞的指着完颜吴乞买的鼻子怒骂。 “现在整个大女真族也凑不齐五万战士了,其他的各族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草原上各族都在打算找我们要点好处!我们进攻他们的军队被打败了!现在又被宋人打败了,全部的力量损失殆尽,我的族人们都在找我要他们的丈夫和儿子!你让我怎么办!吴乞买,我们是那样的信任你,就像信任大首领一样,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另一个贵族满脸的泪水。痛骂完颜吴乞买。 他们有理有据,让完颜吴乞买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他们。 十二万女真青壮战士战死了十万人,甚至还有多的,最早的完颜阿骨打留给他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两万,就算他在后面紧急扩军两万,甚至把一些之前的俘虏也征召入军中,也凑不齐五万作战部队,此战之后,契丹人和奚人的军队还有汉人军队损失殆尽,他们不是战死了就是投降了。或者干脆逃跑,失去了燕云的人口充盈之地,女真所掌握的人口数量也大幅度下滑。 他们已经不再具备可以拥有三十万军队的人口基数了,以他们目前的情况和人口基数。能得到五万军队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女真人已经快要不行了,他们突然间崛起,也注定要突然间走向没落,失去了强大的武力震慑而回归原始的女真人,甚至连重新掌握白山黑水都不一定可以办到了,那个可恶的朝鲜国肯定会报复的。肯定的! 他们没猜错,宋皇赵桓已经派人渡海联络了朝鲜王,深受女真人欺辱的朝鲜王得知了宋军消灭女真主力之后,立刻从全国各地征调精锐兵马准备捡便宜,现在已经准备要出兵了,而女真人并不知道。 完颜吴乞买环视着不停怒骂自己的女真贵族们,居然显得非常平静,好像没有听到这些怒骂一样,但是很快,随着女真贵族们攻击的目标转向他的地位和权力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化了,然后,他说出了第一句反驳的话:“当初大首领只有不到一万人,却毅然起兵消灭了辽人,创造了之前的大女真!现在我们有五万人,才一次失败而已,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前进!” 他本以为这样是可以的,但是女真贵族们对此不屑一顾:“那是大首领,百战百胜的大首领!你呢?你打过几场胜仗?杀了多少敌人?” 完颜吴乞买再次哑口无言,心中恼怒不已,但是这也促使他下定了决心:“这样说,你们都赞同把我废了,另外拥立新的首领和皇帝,是不是?” 贵族们站在一起,一起点头:“就是这样!”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露出了笑容:“很好,很好。” 这份笑容,让贵族们感觉到了不妙,甚至感到了战栗,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豪气冲天的完颜阿骨打,笑就是笑,哭就是哭,他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笑的时候其实是在哭,哭的时候就是在笑! 完颜吴乞买从自己的帐篷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不少血迹,身后的帐篷里,不断有人抬着尸体往外走,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部埋入大坑中,然后点燃火焰焚烧掉,完颜吴乞买一口气杀死了二十七个贵族,二十七个女真部落的领袖,然后派人去他们的部落里通知所有人在女真皇宫处集合,皇帝要说话。 目睹这一切的完颜宗翰还有完颜宗弼目瞪口呆,完颜宗磐浑身颤抖着看向完颜吴乞买,自己的父亲,张张嘴巴,什么也没说。 “大首领太过于仁慈了,留下了这些人,和我们完颜部不是一条心,都该杀掉!现在,大女真只有一个部落!那就是完颜部!宗翰,宗弼,宗磐,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把大女真统一了之后,我们要继续积蓄力量,准备向宋人报仇!”完颜吴乞买浑身浴血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吓得三人不敢动弹,只是连声应诺。 不久以后,女真人历史上第二位独裁者出现了,第二位掌握了全部权力的人出现了,他压制了所有的反对力量,趁着这次大败,给女真内部来了一次大清洗,趁着大家的实力都衰弱到极点的时候,不仅没有重新让女真人团结起来一起前进,却反而利用自己的武装力量血腥的将女真各部统一在了一起。 他不是靠着威望和战功,如同阿骨打那样统一女真的,他是靠手段和残忍。 等到完全掌握了一切,巩固了地位之后,他才重新开始正视自己的麻烦。 三十多万军队,目前只有八万多还能用,四万多质量良莠不齐的女真正兵,四万多残存的比较忠心的仆从军,加在一起,也就八万多的数量,将近十万女真人死在了之前的那一次战争中,他把自己的老本和自己的兄长留下来的老本输了个精光,甚至比当时的赵光义还要惨,赵光义输了一半,他输了全部。 也就在这个时候,东北部传来了朝鲜国出兵袭击的消息,完颜吴乞买心口一疼,皱紧了眉头,然后立刻下令完颜宗翰率兵一万去对付朝鲜人。 “那些懦弱的废物居然也敢来进攻我们!宗翰!给我把他们全部杀死!一个都不要留!卑鄙无耻的偷袭者!”完颜吴乞买如此大吼道。 他的命令就是一切,如今,整个女真已经没有人可以和完颜吴乞买相抗衡,这对于完颜吴乞买来说,的确感觉很好,因为再也没有人可以威胁他的地位了,但是与此同时,他需要承担起一切,因为如果失去了女真族,他这个首领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那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西南方,那个把他从北方驱逐到东北老家的国家,现在,他们在做什么呢?会是在欢庆他们的胜利,顺便鄙视他的失败,还是在磨刀霍霍准备报复的战役呢?毕竟在这之前,女真人可是俘虏了他们的皇帝,差一点就灭亡了大宋的国家啊,如果不报复,还真的不太可能。 想起他们的人口基数,想起他们突然之间爆发的战斗力,完颜吴乞买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当时,为什么会想要进攻大宋呢? 对,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弱到了让人不敢相信,所以我们才会去进攻,那么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况,使得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他们突然之间爆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所导致的。 那么,究竟应该怎样才可以挽回这一切,回到当初的巅峰状态? 宋人到底吃了什么药才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完颜吴乞买正在思考着。 三百二十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靖康四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狠,这对于中原的宋人来说是一种挑战,因为每一次寒潮都会考验中央政府的政策实现力度和行政能力,如果弄得不好,那是会死很多人的,所以说,这是一种挑战。 但是,如果说对于女真来说,那就是一种灾难了,刚刚从原始部落进入到文明国家社会还没有十年的女真,还没有足够的防灾经验,他们只能靠着自己最古老的记忆——祭祀信奉的神明求取庇佑,接着,杀掉老弱,让青壮得以存活,让可以生育的妇女得以存活。 这是游牧人的悲惨宿命,也是渔猎人难以跨越的鸿沟,缺少衣物和食物的他们,自然也和草原上的人们差不多,难以存活,更别说是刚刚经历大败,物资损耗大的无法预估,几十年的积累在这一战损耗殆尽,白白送给了宋人一大堆,便宜了宋人,让宋人得以存活,而他们自己,却惨遭抛弃。 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就好比女真的青壮人口锐减,使得消耗粮食的主力军也锐减,女真人面对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所以在遭遇到完颜吴乞买大清洗之后惶惶不安的人们,却惊讶地发现他们还有活下去所需要的粮食,而且连老人和虚弱的妇女都没有被杀死,他们开始对吴乞买有了改观。 虽然这个家伙不厚道,但是,好歹还有些人性…… 当然,吴乞买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他这样做,其实是逼不得已的,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女真人了,为了保证女真人的存活,他做出了付出巨大代价的打算,但是他突然发现,并不需要付出这些代价,就可以让女真人大量的存活。他开始觉得庆幸,很快又觉得不幸,女真族青壮人口锐减,加上极度的严寒造成的食物不足。今年还是会死掉不少人,那么,到了开春,他们还能支撑着抵抗往日的仇家的复仇吗? 女真人不是横行无忌的,也不是没有仇家的。完颜阿骨打再怎么强悍,也还是有对付不了的敌人和消灭不掉的死敌,他留下了不少隐患,而这些隐患,都会成为女真人如今的问题所在,失去了大量女真本族精锐的战斗力和震慑,女真人所能对周边民族形成的压制力顿时消失不见,以至于吴乞买得到了不少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 不过,来自于高丽方面的消息绝对不是他所担忧的,反而是他所愤怒的。 大金国的手下败将。一个接一个的都敢和大金国叫板了是不是?宋人打败了大金也就算了,毕竟人家的国力和潜力在那里,但是你小小一个高丽居然也敢和我们叫板?不用说,肯定是宋人教唆的,自己打不过来,就先让别人来打,你们倒是来试试啊! 恼怒之下的完颜吴乞买派出了包括自己的亲卫军,女真最强军队在内的一万骑兵,让完颜宗翰这位女真目前最强的武将率军出征,完颜宗弼的确也能打。但是貌似在长城被林冲打出了心理阴影,至今为止还未康复,每天晚上都要被吓醒,显然不能成为完颜吴乞买信任的将军。 完颜宗翰虽然也是屡次失败。但是他至少抢回了完颜宗望的尸体,甚至于自己也死战得脱,并且深深的憎恨着宋人,没有失去战斗的信念和勇气,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将军,在完颜娄室和完颜宗望相继战死的大金国内。可以派上用场的武将已经不是很多了,包括自己的儿子完颜宗磐在内的一批年轻将领,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不如此次战死的两员大将。 十万军队的覆灭都比不上失去一个完颜娄室和一个完颜宗望,这是完颜吴乞买心中最真实的感受,完颜娄室是大金的军神,完颜宗望是宗室最强的武将,两人相得益彰,一人管东路军,一人管西路军,吴乞买甚至不想追究宗望对他的不尊敬和暗中调查阿骨打死亡的事情,因为就算查出来也差不到什么,按照女真的规矩,自己的登位是名正言顺的。 自己就是谙版勃极烈! 宗望的军事才能很高,所以吴乞买舍不得杀,但是现在完颜宗望已经死了,还是死子战场上,被宋人杀死,连带着完颜娄室这位军神一起被杀死…… 完颜吴乞买现在在考虑之后应该如何培养年轻人了。 完颜宗翰也是憋着一肚子邪火,宗望在他面前被杀死之后,他一直想发泄却得不到发泄的窗口,每一次想反击都面对着宋军的主力无能为力,那些往日见到大金军队就逃跑的宋军完全的脱胎换骨,一个个的凶狠无比,见到大金军队就上来砍,见到女真正兵更是不要命的扑上来抢人头…… 这是为什么?怎么了?宋人到底怎么了? 想不通,完颜宗翰就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高丽人头上,这些手下败将,弱鸡一样的军队,根本不是大金军队尤其还是女真正兵的对手,第一场遭遇战是在一支三千多人的高丽先头骑兵部队和八百多女真先锋之间展开的,结果是女真人战死五十六个,高丽人战死八百六十多个,仓皇逃跑,被女真人追着打。 高丽主帅、皇室将领王尹是曾经跟随高丽名将尹瓘打败过女真人的随行将军之一,目睹了尹瓘对女真的压制和胜利,也为牺牲于高丽内部的权力争斗的尹瓘感到不值,之后女真崛起,消灭了辽国国力大增以后经常报复高丽,高丽被打的苦不堪言,完全失去了尹瓘时期的优势,经历过辉煌时代的王尹不愿屈服,于是,主动请命参与此次的战斗。 高丽王下令王尹成为军队主帅,率领四万步军和一万马军趁着宋人大败女真、女真主力全军覆没的大好时机报仇雪恨!王尹按照尹瓘的方式训练军队,一直期待着报仇,得到这次机会之后更加珍惜,立刻进入了状态。 结果第一战就是当头棒喝,三千多骑兵部队,按照尹瓘的训练方式训练出来的“精锐骑兵”,居然败的那样彻底,被八百多个女真骑兵追的满天下逃亡,要不是他立刻组织部队用弓弩击退了女真骑兵,恐怕他的军阵都要被冲击到。 王尹下令斩杀了骑兵统领,那个骑兵统领临死前还在不停的叫嚷着不公平、有要事要报告之类的话,而王尹根本不愿理睬,继续率军朝着女真人退去的方向进攻,这是当年他跟随尹瓘进攻女真的旧路,他觉得他一定可以获得胜利,告慰尹瓘的在天之灵,但是很可惜的是大概尹瓘这几天心情不好,没有显灵帮助王尹。 王尹的军队在冰天雪地中和女真一万骑兵相遇,双方随即展开大战,疯狂发泄心中怒气的完颜宗翰将王尹的军队杀的四分五裂,女真骑兵疯狂穿插,他们的战术早就变了,和辽人还有宋人战斗过之后,女真人的战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高丽人因为被女真截断了和辽还有宋的来往,加上内乱严重,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原地踏步。 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这个时代。 王尹败得一塌糊涂,在意识到局面不可挽回之后,他横剑自刎,五万军队全军覆没,除了少数人逃跑之外,其余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虏,等待他们的将是生不如死的生活,更重要的是,王尹随身携带的大量粮草和粮道上的粮草全部被宗翰缴获,宗翰甚至杀入了高丽国内洗劫了不少村庄,掳掠了不少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而此时,在北京城内,岳翻正在召集大家一起开吴用的批斗会,“我军方经大战,气力未复,难以北伐进攻,而高丽、女真世仇,且高丽位于女真后方,女真难以有所防备,若引高丽之兵攻打女真,则事半功倍也”吴用曾经得意的这样说道,他认为这样是对的,并且提了出来,就在岳翻回家的第三天,这个事情,回到朝内处理完了李纲的事情,岳翻才得知。 当时,岳翻就把吴用揪出来,开始批斗:“高丽人的确和女真人是世仇,可是,吴枢密,你是否考虑过高丽人的战斗力?高丽军队的战斗力是否可以达到我们的要求,然后和女真人战斗?如果高丽人无法和女真人战斗并且战败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让他们出兵,他们战败了,我们是不是要支援?哪里来的军队?哪里来的粮食? 要出兵,应该是在大宋有了进攻的力量之后,相约高丽人一起出兵作战,两路进攻,使得女真人不得不两线作战,以他们目前孱弱的兵力,一定无法支撑,到时候,我们或许有一战消灭女真,一口将他们吃掉的可能性,而高丽人,他们有那么多军队吗? 女真人虽然战败,但是至少还有四万可战之兵,战斗力之强大也是可想而知的,高丽人的战斗力能与之相提并论?最合适的正确的方法,是联合高丽人一起出兵,而不是放任他们自己!” 岳翻怒气冲冲的斥责吴用,把因为李纲的倒台而沾沾自喜的吴用骂得狗血喷头。 岳翻还有一句话想说但是没说出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们等着!看看高丽人会不会来求援! 三百二十九显然,岳翻的预测是对的 吴用还能说什么呢?心中仅存的一点点侥幸和不甘心在高丽人的求援文书通过大宋的大海船直抵北京的时候,吴用就彻底服气了,老领导就是老领导,不管什么时候,老领导始终是睿智的,再次预测到了正确的事情发展方向,赵桓极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吴用,然后低声下气的询问岳翻:“不知此事岳卿可有解决之法?” 岳翻缓缓说道:“此事本不该发生,只是大家都有些急功近利了,以为我们打败了金人一次,金人就会衰弱下去一蹶不振,从而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他们,咱们偏偏都忘了,女真人建立金国之前,就是一个小小的部落,户口不满三万,战兵不满一万,就这样,他们还能灭了辽国,那就是蛇吞象! 他们的战斗力还用说吗?之前的大胜我们花了多少人命?西军之战我以火焚之,使得女真军大部分被火夺了气势,不能继续战斗,从而溃散,加上我军战术运用得当,这才取得大胜,若是面对面交战,西军的胜率不到五成!黄河之战也很能说明问题,宗帅的奏折我们大家都看过,女真骑兵一兵冲锋,我军五兵莫御,干掉一个女真骑兵,就要我们付出五名士兵的代价! 我军的战斗力经过燕云一战以后有了很大的提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那么骑兵的建立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而且我们人口众多,就算是拿人命堆也能堆死女真人,但是高丽人呢?吴枢密,你为什么认为高丽人就一定可以打败女真人?或许你不认为高丽人可以打败女真人,只是想着让高丽人多少杀伤一些女真人,让女真人着急,无法恢复气力,甚至于恶心一下女真人,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是也不是?” 吴用垂头丧气,一拱手:“臣有错。还请陛下责罚!” 赵桓摇摇头,温声道:“吴卿也是为了大宋着想,岳卿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了。” 岳翻开口道:“陛下,这不仅仅只是一次失误。这就体现了一个问题,咱们施政,总是想当然,我们认为这样可以,这样就一定可以。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策略从我们想出来到付诸实施之间,会经手多少人和多少部门,才能真正的落到实处,我们以为一件大事只要开口一说下面人就会去做,他们是牛马吗?只需要打一鞭子就会乖乖向前走? 我们决策,他们思考,实施,交给他们的下面人,下面人又交给下面人的下面人,到最后。谁去具体实施这个策略,我们谁知道?他们会老老实实按照我们的最初构想去做?中间就一定不会有变动? 高丽人的确和女真人是世仇,但是高丽内乱不止,这些年一直都处于内乱之中,内乱之国,国力有多强?军队战斗力有多强?是不是已成哀兵之势的女真人的对手?高丽要是战败了怎么办?女真人趁势杀入高丽国内,掠夺他们的粮食和补给,掠夺他们的人口补充自己,从而继续发展壮大,那可怎么办? 我们不能只想到成功。万一失败了呢?后果谁来承担?今年天气如此严寒,如果高丽人不去撩拨女真人,女真人能不能注意到高丽都是个问题,现在可好。女真人注意到高丽人傻钱多,有粮有财,去抢了,高丽军队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对手,人家来求援了!我们怎么办?吴枢密。你执掌兵事,现在怎么办?” 看着岳翻极具气势的问责,吴用有些慌乱了,不知该如何回答,枢密副使宗泽站了出来,开口道:“岳相公,老夫以为,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挽救之法,女真人毕竟人少,而且刚刚经历大败,气力衰败,一时的强大也是意外,他们自己底蕴不足,肯定底气不足,只要我们佯装要出兵北伐,攻打女真,以围魏救赵之计策,一定可以逼迫女真人退兵,趁此机会,让高丽人重整军备。” 宗泽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正确的方式。 岳翻摇摇头:“宗帅,您打算派遣哪支部队佯装进攻女真人?多少人?谁带领?打算进攻何处?女真人的守备是多少?女真人主力距离我军有多少距离,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抵达?所耗粮饷几何?此去进攻,定然需要骑兵,那么我们需要派出多少骑兵?尤其是在这个我们最需要骑兵的时候,准许的伤亡率是多少?那么冷的天,马匹能回来多少?” 宗泽哑口无言。 无他,岳翻考虑得很全面,把宗泽的围魏救赵之计策直接否决了,无他,大宋目前并不具备主动进攻女真人的实力,除非是真的脑残了或者被逼急了才会在大冷天冰天雪地的派出珍贵的骑兵去送死,女真人是被逼无奈了,真的急了,所以才如此,要是换作大宋,有这个必要吗?如果高丽人不主动找死,女真人能不能想起来高丽还是个问题。 现在可好,白白给完颜吴乞买送了声望,送了粮食和奴隶,解决了完颜吴乞买的声望危机,直接帮助完颜吴乞买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使得他重新塑造了自己的形象,高丽人到底是大宋的盟友还是女真人的盟友? 吴用的脸色惨白,宗泽默然无语,军方集体噤声,赵桓也面色不好,他们这才发现,之前作出的一个决策,引发了多么严重的问题,如果没有这个事情,女真人能有几个活到开春还是一个问题。 现在,可怎么办呢? 赵桓看向了岳翻,吴用看向了岳翻,宗泽也看向了岳翻,大家都看向了岳翻。 岳翻长叹一口气:“原本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也不需要如此烦恼,只需要好好儿的过冬就行了,现在一来,已成骑虎难下之局面,如果我们不出手,将彻底寒了高丽人的心,高丽人虽然无用,却也是一股力量,到时候也能帮我们钳制一部分女真人的兵力,如果此时寒了高丽人的心,万一使得高丽倒向女真,那就大事不好。 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兵!” 岳翻一句话,叫整个朝堂大为震惊,刚才才否决了宗泽的出兵计划,怎么自己也提出了出兵计划? 赵桓询问道:“岳卿不是说此时不能出兵吗?” 岳翻拱手无奈道:“陛下,此刻,是不得不出兵了,否则高丽人损失惨重事小,大宋言而无信事大,失去高丽人不重要,但是贼首完颜吴乞买奸诈狡猾,万一让高丽人臣服,尽得高丽口众和钱粮,女真将直接恢复至少一半的国力,对于我们而言,实在是太不利了,所以,我们目前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出兵!” 赵桓思索良久,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询问道:“那该如何出兵呢?” 岳翻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惟今之计,我们缺乏骑兵,缺乏粮草,难以大规模出兵和长时间作战,不大规模出兵长时间作战也不能对女真人造成实际的威胁,那么我们也就只有突然袭击这一个办法了!” 吴用连忙问道:“那该如何做呢?” 岳翻说道:“以大海船运兵直抵辽东女真人的老巢,朝廷密探有得知女真人主力退往黄龙府的消息,我们要以大海船直接在海岸边把骑兵放下,骑兵直接从黄龙府南侧奔袭黄龙府,斩其首,乱其阵,所谓擒贼先擒王,完颜吴乞买定然就在黄龙府藏匿,那么,我们就要突袭黄龙府,所需兵力不用太多,一千足矣。” 宗泽皱眉道:“那这样做,是否太过于危险?一千骑兵,万一战败了,就根本没有活路了!” 岳翻看了一眼宗泽,无奈的摇头道:“陛下,还请陛下下旨在骑军中招募死士。” 赵桓立刻就明白了岳翻的意思:“此去,回不来了,是吗?” 岳翻点头:“臣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在身上绑上火药弹,如果他们知道被女真人俘虏有什么下场的话,就会很果断的引爆火药弹,和女真人同归于尽,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也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所以统兵之将也一定要非常优秀,而且不畏死!” 赵桓沉默了,整个朝堂都沉默了,的确,面对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女真人拼命了,大宋需要的时间不少,而女真人需要的时间不多,一旦让女真人抢占了先机恢复过来,那么对大宋来说将极为不利,女真人的强悍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宋几乎是浴火重生,付出巨大代价才击败了女真人,万一让他们恢复了,就大势不妙了。 现在最需要的是痛打落水狗,而不是心存仁慈和幻想! 赵桓终于明白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了,所以,赵桓很快就命令侍从官起草圣旨,起草一份招募死士,招募军中死士的圣旨,同时,他也希望找到一位悍不畏死的优秀的战将,来替他执行这个战术。 死士好招募,战将,如何招募呢? 谁又愿意舍弃如今这样的生活,去白白送死呢? 三百三十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一) 林冲的府邸从他成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之后,就一直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文官武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多,如果林冲仅仅只是一个殿前司都指挥使,那么或许来拜访的武将会有不少,但是文臣绝对没有,但是如今,前来拜访的文臣也有很多,原因只有一个,武将的地位不像从前那般了。 从前的武将绝对是文官的附庸,枢密使要有文臣来做,统兵主帅也要有文人来做,监军要有太监来做,这简直就是在说一位威武的大将军连一个太监都不如,武将只是冲锋陷阵的工具,所有的功劳和荣誉都是文臣所拥有的。 而现在不同了,兵权就是兵权,地位就是地位,掌握兵权而且还不用被监军监督,监军这个官职似乎被赵桓刻意的遗忘了,几次小型的战役都没有监军什么事儿,太监们被死死的锁在宫廷内,他们的老祖宗童贯只能在天上感叹不已。 武将重新拥有了权力和地位,还有荣耀,赵桓开始刻意的捧起武将,竭尽全力将他们拉回初唐时代,而且似乎完全忘掉了唐代的最终结局一样,继续打压一些文臣的力量,赵桓最宠幸的臣子除了岳翻之外,就是阮武这位侍卫马步军统领,全权管理皇城禁军,甚至还有水军。 大宋的兵权被几位顶级武将所瓜分,岳飞主掌强大的西军,负责整个西北地区的安危,每年有三个月要在长安府度过,三个月在太原府度过,全权负责整个帝国西北边疆的二十余万西军,可谓是兵权极大,地位极高。 宗泽和林冲负责皇城之外的所有禁军的统辖,宗泽负责临近草原正北端的长城防线,林冲负责东北端关于女真方面的防御工作,鲁达是林冲的副手,也是大宋骑兵的最高统帅。全权管理骑兵作战任务,阮武负责赵桓的亲卫军队,也是大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还有分布在黄河和长江内的水军。 枢密使吴用虽然是文臣出身,但是也是属于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文臣中的武将,是大宋帝国第一军人,岳飞林冲这些牛逼闪闪的武将都是吴用负责领导和指挥。大宋全部的作战计划都是吴用在负责,一旦发生了战事,赵桓会直接绕开宰相率领的东府,单独和枢密院商议军务。 文臣完全被剥离开了军队指挥系统,赵桓也不再选取执政的文官去做军队统帅,各地地方文官也不再有军队的指挥权,厢军的指挥权专门赋予一名武将,每个州都有一名正将负责全部的厢军统御,还有一名军中执法通判负责军法的执行,这是文官。和正将地位一样,互不统属,相互牵制,但是遇到战事,通判不得干预武将指挥,武将也不得干预通判执法。 中央的文官们则彻底没有了指挥军队的机会,赵桓不打算继续执行古老的旧策,内敌甚于外敌,内敌不除,外敌难挡。这都是错误的!要是内敌比外敌更可怕,那么朕为什么会被金人俘虏?甚至还被废掉?你们说,是为什么? 赵桓一直以来都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为自己被自己的宰相出卖而耿耿于怀。前宰相孙傅虽然忠心耿耿,但是毫无疑问,是他的妥协出卖了赵氏皇族,赵氏皇族复位之后对孙傅有极大的怨念,为了让赵氏皇族更好的听话,赵桓也选择了在这件事情上妥协。孙傅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过难以活命,迁都应天之后的第三个月,孙傅上吊自尽。 孙傅被解决了,其余的人们呢?赵桓该杀的杀,该贬斥的贬斥,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团火不能熄灭,所以也就造就了他如今大力打压文臣,抬高武将的局面,岳翻不止一次的劝说赵桓不能仅仅是这样,赵桓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所以岳翻深为担忧,为此另辟蹊径,选择直接找主要战将们谈话,让他们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们都不是笨人,所以也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岳翻一点拨,他们立刻就改变了之前稍微有些飞扬跋扈的做法,鲁达开始很少喝酒,林冲开始闭门谢客,岳飞开始深入简出,宗泽开始回家养老。 林冲在这之前是很喜欢会客的,他不是单纯的武夫,他是被名师指点,然后学习兵法的统帅之才,和一些有一定军事造诣的文人很聊得开,加上如今身份地位和之前天差地别,自然有些想要发泄的想法,林娘子也为此感到不安心,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样不行,正好岳翻来告诫林冲,林娘子也就趁势上前告诫林冲,终于使得林冲明白了目前的局势。 林冲开始闭门谢客,不再大摇大摆的宴请客人,一开始客人们还很奇怪,渐渐的也就很少有人来了,有人传闻是皇帝要对付统兵大将收回兵权,文人们的好日子又要来了,但是他们所预料的好日子并没有来,他们依然被打压。 武将们依然逍遥,一直到高丽人求援的消息传来,武将们开始摩拳擦掌,觉得战事快要来了,又能有功劳抢了,然而皇帝的一封圣旨下来,浇灭了无数武将心头的热烈火焰,林冲似乎也被这样的残酷要求而震慑住,却在这时,鲁达来到了林冲的府邸。 两人从种姚时代的西军就是最亲密的战友,从一开始的小队长一直到如今的帝国大将,他们一路相互扶持走到如今,感情自然是深厚无比,典型的好基友,经常在一起吃饭睡觉,林娘子都被赶出了房间,只能自己一个人睡…… 西北大捷之后,鲁达和林冲成为了大宋禁军的高级将领,一人统辖步军,一人统辖骑军,自然也是合作愉快,但是限于身份,两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只能挑些时间,尽量多聚聚,免得互相之间变得生分,毕竟统兵大将之间的关系太过于亲密,始终不是什么好事。 像如今这样,鲁达大大咧咧来找林冲,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林冲一听鲁达一个人上门来,还是非常惊讶的,看到鲁达穿着便服前来,更是惊讶,连忙上前迎接:“怎么了?为何穿成这副模样来我这里?” 两人之间非常随便,鲁达也就裂开嘴笑笑:“还能怎样,想你了呗,多日不见,没人陪某家喝酒,家里的一群废物几杯就倒了,完全不尽性,只有你这厮才能与某家大战三百回合,喝个痛痛快快,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林冲笑骂道:“你这厮,几日不喝酒浑身难受,还真是欠收拾!” 说罢,林冲就命令手下人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自己拉着鲁达来到了自己房内只有两人才能使用的小酒桌,这是两人深厚友谊的见证,林娘子看到鲁达来了,就是满心的幽怨,却又无法承受丈夫的软磨硬泡,只好亲自下厨去给那粗糙的大汉准备酒菜——每一次他来了,丈夫都要和他睡觉,连自己都要赶走! 这两人,实在是…… 林娘子有些气苦,但却无可奈何,林冲和鲁达坐下之后便热烈的交谈起来,这里完全没有林娘子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菜就上了桌,温好的酒也上了桌,鲁达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笑道:“哎呀!为了这一顿,某家连昨日的晚饭都没吃,就是为了嫂嫂的手艺!哈哈!嫂嫂,多谢多谢!” 谁曾想林娘子白了鲁达一眼,就离开了,也不说话,叫鲁达好生郁闷:“哥哥,嫂嫂这是怎么了?某家何处得罪了嫂嫂吗?” 林冲大笑道:“还不是你这厮以来就要与我同床而眠,你嫂嫂就要被挤到厢房去睡,想来长夜漫漫,甚是不好过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鲁达顿时明白了一切,很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大笑道:“却是某家的不是了,罪过罪过!嫂嫂!今日某家吃完喝完就走!绝不停留!” 鲁达放大了嗓门儿,好像是要喊给林娘子听,结果林冲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扶着鲁达才直起腰身,大笑道:“哎呀,哎呀,你这糙汉,哈哈哈,笑死某家了,哈哈哈!好了好了,没人怪罪你!要留便留,你嫂嫂是在与你开玩笑呢!哈哈哈!你这糙汉,一点儿都没变!哈哈哈哈!” 鲁达也随之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吃了一口菜,喝了一杯酒,然后感叹道:“哎呀,是啊,是啊,某家一直就这个性子,也根本变不了,但是啊,哥哥,大宋可变了啊!变得某家都认不得了,好些时候,那些原先眼高于顶的读书人,居然见着某家还行礼,某家真的好生感叹啊,大宋变成如今这样,我等武将还真是走了大运啊!” 林冲点点头,随之感叹道:“是啊,是啊,能有今日,某家之前也的确没有想到,现在想想,真的像是在做梦一样,不过,你这糙汉居然也有这样的心思,怎么了,今日,有些什么话想与我说?” 三百三十一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二) 鲁达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是熟悉他熟悉到了一定地步的林冲很明显的看出了鲁达的面色不太对劲,林冲虽然不知道鲁达想要说什么,但是,林冲却知道鲁达露出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西军时代,每一次鲁达想要为林冲断后,做好生死诀别的时候,鲁达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因此林冲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官家下了密旨,让军中选出一名大将执行此次的突袭任务,某家觉得,这件事情,只有某家来做,是最好的。”鲁达喝了一口酒,语气显然不是太对劲。 林冲心中一震,不可置信般望向鲁达:“你这厮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鲁达点点头:“鹏展在朝堂上已经说过了,某家自然也清楚此去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但是,某家觉得,除了某家,没有别人可以办成这件事情,这个事情,要勇猛,要胆大,还要心细,你看看,官家说的,可不句句都是某家吗?啊哈哈哈哈!” 鲁达故作豪迈的饮下一大杯酒,不断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内心。 林冲一把握住了鲁达的手:“你是殿前司的副帅,大宋禁军的副帅!马军的统帅!大宋最强的将军之一!我不允许你去做那么愚蠢的事情!” 鲁达没有动弹,只是笑着说道:“哥哥,那你说,还有谁能做这件事情?冰天雪地的,带着一千号人渡海偷袭黄龙府,仔细想想,除了某家,也就只有哥哥你才能这样了,但是哥哥是禁军统帅,大宋少不了哥哥,某家只是一个糙汉,靠力气吃饭,全大宋多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有哥哥,某家也断然坐不上这把交椅。 现在。某家只是在报答哥哥而已,这件事情,不是哥哥去做,就是某家去做,鹏举在西北坐镇。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鹏举,宗帅年纪那么大,还要负责北边的长城,哪里能让老人家去做?哥哥也要负责大半条长城的防务,手掌十余万兵马,哪能亲身涉险?阮家兄弟只有一根独苗,还是官家的亲军首领,也断然不能去。 这样一看,某家本就是骑兵统帅,深谙骑兵战法。也够勇猛,熊心豹子胆,除了某家,还有谁更适合呢?哈哈哈!哥哥,这是上天赐给某家的立下大功的机会!某家定能直捣黄龙府!斩掉完颜吴乞买!拿他的狗头祭奠咱们战死的那么多弟兄! 反正某家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个事情如果不让某家来做,谁还能比某家更合适呢?哥哥还有嫂嫂要照顾。还有骁儿和娇娇要养育,还有伯父伯母要奉养,没了哥哥,林家就没了。” 林冲红了眼睛。大喊道:“你这糙汉!好生糊涂!没了你,你鲁氏一门就要绝嗣!你对得起你爹娘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你休想去!你麾下那么多猛将悍将,大宋那么多猛将悍将,为何偏偏你要去?愚笨!你对大宋太重要了!没了你,大宋骑兵谁来统御!” 鲁达笑道:“没了吴乞买,女真人就没了皇帝。或者说某家侥幸成功了,把女真人给灭了,最不济将它重创,他们也就没办法给大宋造成什么威胁了,以某家一条命,把女真贼给彻底灭掉,哥哥,你说,哪个更重要?更划算?” 林冲紧紧握着鲁达的手不松开,泪水夺眶而出…… 与此同时,赵桓在皇宫的后花园里,也在和岳翻商议此次任务最合适的人选,当赵桓听到岳翻沉默良久说出鲁达的名字的时候,赵桓是十分惊讶的:“鲁卿乃大宋悍将,骑兵统领,麾下四万骑兵,身负临机救援之责,怎能亲身涉险?鹏展,我以为,便是放弃此次突袭,也断然不能将鲁卿派去,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鲁卿这种绝世悍将,我不同意。” 赵桓拒绝了岳翻的提议,这一次,他很明确的拒绝。 但是岳翻摇摇头:“陛下,但凡臣有更好的人选,臣都不会让鲁将军亲自去做这种事情,但是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高丽之祸,不是一般的严重,一旦失去高丽,我们将十分被动,女真平白得到高丽的所有储备,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获得足够的食物和物资,从而撑过这个冬天,他们可以继续征伐,重走他们的老路。 当年,完颜阿骨打凭着区区七八千人口走到了拥兵三十万的地步,咱们倾尽国力也未能将他们打回原形,现在也只是重创,他们仍然有反击之力,现在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其实就算没有高丽这回事,臣也打算向陛下请求派出数支小部队不断袭扰斩杀女真口众,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这一次,如果陛下允许,臣不仅仅打算只派鲁将军一人和一千骑兵,臣打算动用五千骑兵和数员悍将进行破袭之战,名为袭击,实为大破,绝不给女真喘息之机,在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北伐之前,绝对不让他们重新恢复起来,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至于人选,若是之前臣麾下的数员悍将没有战死,臣也不至于到了想要派出鲁将军的地步,当初,臣麾下有数员猛将,关胜将军,刘唐将军,晁盖将军,花荣将军,晁盖将军之勇猛,更胜鲁达将军,关胜将军和刘唐将军加在一起,也未必弱了鲁达将军,花荣将军之箭术百步穿杨,更胜李广,呼延灼将军善使双鞭,勇不可挡,足可胜任此次突袭…… 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岳翻沉默了,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赵桓也沉默了,他知道那一次的大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岳翻的三万军队全军覆没,他自己仅以身免,也差点儿战死,索性老天保佑,让他活了下来,但是他麾下的那些猛将们,却是损失大半,仅剩的几人,在如今的朝堂也成了顶梁柱一样的人物,足以见识岳翻的眼光不俗,能被他看上的将军,肯定很强大。 可惜,他们都战死了。 为了挽救自己和皇族,还有整个大宋,他们都战死了,赵桓不能继续苛求他们太多,他们已经付出了一切,而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一念至此,赵桓更是痛恨女真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亲自手刃女真皇帝完颜吴乞买!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正因为如此,才绝对不能让女真人复苏过来,绝对不可以,一旦让他们复苏了,情况不堪设想!壮士们付出生命所争取的,都会付诸东流,到那时,必然又是天雷滚滚,血流成河。 一定要将他们扼杀在襁褓中!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赵桓终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于是,赵桓下定决心,对岳翻说道:“鹏展,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了,的确,绝对不能让女真再次复苏,否则,必将生灵涂炭,那是我的罪过,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不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不能再错一次!” 岳翻知道赵桓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完成这一次的破袭之战,大宋不具备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那么,就来一场小规模的破袭战就好了,小规模的战斗只要掌握好,未必不能发挥大作用,后世的特种作战往往针对一个人或者一件物品,却能改变世界的格局,这是大宋的第一次特种作战,也是世界上的第一次。 为此,要精心挑选出最强悍的士兵,最强大的将军,用最精良的装备武装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哪怕为此他们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大宋在燕云的实力还很脆弱,统治刚刚稳固,长城刚刚开始修缮没多久,绝对不能在此时被旁人钻了空子,天越冷,越适合游牧人的进攻,而不适合汉人作战,古时候就有冬天不作战的规矩,虽然如今被打破了,但是汉人的体质还是不如草原上的游牧人,也不是那么习惯北国的冰天雪地,能够参与这场战斗的人,还真的不多。 籍贯越向北的汉人士兵,身体强壮的契丹士兵以及西北蕃兵都在选择范围之内,秘密进行挑选,选中了就秘密告诉他他需要做的事情以及他所可以得到的,最后,是他愿不愿意付出生命,并且保守秘密。 岳翻很高兴的看到了大部分被选中的士兵都咬牙切齿的答应了参与此次行动,甚至愿意付出性命,因为他们大多数的亲人都在宋金战争之中被女真人杀死,和他们有血海深仇,此番正好可以报仇,他们何乐而不为? 至于更重要的统帅之将,岳翻至少需要三个人,兵分三路去执行任务,岳翻不知道鲁达是否会答应,但是他猜测,鲁达会答应,所以接下来,就要在武艺高超且能战的骑兵将领里面选择最优秀的和最胆大的。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三百三十二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三) 鲁达来到岳翻府上向岳翻告别的时候,三路军队的人选都已确定,甚至于两支军队的将领也已经选好,就差主将一人了,岳翻甚至想要去找鲁达谈论这件事情,即使知道这件事情对鲁达极为不公,甚至于鲁达不会接受,但是岳翻也还是决定要去和鲁达谈论谈论这件事情。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 将军越强,越能干,那么突袭部队的存活率就会更高,将军回来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岳翻不想让鲁达死,绝对不想,失去了鲁达,对大宋的打击将是沉重的,但是如果完颜吴乞买死了,女真就完了。 女真给大宋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岳翻心知肚明,未来的女真还会给汉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岳翻更清楚,所以,把女真彻底消灭是岳翻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女真给消灭在大宋时代,决不能让他们遗祸后人。 可是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宋都不具备远征东北的实力,当初唐太宗远征东北,是在贞观十九年,大唐的国力进入顶峰之时才开始的,而大宋的国力和军力都远不及大唐,钱不是万能的,不能在一瞬间为大宋打造出十万骑兵,如果大宋有十万骑兵,或许不用等岳翻的谋划,赵桓自己就挥师北伐,报仇雪恨了。 所以,目前所能做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鲁达来到岳府的时候,是晚上,岳家一家子人刚要吃饭的时候,岳家有聚餐的习惯,这也是在战争年代一家子人难得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所以无论是岳飞还是岳翻,只要有时间有机会,一定会赶回来和家人一起吃饭,赶不回来的话,也会专门和家人打招呼。让他们不要等了。 残酷的岁月之后,大宋还算比较完整的家庭里面,岳家算是一个,和其他破碎的家庭相比。岳家真的是非常幸运了,岳和还有岳妈妈都非常珍惜这个宝贵的机遇。 今日,岳翻还有岳飞都有时间回来吃饭,所以岳家好像是过年一样的热闹,大家一起折腾饭菜。准备给二位为国家拼搏的男丁吃,刚刚坐上桌子,门前就传来了侍卫的汇报声,鲁达将军前来求见六郎。 岳翻一愣,随即意识到鲁达此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了看岳飞,发现岳飞的面色也不太好,岳翻大概可以确定鲁达的决定了,既然来了,就意味着鲁达已经下定决心了。岳翻站起身子,对岳和说道:“爹,孩儿出去见见鲁将军,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岳和站起身子,点头道:“国务要紧,你先去吧。” 岳翻退出了饭堂,岳妈妈看着岳翻出去的身影,不由得埋怨道:“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连顿饭都不让六郎吃好。六郎一睁眼就要处理公务,大半夜的也不能休息,这些日子都瘦了好些了!” 岳和皱眉斥责道:“妇人之见!六郎为国家大事操劳,那时必须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臣子的本分!好了!吃你的饭,不要多嘴!五郎,你出去看看六郎吧,为父觉得六郎的脸色不太对劲。国家大事,为父也不方便参合,你去看看吧!” 岳飞摇了摇头,开口道:“父亲,这件事情,还是让六郎自己去处理吧,这不在孩儿的管辖范围内,此事事关重大,无关人等必须避嫌,咱们吃饭吧!金芝,你也不要紧张,六郎绝对不会有事的。” 岳飞看到金芝一脸担忧地望向外面,如此开口劝慰道。 岳妈妈握住了金芝的手,埋怨的看向了岳和:“苦命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这些大男人就知道国家大事,一点都不知道关心身边人!” 岳和愣了一下,坐下来吃饭不说话了,岳飞也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发现爱妻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岳飞也不说话了,端起碗,开始吃饭,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俗。 岳翻来到了外堂,看到了站在会客厅里的鲁达,鲁达见着岳翻,笑了笑,开口道:“末将拜见岳相公。” 岳翻连忙上前握住了鲁达的手:“将军何须如此,将军可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当初将军的仗义相助,在下早已身亡,哪有今日!” 鲁达看着已经完全看不到从前模样的岳翻,笑着说道:“相公哪里的话,末将只是路见不平而已,若是没有相公的一力推荐,末将也断然到不了这样的位置,有这样的地位,末将已经很知足了。” 岳翻板起了脸:“鲁哥哥,这里没有旁人,你若再这样说话,我可就要生气了!” 鲁达无奈地摇摇头,笑道:“鹏展,你好歹也是当朝副相,二人之下,万人之上,好歹也要有些气势,不要见着熟人就这样,若是被旁人看到,那可不好。” 岳翻笑道:“世人皆以为哥哥是粗豪大汉,谁曾想得哥哥粗豪大汉的皮囊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哥哥,你想说的想做的,我都知道了,你此来的目的,我也知道了,我只想问,哥哥,你不后悔吗?” 鲁达抿了抿嘴唇,笑道:“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好日子,马上就要死了,谁也不能不在意的,某家可是在意的很,可是,没办法,某家若是不死,大宋千万百姓就要遭殃了,就好象鹏展当初毅然北上一般,某家只是在做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岳翻沉默了一会儿,忽而觉得喉咙有些酸涩,视线也模糊了些,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抬头看着鲁达熟悉的脸,说道:“哥哥,此去绝对不是没有活路,但是也绝对是九死一生,哥哥是大宋大将,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意让哥哥亲身涉险,但是哥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鲁达握住了岳翻的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鹏展,我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个事情,或许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你想想,我上了战场多少次了,多少次都要死了,也没死成,快快活活的活到现在,这一次去,也还能回来,顺手还能把女真那个狗皇帝的狗头给你带回来,当球踢!哈哈哈哈哈!” 鲁达豪迈的大笑,可岳翻的心里苦涩的厉害,自己想出的计谋,一开始就是为鲁达量身定做的,对,没有别人,就是鲁达,大宋的将军里,只有鲁达才能办到这件事情,但是同样,那就真的是九死一生,生还的几率非常渺茫,此次一去,能活着回来的人,可能还不到千分之一。 五千精锐铁骑,能有五个人回来吗?遥远的黄龙府,冰天雪地,未知的危险,每一项都是要人命的环节。 可是站在面前的鲁达还是决定要去了,毅然决然的决定要去了。 岳翻突然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经过了痛苦的折磨之后,选择了率军北上,为国而死,为此就再也没有后悔过,既然选择了,也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只能一路向北一直到了如今,而鲁达,未尝不是另外一个自己,规模小,但是同样壮烈,同样震撼。 岳翻不知道鲁达能否活着回来,只是还记得,自己还欠鲁达一条命。 “哥哥,你记着,这一次去,我会给你额外多几个火药弹,只要你手上还有火药弹,你就有存活的机会,来,你来看,这幅地图,有我为你们设计的作战计划,你们会从这里登上大海船,然后顺着大海,一直抵达到这里,这里,就是距离黄龙府最近的地方。 我们手上有辽人绘制的地图,也有唐时留下的旧图,那时唐太宗亲征辽东留下的地图,非常珍贵,我依此绘制了这幅图,这非常重要,我们在辽东的探子回报,那里正在下着大雪,你们从这里登陆之后,一定就是大雪天,地上也会有很深的积雪,所以,给战马保暖就很重要,我会给你们准备足够的布匹,到时候以布匹包裹住马腿和马蹄,不仅可以保暖让战马不会被冻到,更可以掩盖行军的噪声,让金人毫无察觉。 另外,此去作战,你们都要穿上白盔白甲,披上白袍,因为冰天雪地之中,你们若是穿黑衣就很容易被发现,但是穿着白袍,就不容易被发现,若是偷袭之战,也能很好的躲藏,还有就是你们自身的保暖,辽东之地一到冬日就会异常严寒,若是保暖不好,便是立下大功而存活,怕也是也被活活冻死在辽东!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所以能穿多暖和就穿多暖和,手和脚尤其是要注意保暖,否则极其容易把手指和脚趾冻坏掉,脸上也要注意保暖,不然的话连鼻子都能冻掉!” 鲁达本来一脸感动的听着,听到苏宁说道鼻子都能冻掉的时候大惊失色:“什么?鼻子也能冻掉?哪里有那么冷吗?” 苏宁严肃道:“这可是有过先例的,辽东之地冬季极为寒冷,可以是北京的数倍严寒,你可以想象,如今我们是多冷,而辽东又该是多冷!” 三百三十三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四) 登上海岸之后,一千名宋兵的心里是崩溃的,银装素裹的大地往往是文人最喜爱的景色,佐以美酒,可以卸下无数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但是在军人看来,遍地积雪,天上还飘着雪花,绝对是一种地狱式的考验,就算是大宋最精锐的骑兵们,也为这样的严寒感到心有惴惴。 很早以前,汉人是不在冬天打仗的,这几乎成了一个规矩,到了战国时代,这个规矩被打破了,也就没人再遵守了,军人们喜爱的寒假也就不复存在了,毕竟没有一个国君愿意在敌人大军打到家门口的时候,自己的士兵们还在家里冬眠。 军人们是讨厌冬天的,因为冬天会冻死人,冬天行军作战的伤亡率远远高出其余三个季度,很大一部分人是冻死的,不是战死的,因此汉人也很少在冬天发动战争,因为这样未免太过于得不偿失。 但是岳翻别无选择,目前的大宋别无选择,女真铁骑正在高丽境内肆虐,大肆抢掠高丽的物资,抢掠高丽的人口,实力在急剧恢复,用不了多久,整个高丽都会成为女真人的后勤仓库,要什么有什么,有什么给什么,高丽王的求援文书已经不是第一封了,据说高丽王都都在女真人的兵锋威胁之下,要不是女真人不想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出动主力军队,高丽王就该迁都了。 饶是如此,高丽军队也不是女真铁骑的对手,一触即溃、一溃千里可以大概形容双方的实力对比,高丽军队像极了当初的宋兵,根本连战斗都不敢的宋军,皇室因为出了一个败军之将而被很多人苛责,高丽王不得不下达罪己诏,但是朝中没有一个将军可以化解此次的危机,内忧外患之下,高丽王向大宋请求援兵,毕竟大宋是周边唯一一个可以打败女真人的国家。 毕竟是曾经的大唐。曾经那么强大的国家,没理由对付不了女真人,但是过了那么就,却连一封大宋的回信都没有收到。高丽高层的耐心在快速的消磨着,用不了多久,这种耐心就会随着季节的转暖而消失,那个时候,才是高丽人真正的噩梦。 就在这个时候。鲁达率领的一千精锐骑兵在辽东海岸登陆,大宋的大海船已经在这里建路过一些路标和据点,不过据点里的人都撤走了,只剩下一些地标,大概显示出这里曾经有人来过,穿得如同一头大黑熊的鲁达走到了地标前,拿出地图对着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没错,就是这里。从这里往东北方向一路直行,大约七八天的样子就能抵达黄龙府境内,而且在此期间,几乎没有女真人的岗哨。” 副将被动的浑身发抖,满脸通红,刚要开口,就被鲁达斥责:“让你戴上口罩!为何不戴?不想要鼻子了吗?!” 副将连忙找出厚厚的口罩戴上,一脸郁闷道:“鲁帅,这东西实在是有点太厚了,连吸气都有点困难了。” 鲁达说道:“这是小岳相公专门给咱们准备的保暖用具。这里天寒地冻的,一个不小心能把你的鼻子冻掉,你说,你是要鼻子还是要吸气?” 说完。鲁达就往回走了,副将愣了一会儿,低下头跟上鲁达,嘟囔着:“要哪个都不舒服,这鬼地方!” 鲁达回到了大军聚集地,看着因为严寒而抱团取暖的士兵们。不由得大怒道:“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爷们儿!一点点严寒就让你们一副鹌鹑的样子!还是不是个有卵蛋的爷们儿!给本帅上马列队!立刻出发!不得耽搁!在这里每耽搁一个时辰,活下来的机会就少了一分!想活着回去的话!就给本帅上马列阵!” 鲁达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们自然也照做,不过最前头的一名军官上马之后大声回应道:“鲁帅!我等既然来此,就没有想着活着回去!” 鲁达翻身上马,喊道:“有这样的决心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要你们抱着能活着回去的想法!拼命战斗!拼命活着回去!能活着就绝对不死!只要完成任务!老子带你们一路狂奔回大宋!拎着女真狗皇帝的狗头一路狂奔回大宋受赏!人人有份!一起发财!一起富贵!” 简单的话语,俗气的许愿,却在一瞬间就把士兵们的士气调动起来了,抱着必死的信念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如果抱着拼命去活的信念,就更好,可能原本可以活,却因为必死的信念而死,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能活着回来,绝对不要死在路上!要有信念,要有希望,要有活着的希望,只要有一丝活下来的希望就绝不放过。 这是岳翻教给鲁达的。 抵达海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变暗,下雪的天气,天色黑的更早,但是不抵达岳翻标注的有地标的栖息地,鲁达不敢停下,所以鲁达尽早出发,这才赶在天完全黑掉之前抵达了第一个栖息地,这里也是大宋人来过的地方,有人存在过的痕迹,按照地图上的标识,鲁达找到了不少被大雪掩盖住的地洞,数量很大,里头甚至还有一些干草和没有燃烧完的蜡烛。 这里如果用来作战的话,也是很好的,因为被大雪掩盖住的地洞是对付骑兵的极好方式,大家下马步行,这才一个一个的找到了这些地洞,大的地洞可以容纳十几个人,小的地洞也能容纳三五个人,还能带着战马一起进去,晚上和战马睡在一起,用战马的体温温暖自己是最好不过的,战马也很愿意和自己的主人睡在一起,为此可以趴着睡觉而不是站着睡觉。 进入地洞之后,把洞口用雪封住,再以黑布顶上,从外部就完全看不到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大雪会很快的把地面重新覆盖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鲁达就命令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十多个人把物资准备一下,生火,拿出干粮烤一下,或者拿出自己带的肉烤一下,就可以吃了,吃过了就睡一觉,明天接着赶路。 火堆升起来之后,鲁达自己拿出了一块牛肉,这是林冲悄悄送给鲁达的,照理来说牛肉是不能吃的,但是这个规矩管不到军队里面,军队里面吃牛肉很正常,夺下长城之后大宋军队还顺带着灭了不少进入长城内部的草原部落,缴获了不少牛羊,上缴了一批之后,剩下的就留下来做军队物资了,草原上的牛就是拿来吃的。 切下一大块牛肉串起来烤,鲁达感慨着岳翻考虑得周全,什么都给大军准备好了,装备这支部队的物资和消耗的钱财大概可以装备一支五千人的部队了,而现在却只供一千人使用,一个人抵得上之前的五个人,以前行军作战的时候哪里能吃到肉?有东西吃就不错了,但是岳翻考虑到热量的摄取,硬是准备了一批肉食,让他们随身携带,反正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坏,辽东的天气比冰箱还好使。 火焰的热力很快就让硬邦邦的牛肉变软了,接着散发出了迷人的香气,一旁的士兵们也各自拿出了自己的干粮还有肉,用火烤了起来,一边烤一边交谈着,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这里是行军路上而不是野炊。 鲁达也不在意,从怀里拿出自己的酒袋子,因为体温的影响,所以酒没有结冻,鲁达很满意,美美的喝了一口美酒,然后递给了其他的士兵们,一人来一口,士兵们也很高兴的一人来了一口,喝的都不多,酒袋子回到鲁达手里的时候,还有一大半。 鲁达把酒袋子收回自己的怀里,笑道:“娘的,这鬼地方冷得要命,酒袋子要是放在外头,不要一刻钟就能变成冰坨子,都能砸死人,二队那个蠢货把自己家里的陈酿好酒带出来了,结果刚才在行军路上休息的时候就叫嚷着酒变成了冰坨子了,哈哈哈哈哈!” 士兵们也大笑起来,一时间这里的气氛变得非常融洽,一个大头兵还好奇地询问:“以前在家里是天儿也冷,但是也没见着老酒结了冰,这里怎么就结冰了呢?” 鲁达在那个二货头上扇了一家伙,笑骂道:“蠢货!这里天那么冷,是家里能比的吗?老子来之前,岳相公就说在这里,烧得滚热的开水往天上一泼,下来的时候就是冰渣子,那么冷的天儿,酒还能不结冰?你们谁要是带着酒,就要学着老子,把酒袋子塞在衣服里,这样才能喝到酒,知道不?!” 众人连连称是,翻动着手里的烧烤,美滋滋的等待着肉烤熟的时候,现在大宋虽然优待军人,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肉的,现在能吃到,当然要狠狠地吃,来之前岳相公还教了一种吃法,就是把烤得香喷喷的肉切成一片片的夹在切好的馒头片里,涂上酱汁,吃起来特别美味,但是现在没有酱汁,只有肉,不过大家伙儿觉得有肉也算是不错的了。 鲁达烤好了牛肉,准备做个示范:“老子先来试试这个什么肉夹馒头好不好吃,嘿嘿,岳相公最喜欢的东西,肯定是无上的美味!哈哈哈哈哈!” 三百三十四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五) 如果不是天气太冷会导致酱料也被冻住,鲁达其实是很想把酱料给弄来的,因为岳翻说,只有加上酱料,他亲手调制的酱料才算是真正的美味,可惜酱料不耐寒,鲁达也没有吃冰块的想法,就只好作罢,不过现在能有热乎的馒头和牛肉,也算是很好了,所以鲁达作为主帅,要给大家做个榜样,所以,最先尝试肉夹馒头。 把馒头切成两片,然后切了一片牛肉,笨拙的夹在一起,一口塞入嘴里,士兵们很期待的看着鲁达的反应,希望鲁达能有什么好的反应,鲁达的嘴巴鼓的老大,不停的蠕动着,越嚼越有力,越嚼越有力,不一会儿,满嘴的食物就被鲁达咽下了肚子,然后,鲁达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巴,笑道:“越嚼越香,你们也都试试!娘的,以后再吃干巴巴的馒头,就是蠢货了!” 士兵们一看鲁达如此赞赏这样的食物,也就大喜过望,一个个的学着鲁达不断的把美味的肉夹馒头塞进嘴里大嚼,渴了也很简单,辽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雪,拿一把雪放在锅里,往火上一烤,瞬间就是一碗干净的热水,还有极个别人觉得这个不该叫肉夹馒头,而该叫馒头夹肉,就想试试肉夹馒头是什么滋味,于是极度奢侈的用两片肉夹一片馒头吃,鲁达大呼败家子。 大家似乎都忘掉了自己是在奔赴死亡的道路上,或者说没有人去在意这一点,吃完饭睡觉前的谈天大会上,大家一点儿都没有谈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是谈论起了自己的家乡和家人,这里的十多个士兵,好几个都是家人被金人杀了,鲁达觉得也对,这一次选的士兵都是北方人,甚至是蕃兵,比较耐寒。而在宋金战争的前期和中期,北方人死伤惨重。 他们的家人都被金人屠戮蹂躏,怀抱着对金人的彻骨仇恨,参加了这一次必死之战。所以大家都没有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过重要,只是为了报仇,仅此而已,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杀三个还有一个垫背的,杀四个那就赚翻了,四个脑袋都可以找官家升一级军衔,很棒的。 所以大家都很明白,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和使命,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在里面,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好好儿的享受现在的时光,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以后可就没这样的日子了。 几个士兵谈论起自己被金人害死的亲人,忍不住流泪,让鲁达这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之人也不由得动容,却也想起了小时候父母惨死的故事,忍不住泪流满面。 “咱们都是给女真贼害死爹娘妻子的人,所以,这才参加这一战。不为别的,我就是想给老父老母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个仇!老子在西北当兵,家就给女真贼烧了,一个都没活下来。全都没了,岳帅给放假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简直想死,但是想着想着,觉得不能那么容易的就死了,老子有一身本事。总要给家人报个仇,要不然就这样死了,下去了看到家人,怎么解释?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没死在战场上,倒是窝囊的自杀了?这样的话,老爹飞得再把我砍死一遍不可!老子的老爹就是西军出身,刚烈得很,他肯定希望老子带着女真贼的人头下去找他,肯定的!”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一边哭一边说道。 鲁达认识他,他叫王烈,是西军里面原先姚家军的旧部,是在姚家军救援太原的时候侥幸存活下来的旧部,后来被岳飞收入麾下,战功卓着,是个中级将领,这一次主动报名参加此次突袭战,岳飞还感到很惊讶,一问之下才知道王烈家里的事情。 另一个士兵抹了抹眼睛,开口道:“老子没什么家人,就一个老娘一个妹妹,妹子还没嫁人,十几岁的年纪,刚说了一门亲事,准备嫁人呢,还有三天就嫁人了,女真狗贼来了,守城的将军死了,县令开门投降,女真狗贼进城烧杀抢掠,老娘给女真贼一刀捅死,妹子给女真贼逼得没办法,跳井自杀了…… 她才十四岁,刚要嫁人……就几天了……天杀的狗贼啊……老子就发誓,一定要给老娘和妹子报仇雪恨,不能那么容易就死了,这一次,这一次一定要砍掉两个女真狗贼的狗头,祭奠老娘和妹子!”士兵红着双眼,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鲁达抹了抹眼睛,开口道:“咱们都是和女真贼有血海深仇的,不管有没有家人死在女真贼手上,反正,女真是国敌,咱们每一个大宋子民,都有杀女真贼之责!洒家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从参军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咱们这一次来,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句话! 往东北,不远的地方,就是女真狗贼的老巢,那里是女真狗贼最后的藏身之所,咱们要偷偷的过去,不要让女真贼看到,然后趁夜一举杀出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管是老的小的还是女的,只要是女真贼,格杀勿论!这一次,就算是拼着全军覆没!也一定要叫女真狗贼连种都不剩!” “连种都不剩!”士兵们咬着牙,这句话死死的从喉咙里逼了出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抱着这样的信念…… 夜深了,大家都在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鲁达靠在墙壁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见着火堆有些要灭的样子就撩拨几下,让火堆更旺些,他要给这些士兵守夜,守一个时辰,大家轮流着来,反正军伍里的规矩,守夜的人肯定要有,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这样也挺好,虽然呼噜声很大,此起彼伏,但是鲁达却意外的觉得很安静,从未有过的静谧的感觉袭上鲁达的心头,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思绪万千,不由得开始怀缅起了自己的过往,从一个西军的提辖官,一直到大宋禁军副帅,马军总帅的历程。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注定了会走上这条道路的呢?或许是在自己喝醉了酒打了西军的人,再被小种相公看上的时候开始吧?小种相公很有眼光,他自己这样说的,看中了自己,他说自己是个难得的勇士,绝对不仅仅是个提辖官就能做到头的,肯定能做到更高,更高的位置。 跟着小种相公做他的提辖官好些年,还时不时地做了小种相公的亲卫上战场和党项贼血战,作为种家军的一员,拼出了一个钢棍鲁提辖的名号,也算是西军里的一号人物,据说姚家军主帅姚古还向小种相公讨要过自己,说要给自己一个将军做,说姚家军的骑军才更适合自己。 小种相公拒绝了,说自己的位置绝对不仅仅一军之将,但是跟在姚古身边,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自己没有埋怨过小种相公一直把自己留在身边做提辖官,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也无法认识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人。 说实话,那个人在那个时候实在是非常怂包,给贼人吓得一动不动,束手就擒,还要老人家去救,自己实在看不过眼了,路见不平一声吼,救了那小子一命,谁曾想,那却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自己因此而认识了林哥哥,认识了他还有岳飞,从此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接着帮着林哥哥逃脱了蔡京的魔掌,和林哥哥一起到了西北参了军,小种相公一看到林哥哥,就两眼精光的大笑,说着什么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小种相公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让我不要再做提辖官了,开始做了林哥哥的副手,林哥哥做到什么位置,我就是他的副将,就这样简单。 我们从最底下一路走来,经历大小百余场战斗,历时数年,终于在西军里拼出了一席之地,林哥哥以他的骁勇绝伦一路杀过去,杀出了一支崭新的林家军,连小种相公都不得不承认的林家军,而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林家军的副帅,在西军的地位顿时就不一样了,这也是意外之喜,在当时,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 从一个提辖官,私人的属官,到了西军内数一数二的猛将,林家军副帅,被人称作鲁帅的存在,花了几年时间?好像很短,很短,比自己做提辖官的时间还要短,有时候想起来,就像是做梦一样,每一场战斗,每一次血战,都觉得没那么真实了,自己比较笨,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去问林哥哥,林哥哥说,这很正常。 等到第二次见到那个小子的时候,那小子变了,据说很有名气,在京城内非常有名气,甚至得到了官家的赞许,被下令参与了南下平定方腊之乱的战斗,后来我才知道,我和林哥哥带着西军的三千铁骑抵达江南参战,就是这个小子一手促成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太一样了,最开始的时候是一脸阴郁,可那个时候,似乎多了几分阳光。 他经历了什么事情,后来林哥哥才对自己说。 三百三十五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六)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鲁达认同岳翻的文采,却蔑视岳翻的为人,觉得岳翻为人太过懦弱,年迈的老师尚且有胆量死战,柔弱的妻子尚且有勇气自杀以全贞洁,为何岳翻一个年轻男儿却没有勇气拼死一战?落得最后失去妻子失去老师,家园被火焚,家人索性得以保全,还是上天相助,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这样可怜,怪谁? 男儿大丈夫,手脚两全,为何不能奋力一搏拼出一个未来?老子自幼父母双亡,没人保护,说你你还不信,要是像你那样,老子早就死了一千遍了,哪里还有今日的身份地位,都是拿命拼来的!你不拼命,这个世道上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所以鲁达表达了对岳翻的蔑视,认为岳翻不像个男人,就算手里拿着刀剑都不敢进攻不敢反击的,绝对不是个男人,林冲对他说——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你那样,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本领,你的武艺,你的胆识,不是每个人都是你,所以不会每个人都和你很像,人是不同的。 林冲说,之前他也从心底里认为岳翻不是个男人,觉得老师如此重视他是个错误,觉得不满,然后老师这样对他说,他就认识到了自己的谬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胆气去死,敢死的人很少很少,真的很少。 鹏展他经历过了所有该经历的,所欠缺的就是他自己的内心障碍,等到他突破内心障碍的那一天,他就会腾空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鲁达不信——他行吗? 东京之战,鲁达信了。 三万军队,死战十五万金兵,救出皇室,拨乱反正,诛张邦昌。再造宋室,为争取撤退时间,全军覆没于黄河北岸,黄河水为之变赤。之后,金军狼狈北逃,即使黄河已再无守军。 鲁达为之震撼,为之惊叹,询问林冲:“那真的是岳翻那个小子?” 林冲一样的惊叹:“我所说的话都是师尊曾说的。我内心是不信的,我告诉你想看看你是否相信,结果你也不信,我就更不信了,我觉得鹏展虽然连中三元,但是始终没有胆气,终其一生也就是个地方大员,到不了更高的位置,谁曾想,他真的扶摇直上九万里了。师尊,他真的说对了。” 之后的事情更加传奇,大宋一百六十七年没能完成的使命,在岳翻的主导下,完成了,西军大破金军西路军主力十五万,斩其主帅副帅,斩首近十万,一举突入燕云十六州,开始疯狂反击。黄河一线的东京留守司所部军队也打败了金军东路军,大宋全线反攻,一举把已经没有像样防御力量的燕云十六州彻底攻下,把残存的金军势力一扫而空。杀红了眼的大宋士兵发挥出了极其强悍的战斗力。 谁能相信,当初那个懦弱到了极点甚至让人蔑视的小子,居然成长为了全国闻名遐迩的大英雄,拯救了大宋的大英雄,二十二岁之龄,出任大宋参知政事。副宰相,所有人都在猜测岳翻会不会打破寇准三十岁出任宰相的记录。 想到这里,鲁达也只能感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子,可以成长到这样的地步,可以成长到如今这个一言以决国家大事的地步,谁都直达欧进的朝廷里皇帝赵桓是怎样的信任和倚重岳翻,甚至于前任宰相李纲和现任宰相赵鼎都没有得到如此大的信任。 现在的朝廷里,赵鼎说的话可以被皇帝或者是某个臣子否决掉,但是岳翻的话,皇帝一般不发表什么意见,算是默认了,交给臣子们去商议,臣子们商议出来的结果也基本上是岳翻的原意,不会有什么改变,皇帝对岳翻的信任就到了这个地步,或者说是岳翻救了皇族救了大宋之后应该得到的这份信任。 而且岳翻也从未飞扬跋扈过,从未有过什么无礼的举动,一言一行恪守人臣之礼,无丝毫逾越之处,皇帝要仿照郭子仪的例子给岳翻等人封王,岳翻坚辞不受,只接受了家乡汤阴县侯的爵位,连带着几个原本要封王的大将和文臣也只接受了侯爵的爵位,成为一时美谈。 朝廷里,岳翻也丝毫没有无礼之处,对任何人都是和气的,没有因为立下大功身居高位就目中无人,让人们不得不感叹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没有前宰相李纲的那种权力**,所言所行都是合乎情理的,做的事情也是在职责范围之内,从未越权做过什么事情,对上司赵鼎也是保持了尊重,哪怕赵鼎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基本上都赞同岳翻的意见。 自己的私生活上,岳翻也非常检点,家中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孩子,和老父老母还有兄长住在一起,一家子和和美美,让人羡慕之际,年纪轻轻本是注重享受的时候,家里面一个歌姬也没有,连仆人都是比较少的,几个从好几年前就跟着岳家的老仆人,因为皇帝的严令而住进大宅子,里面的人却很少,有人来访见不到什么花草点缀,也见不到什么名字名画,甚至看不到高级家具。 用的东西也很简朴,大街上就买得到,买菜都是家里的一品二品诰命夫人亲自出去,亲自烧给家里的男人们吃,兄长岳飞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做法,一个妻子,一个儿子,一间屋子,没什么仆人之类的,老父老母也是和和气气的,家里面非常平和,这些方面简直和之前的宰相李纲一模一样。 岳翻唯一奢侈一点的也就是食物方面,岳翻喜欢精美的食物,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很多和岳翻熟悉的人都知道岳翻经常会捣鼓出一些新鲜的食物食用方法,而且很喜欢吃肉,无肉不欢,这几乎是岳翻唯一比较花钱的地方,却没有人能说得出什么。 吃肉这种事情,大宋也不知有多少人家可以做到,而岳家一门两子一个西北军区总司令一个副宰相,仅仅是喜欢吃肉,那又如何呢?凭岳翻和岳飞加在一起的二品大员大将军的俸禄,完全可以让岳家过上顶级富豪的生活,但是岳家却依然生活得非常简朴,除了吃肉方面,中农之家也不过如此。 据说岳家有这样的家训,当初赵桓在应天府刚刚立足极度缺乏钱财的时候,江南南路献了一批钱货给赵桓,让赵桓度过了难关,这批钱货里有一部分就是岳家献出来的。 这样的为官之德,这样的为人人品,几乎可以称为完美,连皇帝赵桓都有些过意不去,不断的想要给岳翻送些上好的书画、家具、仆人、歌姬等等,想让岳翻过得舒适一些,都被岳翻拒绝了,唯一接受的就是皇帝赐给的肉类食物和一些新奇的食材,所以皇帝也算是摸清楚了岳翻的吃货性格,每一次得到什么新鲜的食材,都会给岳翻送一份,以此弥补心里的愧疚。 鲁达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一桩桩,一件件,是极为感动和羞愧的,比起岳翻和岳飞的自律,他就有些嚣张跋扈和大手大脚了,豪爽的性格使得他是闲不住的,三天两头召集军中好友喝酒吃饭,欣赏舞蹈,闲来无事就去军营把士兵往死里练,再不爽就在北京城里到处寻找不平事打抱不平,说白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谁让林冲太能干,干了很多事情,又不敢把鲁达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出来害人了。 鲁达顿时感到自己和岳翻一比,简直没有可比性,当初的自己是那样的蔑视岳翻,可是之后,自己的命运似乎都是岳翻在掌握,岳翻定下的国策,岳翻定下的军略,甚至于自己的地位都是岳翻争取来的,岳翻为军人打抱不平,使得皇帝下令整改风气,尊重军人,提高军人的地位,让军人和文人平等,这才有了鲁达嚣张的资本。 他在暗地里为大家做了那么多,却仅仅是喜欢吃肉,其他的生活非常简朴,简直和李纲是一模一样,早上喝豆浆喝稀饭吃包子,中午一顿午饭随便吃吃,也就晚上奢侈一点,和家人聚餐,吃些好的,还是一家子的家族聚餐,温馨至极,很多豪门大户都羡慕岳家如此温馨的家族氛围。 作为鲁达自己,何尝不羡慕呢?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曾经如此懦弱的人,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呢?放在长远一点想,似乎也可以从中明白大宋是如何从任人宰割到如今这个局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如今的这一切发生呢? 鲁达从来不是一个聪明人,但是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都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或许就可以明白至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可以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现在他还不知道,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很快,很快他就会明白。 三百三十六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七) 完颜吴乞买最近的日子过得挺不错,自从高丽人不知死活的进攻大金国以至于完颜吴乞买找到了发泄的窗口之后,他的日子就过得舒坦起来了,从宋人身上失去的战斗精神和意志乃至于自信心,都在高丽人身上找回来了,高丽比起之前的宋人还是要有些强处的,比如一开始的高丽人是敢于战斗的,虽然打不过,但是敢于战斗到全军覆没,也给完颜宗翰带来了一些麻烦。 不过这些敢战斗的高丽人显然就如同之前宋人中的岳翻一样,是少数,大部分高丽人都只是想占占便宜,结果便宜没占到,反而把性命给丢掉了,不仅如此,还让女真绝处逢生,找到了过冬所需要的粮仓和衣库。 高丽人为了战斗而准备的几乎全部的物资都囤积在边境的城池内,城池被攻破之后,连带这些物资和城里的人,全部都成了女真人的战利品,看到这些战利品的时候,完颜宗翰是震惊的,接着就是极度的狂喜,上天不亡我女真!上天不亡我大金! 第一次的战斗有些匆忙,完颜吴乞买只是为了泄愤,完颜宗翰也有些心有惴惴,不敢带着太多人过去,害怕真的把最后的元气也给消耗掉了,但是,一战下来,他们发现就好像是完颜阿骨打顾虑宋人一样,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第二战,完颜吴乞买御驾亲征,率领三万女真勇士大破高丽人十万军队。夺下其北部重镇,再次获得大量的军需物资和给养以及十余万人口。 女真人终于再一次获得了被称为国家的资本。大金国似乎再一次的复兴了,完颜吴乞买真正的得到了军功,开始树立自己的威望,他带着军队和俘虏的奴隶们回到黄龙府的时候,得到的是空前热烈欢迎和狂热的崇拜,之前血洗女真各部族的负面影响因为此次大胜一扫而空。完颜吴乞买似乎成为了第二个完颜阿骨打。得到了女真人的集体拥戴。 完颜吴乞买为这样的胜利而陶醉,他接连发动了第三次第四次的进攻作战,把高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再次夺下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口,这些物资被女真人使用,平均分配,这些人口成为了女真人集体的奴隶,女真部落再一次复苏,再一次开始猛烈发展。对高丽的持续打击一直维持着,同时,女真再一次走上了完颜阿骨打时期的扩张老路。 也就是彻底收拾掉周边不服从的部落。 刚刚回到黄龙府的时候女真部落被很多完颜阿骨打时期没有消灭掉的部族报复过,损失惨重。完颜吴乞买甚至一度兵败被迫逃亡,还中了一箭,屁股上的伤疤让他深以为耻,现在女真人复苏了,那么,就要以最残酷的手段报复那些背叛过欺凌过女真的混蛋们。 辽东大地血雨腥风,各部族的人们再一次想起了数十年前女真人带来的恐慌和一度毫无还手之力的耻辱。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似乎再一次应验了。 不过随着完颜吴乞买的权力扩张,地位稳固,女真人的征战再一次的频繁起来,被征服的人们也再一次成为了女真人的炮灰军队,很多安全隐患也随之出现了,为此,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这些幸存下来的女真战将们可以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一边忙着征战,一边忙着收服被征服人们的心,将其炼化为自己可以用的兵马,忙的团团转。 但是和他们这些蒸蒸日上的忙碌相比起来,高丽王王建可就是如同掉进油锅里的蛤蟆了,不断的挣扎着,痛苦着,嚎叫着,自从脑子一抽答应了宋人的怂恿从而派出王室战将率兵北伐女真之后,他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战败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指责王建是个没有脑袋的混蛋,干嘛要去招惹女真人,这下可好,完蛋了吧? 还王室大将!我呸!就是个废物! 我忍! 女真人攻破边境重镇,里面的人口和囤积数年的物资全部被抢掠一空的消息传来,肉痛的感觉席卷了王建的整个身体,那些物资可是他省吃俭用好几年囤积起来的,是打算给北伐女真做后勤基地所用的,现在可好,白白给女真人做了嫁衣,还赔掉了那么多人口! 朝野上下一阵慌乱,再次谴责王建无事生非,没事找事做,现在可好,惹着人家了,人家不撒手了,狠狠地追着你咬!没有打狗棒!就不要去招惹女真这条疯狗!宋人有打狗棒,把这条疯狗打回了老家,你没有打狗棒,就不要去招惹这条疯狗啊!再次出兵讨伐又一次战败,十几名骁将战死,十万军队全军覆没,高丽的军队几乎被一扫而空,北部重镇失陷,十万人口被掠夺北上…… 我哭……我忍……大宋,快来救我! 大宋没有消息。 朝野上下恐慌至极,怨气极大,乖乖投降不久行了,干什么还要抵抗,你打不过人家,非要等着人家把国都都给打下来你才心甘情愿?想走宋人的老路?你有岳翻吗?你有他的军队吗?你也想被俘虏吗?快点投降啊!别打了!再打下去,这点儿家底都要给你打完了!女真人太狠了,我们打不过的! 我哭……我还是忍!大宋!你快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可是大宋还是没消息,王建快要绝望了,前线重镇一个接一个被女真人攻破,那些号称骁勇善战的将军们一个接一个不是给女真人杀掉就是逃跑回来哭诉更有甚者干脆投降,做了可耻的带路党,那些顶着军号的一支支自称是精锐之师的部队,一接触女真军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更有甚者根本不敢战斗,直接投降或者直接四散奔逃,乌合之众都比他们有战斗力! 好在女真人每打一次就回去一次,一些北方传来的情报也说女真人在对周边大举用兵,一时半会儿没有力量全力对付咱们,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赶快训练精锐兵马,选拔能征善战的勇士,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二十年前我们可以做到,现在,也一样可以! 不同的是,二十年前的先帝有尹瓘,现在,现任皇帝有谁?陈瓘?王瓘? 现在,王建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高丽地小民寡,出人才的几率本就不是很大,好不容易出一个尹瓘还死在了政治斗争之下,没有正式传人,号称是尹瓘传人的宗室战将王尹已经率先战死,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到自己,让自己泪流满面,这个世道,皇帝还要被臣子坑死啊! 现在,他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岳翻,能有一个岳翻救救自己…… 高丽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国都就在女真人的兵锋范围之内,王建正在筹划迁都到南方避难,可是国土就那么大,再往南走,走不了多远就是大海了,对面就是倭国,穷凶极恶,还曾经打过这里的主意,要是让倭国知道了如今高丽的处境,肯定会趁火打劫的,到那个时候,可怎么办呢? 大宋啊,坑害了自己全国的大宋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要是我能渡过这个难关,我一定要收拾你们!你们要是再不出现,信不信我真的投降!我真的要做女真的藩属国,跟你们拼了! 王建的哀嚎自然没人听到,但是大宋的军队却是在极速前进当中,鲁达率领军队没有一刻不在赶路,越往东北方向,就越是没有人烟,没有大宋人踏足过的痕迹,一切只能靠自己去探索,为了避免暴露,大家都是一身白,马匹身上也是白色的布匹披着,四条腿上都绑着白布,可以保暖,也可以掩盖厚厚的积雪之下的行踪。 一旦发现人,就要立刻以手弩击杀,绝对不能暴露行踪,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看到视野里有人,鲁达都会第一时间抓住他,问他一些问题,见这个人叽里咕噜一句话都听不懂,就知道不是汉人,手上一用力,扭断他的脖子,就把他丢在了地上,遇上一批人的时候,才会以弓弩成片击杀,留一两个活口,运气不好的就杀掉,运气好遇到会说汉话的外族人,就问清楚道路和方向还有最近的一些事情,再杀掉。 鲁达靠着这个和自己的细心,居然也慢慢掌握了一些最近女真所部发生的变化和珍贵的情报,这让他极为兴奋,同时也非常震惊,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女真居然就复苏了,要是假以时日,肯定会恢复到之前的状况,那个时候,大宋可就又要面临一场恶战了,幸好岳翻有先见之明,派出自己来这里,看来,这一次,还非要狠狠的杀一次不可了。 最近的一次情报,是女真皇帝完颜吴乞买在黄龙府进行誓师大会,派出了两只一万人的部队分别讨伐两个不臣服的部落,同时一支两万人的军队正在极北之地征伐,不知在做什么,黄龙府还剩下一些军队,据说正在准备对高丽人的第五次征伐。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鲁达眼中精光闪过,顿时有了主意。 三百三十七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八 鲁达在等待一个好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的心细如发,他那般的细嗅蔷薇,已经为他找到了最好的时机。 完颜吴乞买如今非常舒爽的过日子,自从他出生以来,他从未感觉到如同如今的生活这样舒爽,当年阿骨打还在的时候,他生活在阿骨打万人之上之下的阴影之中,默默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成为了女真的首领,却还是被很多人所掣肘,他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如阿骨打。 阿骨打是女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独裁者,他可以决定任何事情,因为他有这样的威望和能力,而完颜吴乞买认为他的能力不在阿骨打之下,却没有办法像阿骨打这样可以裁决一切事物,反而还要受到女真贵族们的掣肘,甚至会被羞辱和耻笑,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自己需要他们的支持,来做事情。 和宋国之间的战争原本是他的翻身之战,结果翻身翻的太过用力,翻成了三百六十度回旋,那么解决也就不言而喻了,空前的统治危机和生存危机袭扰着他,他放弃了繁华的辽国腹地,逃向了女真人的祖地,他觉得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安全感,找回自我。 从那一刻起,完颜吴乞买已经注定成为下一个赵光义。 但是现在,完颜吴乞买觉得很舒服,他一样成为了阿骨打一样的统治者,说一不二,具有无限的权力,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大将军,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族首领,每一个都要依靠他,依赖他才足以生存下去,是他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打败了高丽人。获得了无限的物资和奴隶,使得大家可以活下去。 是他选择了攻打高丽人,让女真勇士们找回了当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感觉,找回了身为东亚霸主的自信和气势。找回了当初的战斗的信念,找回了尊严和骄傲,这些,都在被宋人打败之后,一度失去。 而现在。这些东西都在完颜吴乞买的统治之下,找回来了,大家开始相信,完颜吴乞买是第二个阿骨打,是第二个会带他们走向巅峰的完颜阿骨打,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站起来,撑住,我们还有未来。 完颜吴乞买被疯狂的相信和崇拜着。 于是他发动了一场接着一场的战争,女真人全部都疯狂了。疯狂的战斗,疯狂的烧杀抢掠,似乎要把曾经失去的全部抢回来,一点都不剩的全部抢回来,所以他们战斗起来极为勇猛,甚至比阿骨打时代的女真军队更加勇猛,周边的部族一个接一个的被女真人干掉,全部成为了女真人的奴隶,而女真人强大的炼心之术,又使得那些战败的青壮们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女真人的炮灰。他们加入了女真军队。 大金国再一次的出现了,虽然现在的大金国远远比不上之前的大金国,但是完颜吴乞买很愿意相信,大金国会在他的手里变的强盛。变的比阿骨打时代更加强盛。 不过现在也有一些问题在困扰着他。 比如人口问题。 有了很多的炮灰军队之后,女真军队里的那些老弱病残也就退伍了,不再战斗,开始享受了,这也是吴乞买的承诺之一,但是如今的问题就是。他们退出之后,精锐的女真正兵只有三万多一点点,精锐战斗力只有这些,分别被完颜宗翰和完颜宗弼这俩个人率领着,其他的都是些外族兵马和外族将军。 这就使得吴乞买觉得自己手里的军队不够用了,宗翰去攻打北方部落,宗弼率兵南下进攻高丽,他自己遥控指挥着炮灰军队扫荡周边的残存的敌人,一边练兵,一边也要让这些被征服者们接受大金的统治,成为大金的拥护者之一,再一次建立强大的大金国。 为此,他不得不派出身边最精锐的军队和最强大的将军,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觉得自己的安全等级不够了,之前自己的亲卫队损失了不少,为了增加战争的胜率,他也把自己直属的精锐骑兵派出去战斗过,损失了一些之后,他觉得这些力量不足以保护自己了。 但是目前,他只能这样做了,谁让宋人杀掉了太多的女真青壮,使得家家户户都有死去的男丁,女真人口本来就不多,现在男人死了那么多,全是寡妇和小孩子。 这就促使吴乞买下令女真还活着的男人们迎娶这些寡妇们,每个人没有限量,但是最低要娶三个,没钱没粮食没关系,我给你们发钱,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作战之余努力生孩子,争取在二十年之内把更多的孩子培养出来,成为下一代的女真勇士,所以为了女真部落的辉煌,勇士们,努力生孩子吧! 为此,他以身作则,娶了五个最漂亮的寡妇,连带着她们的孩子一起收为义子义女,也承担起了奉养他们家人的责任,得到了高度赞扬,进一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很受欢迎,最近这段时间,他最高兴听到的事情就是哪家的女人又怀孕了。 很好,很好,这样下来,女真的复兴指日可待!不用多久,就有可以看到十万女真铁骑浩浩荡荡驰骋在战场上的样子!那样的场面,怎么看都是看不厌的!那才是真正的女真铁骑! 完颜吴乞买非常激动的向往着。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鲁达也做好了让完颜吴乞买付出代价的准备,从最近一个抓住的舌头的嘴里,鲁达得知完颜吴乞买又一次派遣两万军队征伐高丽,据说是朝着高丽的王城去的,誓师大会的时候还说什么不把高丽王室全部带回黄龙府就不算是打了胜仗,这一次抓住高丽王室,下一次再去把宋皇室全部抓来! 鲁达顿时就火冒三丈,手里一用力,那舌头的脖子就被扭断了,鲁达身边的副将对鲁达说道:“鲁帅,这女真贼人四处征战,看起来国力恢复了,不过还是家底子薄啊,咱们两场大战干掉了他们何止十万人,女真贼人一共才多少人口?哪里经得起十万十万的杀?末将估摸着,北边一万,南边一万,高丽两万,就是女真贼人目前全部的兵力了。” 鲁达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缓缓摇头:“不对,老子出来之前,岳相公说过,女真贼人最强的不是战斗力,而是他们能把俘虏快速变成自己的军队的能力,娘的,这个是什么鬼招数?妖法吗?明明前一天还是仇敌,第二天就变成战友了,你他娘的听说过吗?反正老子是没听说过。” 副将皱眉道:“这样说来,岂不是说女真贼手里还有兵力?” 鲁达点点头:“那是自然的,俗话说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女真贼没被咱们彻底消灭,也就是打残了而已,估摸着三万多兵力还是有的,这些日子南征北战,到处抓人,估计人口少不了,战兵数量也少不到哪里去,起码的在六万上下。” 副将惊讶道:“那岂不是说,黄龙府还有女真贼两万兵马?” 鲁达点头道:“毕竟黄龙府是女真贼的老巢,完颜吴乞买那个老贼也在那里,没有兵马守护是绝对不可能的,当然就是那些人,老子也不怕,就是不清楚那里的地形,咱们没有人去过黄龙府,不知道老贼到底在什么地方,这是老子最头疼的,没人可以一击必杀,咱们这点兵力,可撑不了多久的!” 副将犹豫道:“除非,咱们派人进入黄龙府查探消息,黄龙府是前辽重镇,六府之一,被女真占据不过十数年,想来也是一座大城,若是没有计划,就凭咱们这些人,连黄龙府的主城都进不去。” 鲁达赞许的点头:“你说的不错,的确,我们要是不知道地形的话,连主城都进不去,这样看来,还非要派人偷偷摸进去才行了,但是黄龙府定然守卫森严,这个时候,出现汉人进入黄龙府,女真贼人定然会有所察觉,虽说女真人也会说汉话,但是他们女真人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说女真话,咱们这些人里有谁会说女真话?” 副将为难的摇摇头:“估计没有一个人会说女真话,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敢战士,谁会说女真话?” 鲁达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如果没人会说女真话的话,对咱们来说可是很不利的啊,没人进得去黄龙府,没人带路,咱们就算是杀了进去,也找不到完颜吴乞买那个老贼,也杀不了他,那咱们来这里的意义何在?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进去探探消息才是。” 副将试探着询问:“那末将再去各个部队文艺问有没有会说女真话的人?” 鲁达只能点头:“现在这有这个法子了,你去问问,看看有没有,有的话最好,没有的话,老子再想想其他办法。” 副将点头领命,就去各个部队询问有没有会说女真话的人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你要是说契丹话,可能住在边境的百姓有不少人会说,但是女真话,大宋和女真的来往也就是这几年的战争,都忙着打仗了,谁去学说女真话? 三百三十八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九 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啊,有些时候还就真的是说不准,刚说没人会说女真话,可偏偏接下来,这个人就出现了,让副将和鲁达惊喜之余,感叹着老天的神奇,说起来,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还真的是上天注定的。 此人名叫郑伟,是河北人,西军出身,参加过第二次的金兵南下之战,也参加了第三次宋金战争,在长城争夺战的一场战役里率先冲上长城,杀死三个金兵,为宋军攻下长城立下汗马功劳,战后被封为七品武官,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完全靠着军功成为军官的人。 鲁达就很好奇,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说女真话? 郑伟被带到了鲁达面前,看到如同高山一样高大壮硕的鲁达,郑伟似乎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反而是低着头,似乎有什么做错的事情一样,鲁达很好奇地询问道:“你就是郑伟吧?本将军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说女真话?你是河北人,之后就参了军,怎么学会的女真话?” 见鲁达如此询问,郑伟长叹一口气,才慢慢地把他的过去经历说了出来,而这段经历,却很意外的和宋金之战脱不开关系。 宋金之间的交往其实可以追溯到近二十年前,宋打算通过扶持女真来达到消灭辽国夺回燕云十六州的目的的时候,那个时候郑伟的父亲是一个河北大商人,但是和一些朝廷官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关系最好的,恰恰是蔡京,大概是因为得到了很多好处,也就无意之间把朝廷打算和一个叫做女真的部落互通有无的消息说给了郑伟的父亲郑全听。 郑全显然不是个普通商人,知道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一个野人部落去交流,就和蔡京推杯换盏,说了很多的奉承话,终于撬开了蔡京的嘴巴,得知朝廷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互通有无。而是要扶持女真部落对抗辽国,为自己获得燕云十六州争取机遇。 简单地说,就是要通过海上商路打通和女真之间的联系,然后和他们通商互市。暗地里,却把很多的技术和知识传授给女真人,让他们开化,然后协助大宋一起对付辽国,郑全不懂政治。却在其中看出了巨大的商机,于是忍痛给了蔡京一大笔钱,换来了蔡京的美言。 朝廷正好也在寻找信得过的商人办这件事情,双方一拍即合,给了郑全一个小官的身份,郑全带着货物和知识,踏上了前往女真部落的海船。 其实那个时候正好是女真崛起的前夜,完颜阿骨打树立了巨大的威望,屡次击败了辽国的小股部队,一统女真部落。但是苦于没有足够的武器和盔甲,难以对辽国人造成实际上的打击,所以非常苦恼,宋人的主动接触让完颜阿骨打非常惊喜,也就和第一波来到女真部落的商人首领郑全有了良好的关系。 完颜阿骨打把女真部落打猎得到的兽皮鸟羽等在中原可以买到好价钱的货物给了商队,商队就把铁制兵器和一些盔甲带给了女真人,甚至传授给他们最简单的冶炼钢铁的技术和较为先进的耕作技术,教他们识字,说汉话等等。 当初的女真,并没有后来那样的暴虐。完颜阿骨打像一个文明人更胜于野蛮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首领气质,让郑全非常折服,和完颜阿骨打的关系非常好。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郑全慢慢地把长大的郑伟带上了商船,去见识一下别的民族的异域风情,开阔一下视野,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郑全一待就是好几个月,郑伟也就慢慢的和女真部落的一些孩子熟悉起来。慢慢的学会了女真话,学会了不少女真风俗,和他在一起玩耍的几个女真孩子也学会了汉话和汉人风俗。 得到了宋人帮助的女真人打破了拴在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一举击败了强大的辽国,成为新一任的东方霸主,然后不可避免的和大宋接壤,此时,却是大宋北伐燕云失败之后了,完颜阿骨打对宋比较友好,还记着宋早些时候的帮助,所以他不愿意和宋开启战端,也不认为金国可以战胜拥有先进文明的大宋。 但是他明显的察觉到了麾下部将暴躁的心情和对宋的富裕的垂涎,开始意识到主战派的势力远远超过了主和派,郑全多次和完颜阿骨打见面的时候,完颜阿骨打都提出了这样的担忧,郑全自然也有担心,局势越来越诡异,他也越来越担忧。 阿骨打对军队有绝对的控制力,这一点郑全不担心,但是万一阿骨打不在了呢?女真人下一任首领,金国的下一任皇帝还会守着和宋友好相处的规矩吗? 阿骨打的死非常突然,当时,郑全还在女真军中,女真第二任首领完颜吴乞买显然是个鹰派,当下就软禁了郑全,等到决定对大宋开战的时候,下令斩杀了郑全,当时二十一岁的郑伟还在南方做生意,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河北已经失陷,大宋岌岌可危,等到女真人第一次退兵之后,他回到了被蹂躏的家乡,看到了残破的家和再无踪迹的家人,他愤而向西北去。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只是鲁达显然不知道女真的崛起还有大宋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想起当初岳翻等人被蔡京追杀的事情,更对那个时候乌烟瘴气的大宋感到难以忍受,若不是岳翻的出现彻底打碎了过去的那个大宋,鲁达可能已经走上了反抗的道路。 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去承担,鲁达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看着郑伟,也多了一些期待:“你的事情本将深表同情,那么,本将有一个为你报杀父之仇计划,需要你出力,如果顺利执行,本将会承诺让你亲手斩下完颜吴乞买那个狗贼的头颅,为你父亲报仇。” 郑伟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几乎不能自已,继而单膝下跪,大声说道:“若能如此,属下将为鲁帅赴汤蹈火,哪怕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属下定要亲手斩下完颜吴乞买的狗头,为家父报仇!” 鲁达拍了拍郑伟的肩膀,说道:“好男儿就要自己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我相信,虽然完颜吴乞买是女真的首领,但是只要你做到这件事情,我就有把握,杀了他!” 郑伟询问道:“不知鲁帅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鲁达说道:“我要你秘密潜入黄龙府,探查整个黄龙府周围的具体情况,找到完颜吴乞买的具体位置和护卫兵力,总而言之,黄龙府的一切我都要知道,甚至于女真的外出兵马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知道!你能做到吗?” 郑伟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属下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因为女真青壮人口目前很少,按照属下对女真的了解,女真的青壮只要手脚健全,就绝对当了兵,虽然属下懂得女真风俗,通晓女真话,但是如果一个青壮突然出现在黄龙府,那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鲁达思考了一会儿,询问道:“什么样的女真人可以留在黄龙府老巢不出动?” 郑伟回答道:“老人,幼童,女子,以及因为战斗而残废的青壮,才可以留在老巢不出动。” 鲁达说道:“一个残废的女真青壮出现在一些女真兵的面前,不会很突兀吗?会引人怀疑吗?” 郑伟显然知道了鲁达想要说什么:“因为战斗而伤残的女真人是地位很高的,所有人都会尊敬他,手脚健全的女真兵也不会蔑视他,所以,如果一个残废的女真青壮出现在女真兵的面前,只要证明他是参加过战斗的,就可以受到优待,更别说女真人青壮目前数目稀缺,只要能生育的男子,都是宝贝!” 鲁达点了点头,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你可还有家人在世?” 郑伟摇了摇头:“满门三十七口,全部死绝,无一人存活,属下的家人全部死于女真人之手,属下现在孑然一身!” 鲁达犹豫了一下:“那……万一出了事……你岂不是……” 郑伟坚定的说道:“属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完颜吴乞买,为父报仇!为满门报仇!活到今日,全是为了这些!除此之外,再无他念,鲁帅!恳请鲁帅成全属下!”郑伟一拜及地,鲁达面色犹豫了许久,终于坚定:“如果此后你还能活着,大宋养你一辈子。” 说完,鲁达起身,握紧了手中剑,郑伟面色坚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咬住了这块布,伸出了左臂,鲁达一狠心,一剑下去,郑伟的左臂自小臂以下尽数被斩断,接着,就是飙血,郑伟闷哼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积雪,身边准备好的士兵们立刻上前给郑伟止血,包扎,为他止痛,好一会儿,郑伟才停止了抽搐。 三百三十九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 鲁达深深地看着这个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甘愿付出一切的男人,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如他,至少自己不会有为了信念而活的想法,至于自己为什么而活,鲁达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 郑伟被安顿在已经挖好并且已经升好了火堆的温暖的地洞里,盖着厚厚的棉布,鲁达还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了郑伟的身上,接着,鲁达拿出了一块羊肉,放在了火堆上不停的翻烤,翻动了一会儿,鲁达转过头看着郑伟稍微有些空洞的眼神,知道他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便也不打断他,回过头,继续翻烤着羊肉。 羊肉的浓香在小小的空间内充斥着,鲁达有些出神地望着羊肉,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想起了在西军作战的岁月,那个时候,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想过过去,可现在,大概是随着年龄的上涨,这些事情总是不经意间占据了他的思维。 “鲁帅,我饿了。”郑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鲁达转过头,笑着看向了已经恢复清明的郑伟:“好小子,那样的疼痛,硬是一声不吭,我相信你即使是被女真人活捉了,也绝对不会泄漏我们的秘密。”说着,鲁达就把手里烤好的羊肉切成一片片,吹了吹,递到了郑伟的嘴边。 郑伟坦然受之,一边吃,一边说道:“不会有被活捉的郑伟,只会有被活捉前就服毒自尽的郑伟。当然,属下会尽全力不走到这一步。因为属下还想要亲手为父亲报仇雪恨,为全家报仇雪恨,在此之前,属下会尽全力不死。” 鲁达微微叹了口气:“你若是立下大功,便是本帅死了,大宋也不会忘记你。你是大宋的英雄。和岳相公一样的英雄。” 郑伟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郑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距离黄龙府也只有几百步的距离了,一阵冷风吹来,他下意识的想要紧一紧身上的衣物,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左臂了,几天的休整也就仅仅只是够伤口不再流血,极度的严寒之下也不用担心伤口会化脓。这样的严寒之下,郑伟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冰冻了。 上一次登上辽东的土地,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父亲带着自己来到这片曾经属于中原王朝。而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大宋的土地上,父亲告诉自己,这里遍地商机,只要有一点点本钱,只要有命活着,就能赚大钱,做商人其实也很危险。想要挣大钱,就要冒着生命危险。 当时自己还不是非常理解这句话,现在,自己明白了,明白的非常透彻,只是,已经晚了。 看着面前的黄龙府,遥远的巍峨的城墙,郑伟在也没有杂念,坚定的朝着那里走去,汇入了一股股的人流之中。 黄龙府曾经是辽国的六府之一,西部军事重镇,辽国人在这里设立了军事政治军事中心,并且筑城,驻扎大量兵马以震慑周边诸部族,这里被完颜阿骨打攻取之后,也一度成为了女真人的经济政治军事中心,直到完颜阿骨打一路进军顺利打到了燕云之后,黄龙府才被放弃作为首都。 而现在,女真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所有得到的土地损失殆尽,最精华的燕云十六州被宋人攻取,女真人为了避免被宋人持续打击,获得喘息之机,就主动放弃了一大片土地,回到了曾经作为老巢的,现在依然有大量女真人居住的黄龙府。 这里有现成的城市,人口,不需要如何建设,就能作为大本营,几次征伐周边部族,尤其是打击高丽人之后,黄龙府的用度也就丰富了许多,周边臣服于女真人的部族渐渐收起了蔑视之心,重新驱赶着商队来到了这里和各个部族的人做生意,商品不多,但是规模很大,人数很多。 完颜吴乞买从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还有契丹人那里不是没学到东西,汉人先进的税收政策就被他学会了,仔细的研讨了一下,完颜吴乞买决定在黄龙府付诸实施,收税,各种税,比如商业税,比如城门税等等。 汉人敛财的本事首屈一指,黄龙府目前虽然不缺钱,但是思维比较先进的完颜吴乞买显然不认为靠着老祖宗打劫为生的手段可以让女真人真正的复兴,完颜阿骨打的强大就是一个反面教材,一战失败,整个统治就土崩瓦解,建立在征服和强大兵力压迫之下的统治,注定不稳定。 而汉人的统治虽然不能说多好,但是哪怕攻取了他们半壁江山,抓住了他们的皇帝,宋也没有灭亡,人人都心向着大宋,不愿意承认其他政权,如此看来,宋人的统治方式值得学习,税收就是第一步。 完颜吴乞买笨拙的开始学习汉人的统治方式,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或许可以成功的复制宋人的政治方式,建立一个真正的国家。 不过,伴随着郑伟的进入,这一切,都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鲁达在期待,在期待着郑伟的消息;完颜吴乞买也在期待,期待着胜利的捷报;岳翻也在期待,期待着鲁达的好消息;赵桓更在期待,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郑伟进入黄龙府的同时,刚刚修建没多久的御花园里,赵桓正在单独和岳翻商议这件事情,赵桓还是觉得人太少,任务太重,恐怕无法成功,而且另外两支人马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及时和鲁达汇合也是个问题,如果会合不了,鲁达的处境就极为危险,鲁达是大宋难得的猛将,他不愿就此失去鲁达。 “我还是觉得此事略有不妥,鹏展,如果此时可以成功当然最好,万一失败了呢?”赵桓非常担忧。 岳翻何尝不担忧,他只能说:“陛下,此时此刻,咱们能做的,只有相信鲁将军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赵桓深深地叹息,露出了极度不甘心的神情:“若是大宋能有五万……不!三万铁骑!朕就立刻下令北伐女真!可是……鹏展,大宋的骑兵,当真需要三五年才能正式出战吗?” 岳翻点点头:“昔年汉武帝北伐匈奴,也是用了十余年的功夫,倾举国之力,打造十万铁骑,以海内户口减半之代价,打败了匈奴,为此还下达了轮台罪己诏,大汉何其强大,都要付出如此代价,更别说如今大病初愈的大宋了,长城以内,燕云以北,都是可以用来驯养战马的,但是,需要时间。” 赵桓闭上眼睛,深深叹息着,岳翻紧紧握住了拳头,深深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无力……自己明明来自于后世,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知道一切,知道全部,但是,缺什么也做不到,挽救大宋,夺回燕云,似乎已经是极限,没办法打造强大的骑兵,没办法造出强大的火器,不能开展工业革命……大概,自己是史上最弱的穿越者吧? 说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多了见识,多了能力,多了才华,却依然无法具备真正想要的专业能力,没有外怪,没有系统,没有能帮助自己的人,似乎,自己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这样了,眼睁睁看着别人流血牺牲,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的感觉,岳翻真的很讨厌,非常讨厌!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火药弹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想要造出火炮,有,有构想,有图纸,有未来的前景,但是工匠们满脸的迷茫,不知道该如何造出“筒状空心、前端打通,后端密封的铁管”,最有经验的老铁匠带着几百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彻夜不眠的讨论实验,可是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但这也是岳翻能做到的极限了。 看着满脸不甘心的赵桓,岳翻唯有叹息:“陛下,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也是我们犯下的错误,除了这样补救,别无他法,臣其实也想过别的事情,如果鲁将军真的失败了,臣大概会亲自带兵北伐女真,就算再次战败,也绝对不能给女真喘息之机,一定要将其彻底消灭不可!” 赵桓握住了岳翻的手:“如果失去了鲁卿,我就再也不能失去任何人!鹏展,不许你轻言死志!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轻言牺牲!到那时,哪怕我御驾亲征,仿太祖太宗例,也决不允许女真在我眼皮底下做大!我一定要……咳咳咳……咳咳……” 赵桓似乎是说的太过激动,咳了出来,岳翻连忙把水递给了赵桓:“陛下不可过于激动,身体要紧。” 赵桓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喘了口气:“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一些小毛病而已,吃些药也就好了,我还是担忧鲁卿,此时天太冷,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动大股军队,等到天稍微暖和些,咱们就该准备着进攻女真的事情了,骑兵未大成,就无法彻底消灭女真,但是至少,可以让他没有喘息之机,无法做大!” 岳翻点点头:“等到天暖和些,三四月的时候,臣也打算拟一道折子,请陛下允许出兵辽东,打击女真,扩建大宋在辽东的领土,辽东虽冷,但是据一些契丹人和生活在辽东的汉人所说,辽东的土地相当肥沃,但是蛮夷不懂耕作,大片土地荒至,加上温暖期短,一年一熟已是极限,所以就更加荒至土地,只是数百年未曾开发,土地之肥沃,可想而知。 大宋有河北河南之地,还有蜀中和苏杭等地,并不缺粮食,但是如此肥沃的土地,无论如何也该占据的,将来彻底消灭女真之后,如果不常驻军,难免会出现第二第三个女真,为了防止女真等部落死灰复燃,臣以为,移民辽东,占据辽东,那也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三百四十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一 赵桓缓缓点头,思索着考虑道:“鹏展所言有理,大宋人口众多,土地却略显不足,若辽东之地当真如此肥沃,一年一熟,也能养活不少人,鹏展,你也把此事拟一道折子出来,我先看看,然后给东府讨论一下,若是可行,就先定下来,等灭掉女真之后,付诸实施。” 岳翻点头:“臣遵旨。” 赵桓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快到中午了,我也有些饥肠辘辘了,鹏展你就别回去了,同我一起吃顿饭吧,现在大宋缺钱,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着吃一顿,下午还有很多事情做。” 岳翻连忙起身谢过:“臣多谢陛下。” 赵桓摆摆手,带着岳翻去到了他吃饭的地方,等到吃过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岳翻就来到了中书省工作的地方,也是自己办公的地方,宰相赵鼎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久了,每一天都是最早来,最晚离开,有时候一忙起来,更是没日没夜的守在这里不动弹,非常尽职尽责。 这位另一个时空着名的中兴宰相,是一位坚定的抗金派,跟他合作,岳翻觉得很顺畅,他和李纲一样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却没有李纲性格里刚愎自用的缺点,他更加温和,更加理智,不与下属争吵,也不会以权势压人,却也不会轻易妥协,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为人正派,正是最好的宰相人选之一。 岳翻很愿意与他合作。 不过此时赵鼎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岳翻便来到赵鼎面前向他行礼:“相公。” 赵鼎紧缩的眉头微微松动,抬起头,看了看岳翻,微微笑道:“鹏展来了,坐吧,正好你来了,这个事情老夫觉得牵扯较大,还不知如何处理比较好。你且看看,咱们商议一下,兵部联合枢密院上了一道折子,想让户部军费拨款增加一些。以扩建骑军,打造装备,为备战女真做准备,陛下看后给到了老夫这里,让老夫看着处理。 这个要求还算合理。也不算过分,但是,目前朝廷财政紧张,各路转运使所得到的税收都大幅度下滑,陛下也下令免除了很多地方一年至五年不等的税收,所以说,目前大宋十分缺钱,靖康二年三年两年的税收加在一起还没有宣和五年半年的税收多,十中有四已经调拨为军费,到处都要用钱。哪里有那么多钱给军队呢? 兴修水利要用钱,修建长城虽然不用百姓负担,但也要钱,修复城池和城防需要钱,安置无家百姓也要钱,到处都要钱,哪怕是我等官僚吃饭也要钱,钱钱钱,这些日子最烦的就是钱,没钱什么都做不了!唉!到时候天若是暖和了。那些将军估计又要嚷嚷着北伐,陛下免不得要答应,到时候,哪有钱打仗啊!” 赵鼎满身心的无可奈何。就差把自己的宅子卖掉换钱给朝廷用了,但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赵鼎自己也很清楚目前大宋的处境,什么地方都非用钱不可,根本不存在妥协。否则生存都生存不下去,谈何进取? 岳翻坐了下来,接过折子看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当初属下率军从女真人手里夺回的财物还有一些珠宝玉器,陛下不是已经下令发卖,以筹取钱财吗?” 赵鼎点了点头:“的确是卖掉了很多,大多数都是江南富豪和蜀中富豪购买的,钱财也得了不少,但是对于整个大宋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用,现在那一部分钱财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若不是西军夺了大批牛羊马可以勉强供给自己一部分的吃食,甚至连西军都要断粮了。” 岳翻未曾想到情况如此严峻:“当真如此严峻?日常供应都无法实现?” 赵鼎叹息道:“定都北京以来,没有一天是安稳的,百姓们无法安稳生活恢复农务,朝廷自然就没有粮食可以征收,连买都买不到,只能从富裕一些受创少些的地方得到部分粮食,转运北上的过程中,又会有一部分损耗,真正抵达北京的,尚且不到三分之一,鹏展,你之前主政的江南南路现在是大宋最重要的粮食税收之地了,这几年,江南南路一路之地,所得粮食税收可以和半个江南相提并论了。” 岳翻没有觉得高兴,只觉得非常担忧,从宣和年间开始,富裕的江南就不断被破坏和折腾,先是徽宗皇帝的花石纲,又是方腊之乱,破坏了小半个江南,征讨方腊之战,又让大半江南受创,还没等恢复多久,金兵南下,河北糜烂,彻底无用,江北河南之地成为战场,烽火连天,反击之战,蜀中倾其全力帮助西军打仗,已无余力再提供些什么。 整个大宋,居然找不到一块安稳的地方可以提供足够的粮食和税收,最远的海之南,岭南之地倒是安稳些,但是从那里运粮,那才是脑子坏了。 岳翻思虑了一会儿,开口道:“相公,你可了解前隋大运河之事?” 赵鼎皱起眉头,点了点头:“世人皆以为前隋大运河是杨广为满足私欲而造,殊不知是为了从江南调运粮食北上,以供征伐当时的高句丽所用,只是,大运河如今部分航段已经淤塞不通,就算是走水路运粮,也需要先行清理航道,航道荒废太久,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清理完的。” 岳翻说道:“相公,下官的意思不是大运河,而是既然大家都知道走水路运粮比走陆路运粮要方便得多,损耗也少得多,那为何不走水路,而要走陆路呢?” 赵鼎疑惑道:“大运河不同,如何走水道?” 岳翻笑了笑:“没有水道,但有海道。” 赵鼎一愣:“海道?” 岳翻点头:“大运河虽然不通,一时半会儿也难以修复,但是大宋有水军,也有很多船只,出大江港口入海,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抵达燕云之地,再于燕云之地海岸边修建港口,供船只停泊。从这里陆路运输粮食,朝发夕至,能有多少损耗?” 岳翻指着赵鼎身后屏风上挂着的大宋全图,指在了如今的渤海位置。 赵鼎似乎觉得自己的面前。有一扇崭新的大门被打开了,随着岳翻的诉说,他越来越如此肯定。 “船只不像牛马,牛马需要进食,需要休息。船只则不需要,在不需要打仗的时候,只需要少量船员,就可以驾驭一艘巨舟,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或许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但是无论是运输的粮食货物数量还是损耗数量,都远远优于陆路运输,而且耗费很小。”岳翻如此诉说着。 赵鼎突然感觉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似乎有了解决的方法,即使目前只是一种猜测。但是这样的猜测也能给予自己一点点信心,一点点希望,而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困扰。 “只是,虽然运输问题可以解决,但是如果燕云之地无法自己生产粮食,自给自足,那么长时间调运粮食,大宋还是负担不起的,所以,燕云之地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农事。各地官员需在最快的时间内招募流民,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开春了,今天春天如果没有赶上春耕,明年的日子会更难过。”岳翻再次补充。 赵鼎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对岳翻说道:“鹏展,这个事情我会写奏折给陛下,让陛下决断,然后咱们立刻实施,燕云之地的粮食片刻都不能断。一旦断了,民心大动,可就糟糕了,至于军队要求增加军费的事情,你看如何处理比较好?” 岳翻觉得有些为难:“这个事情,需要和军中大将协商一下,看看军中是否的确需要那么多钱财,这样吧,待会儿下官去见见宗帅和岳帅,再去见见吴枢密,询问一下军费是否一定需要,是否非常急切,如果不急的话,就把这笔款子压下来,等的确需要到时候,再紧急调拨,目前最主要的还不是增加军费,而是快速开通海上运粮航道才是。” 赵鼎认同,随即提笔开始写奏折,岳翻起身告退,前往枢密院寻找吴用去了。 大宋即将开始新一轮变化的时候,鲁达的计划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虽然郑伟还没有把消息带回来,甚至不知道郑伟还能不能回来,但是鲁达还是要准备一切,准备两套方案,一套是成功之后的夜袭方案,一套是事情败露之后的强袭方案。 鲁达不打算退却,从离开北京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打算退却。 按照原计划,最后的总攻,他是可以得到另外两支军队总计四千骑兵的支援的,如果有四千骑兵,鲁达就真的有把握在没有郑伟的情况下还能对女真造成毁灭性打击,但是这四千骑兵还各自有任务,需要等到他们完成任务之后才能和鲁达汇合,更不知道他们能否顺利完成任务抵达黄龙府。 目前,鲁达只有靠自己,靠自己麾下的一千个弟兄。 他不知道郑伟能否成功,只是昼伏夜出,等待着郑伟的消息,煎熬的等待中,鲁达也会时时刻刻的想起自己这一生,以前打仗的间隙听林冲说过,林冲说他的师父周侗曾说过,人死之前,总是喜欢把自己这一生回想一遍,想得起来的想不起来的都会在那一刻全部想起来,所有的遗憾,所有的快乐和难过。 鲁达渐渐地想起了曾经被自己遗忘的很多人和很多事情,想的无法停止,夜晚烤火的时候,想得全部都是那些事情,那个自己曾经偷偷喜欢过的花儿一样的女孩子,现在还好吗?那个曾经被自己偷过酒的老人家,还好吗?那个被自己偷过地里绿叶菜的妇人,她还好吗? 当初和自己一起把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家里的鸡偷出来一起烤了吃了的小伙伴,现在还活着吗?当初和自己一起用牛粪偷袭无良税吏的小家伙,现在还活着吗?他们都还好吗? 人的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为了吃喝拉撒?还是吃喝玩乐? 三百四十一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二 鲁达不知道答案,但是鲁达总有一种感觉,很快,很快自己就会知道答案,为时不远矣。 真的为时不远矣了,风雪之夜,郑伟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抵达了,怀里揣着一份珍贵的图纸,几乎是用性命换来的珍贵的图纸,详细的标注了黄龙府周边的军事力量和人口数量,以及最重要的完颜吴乞买的所在地,为此,郑伟的背后中了一支箭,箭被郑伟折断,射得不深,但是伤口呈紫黑色,鲁达走江湖很久了,一眼就看出来是毒箭。 郑伟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娘的,运气不好,也怪自己太贪心了,画好地图之后准备逃走,本来一路顺利的,偏偏看见了完颜吴乞买在巡视全城安抚人心,当时就按耐不住了,也忘了任务了,准备杀了他,没杀成,中了一箭,趁夜逃掉了。” 鲁达面色难看的看了看手里刚刚被取出来的毒箭,腥臭的气味告诉鲁达,这是某种可怕而原始的毒药,足以要人性命的毒药,而郑伟已经中毒很深,在目前的条件下,没有解毒的可能,大宋也不了解女真人用的是什么毒药,所以没有办法,但是根据女真人从未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这种毒药可以判断,这并不值得考虑危险。 所以鲁达不担心女真人的毒药会给大宋带来危险,但是,目前却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郑伟的性命。 “你为何不按照本帅所说的完成任务就走?为何还要去刺杀完颜吴乞买?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我们整个的计划吗?万一计划被女真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一千人的性命就要被你一人所拖累,还会使得整个计划失败!让大宋陷入危险之中!”鲁达声色俱厉。 “鲁帅,郑伟现在很危险,我们是不是应该……”副将犹豫了一下,开口劝说,却被鲁达一瞪眼瞪回去了:“本帅是在说他的错误!他的错误!这次计划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容不得任何错误的发生!他这样做,是要让我们所有人送命!连着自己的性命一起送掉!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副将闭口不言,身边的战士们也都是一阵沉默。他们都知道鲁达说的是对的,也知道鲁达做的是对的,郑伟的所作所为,的确是把国家大义至于不顾。也使得身边的战士们受到了威胁。 良久,鲁达开口道:“郑伟,我不会救你,我也救不了你,你给我努力。努力活到我要杀掉完颜吴乞买的时候,你能活着,我就让你来杀完颜吴乞买,你若活不了,到下面看到你老爹的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躺在地上的郑伟泪流满面,不顾身体虚弱,趴在地上叩首,哽咽道:“多谢鲁帅成全!” 东风已经吹起来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该如何放火了。 摸了摸怀里密封的火药弹,鲁达喊来了几个军官,对他们吩咐了一些事情,把自己这些日子草拟的计划说了出来,配合着那幅比较详细的图纸,一点一点的把计划完善,等到商议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天越冷,天黑得越快。也越黑,这正好适合这杀人的夜晚。 “传我将令,军士饱食之后,即刻出发。奔袭黄龙府!”鲁达低声喝道。 “诺!”众将领命。 约定时间已过,没有军队和自己汇合,这并不难猜测原因,或者是战败了全军覆没,或者是战胜了却因为大雪而无法前进,鲁达知道他们的进程已经出了问题。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哪怕只有这一千人,也要继续下去,一定要完成计划,否则死不瞑目。 鲁达准备得如火如荼,而完颜吴乞买的怒火也层层高升,一连斩杀了三个负责他的安全的卫士首领,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出宫殿巡视,本来是树立威望的时候,刷人气的时候,却在回程的时候被刺杀了,杀手速度极快,出手非常狠,若不是当时鬼使神差的弯腰去捡拾积雪里的一根木棒,怕是那只毒镖就会射中自己,然后取走自己的性命。 杀手见一击不成功,发动了第二击,第二击没有准头,一击击中了自己身边的亲卫,瞬间亲卫就死了,完颜吴乞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了,大惊失色之下,蹲在地上起不来,身边的卫士们鬼哭狼嚎的反击没有任何效果,刺客顺利地逃走了,没有任何停留。 卫士首领被杀了三个,相关人等被杀了五十多个,吴乞买实在是舍不得杀掉这些女真青壮了,他们虽然该死,但是他们至少可以帮忙繁殖后代,女真人如今如此缺少人口,任何一个青壮都是珍贵的,至少他们胯下之物是珍贵的,不容有失的。 怒气腾腾之下,完颜吴乞买开始亲自追查刺客到底是谁,可是困难重重,无处追寻,主要是人比较多,天色也比较黑,没人看清楚刺客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更别提是哪个部族的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刺客一定是女真的仇家和敌人。 这就是废话,女真人征服了那么多部族和国家,都是敌人,举世皆敌,几乎没有朋友,你说是契丹人有可能,是奚人也有可能,是汉人也有可能,是高丽人也有可能,是什么人都有可能,女真也没有详备的出入境记录系统,更没有追查系统,没有公安之类的负责人,全部都是原始的。 怎么追查? 问?问谁?查?怎么查?去哪里查? 完颜吴乞买几乎被气死,却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一脚踹飞卫士之后,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满心愤怒的开始思考究竟是谁要杀自己,这个时候,想杀自己的人会很多,付诸行动的估计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明天自己遇刺的消息传出,估计会更加麻烦,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心,说不定又要有变化。 那么,到底是谁呢?谁会想要杀死自己,以这样的刺杀的手段而不是以堂堂正正的大军来打?等等?大军?哼!那估计也只有可恶的宋人才行了,那么,应该不是宋人主导的刺杀,宋人刚刚取得大胜,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刺杀我?那是谁?高丽人?很有可能,高丽人被自己打的快要亡国灭种,总有几个不甘心的人会站出来挽救危亡,战场上打不过,当然就只有擒贼先擒王了。 其他那些被征服的部族呢?也有可能,毒镖这种东西,没怎么见汉人和高丽人用过,那些部族到极有可能使用,通过某种手段来刺杀自己,企图搅乱女真,赢得喘息之机,毕竟这是最重要的仇恨,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抓了那么多奴仆,则很有可能是这些人里面的余孽主导的刺杀,看那个杀手对黄龙府的熟悉程度,以至于亲卫都追不上,很显然是对这附近地形十分熟悉的人。 情况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了,想要刺杀我?哪有那么容易? 完颜吴乞买瞬间决定,要让那些部族付出代价。 完颜宗辅被连夜传旨入宫,面见完颜吴乞买,他自己还有些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完颜吴乞买被刺杀的消息还没有太多人知道,完颜宗辅也不知道,但是作为大败之后幸存下来的黄金时代的大将,更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完颜宗辅显然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陛下?”完颜宗辅小心翼翼。 吴乞买摆摆手,有些低沉的说道:“这里不是公开的地方,咱们叔侄两人,就不要这样见外了,你再怎么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要那么生分。” 完颜宗辅心中一惊,稍微斟酌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喊道:“叔父,不知道叔父喊我,可有什么事情吗?” 吴乞买点点头,说道:“方才,我被人刺杀了。” 啊? 完颜宗辅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完颜吴乞买似乎面色很平常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大惊失色,完颜宗辅连忙询问:“那,那,叔父可还好?刺客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为何不见出动大军去抓捕刺客?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叔父,这……” 吴乞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你也不要那么慌乱,一点都没有大将军的样子,将来如何做大事?不过刺客没被抓住,我也不知道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做才好,更不知道这刺客是被谁派来的,我只是稍微猜测一下,觉得大概是被咱们打败的某个部族不甘心,想要杀了我,为什么人报仇之类的。” 完颜宗辅试探着询问:“那,叔父的意思是?” 吴乞买看着完颜宗辅:“那一次战败之后,咱们女真人的大将是越来越少了,能用的人也不多了,现在,可以用的也就是几个人而已,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靠你了,你带一万兵马,给我挨个挨个的把那些部族的驻地搜一边,只要稍有反抗,就及时消灭,不管男女老幼,全部为奴!” 三百四十二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三 你要是说全部为奴,其实完颜宗辅并不在意,因为女真人做了辽人几百年的奴隶了,女真人翻身之后也把很多曾经欺负过女真人的部落给收拾掉了,也让他们做了奴隶,一报还一报,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放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上,完颜宗辅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和完颜吴乞买讲清楚。 “叔父,把他们全部收为奴隶,其实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但是关键在于现在的时机并不妥当,之前大举征伐之后他们大多数都臣服了,也接受征兵,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再去征伐他们,不仅会失去一部分兵源,还会让他们能聚集在一起反抗,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啊!”完颜宗辅从理智的角度劝解道。 谁是完颜吴乞买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完颜宗辅,在完颜宗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之后,完颜吴乞买慢慢地开口:“你是觉得我的性命不如那些人重要,是吗?如果你想考虑大局,现在还是不要,等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再去考虑吧!” 语气平静,面色平静,和平常的完颜吴乞买是一样的。 但是完颜宗辅瞬间就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大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末将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完颜宗辅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严寒的天气里,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滴在地上,显得尤为刺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完颜吴乞买说话,这个时候,完颜宗辅只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每时每刻都遭受万箭穿心之痛苦,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良久,伴随着一声长叹,完颜吴乞买蹲下身子,把完颜宗辅扶了起来:“傻孩子。你到底还是大哥的儿子,我是你的叔父,怎么会要你的性命,现在是有人想要我的性命,你这个做侄儿的。不为叔父分忧,还能为谁分忧?为幕后主使之人吗?” 刚刚稍微有些放下的心,转瞬之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完颜宗辅无法直视完颜吴乞买的脸,匆匆的一瞥,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完颜吴乞买,仿佛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上古凶魔一般…… “陛下……我……我……我……”万军丛中搏杀出来的汉子,面对敌人的刀枪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在这个时候吓得像个孩子。完颜吴乞买温和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却像是来自深渊的催命之声,直至今日,他终于再度想起了曾经被自己遗忘的痛苦和恐惧。 “我相信不是你,你绝对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去吧,带上兵马,去把那些奴隶都抓回来,让他们知道,让我生气的代价。”完颜吴乞买的声音依旧如此温和。完颜宗辅连忙大喊着“多谢陛下饶命”,一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宫殿。 万军丛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猛将,却在此时像个孩子一般被完颜吴乞买夺取了全部的胆气。 似乎两百年前,大宋的那位太宗皇帝也是这样夺走了武人的精气神和尊严。一手缔造了富的流油却弱的可怜的大宋。 鲁达不知道完颜吴乞买内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也不知道女真即将发生的巨变,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风雪之夜,带领他的士兵们杀入黄龙府。手刃完颜吴乞买,把女真人的根基毁掉。 根据情报的搜集,黄龙府是女真目前的大本营,也是女真所剩下的所有元气的最大储存地,兵源、物资等等都在黄龙府储存着,毫无遗漏的储存着,而伴随着完颜吴乞买野心的膨胀和内心的扭曲,一支接着一支军队离开了黄龙府,向四周发起了全面扫荡。 这无意间将黄龙府的守卫力量降到了最低点,这是完颜吴乞买没有注意到的,也是鲁达所没有想到的,杀死完颜吴乞买,毁掉女真人的根基,就算是自己这些人全军覆没在此处,也是值得的,否则一旦女真人死灰复燃,再次携带大军攻打长城,大宋能否抵抗住还是一个问题。 国都就在北京,鲁达一直认为国都不应该在那么靠前,一旦长城防线失守,国都就岌岌可危了,长安或者洛阳都是好的选择,在西军的腹地,大宋最强的西军和最强大的将军岳飞所守护着,那样好的选择,为什么偏偏要在北京? 但是事已至此,鲁达反对也没用,这是皇帝的决策,鲁达选择听从,那么,为了解除皇帝的忧患,身为大宋最顶级将领之一的鲁达,选择了身犯险境,千里奔袭女真老巢,执行斩首行动! 岳翻不惜血本为他们打造了三千颗中型火药弹,装备给了他们,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手段,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每人三颗,两颗可以自由点燃或者使用,最后一颗连在你的衣服上,在你的右腰侧有一根线,遇到必死之境时,或者是你觉得是时候了,就拉断这根身子,浴火重生。 显然,这些士兵们都听说过岳翻那长惊天动地的大决战的最后,岳家军仅剩的一批士兵以火药弹自爆,给金兵造成巨大损失的壮举,血性汉子都对此十分向往,可是真正得到了这个关头,大家还真的有一点点的犹豫。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这是岳翻对他们的告诫,他们谁都不想死,但是,如果真的需要他们去死,那四个字,就是他们最大的动力——国存我死。 现在,或许就是最后关头了。 风雪之夜,大军驰奔,积雪和布匹最大程度的降低了震动的声音,让女真人的戒备被降低到最低,大宋的勇士们快速的潜行着,朝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前进。 完颜吴乞买还是重视自己的安全保护的,被刺杀之后就更是如此,自己绝对信任的卫士们一刻不离身边,竭尽全力的保护着自己的安全,吃饭也好,睡觉也好,总要有人在一旁保护,他才能安心,不过相对于他对自己周围的保护的大大加强,整个黄龙府的守卫力量就被大大缩减了。 军队都出去扫荡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黄龙府目前的军队总数也就是两万左右,女真正兵仅有五千。 黄龙府外围的城墙和军事据点里的军队基本上都是由非女真人组成的,对女真人的忠诚度有限,不是那么可靠,完颜吴乞买也从来不信任他们,武器装备是最差的,待遇也不好,仅仅比他们那些身为奴隶的同族之人要好上一些,但是也好不了太多,见到女真正兵,依然要点头哈腰的求取生存,对此,他们一直很不爽。 但是再不爽又能如何?打?打不过……跑?跑不过…… 暂时只能承受了,真的只能承受了,但是,女真人不是无敌的,那个叫做宋的国家,曾经面对面打败过女真人,杀了他们十几万人,把他们从燕云之地赶回了老巢,足以见识宋的强大,他们要忍,要等,等到宋人大军一到,他们就要反戈,帮着宋人,彻底把女真打入无底深渊,让他们连种都不剩! 完颜阿骨打豪气冲天,能化敌为友,完颜吴乞买醉心于权术和心机,自然处处树敌。 鲁达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支强大的“友军”,只要他们展现出足够的实力,那么整个辽东大地的女真人的反对者,都会群起而攻,一起消灭女真人。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完颜吴乞买总是觉得心里面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睡不好,总是睡不好,晚上的饭也没吃多少,等到要休息的时候,休息不下去,躺在床上左翻右翻,原本那么多人保护着自己,睡着不是难事,但是今天,为什么总是睡不着呢? 渐渐的,完颜吴乞买觉得内心十分烦躁,就干脆不睡了,坐起身子,靠在床沿,想事情,想自己的过去未来,想曾经的种种,和现在的每一刻,不由得感慨万千,夜深人静之时,他还是可以找回一点自己曾经的影子,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整个女真族都回不去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别无他路。 可惜那些蠢货看不清事实,如果不是自己扛起了女真族的大旗,还不知道女真族会被什么样的人给吞噬掉,走到今天,举世皆敌,如果不继续强大,稍微示弱,就会被人家看穿女真现在极度虚弱的事实,即使有高丽作为后勤仓库,高丽王作为后勤大队长,也没有用,人口的缺少,精锐战斗力的覆灭,女真族青壮的一去不复返,都足以体现出女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现在整个女真族还有生育能力的男人不超过六万,三分之一是刚刚长成的年轻人和即将失去生育能力的老人,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延续族群的发展?毫不夸张地说,女真人已经走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是自己硬生生的撑住,还不知道如今的女真已经被谁所吞并,杀光了所有的青壮…… 那些混蛋,为何就是不能理解我! 完颜吴乞买的脸色变得极度扭曲,他决定了,不仅仅要对付那些部族,更要对内部的离心势力进行大清洗,必须要保证留下来的女真精锐都是最忠心最纯正的女真血统!女真族一定会在自己的率领下重新走向巅峰!凤凰涅磐! “轰——”一声巨响,打断了完颜吴乞买美好的设想,他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处,他完全不知道这声音是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突兀的出现…… 三百四十三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四 这是什么声音?一瞬间,完颜吴乞买的幻想就被刺破,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让完颜吴乞买不知所措,他居然不知所措,身边的亲卫们乱作一团,有的死死护在完颜吴乞买身边,有的往外跑去查看消息,他们都是完颜吴乞买的死忠,绝不背叛。 直到一个亲卫连滚带爬的冲入房内,大喊着:“是火药!是火药!宋人的火药弹!宋人来了!宋人大军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亲卫们大哗,人人都感到不可置信,亲卫首领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个亲卫身边,一脚把他踹开:“胡说八道!宋人在燕云!这里是咱们的地界!大军到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蠢吗!来人,把他给砍了!” 立刻就有两个亲卫拔出刀,一人一刀将此亲卫终结,但是紧随而至的巨大声响实在无法让他们无视,所以亲卫统领还是走到完颜吴乞买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能轻举妄动,所以,还是让属下派人出去查看一下具体情况,咱们在考虑该怎么办,如何?”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完颜吴乞买回复,亲卫统领一抬头,顿时愣住了,完颜吴乞买的双眼没有焦距,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世界,手微微颤抖着,似乎心里很不平静,亲卫统领从未看到完颜吴乞买露出这样的神情。似乎从最开始侍奉完颜吴乞买开始,他的脸上永远都是和煦的笑容。等到再往后,多出了怒容,却从来没有这样出神过。 “陛下,陛下!”完颜吴乞买猛然被亲卫统领的声音所惊醒,恍然惊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状态之中,耳畔恐怖的巨响不绝于耳。频率越来越高。完颜吴乞买知道,他很清楚的知道,当初,就是伴随着这样恐怖的巨响,宋军一路打回了燕云,把他们几十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全天下,整个世界,拥有这种武器的,只有宋人! 宋人来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毫无声响的就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他们来了多少人?想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是灭国还是偷袭?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谁想要背叛我,所以勾结宋人要杀了我? 转瞬之间,完颜吴乞买的脑海里闪过千般念头。最终化为了一句怒吼:“给我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我要把那些混蛋全部杀光!杀光!肯定有人要谋害我!要谋害我!” “轰隆”一声巨响,完颜吴乞买的脸色变得扭曲不已,身边亲卫心有惴惴之下,立刻领命,向四面八方扑去,竭尽全力完成完颜吴乞买的指令,谁也不敢保证这种状态下的完颜吴乞买不会杀热。所以还是离开的越早越好。 鲁达可没有那么多的杂念,从一开始,他就是最单纯的,********的建功立业,追随着自己信任的人,尽最大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为此不惜一切,将之作为自己的使命,从登上辽东大地的第一秒钟起,这个信念就从未有过动摇,他一直那样坚信着。 所以当他下令正式展开对黄龙府的奇袭的时候,心也是平静的,好像在做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一样,几十支箭把女真人的哨探全部解决,然后干掉了游骑,再接着,就是正式突袭。 “尽最大可能造成混乱黄龙府越是混乱,你们成功的几率就越高,那里没有汉人,不用担心误杀,每一个杀死的人,都是该杀的人,能杀死越多的女真人就越好,专门挑男子杀,能杀多少杀多少,杀得他们连种都不剩,那才是最好不过的!” 岳翻曾说过的话在鲁达耳边响起,鲁达忠实的按照岳翻的告诫执行任务,对黄龙府造成了最大程度之恐慌,夜半三更之时,所有人都在睡觉,突然一声巨响,足以将胆小的人吓死,有病的人吓瘫,正常的人吓醒。 黄龙府不全是军人,女真人也不全是能打的,还有很多女人,有很多老弱妇孺,这些都是没有战斗力的,但是偏偏对于女真而言很重要,这些人都住在最好的屋子里,托完颜吴乞买差别对待的福气,大宋士兵的火药弹主要在那里爆炸。 血肉横飞,鬼哭狼嚎,黄龙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大宋骑兵们人数虽少,但是趁着夜色,更兼人声嘈杂,女真人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有宋人哪里没有宋人,甚至于宋人有多少从何而来也都一概不知道,所知道的仅仅是宋人来了,带着曾经击败过他们的火药弹来了,来了很多宋兵,很多很多! 女真人颤抖着,恐惧着,哭泣着,曾几何时,只有他们给别的种族带来死亡和绝望,而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悄悄袭上了他们自己的心头,宋军士兵没有任何怜悯,只要看到有人,不管是谁,就要杀,手里的武器没有停止过挥舞,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就赚了,杀三个还有两个垫背的,那岂不快哉?就算是死了,也是值的,至少咱们杀了很多女真人,为咱们惨死在女真人手下的亲人报仇雪恨!鲁达带着百余名精锐骑兵直冲完颜吴乞买所在地,沿途一路以火药弹和手弩开路,精良的装备和精心的训练使得女真人的留守军队没有还手之力,或者说,也不愿还手。 愿意还手的,都是女真正兵,但是只有五千人的女真正兵,值夜班的仅有七八百人,还有很多打瞌睡的,被一颗火药弹炸死了一大堆,刚刚稍微成型的抵抗瞬间化为乌有,破烂的阵型被宋军铁骑一冲,就溃散了,来不及上马的女真兵就完全不是宋兵的对手,完全无法抗衡,直接被宋军铁骑冲入了他们所守护的黄龙府腹地,也就是完颜吴乞买和女真贵族们的聚居地。 能打的贵族都到外面带兵去了,不能打的才留在老巢,眼见这里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女真人,还有衣着华丽者,鲁达大笑三声,快速点燃火药弹就扔,接着纵马驰奔,不断的击杀着可以看到的任何女真人,身边的精锐骑兵们以一往无前之势,犹如虎入羊群,大肆杀戮,一时间血肉横飞,宋兵们直杀的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女真贵族们损失惨重,大量女真人被杀死,被炸死,被马踩踏致死,或是被马撞死,场面更加混乱,宋兵杀的更是兴起。 眼见爆炸之处和升腾的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完颜吴乞买心道不好,宋人来进攻自己了,果然,果然有内奸,如果不是内奸,宋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所在地!一定是内奸!是内奸!那么是谁?谁才是内奸?宗弼?还是宗辅?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是良心坏了!我对他们不薄,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带着满腔的怒火,完颜吴乞买被身边的卫士迅速拉走了,这里太危险了,继续留在这里万一被那些使用火药弹的悍猛宋兵杀入宫殿里,那可就糟糕了,还是皇帝陛下的安危重要,因此,皇帝陛下要快速撤退,不能迟疑! 可是今天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总是反应慢了半怕,这让卫士们十分担心,但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是要逃跑,离开这里,避开宋军的兵锋,大家都在撤退,夜里面刚刚被惊醒,大家根本没有战斗力,脑袋昏昏沉沉,刚刚醒过来的士兵完全不是那些悍勇的宋兵的对手,所以防线如此轻易地就被撕破了。 护送着完颜吴乞买,他们迅速的朝着更北边撤去,目前看来黄龙府是不能要了,宋军大军已经到了,整个黄龙府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时不时的还有巨大爆炸声响起,现在只能选择找一支之前离开黄龙府去征讨地方的军队寻求保护,然后一举杀回来,夺回黄龙府。 黄龙府对女真人而言很重要,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得到了黄龙府,女真人才得以从泥鳅小蛇真正化身为龙,如果失去了黄龙府,他们将真正的被打回原形,然而在这个关头,女真人想到的是如何逃命,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如何反抗,如何击败宋军。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真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似乎从宋军的反击战获得大胜开始,女真人就一直处于退却之中,没有敢于和宋军正面交锋,这种情况在宋军驱逐了燕云地区的女真人,重新夺回长城之后,发展到了高峰。 那么,去找谁呢?在这种女真人的生死存亡的关头,去找谁呢? “陛下,现在这个情况,咱们要赶快去找军队,然后带着军队杀回来,宗弼将军在更北边,宗翰将军在东南的高丽,宗辅将军在西南,咱们去找谁?”冷静下来,见过大世面的亲卫统领如此询问,而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完颜吴乞买,似乎又要陷入癫狂之中。 三百四十四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五 “他们都是叛徒!都是叛徒!都想勾结宋人害死我!他们都想害死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他们早就知道宋人要来攻击我,所以一个个的都找借口逃走了,还带走了我的军队,带走了我的军队!一帮叛徒!吃里扒外! 你们,你们马上派人,带着我的命令,去他们的军队里,把这三个混蛋都给杀了!然后接管军队,带回来,和我一起去把宋人都给杀光!快去!”完颜吴乞买显得有些歇斯底里,跟随着完颜吴乞买数十年的亲卫统领从未见过如此失去理智的完颜吴乞买。 把三个领兵大将都给杀了,就算是中原王朝那样人才济济都不敢做,更别说是如今势力大损将星陨落大半的女真,很多猛将悍将名将都在之前和宋人的战斗里战死,完颜娄室战死,完颜拔离速战死,完颜宗望战死,被完颜阿骨打带出来的第一代将军们几乎全部战死,只剩下现在的三个宗室大将。 而第二代将军也是损失惨重,留下来的都是不堪大用之人,能用的几乎全部战死了,进攻战损失的还不是很多,但是之后宋人发动的燕云之战,就杀死了太多的女真大将,比如完颜斜也和完颜宗干,以至于现在女真族里仅剩最强的几个将军里面,最富盛名的三个将军就是——宗翰、宗弼、宗辅三人,其余都是不堪大用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吴乞买还要杀掉三个将军,那岂不就是自折臂膀。自取死路吗?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理智的完颜吴乞买能听得进劝解吗?很了解完颜吴乞买的亲卫统领知道,完颜吴乞买看上去没那么强悍,但是他更加固执,更加坚定,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更改。虽然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决定的,但是在他没有恢复理智之前,任何劝诫都不能有,那只能更加激怒完颜吴乞买。 所以,统领决定领命,不过是阳奉阴违,派人去给三位将军报信,让他们快速赶回来,那女真还有得救。可是谁知统领明白的道理,副统领不明白,听到完颜吴乞买的命令,连忙劝诫:“陛下!三位将军都是我女真悍将。杀了他们,谁来对付宋人啊?而且他们对陛下对大金国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话一出口,统领就知道大事不好,大惊失色之下,眼睁睁看着完颜吴乞买拔出自己的腰刀一刀砍死了亲卫副统领,怒喝道:“你也是叛徒!敢为叛徒说话!定是那些叛徒插在我身边的奸细!还有你们!谁敢不遵从我的命令!这就是下场!” 统领遍体生寒。立刻大声下令:“遵命!你们,快去找到三个叛徒的所在地,拿着陛下的指令,将三个叛徒斩首,然后接管军队,把军队带回来,听陛下的安排!” 亲卫们如逢大赦:“是!” 完颜吴乞买心中的怒气稍微减退了一些,但是他突然觉得,这些亲卫也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三个叛徒杀掉之后,就要把军队全部召回来,然后打宋人……不对!要先把军队里三个叛徒的旧部全部杀死,清洗军队,使他们成为真正的自己的军队,那样才可以用来杀敌! 否则,谁知道那些叛徒旧部会不会带着军队临阵倒戈,把自己抓了献给宋军! 对!定要杀了他们! 完颜吴乞买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情绪之中,看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着的黄龙府城,他的心都在滴血,宋军的突袭将他多日以来的心血付之一炬,刚刚有些起色的女真族又将惨遭屠戮,宋人一定会杀死绝大多数的女真人,女真人要是死光了,自己还活着有什么意义?都没人了,还做什么皇帝? 粮食,军械,钱财,奴隶,这些女真人的宝物,都在黄龙府里,很快就会被大火烧为灰烬,仅剩的军队根本不是这批宋军的对手,或者说到目前为止完颜吴乞买甚至不知道这支宋军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黄龙府的,甚至于他们是不是宋军,还没有定论!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将毁灭,女真族的人口数量必将大幅度下滑,这对本来就损失惨重的女真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本来就缺少男子了,要是宋军有意识的杀死更多的男子,活下来的女真男人就算人人是种马,喂得起也养不起剩下来的女人们。 该死的宋人!该死的宋人啊! 完颜吴乞买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叛徒,身后却猛然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和人所发出的慌乱的声音,亲卫们大惊失色,以为是宋军伏兵在这里设伏,甚至是他们已经追到了这里,完颜吴乞买甚至吓得上马就要跑,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不是陛下?是不是陛下?!” 完颜银术可! 是完颜银术可!完颜吴乞买终于想起,不久之前,在大战中受伤很重的完颜银术可在回到黄龙府之后请命出征宋,要报仇雪恨,被自己所否决,可是他又不安分,就只好派他出去攻打其他的部落,或者是自己找点事情,打打猎之类的,给了两千骑兵让他出去晃荡,就是不许去攻打宋国。 完颜银术可也是第一代大将里硕果仅存的少数人之一,其珍贵价值不下于完颜娄室这样的女真第一猛将,完颜吴乞买舍不得这样的人物在女真还没有到可以复仇的时候就战死了,所以要保护他,而现在,却在不经意间,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完颜银术可也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奇怪,他本是晃悠够了散心散够了准备回来的,结果大半夜的城门关了,他也不好强行入城,就决定宿营,正准备休息呢,却被不远处的爆炸声所惊醒,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那里正好是黄龙府的位置,熟悉那巨大声响的完颜银术可非常确定,那就是宋军的必杀武器火药弹。 当初不知多少女真铁骑在宋军的火药弹和神臂弓的远程打击之下惨遭屠戮,完颜银术可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那个时候的情况,如今突然听到,根本来不及震惊,也来不及思考这个声音为什么会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黄龙府,明明宋军还在燕云,何时抵达的辽东? 宋军发动了第二次战争?不对啊,那自己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要是大金国和宋国之间又一次发生战争,那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完全没有听说?目前人才紧缺的大金国也绝对离不开自己的指挥才是。 那就奇怪了,前一天还听说完颜宗翰带着军队南征高丽了,这是大金国第六次征伐高丽了,高丽人不堪一击,败的非常快,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整个北部都快被大金国占据了,完颜宗翰打算继续深入高丽的南部,彻底把高丽打残,逼其投降,使之成为女真族的后勤仓库,比起宋国更加不堪。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经验丰富的完颜银术可一眼就看出目前情况非常不妙,所以他紧急集合了两千部队,向黄龙府的方向疯狂前进,不管发生了什么,自己既然到了,就多一份解决问题的力量,却不想正巧碰到了撤出来的完颜吴乞买。 对于完颜吴乞买来说,现在的完颜银术可就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军方将领了,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完颜吴乞买紧紧握住了完颜银术可的手:“兀术那些混蛋要背叛我,他们勾结宋人,想要杀了我,毁掉女真!你是唯一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完颜银术可大惊失色:“陛下,陛下,兀术他们可是先帝的孩子,他们怎么会背叛大女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完颜吴乞买怒吼道:“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在黄龙府,离燕云那么远,为什么宋军来攻击我们都不知道?打到家门口了才发现,而且正好他们三个混蛋都带兵走了!我就看他们的样子不对劲,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他们肯定是要谋害我!居然还勾结宋人,偷偷的把宋人放进来,否则宋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打过来!” 完颜银术可一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但是眼下的危机他看得出来:“陛下,这些问题咱们暂时也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不知宋军来了多少人?” 完颜吴乞买愣了一下,而后说道:“不太清楚,看这架势,起码五千人!否则黄龙府偌大一城,也不会那么快就被宋人攻陷!” 完颜银术可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想想自己的两千兵马,想了想宋军目前诡异的战斗力,觉得自己的胜算似乎不大,但是事已至此,在无退路,咬咬牙,完颜银术可开口道:“陛下,臣先去把宋兵杀退,然后咱们再去考虑后面的事情!陛下!请等待臣的好消息!” 三百四十五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六 完颜银术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冒险,如果换做对手是两三年前的宋兵,完颜银术可表示,就算是两万人,他也毫无压力,一样冲过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因为那个时候的宋兵,分明就是废物,一击即溃,毫无半点推迟,甚至可以说,只要愿意打,就能打败宋兵,得到战功。 毕竟二十万人在黄河岸边一晚上就跑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国家军队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但是目前,宋兵的战斗力确实无法同日而语,不说别的,就是之前面对面的好几次大战,女真都败给了宋兵,骑兵打不过骑兵,步兵打不过步兵,弓兵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不是对手,以至于在战场上一再失利,精气神都没了,面对宋军的时候,失去了精气神,也就失去了全部的胜率。 宋军的变化,使得女真兵竟然不敢再次以少击多,也不敢再宋军面前托大,小瞧宋军,更别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手里仅有两千人马的完颜银术可,他知道城内的女真兵都被宋军打败了,消灭了,余下的军队都作鸟兽散,根本没有利用起来的价值。 所以,只能靠自己这一支军队了,不管能不能打,总归要打一下,打不过跑就是了,不明不白的就把女真人全部财富的聚集地交给宋军,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其实这也随了鲁达的意愿,杀入图纸上标注的完颜吴乞买所在地之后。鲁达才发现根本没有完颜吴乞买的身影,瞬间鲁达就知道。完颜吴乞买已经逃了,该死,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女真人都是无胆鼠类,本来以为女真人至少也会死战,完颜吴乞买也会督战,那么自己就有杀死他的机会。可现在他居然逃了! 将怒火发泄在其余女真人身上。数不清的女真人被大宋铁骑杀戮,屠杀,一颗接着一颗的火药弹在女真人群众中爆炸,不断的将他们的生命摧毁,这次夜袭,无论是否可以杀死完颜吴乞买,对于鲁达而言,都是难得的成功,一举毁掉了女真人大战之后的积累。对于现如今的女真人来说,杀伤力的确很大。 只是如果不杀死完颜吴乞买,那么最重要的意义就不复存在了,自己之所以率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收拾完颜吴乞买,而不是小杂鱼,杀了他,女真就会分崩离析,若是不杀他,那么此次的偷袭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也仅仅是打断女真恢复的进程。说不定还会促使女真更加凶悍的消灭高丽,以此恢复实力,这不符合宋军的战略计划。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否则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鲁达心急如焚,知道自己的一千人马支撑不了太多时间,一旦被黄龙府周边的女真军队反应过来,那么自己就会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能否离开暂且不说,完成不了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鲁达肯定没有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却为女真敲响了丧钟。 完颜银术可率军冲入黄龙府的时候,当先就遇到了一队宋军骑兵,双方立刻展开激战,宋军骑兵人数不多,大约就是几十个,但是非常悍勇,在城门甬道处把金兵骑兵死死堵住,纵使完颜银术可有两千骑兵,也杀不入黄龙府城,一个接一个冲上去,一个接一个被宋兵以长枪和手弩等武器干掉,死伤远远高于宋兵的死伤。 好不容易等到宋兵筋疲力尽难以为继,一个接一个战死之时,女真兵却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被长枪穿胸而过濒临死亡的最后一个宋兵不仅没有死去,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满脸鲜血的宋兵在此时看起来尤为恐怖,女真兵注意到这个宋兵似乎在自己的腰间某处拉扯了一下,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霎那间大地剧烈震动,一阵火光,城门甬道一次爆炸接着一次爆炸! 爆炸声响起连着数十次,数百女真骑兵因此而死,血肉横飞,断肢乱飞,整个城门甬道处崩塌陷落,更多的女真兵受到牵连,没有进入甬道的骑兵反而得以存活。 完颜银术可距离城门较近,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巨大声响和强烈气流以及飞溅的碎石击伤了他,他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仅仅被一颗碎石击打入了小腿处,但也为此血流如注,他惨嚎一声,被气流掀翻在地,等他回过神来,原先的胯下战马已经被无数碎石击打致死,两千骑兵瞬间减员六分之一余,而面对的宋军骑兵仅仅三十余。 城门甬道已毁,整片城墙随之坍塌,骑马已经不方便进入了,被左右侍卫扶起来的完颜银术可痛呼着直起身子,大怒道:“转方向!从另一处入城!一定要夺回城池!” 骑兵继续朝着其他门前进,完颜银术可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口,也翻身上马继续前进,虽然疼痛,但也不是不能忍耐,比起之前受的伤,那都是小意思了,但是这支宋兵的强悍让完颜银术可本就不怎么坚定的信念进一步动摇,他开始思考这样进去是不是取死之道,黄龙府是否真的那么重要,没有了黄龙府女真是否也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多救一点人,多抢一点东西出来,不要全部都被宋人杀光,被火烧光了那女真的损失就太大了,女真毕竟是渔猎民族出身,大不了回到祖地,从头开始,也不需要这样拼命的作战,先帝那样崛起的,咱们也一样可以! 完颜银术可开始说服自己退却,而不是继续前进,夺回城池。 女真高层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 他们不断地发现宋兵,不断的和宋兵交战,损失惨重,这支宋兵似乎特别能打,装备也很精良,一个能打好几个,手里的弓弩时不时的就放冷箭,看谁不爽就一箭射过去,导致大量女真兵战死或受伤,冷不防的就中箭倒地,摔断脖子,因此而死。 完颜银术可为这样的战斗力所震慑,但是渐渐的他也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似乎每个地方都有宋兵在纵火杀戮,但是每个地方的宋兵都不多,长期作战的经验告诉他,这支宋兵的人数,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联想到宋兵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夜晚的黄龙府,突然展开突袭,而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宋兵会来突袭,完颜吴乞买失去理智的话语并没有打动完颜银术可,他反而开始思考各种可能,比如宋军是小姑精锐部队偷袭,而非大部队奔袭。 鲁达接到女真骑兵出现开始反击的报告时,距离完颜银术可的所在地其实不远,他听说了女真军队出现,不仅没有慌张,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副将不明所以,他觉得很紧张,紧张得快要死掉了,所以他如此询问,鲁达回答道:“完颜吴乞买因为没有军队的保护所以才逃了,但是黄龙府是他们的老巢,那么多粮食和物资,他舍得? 之前没有军队保护,他或许会逃,但是军队来了,他肯定要夺回黄龙府,他是女真人的皇帝,想的肯定很多,也要为之后女真人能否生存而负责,所以,咱们这就是守株待兔!完颜吴乞买肯定跟在军队后面回来了,弟兄们,跟随我杀过去!把完颜吴乞买杀掉!灭女真!杀!” 鲁达大声呼喝着,身边的士兵们士气高涨,呼啸着朝着女真士兵的所在地冲去,不久之后,完颜银术可就发现了一股数量不少的呼啸而至的宋军骑兵,为首一员宋将体型高大,看上去威武不凡,大概就是宋军大将了,估计是知道自己的进攻所以进行反击,完颜银术可也打算试一试宋军的虚实立刻率军与之交战。 双方一个碰撞,鲁达一棍子就把完颜银术可手里的长枪打断了,呼啸的棍风差点把完颜银术可吓得尿裤子,那粗大的棍棒距离自己的面门也就只有一点点距离,稍微近一点,自己的头颅就没了,立刻勒住前进的战马,完颜银术可发现自己无法和这个悍勇的宋将正面对敌,只能撤退! 鲁达怎愿意轻易放过这个看起来是个大官的女真将军,挥舞着铁棒继续冲上去,为完颜银术可掩护的女真兵一个接一个的被鲁达杀死,根本挡不住鲁达前进的身形,完颜银术可心神巨震,眼见自己退无可退,伸手夺过一个士兵手里的铁枪,一个转身,一招回马枪,直取鲁达面门,鲁达早有准备,勒住马匹,弯腰一躲,右臂拿着铁棍,一声嘶吼,朝着完颜银术可打去。 完颜银术可也被打出了怒火,什么时候自己被这样压着打过,怒从心中起,挥舞着铁枪正面扛上去,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完颜银术可受不住巨大的力道,虎口几乎破裂,手一松,铁枪被打飞了,整个人没坐稳,被带下了战马,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数十名骑兵立刻冲上前和那个悍勇绝伦的宋将缠斗在一起,宋将异常凶猛,身边的宋兵也异常善战,女真骑兵居然面对面不敌这支宋军,完颜银术可被属下带着慌忙撤退,虽然狼狈,但是完颜银术可越来越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支宋军不是大部队,而是一股精锐的小部队,不是不可力敌,完全可以消灭掉! 三百四十六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七 现在就看是否能有更多的部队聚集过来,就算是没有战斗力的仆从军,也能在人数上震慑宋军,使之慌乱,这里是女真人的腹地,宋军偷偷摸摸的进来的确容易,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既然是腹地,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去。 虽然不知道宋兵有多少人,但几乎可以确定这支宋军人数不多,即使精悍善战,也奈何不了蚁多咬死象,之前宋军的乌龟战略虽然很可笑,但是在人口总数和军队总数远超对方的时候,人海战术也未尝不能使用,现在这个情况,女真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那么,为什么不能拿来宋军的战略用一用呢? 完颜银术可冲到了战阵之后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完颜吴乞买身边,急切的汇报:“陛下,末将有重要发现!或许陛下很有兴趣知道。” 完颜吴乞买急忙说道:“什么发现?快说!” 完颜银术可分析道:“这支宋军的确精悍善战,我们无法正面对敌,但是战斗那么久,末将却感觉这支军队的人数没有那么多,似乎这并不是宋军的大部队,而是一支精锐的小股部队,人数之多也不会超过二千,而且他们战斗至今也没有其余的宋军从别处入城支援,就足以断定,这是一支孤军!只有他们一直军队抵达这里,没有别的帮手。” 完颜吴乞买虽然在精神上受到剧烈创伤,却还没有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作为君主,他无疑是优秀的,联合前后一想,顿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点:“他们是来偷袭的!不是来灭国的!宋军的大部队来不了,只有小部队来了,是也不是?” 完颜银术可很确定的点头:“是!” 完颜吴乞买的连上逐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火海。还有不断厮杀的宋兵,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对身边人吩咐道:“立刻派人把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和完颜宗辅三只军队召回来!一定要给我彻底吃掉这支宋军!” 亲卫统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是!” 亲卫统领走后,完颜吴乞买原本残忍的面目却又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完颜银术可注意到了,便询问:“陛下还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吗?” 完颜吴乞买深深地看着火海之处,缓缓开口:“这才多少年,从咱们刚开始攻宋开始,也才五六年的时间。宋军从原本的不堪一击到如今这般强大,速度太快了,他们的人口太多,军队太多,原本我们就力不从心,现在他们的战斗力已经到了区区一千人就让我整个黄龙府七千正兵无可奈何的程度!要是再过几年,我们还能扛过去吗?!” 完颜银术可闻言心中一沉,默然无语,的确,若说宋军的变化。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他是最有感触的,从最开始的宋军最精锐部队都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杀宋将如杀猪狗,简单粗暴,再到后来宋军犹如神助一般脱胎换骨,三万军队硬撼十五万铁骑,虽然拼的全军覆没,却没让金军成功。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大金就该有所警觉了,因为宋军的坚韧已经初步体现。这是他们被打疼打醒的前兆,如果那个时候大金见好就收,或者是干脆一口气灭其国,其实。也未尝不是合适的选择。 但是作为女真之主的完颜吴乞买错过了这个最好的机会,以至于他失去了一举定鼎乾坤的最佳时机,让宋开始了凤凰涅磐。 第三次战役,宋军真正的脱胎换骨了,把金军的正面进攻打的灰飞烟灭,一鼓作气北伐成功。收复了长城一线,驱逐了大金的势力,而在那之后,大金军队的每一次对宋作战都以惨败告终,撺掇草原族人对宋军发动袭击也都被宋军的几个边防军大将打得有来无回。 而且更过分的是,宋军边防军主将之间都有一种默契,每打一次都会筑一座京观,或高或矮,现在长城脚下一排京观,清一色面朝北方,可怕的骷髅头痴痴地望着他们来时的路,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草原族敢于进攻宋的长城了。 宋的强大,似乎有些超乎想象,或者说宋从来都是那么强大,唯一的差别就是速度的快慢而已,他们当然不知道宋的内部为了目前的强大付出了多少,但是只要是可以看到的结果,就知道这份付出并不是不值得的。 眼前的局面就是这份付出造成的,让女真人几乎束手无策,那个一马当先拿着铁棍击杀女真兵如砍瓜切菜一样的猛将是那样的强悍善战,五六个完颜银术可麾下的猛将冲上去,却不够他几棍子打的,一身巨力根本没有敌手,更让人心惧的是,他的目光一直都牢牢的锁定在完颜吴乞买和完颜银术可的所在地,似乎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杀他们两人。 完颜吴乞买和完颜银术可自然也注意到那个强悍的不像话的宋将一直都在试图朝着他们突击,只是兵力不足,一时半会儿被阻挡住了,但是他依然用很快的速度向前推进,女真人在他手底下几乎找不到三合之敌,最强的完颜银术可也两招落败,仔细看看,那个宋将的武艺并不花哨,唯一强悍的,就是朴实无华,巨力无双。 随着时间的推移,完颜吴乞买和完颜银术可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大冷天儿能让他们冒冷汗的,也就是鲁达这样的猛人了,交战的情况居然慢慢向宋军方面倾斜,宋军的火药弹爆破虽然貌似停止了,但是他们的进攻更加犀利,这股宋军似乎有聚在一起的打算,不断有宋军从别处冲过来加入战团,死伤惨重的反而是完颜银术可带来的骑兵。 黄龙府本身具有的五千女真正兵被打懵了,一阵火药弹死的七七八八,但好歹还是女真正兵,回过神来就翻身上马冲上战场,也多亏了这支部队的加入,防线才没被攻破,但是宋金双方的攻守位置已经彻底转换,女真人数多,却是不折不扣的防守方。 宋军在那个强悍的将军的带领下,稳稳的进攻,女真兵不断的被杀死,落马,防线进一步被削弱,完颜银术可已经按耐不住带着亲兵上了战场,而完颜吴乞买呆在原地,咬着牙看着战场,似乎已经有了退却的想法,只要完颜银术可战败,他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他不是完颜阿骨打,不会亲临第一线。 完颜银术可也知道那个宋将就是这支宋军的灵魂人物,只要他一死,这支宋军就没什么威胁了,所以他带着亲兵,直取鲁达,却不曾想鲁达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满脸鲜血的他,看起来如同恶魔一般,完颜银术可心里一紧,顿感不好,下一秒,数十支箭矢朝他们飞来,完颜银术可定睛一看,宋兵居然还有数十人举着手弩瞄准他们射击! 这样的冲击包围之下,他们还没有尽全力吗? 完颜银术可心中一片冰凉,冷不防地被射中一箭在左臂上,却没有太多的感觉,身边的骑兵一个接一个的被射下马,与此相对,他反而不是很惨了,等到他注意到左臂的伤口发青发紫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中了毒了,宋军用的是毒箭,他奋力一拔,却带起了左臂上一大块血肉,痛不欲生,仔细一看,那弓箭头居然还有倒刺,难怪如此难拔…… 夜幕之下,他看不清血液的颜色,他觉得是黑色的,而且止不住,身旁幸存的亲兵连忙帮他包扎,血一时半会儿却根本止不住,一片冰冷的视线之下,他看到是绝望的世界,七千正兵,在这里居然打不过区区不到两千的宋兵,当然如果他知道宋兵的数量总共只有一千,他大概会吐血。 身体有些乏力的感觉,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这大概就是中毒的症状,大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宋军既然用了,肯定是剧毒,一定能杀死人的那种,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完颜银术可长啸一声,猛然站起,翻身上马,完好的右臂紧紧握着大枪,迅猛的朝鲁达冲了过去,鲁达见完颜银术可不要命的冲了过来,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好汉子”,挥舞着大棒也就冲了过去,枪棒相交,又是令人牙酸的声响,这一次,完颜银术可口吐鲜血,却没有从马上坠落,武器也还紧紧地握着,似乎比之前要强悍不少。 鲁达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家伙,心想他中了必死之毒却还没有死,而且还能和自己硬拼力气,居然还不下马,和刚才简直有天壤之别,不过看他一边呕血一边战斗的样子,想来也是命不久矣了,估计是最后一搏:“可惜了,你到算是个汉子,不过既然是女真人,那就去死吧!” 完颜银术可用尽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宋狗!去死!”说完挺枪便刺,鲁达一皱眉,怒喝一声:“金狗!与我死来!” 三百四十七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八 两下里枪棒相交,两人各自用了自己最大的气力,把对方当作杀父仇人一般死命的打击,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钢棍无敌鲁提辖,鲁达的水火棍就从来没有失败过,完颜银术可已是强弩之末,虽是拼上性命的爆发,但也绝对不是处于巅峰状态下鲁达的对手,铁枪崩断,鲁达一帮子打在了完颜银术可左侧的锁骨之上,硬生生打碎了他半边骨头,完颜银术可整个身体都被打得变了形。 一口血雾喷出,完颜银术可朝着斜后方飞了出去,就此没了声息,鲁达面对面交锋,击毙了完颜银术可!完颜银术可一死,他身边的亲兵们都疯了,大喊着为将军报仇之类的话不要命的朝鲁达冲锋而去,鲁达很明智,他从来没有失去理智,这种情况下,他需要保存体力,而不是和杂鱼战斗。 一阵箭雨,完颜银术可的亲兵全数被杀死,死在了完颜银术可尸体的周边,全了他们主仆之念。 而其余的女真兵并没有完颜银术可亲兵那般不要命,眼见他们心中的无敌将军完颜银术可被宋将一棍打死,身子都变了形,吓得魂不附体,最后一丝和鲁达战斗的信念就此崩溃,纷纷叫嚷要死了要死了之类的话着往后退去,宋军的攻势更加凶猛,而女真军的阵型已经乱了套,躲在阵型后面的完颜吴乞买也注意到了不对。 “到底怎么回事!阵型为什么乱了!银术可呢?银术可呢?我要杀了他!七千兵马还对付不了区区两千宋兵!废物!废物!全是废物!!!”完颜吴乞买气急攻心,大骂出口,身边亲卫却面色惨白的告知完颜吴乞买:“银术可将军,战死了!!!” 完颜吴乞买顿时像噎住了一样,满脸涨得通红,嘴里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作为交换,一口逆血喷出,整个身体软倒在马背上,亲卫统领吓得魂不附体。立刻从自己的马背上跨坐到完颜吴乞买的马背上,抱住了完颜吴乞买:“陛下!您醒醒!陛下!陛下!陛下!快醒醒啊!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完颜吴乞买在极度痛苦和惊慌中,没有忘记思考:“找……宗翰……不……宗辅……” 他想去找完颜宗翰,因为肩负着攻灭高丽国使命的完颜宗翰手里握有女真族目前全部精锐实力的二分之一。足足一万五千女真正兵和逐渐扩大的目前有四万之数的仆从军和俘虏兵,实力一度恢复到之前的东路军的一半水准,在高丽境内横行无忌,高丽军队不堪一击,一触即溃。完颜宗翰是顺风顺水,麾下军队的战斗力也逐渐恢复到了巅峰水准。 但是他想到了,完颜宗翰在和高丽人作战,联系之前的情况来看,高丽人一定是被宋人喊来一起进攻自己的,只是高丽人太没用,败得太快,大概打乱了宋军的部署,所以才有这支精锐部队的冒险深入,直捣黄龙。但是高丽人和宋人的联盟关系已经毋庸置疑。 若是自己去找宗翰,固然可以得到最强的保护,但是毫无疑问的,那个时候宗翰也会面对宋军和高丽军的两面夹击,得到了宋军的支援,高丽军会不会迸发出求生的**从来奋勇作战,让宗翰和他一起死在高丽境内,高丽三面环海,除了北面可以逃脱,一旦被宋和高丽联军打败。他们几乎只有下海喂鱼这一条路可走。 而且更重要的是宗翰的位置距离这里很远,吴乞买没有把握在自己找到宗翰之前不被宋军追上杀掉,这支宋军是那样的精锐,使得身边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保障的完颜吴乞买放弃了这个决定。转而决定去寻找兵力稍弱但是距离很近的完颜宗辅。 完颜宗辅手下只有一万兵马,三千女真正兵,七千仆从军,看起来的确弱一点,可是宋军经过战斗之后实力大不如前,火药攻击似乎也停止了。这也就说明宋军最大的依仗已经消耗完毕,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军是否还能击破完颜宗辅的兵马呢? 完颜吴乞买不敢保证。 所以,他下达了去东南方寻找完颜宗辅的指令。 亲卫统领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完颜吴乞买的指令,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他绝望的发现还有理智愿意保护完颜吴乞买的战士所剩无几,大多数都在宋军暴虐的打击下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这才区区几年,女真勇士们已经变得让亲卫统领不敢相信。 他们失去了勇气,失去了荣誉的信念,已经不能算作勇猛无敌的女真勇士了,先帝的精气神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女真族,堕落的让人不敢相信,不要说当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豪情壮志,就连以多打少,都不敢继续下去了! 前面的宋军,明明只有区区少数人,但是,失去了勇气的女真人,居然不敢进攻,还纷纷撤退,使得原本敢于战斗的勇士们也动摇了,失去了战斗信念,甚至于连女真的王都不管不顾,只顾自己逃命! 这还是当初伟大的女真族吗?! 悲愤之下,亲卫统领完颜屈力可却没有任何办法,出身女真望族的他,原本可以作为大将进入女真的决策高层,成为和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一样的黄金一代,但是他却毅然决然的做了完颜吴乞买的亲卫统领,放弃了家族的地位,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因为他看准了完颜吴乞买有让女真族屹立在世界之巅的能力。 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帮助完颜吴乞买稳住局势,他不是完颜银术可,甚至连完颜宗辅都不算,他是隐藏在暗中的护卫者,没有威望,号令不了群雄。 他能号令的,就是目前区区两三百之数的亲卫军,他不再迟疑,呼喊着亲卫军迅速撤退,迅速护卫着完颜吴乞买去寻找完颜宗辅,得到保护和军队,再杀回来,吃掉这支宋军,报仇雪恨! 虽然他对于宗辅能否干掉可以杀掉完颜银术可的宋军表示怀疑。 可能是老天也认为女真的运道走到了终点站,刚刚催动马匹开始奔跑的完颜屈力可却突然听到了身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没来得及回头,强烈的热浪就把他和完颜吴乞买一起从马背上掀翻,他觉得背后剧烈的疼痛,他认为自己一定是受伤了,但是被自己保护的完颜吴乞买,一定没有受伤。 跌落在地上,运气不错,先他们一步被掀翻在地上的马匹成了肉垫,惨呼一声,马匹被生生压死,但是作为回报,完颜吴乞买和完颜屈力可却活下来了,强烈的耳鸣和剧烈的疼痛却让完颜屈力可并不好受,他想自己的背部一定已经烂掉了,甚至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但是被他紧紧护卫着的完颜吴乞买,显然并没有收到**伤害,当然了,完颜吴乞买也感觉到了头晕目眩,以及耳鸣,方才的巨响太过强烈,已经短时间的剥夺了完颜吴乞买的听觉,他睁开眼睛四处望着,除了浓浓的硝烟和遍地女真战士破碎的尸体,他什么也看不到,而那些装束,很明显,是他的亲卫军。 当然也有没死的,但是浑身鲜血,缺少了某一个或者两个或者三个零部件的他们,并不好受,在地上扭来扭去,面容扭曲,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只看到了令他绝望的一幕幕,曾经出现在宋人眼里且只属于宋人的绝望,在逐渐从宋人眼里消失之后,出现在了女真人的眼里。 宋军再一次点燃了部分火药弹,摧毁了金军最后的防线,直接把完颜吴乞买暴露在了宋军的打击范围之内,宋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直取完颜吴乞买的中军大阵,此时,这里遍布着绝望,完颜吴乞买已经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做好了被杀死的心理准备,鲁达回头瞧了瞧郑伟,虽然虚弱,但却还在坚持着。 他要坚持到可以杀死完颜吴乞买为止…… 鲁达来到了郑伟的面前,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郑伟:“拿着,这是岳帅交给我的,匕首上有奇毒,就算刺入心肺,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而是会感到剧烈的痛苦之后,浑身内脏腐烂出血而死,绝无解药,除非一刀封喉。” 郑伟颤抖的右手接过了匕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鲁帅,多谢,多谢,今日,郑伟终于可以为全家报仇雪恨了,鲁帅,郑伟全家之陵墓在家乡河间府,郑伟死后,还请鲁帅把郑伟之骨灰和完颜狗贼之头颅一起带回家乡,祭奠郑伟全族,鲁帅大恩大德,郑伟来生再报!” 说完,郑伟死死的握住了匕首,纵马上前。 鲁达唏嘘不已,身边战士唏嘘不已,但是,一切都快要走向终结了,女真人比想象中要好对付,完颜吴乞买也比想象中要好杀死,他们绝对想不到,女真族的王者,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死于非命,数年前还那样强悍的女真族,却在此刻,走向终结。 然而突然间,异变陡生,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准头极佳,一箭射入郑伟的喉头,郑伟就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注视下,轰然倒下战马,摔倒在地…… 三百四十八壮哉!鲁达!壮哉!大宋!十九 异变发生的太快,快到让鲁达和宋军将士全然没有准备,郑伟已然没有声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是同一时间,更多的箭矢从那个方向朝宋军射来,宋军猝不及防,被射中十几人,倒地战死了,鲁达右胳膊也中了一箭,一咬牙拔出,发现没毒,稍微放下心,但是也更加紧张了,大地震动的声音,让经验丰富的鲁达瞬间判断出来者不善。 看来又是金军援军来了,不管了,就算是拼个全军覆没,也要把完颜吴乞买杀掉,近在眼前的事情,怎能不办! “弟兄们!就算拼个全军覆没!也要把完颜吴乞买杀掉!一定要杀掉!随我杀!!”鲁达朝着完颜吴乞买的地方杀了过去,宋军紧随其后,大喊着杀戮的口号,也不管对面到底来了多少金军援军,只管杀,浓重的夜色之下,金军援军的全貌慢慢出现,鲁达越看越是心惊,这来了……起码上万人! 说起来,这还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完颜吴乞买硬逼着完颜宗辅率军去扫荡周边诸族,完颜宗辅慑于完颜吴乞买的威严不得不去,但是路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稳,完颜吴乞买很明显是神智失常,这种时候扫荡那些已经臣服的部族完全就是自断臂膀,在女真本族精兵极端缺少的情况下,那些部族的仆从军就是主力了。 用别的部族的兵马来杀掉这些部族。别的部族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吗?不会对大金产生质疑吗?人家已经臣服了,为何还要如此折腾?这样再折腾下去。一个不好,就有倾覆的危险,完颜宗辅不是一般的脑袋里全是肌肉的女真战将,他对局势又很清醒的认识。 同样,他也相信完颜吴乞买只是一时糊涂,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阻止自己。所以一路上磨磨蹭蹭。怎么也不愿意快速行军,遇到别的部族的人还做做生意什么的,竭力传扬女真族和平友善的优良传统,让大家对女真族这样仁慈的主人保持绝对的忠诚。 不过,出发一天以后,大军还在慢吞吞的往前面挪动的时候,前方哨探突然传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一个哨探纵马驰奔的时候被绊倒,爬起来正准备骂娘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具尸体,几个人上前一看。再挖,结果发现了一堆尸体。 完颜宗辅闻言一惊,连忙上前观看,还真看到了不少尸体。他下令军队把这些尸体给挖出来细细查看死因,结果不挖不要紧,一挖吓一跳,几百具尸体都被大雪掩埋在了这里,而且死于弓弩和刀剑之伤的占了绝大多数,拔出一支利箭一看,完颜宗辅顿时就认出了这是宋军制式弓弩的专门用箭。 宋军的弓弩怎么会在这里? 完颜宗辅的心头狂跳。正在此时,发掘尸体的属下再次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将军!大雪掩埋之下,我们发现了好几个地洞,里面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完颜宗辅大吃一惊,连忙跟着属下去查看具体情况,发现了一堆可以容纳三五十人的地洞,里面还有生火的痕迹和有人活动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吃完的肉骨头之类的,还有一点点肉香味,没有坏掉,这就意味着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完颜宗辅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继续下令挖掘此地,结果让他头晕目眩。 发现大小地洞二十多个,还有周边也有挖过地洞但是被重新掩埋起来的痕迹,按照数量来推算,如果这里有人生活过,那人数至少在一千人以上,联系到之前的那几百具别的部族的尸体,完颜宗辅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他立刻冲回主力所在地,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全军回师黄龙府救驾!” 宋军派人来偷袭黄龙府了! 完颜宗辅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黄龙府正好是军队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三大宗室将领都在外面征战,完颜银术可还在远处疗养,完颜吴乞买身边一个得力战将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宋军突袭,完颜吴乞买性命堪忧! 完颜宗辅迅速率军回援,但是速度就没那么快了,强行军一天,才堪堪在夜幕降临之际赶回了黄龙府,却被遥远处明显的火光和沉闷的爆炸声所震慑,那个声音他知道,他见识过很多次,属于宋人火药武器的声音,多少次,燕云的大金军队就是在这样的火药攻击下灰飞烟灭,死的非常惨。 他立刻就不要命的带兵攻击过来,冲到黄龙府近郊,优势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和大地震动,他甚至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的气息,硝烟未散尽,他就带着先锋骑兵冲了过去,一眨眼就看到一个骑着马的人手里拿着些什么东西正在追杀一个在地上不断爬动的人,电光火石之间,完颜宗辅不管不顾,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一箭过去,他最拿手的奔射之术使用出了全力,一箭正中那个骑马的人,那骑马的人倒地而死,完颜宗辅冲到近前,顿时肝胆俱裂,原来那不断蠕动逃命之人正是完颜吴乞买,他身边全部都是女真兵的尸体,而刚才那个骑马的人是宋兵! 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阵冲杀之声响起,当头一个雄壮威武的宋将就冲了过来,完颜宗辅立刻下令先锋骑兵迎敌,自己下马把完颜吴乞买抱上了战马,然后跨上去,掉转马头就往安全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慌张的询问:“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完颜吴乞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得救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宋人……宋人偷袭……银术可他……已经死了……” 完颜宗辅大惊失色,心脏狂跳,女真大将里仅次于完颜娄室的第二战神完颜银术可也死于宋人之手?就这样战死了? “别,别跑,这宋军,人数很少,杀光他们……咳咳咳……”完颜吴乞买稍一激动,就咳嗽不止,完颜宗辅也没听清什么,因为身后传来了弓矢呼啸之声,他一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个熊虎一般的宋将已经带着黑压压一片骑兵追了过来,先前数十个先锋骑兵似乎已经全军覆没了。 弓矢穿梭在完颜宗辅的身边,但是准头不怎么好,没射中,鲁达虽然愤怒,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完颜吴乞买被人救走,甚至来的援军数量还不少,但是战斗力不强,鲁达不打算退却了,事实上也无法再退,再退也就是死路一条,务必一马当先一鼓作气杀入敌群中,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点点胜利的希望。 鲁达豁出去了,所有活着的宋兵,大概七百多人,也忘掉了一切朝着完颜吴乞买所在地迅猛追击,完颜宗辅只想逃,根本不想回身迎战,看到己方军队就在眼前,松了一口气,大喊着让开让开,就冲入了军阵,得到了保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鲁达紧随而至,大吼一声“滚开”,水火钢棍一棍之下,十余个金兵骑兵被扫飞出去,引起了连锁效应使得周边三十多个金兵被牵连倒地,胯下黑龙战马勇往直前,撞翻了好几匹战马犹自不停息,身后宋军主力赶到,悍勇无敌的杀入金兵人群中,带起一阵血雨腥风。 完颜宗辅把完颜吴乞买抱下马,那毯子给他裹起来,放在了软垫之上,拿出一支水袋给完颜吴乞买喂水,完颜吴乞买贪婪的喝了半袋子,这才缓过气来,不停的喘息,极为狼狈,完颜宗辅发誓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完颜吴乞买。 “你怎么回来了?”完颜吴乞买如此询问。 完颜宗辅开口道:“回陛下,末将进军路上,发现了被宋军杀死的几百个渤海部族的部族人,还有一堆里面有人生活过的地洞,算算人数,估摸着得有一两千,顿时就意识到大事不好,这才率军往回赶,谢天谢地,末将赶上了,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完颜吴乞买摇摇头,喘息道:“你无罪,你无罪,是我糊涂了……这宋军太狡猾,太勇猛,连银术可都……宗辅……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为银术可报……咳咳咳……咳咳咳……”完颜吴乞买似乎受了内伤,咳嗽很严重,完颜宗辅连忙喊人来照顾完颜吴乞买,自己提枪上马,呼喊着周围的金兵猛将们一起去收拾那支宋军。 的确,他们人数不多,但是完颜宗辅一眼看清楚那杀戮不止的大将之后,顿时吓得心惊肉跳——燕云幽州之役,鲁达率军先登城门,在城门上,完颜宗辅和鲁达有过短暂的交手,完全不是对手,当时凶悍无敌恍若杀神的鲁达仅仅一棍就把完颜宗辅打飞,幸好他命大活下来了,但是鲁达的勇猛从此成为了他的心理阴影,那张染血的脸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主力素材。 三百四十九壮哉!鲁达!壮哉!大宋!二十 后来燕云之役的数次后续之战,鲁达屡次有良好的表现,也屡次对大金造成巨大损失,作为宋的骑兵主帅,鲁达统帅下的宋军骑兵的战斗力位于全军之冠,哪怕是宋西军主帅岳飞麾下的骑兵也不是鲁达麾下骑兵可以比拟的,所以鲁达在宋军中的地位非常之高,是中兴五大将之一。 这大概也是一些民间传闻,以中兴五大将之名赞誉为大宋中兴出力最大的五名大将——岳飞、林冲、鲁达、宗泽、吴玠。 岳翻虽然在军功上远远超过他们五人,但是岳翻现在是副宰相的身份,属于文官序列,所以大家也就不把中兴五将的名号颁给岳翻,只是把大宋中兴第一名臣的称号给了岳翻,中兴第一将则是岳飞,岳氏一门两子各占文武第一,一时间成为美谈。 而鲁达作为大宋五大将之三,自然是大宋最顶尖的战将,骑兵统领,禁军副帅,如此身份之人,居然亲自前来,难道说,这里只是宋军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军队正在肆虐之中?那,那自己这一万兵马哪里是宋军精锐的对手?算上城内原本的五千女真兵和银术可带来的两千女真兵,七千女真兵已经完蛋了! 自己麾下满打满算三千女真兵,大部分都是其余各部族的仆从军,哪里够鲁达一口吃的?可是皇帝就在身后,不打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更别说鲁达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如果鲁达退却了,他还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追击,自己保护完颜吴乞买,避免和鲁达正面交锋,但是现在…… 鲁达不要命的冲过来,自己却往回跑,这种情况之下,皇帝会如何看待自己?完颜吴乞买会如何看待自己?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国家大事层面上。血缘关系算个屁啊!就算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在前面,完颜吴乞买照砍不误! 自己这位叔叔,可绝对不是完颜阿骨打那样的豪爽之士啊…… 那么,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就算是为了父亲一手创造的大金国,一手打造的女真盛世,他也一定要战斗下去不可!所以,完颜宗辅握紧了手里铁枪,大吼着带着数员悍将朝着鲁达就冲了过去。打算先把鲁达干掉,然后再去对付其余宋兵,毕竟人数目前看来有数倍差距,堆也能堆死他! 可是宗辅刚刚冲上去没多久,一员宋将就带着几名宋骑兵冲向了他们,一番缠斗之下,身边的悍将死的死伤的伤,倒是把那些宋兵给干掉了,但是自己也损失惨重,左手还被那宋将砍了一刀。但是手里的铁枪的确刺入了那宋将的胸膛。 但是宗辅的庆幸下一秒中就终结了,那宋将居然露出了嗜血的可怕笑容,一边吐血,一边笑着看着他,然后伸手一拉腰间的某处,眼尖的完颜宗辅发现了那是一根细线,然后一点火星在那宋将的身上游走,完颜宗辅吓的魂飞魄散! 无数次守城之战,他无数次亲临前线的时候,都看到了宋军里的敢死队士兵不要命的绑着火药弹冲上来。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或者是将死未死的情况下,往往会拉掉引线,冲向金兵最密集的人群。和金兵同归于尽,正是这些不要命的宋兵,金兵的城池才以最快的速度沦陷,使得他们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完颜宗辅还记得,榆关之战,完颜宗弼以两万残兵固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榆关。他当时是完颜宗弼的副将,协助防守,宋大将、禁军主帅林冲率骑兵六千五百里奔袭榆关,本来骑兵是最缺乏攻城能力的兵种,更别说榆关这样的雄关,但是宋兵硬是下马步战,以两千人阵亡、三百人血肉无存的代价炸开了榆关城门,全歼守军两万…… 完颜宗弼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被亲卫队救走了,完颜宗辅仅仅带着三个亲兵逃离了战场,幸免于难。 宋兵什么时候变得脱胎换骨了,宁愿不要性命也要胜利,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为身后的战友创造攻城的良机,身后的战友踩着战死之人的尸体冲到前面,往日只能在大金军队或者说是女真军队身上看到的勇武,出现在了汉人的身上,出现在了曾经懦弱的宋人身上。 曾经为了活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宋军,蜕变了! 完颜宗辅来不及反应,就想要抽开自己的铁枪,那宋将死死的抓住了铁枪,无论多么痛苦,硬生生的要把铁枪拽住,一定要拉着完颜宗辅同归于尽,一边吐血一边死死地盯着完颜宗辅,完颜宗辅恐慌的大声叫嚷,不停的喊着“松开快松开”,语气极为惊慌。 终于,亲兵赶了上来,一帮子把把宋将打飞,一个飞扑把完颜宗辅扑下马卧倒,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那宋将被炸得血肉无存,倒也炸死了几个倒霉的金兵,完颜宗辅险死还生,看着不远处依然在大杀四方的鲁达心有惴惴,立刻起身骑上马往回走。 不打了,不打了,七个悍将,死了六个,也就是杀死了四个宋兵,结果还差点白自己的命给赔上,不打了,绝对不打了! 完颜宗辅本就不是以勇武着称的大将,如果换做事完颜宗翰这样的猛人,估计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和鲁达对冲,战斗到死为止,但是完颜宗辅不是完颜宗翰,他退缩了,之后,鲁达杀穿了重重围困,成功的带着宋军杀入了金军大阵,把金军的防线撕破了,完颜吴乞买一看大阵要破,大骂一声“蠢货”,转身也跑了。 此时宋军也死伤惨重,仅剩两百多人,五百余人在方才的厮杀中战死,包括鲁达的副将,也战死了,但是所有人都来不及悲伤,追着完颜吴乞买狠狠的进攻,狠狠的打,七八千的军队被宋军两百多人追着打,也算是奇闻了,以前,只有金军这样追着宋军打,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样。 完颜吴乞买沮丧得要命,一万军队打不过人家一两千的军队,还被人家追着跑,完颜宗辅多半也是性命不保,刚刚才失去了忠诚的完颜银术可,现在连完颜宗辅也要失去了吗?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跑在最前面的完颜吴乞买突然迸发出了勇气,他猛然勒停住了战马,回身看着不远处仓皇逃命的金军铁骑,大喝一声:“宋兵只有千人,我们有万人!为什么要退缩!女真勇士们!大金勇士们!一起随我杀!!!!” 完颜吴乞买带头作为战将反冲锋了,金军,尤其是女真兵万万没想到这个神转折,但是看着女真人的王者往前冲了,逆流而上了,他们突然也觉得自己也该往前冲,女真人自然要跟随他们的王者,而仆从兵们也被女真兵所感染,战局突然变了! 完颜宗辅还没发现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中军和后军就崩溃了,刚准备崩溃的时候,中军和后军又杀回来了,士气大振,战力倍增,定睛一看,居然是完颜吴乞买带头冲锋,这是什么情况,又有援军来了吗? 完颜宗辅搞不明白,但是完颜吴乞买冲到他的面前就停了下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丢人的东西!今晚不把这支宋兵干掉,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了,祭奠兄长!让他看看,他有个多好的儿子!” 老脸一红,完颜宗辅大吼着冲了回去,完颜吴乞买见状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宋军对冲,但是作为王者,他有手腕,很多时候军队不是真正的战败了,而是主将认为军队战败了,盲目撤军,这才导致一切都无法挽回,宋军人数不多,如果真的面对面对冲,自己不一定输。 但是自己没有亲自杀敌的勇气,让士兵振奋起来,也就够了,这样就算是战败了,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逃命。 另一方面,鲁达的确没想到女真兵崩溃了还有能力继续反冲锋,一度他认为是女真人的援兵来了,正准备死战到底,结果他发现女真兵的人数并没有增加,还是原来的那批军队,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敢于战斗了,鲁达没想那么多,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身边的战友们已经没有多少了,还在不断的战死,不断的自爆,不断的为自己争取机会,但是,重重的阻碍和围困,躲在最后面的完颜吴乞买,到底,到底该怎么办?如果自己死在这里,虽然给女真带来了巨大的创伤,但是他们的首领还在,完颜吴乞买还在,女真还能东山再起,只有杀掉完颜吴乞买,女真才会真正的有倾覆之忧! 怎么办?! “鲁帅!这样下去不行的!弟兄们撑不住了!咱们都要完蛋了!”一名士兵冲到鲁达身边,疯狂地喊着。 鲁达大吼道:“老子知道!但是没办法!咱们走不了了!一死而已!但是老子没杀掉完颜吴乞买!对不起郑伟那混蛋!对不起岳相公!对不起陛下!!!” 那士兵剧烈的喘息着,眼睛瞪的老大,看向了远方,金兵大阵后方的位置:“鲁帅,女真人的狗皇帝,是不是就在那后面?!” 鲁达怒吼着:“就在那里!那缩头乌龟!” 那士兵一拉腰间细绳,顿时火星就在他的身上游走,鲁达看呆了,那士兵却露出了笑容:“鲁帅,属下为您开路了,您一定要杀了女真人的狗皇帝,为咱们这么多弟兄……报仇雪恨!!” 三百五十英雄 吼出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忠勇的士兵怒吼着冲向了女真人的骑兵群,冲到近前,突然飞身一扑,从马上跃起,战马没有停住,狠狠的撞上了女真人的战马群,那士兵从半空中坠落,被女真人竖起的铁枪刺了一个对穿,下一秒,耀眼的火球腾空而起,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片女真骑兵被炸得四分五裂,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了。 鲁达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身边又有两个身上带着火星的士兵冲向了金兵骑兵大阵,一边纵马驰奔,不顾一切的向前冲,一边大喊着:“鲁帅!一定要为我们报仇雪恨啊!!!” 轰轰! 两声巨响,两名忠勇的士兵血肉无存,只有漫天血雾,但是金兵的骑兵大阵被进一步破坏了,无数金兵被炸得血肉横飞,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条道路已经渐渐地成形了。 一条通往完颜吴乞买的道路已经成型了,更多的宋兵似乎受到了感召,放弃了正在交战的金兵,放弃了自己本可以存活下来的机会,自发的向着完颜吴乞买的位置冲了过去,他们长得不一样,身高不一样,体格也不一样,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方言,吃着不同的食物,有着不同的人生!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有游走的火星! 轰!轰!轰…… “鲁帅!为咱们弟兄报仇雪恨!!先走一步!!” “鲁帅!为我报仇啊!!” “鲁帅!杀了他们的狗皇帝啊!” “鲁帅!冲啊!!!!” 轰!轰!轰!轰! 鲁达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不停的颤抖着,握住钢棍的手不住地用力,钢棍似乎都要被鲁达捏出了印记…… “报仇!”“报仇啊!”“鲁帅!为我们报仇啊!”“鲁帅!冲啊!!!” “啊!!”鲁达仰天长啸,催动胯下战马,战马似乎受到了感召,仰天嘶鸣一声,迅猛的冲上了宋兵以尸骨无存为代价为他创造出来的道路,那是以鲜血和生命铸就的道路。那是完颜吴乞买的必死之路! 一个接着一个的宋兵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为鲁达开路,一个接一个的,前仆后继。绝不停歇,绝不后悔,绝不退缩,绝不害怕,他们不是不怕死。只是怕默默无名毫无贡献而死!他们不是不怕死,只是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白白的死去!但是在这里,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有价值的!今夜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将流芳百世,万古长存!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无论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总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发光。发热,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后人的生存,尽最后一份努力,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绝对不会停止奋斗,一个国家和民族,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那么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就依然有希望。 还有明天。 鲁达不是一个人在冲。所有的,所有的兄弟们,所有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兄弟们,都在和他一起冲锋。怒吼着,厮杀着,把这条通往光荣和使命的道路,以鲜血铸就! 鲁达赤红的双眼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完颜吴乞买,被巨大的爆炸和剧烈的震动所震慑的吴乞买。呆若木鸡,浑身颤抖,双股之间有温热液体流出的完颜吴乞买,女真的皇帝!完颜吴乞买!他冲破了女真人的保护圈,冲破了命运的囚牢,冲破了一切,直取完颜吴乞买! “你给我去死啊!!!”鲁达猛然把自己的钢棍提起,用尽一生的力气,轰然砸下,电光火石之间,完颜吴乞买本能的一扭身子,钢棍轰然落下,竟然向一柄利刃一般,把完颜吴乞买的右手连根砸断,完颜吴乞买嘶吼着往左边倒去,鲁达飞身一扑,死死的压在了完颜吴乞买的身上,一拳砸在了完颜吴乞买的脸上! “鲁帅,多谢,今日,郑伟终于可以为全家报仇雪恨了,鲁帅,郑伟全家之陵墓在家乡河间府,郑伟死后,还请鲁帅把郑伟之骨灰和完颜狗贼之头颅一起带回家乡,祭奠郑伟全族,鲁帅大恩大德,郑伟来生再报!” 郑伟的脸浮现在鲁达面前。 鲁达的拳头轰然落下,完颜吴乞买的面骨被砸碎了,脸凹下去了一半,左眼珠被打飞了,血喷了一地。 “鲁帅,属下为您开路了,您一定要杀了女真人的狗皇帝,为咱们这么多弟兄……报仇雪恨!!” 那士兵的脸浮现在鲁达眼前。 鲁达的拳头轰然落下,完颜吴乞买左边的面骨被砸碎了,脸部又凹下去了一半,右眼珠也被打飞了,血肉模糊。 “你所做的,不是为我,不是为你自己,也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整个大宋。” 鲁达的拳头轰然落下,完颜吴乞买的前额骨碎裂了。 “杀了完颜吴乞买,女真失去首领,必然陷入混乱,那时女真威望大减,战将们谁也不服谁,群龙无首,势力必然大衰,内乱不说,被女真镇压的部族,定会起兵反抗!那时,女真会一团大乱,整个辽东都会大乱,他们再也没有发展下去的机会和时间了!” 鲁达的拳头轰然落下,完颜吴乞买的前额骨凹了下去,红白相间之物被打出来了,飞溅到鲁达的脸上。 “女真一时半会儿灭不了,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和大宋较劲的机会,大宋可以继续发展下去,可以积累强大的实力,可以拥有北伐的能力,而女真,将永远无法东山再起,所有的部族会反噬他们,高丽人也会绝死一击,女真已经举世皆敌!” 完颜吴乞买的头部已经看不清样子,快被打烂了。 “不到五年,大宋就可以以十万骑兵远征辽东,把女真族彻底消灭,把他们打得连种都不剩,把辽东,把所有一切本属于我们的土地夺回来!夺回来!把我们的尊严,我们的骨气,夺回来!” 一拳一拳又一拳,鲁达不顾身后女真兵刺入自己背部,刺入自己身体的铁枪,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了完颜吴乞买的脸上。 “那是我们的土地,祖先留给我们的,谁要抢,我们就要夺回来!谁侮辱了我们,我们就要打回来!知道没有人敢于欺凌我们,没有人敢于进攻我们为止,我们还要北伐草原,把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切,都夺回来!” 十几支铁枪刺入了鲁达的身体,剧痛之下,鲁达一边呕血,一边还听到了女真兵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到那时,大宋将再也没有战乱之苦,百姓不用流离失所,不用服兵役,不用运粮食,不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用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每个人都能奉养自己的父母,每对父母,都能养育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举起拳头,鲁达觉得自己的力气不断的流失着,视线也逐渐模糊。 “到那时,大宋子民不用在担心被异族人杀戮,不用再担心失去家园,可以安安静静的读书,种田,做生意,做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虽然不太富裕,虽然还有可能被贪官污吏欺负,但是,会有人为他们打抱不平,会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再易子相食。” 紧紧握着拳头,累,好累,我真的好累…… “我之所以不惜牺牲一切,也要保住大宋,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为了权力名位,更不是为了家族延续,世人以为的一切,都不是我的目的,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快撑不住了……已经看不清面前这一摊红白相间之物是什么了…… “只是因为我爱着这片土地,我爱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是我的同胞,华夏子孙,他们犯错,他们有罪,他们该死,可以,都可以,我们自己解决,我们自己决定一切,我不能接受外人介入,不能!无论是谁,非我族类,想搅乱华夏神州,我必牺牲一切,与之死拼到底!” 鹏展……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谁要强占,我就与他死拼到底!” 你说的一切……那么美好的世界……我看不到了……但是我做到了……我……杀了他……鹏展……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你说的全部……都会实现的……对吗…… “这是我一生的承诺。” 我信你,鲁达信你……你一定要做到……不能食言啊……老子先走一步了……一定……一定要记住啊…… 鲁达的拳头轰然落下,砸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身边,越来越多的女真兵围聚在一起…… 靖康四年二月二十七日,宋中兴五大将之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鲁达战陨于辽东,麾下一千勇士,包括鲁达在内全军覆没,无一人幸存,无一人逃脱,全部战死于黄龙府之外,与此相对,女真皇帝完颜吴乞买以下,死难者超过四万。 女真皇帝完颜吴乞买,被鲁达活生生以拳头打死,死时,面目全非。 三百五十一上苍,何其不公 大宋知道鲁达和他麾下一千勇士的壮烈事迹和万世战功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以后了,因为壮士们全部战死,没人可以传递消息给大宋朝廷,当朝廷和鲁达所部失去联系大半个月的时候,大家的脸上都多了一层阴霾,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认为鲁达的行动失败了。 岳翻的脸上无悲无喜,朝臣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东西,但是从皇帝和宰相低沉的情绪来分析,大家似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最终结局,宗泽默默地叹息了一声,看向了吴用,吴用也看向了宗泽,微微摇了摇头,宗泽闭上眼,又叹息了一声,手中的奏折没有拿出。 那是枢密院正副枢密使联名写就的奏折,也就是鲁达战死之后、计划失败之后的补救措施,如果能以一千人的代价做到,大宋当然愿意,但是如果做不到,他们也会选择第二方案,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好过再和全盛状态下的金人来一次国战。 但此时,如果拿出了这份奏折,岂不就是等于说他们已经认为鲁达战死了,并且任务失败了吗?不说岳翻是如何看待他们的,那眼睛一直红着的林冲又该如何对待他们? 终于,他们还是没有选择在现在把奏折递上去,商议了一些日常政务之后,赵桓就疲惫的宣布下朝了,他最近身子有些不太舒适,估计是前一段时间太累了。现在需要好生休养,赵鼎很能干。很忠诚,加上岳翻的辅助,他现在可以好好儿的放权,然后休息一下。 来到了自己的后花园,赵桓坐在了小亭子里,这里还是群臣游览皇家后院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建议户部拨款修建起来的小小的庭院。比起东京开封府里的那座庭院简直就是积木搭的。但是此时此刻,赵桓已经不想奢求什么了。 坐在小亭子里,看着小小的水池,还有尚未融化的积雪,赵桓裹着皮裘,喝了一口热水,随后叹息一声,向身边的岳翻询问:“鹏展,鲁卿他。不回来了吗?” 岳翻的心里一阵刺痛,说实话,他之所以装作无喜无悲的样子,正是因为心里没有把握。不知道鲁达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否还活着,任务是否已经成功,亦或者他们已经全部战死,任务失败……派去辽东的探子没有消息传回来,之前的情报网也完全没有消息,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岳翻。情况真的不妙了。 真的,这一次的行动,是他最没有底气的一次行动,因为需要付出性命的不是他,而是鲁达和一千名勇士,让别人付出生命,而自己躲在后面享受战果,这并不是岳翻的行事准则,但是这一次,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办法的办法。 “臣,不知道。”岳翻只能如此说。 赵桓的手抖了一下,随后恢复原状,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这样啊……鹏展都不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多……鲁卿这样的猛将,对于大宋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要是失去了鲁卿,将来的北伐,可就真的是少了一大助力了……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岳翻深吸一口气:“但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臣也不会如此做……陛下,臣是人,并不是无所不能,臣若是无所不能,东京城下,三万弟兄也不会全部战死了……” 赵桓放下茶杯,站起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鹏展不是完人,鹏展也会犯错,也会做错误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不会犯错,世人叫我做圣人,可是这世上当真有圣人吗?若皇帝是圣人,又如何会有当年的耻辱。 也正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圣人,没有全知全能之人,所以,我才有了这个朝廷,才有了你们,你们帮助我,一起,把女真贼赶走,鲁卿是心思纯良之辈,不争功劳,不抢权位,些许的跋扈也是本性豪爽大气使然,能有这样的臣子,是我的气运,我本不该奢求什么,但是这些日子,我总会梦到我带着你们每一个人,在黄龙府,女真人的祖祠里,举杯痛饮…… 咱们都在,一个都不少,没人死,没人病,没人伤,大家都好好儿的,好端端的,灭了女真,收复辽东,创不世之功,一起享受荣华富贵,青史留名……鹏展,我是华夏自古以来,第一个主动投降异族贼子的汉人皇帝,也是第一个被异族贼子废掉帝位的皇帝,若是没有你,没有你们,哪里有我的今天? 我都记着呢,一点一滴,从未有过忘却的时候,我本该死于耻辱,成为千古笑柄,但是因为你,因为你们,我死后,或许能得到武皇帝的谥号……这不是我的功劳,是你们的……所以我希望你们都好好儿的活着,好好儿的,不要出事……” 赵桓的声音渐渐地变得哽咽,说到最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岳翻的视线也已经模糊了,他清楚地明白,他们的今天,正是无数人以鲜血和姓名争取来的,这一切,本该属于他们,但是,他们却早早地离开了。 鲁达是大宋骑兵总帅,禁军副帅,相当于全**队副总司令,位高权重,战功卓着,大宋柱国级的大将,他若战死,对大宋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当年的西军双子将星,将不复存在,林冲又该如何做想? 但是,他无能为力。 纵使他做了宰相,依然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看着被辽东部族联军代表送回来的魁梧的身躯,无声的流泪……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从那些代表的嘴里,大宋君臣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 鲁达率军偷袭黄龙府,打败了黄龙府七千多守军,接着斩杀了女真族第二名将完颜银术可和他麾下的两千女真兵,把完颜吴乞买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若不是最后关头完颜宗辅赶到,完颜吴乞买早就死了,鲁达也不用战死,但是完颜宗辅赶了回来,麾下一万军队影响了结局。 鲁达继续率军死战,剩下的壮士们以火药弹自爆为代价,为鲁达开辟了一条血路,鲁达单人冲向了完颜吴乞买,活生生以拳头把完颜吴乞买的脑袋打爆……所以,鲁达将军的拳头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紧握着的,根本掰不开。 大宋一千勇士全部战死,他们仅仅只找到三百多具尸骨,剩下的大概都是血肉无存了,他们这些部族被女真人压得很惨,但是鲁达将军偷袭黄龙府之后,纵火焚烧黄龙府之后,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改变,本族精英所剩无几的女真人已经无法全面压制辽东其他部族了。 所以被爆炸声和烈火燃烧的场面惊呆之后,这些部族在最短的时间内联合起来,组成复仇联军,当天就开始了报复,把完颜宗辅和他的数千残军全部吃掉,生擒完颜宗辅。 完颜宗辅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在如今女真内部是着名的宗族三大将之一,现在他们把完颜吴乞买血肉模糊的尸体和被捆成粽子满脸惊恐的完颜宗辅献给了大宋皇帝赵桓,以表示辽东部族对大宋彻底臣服之心,愿奉大宋皇帝为主,献上他们的领土和子民还有牛羊,愿大宋皇帝看在他们的虔诚之心上,给予他们庇护,派军队占据辽东,彻底消灭女真。 他们宣誓,将向大宋皇帝献上他们的忠诚和英勇,成为大宋子民,永不背叛。 完颜宗辅虽然失败被擒,但是女真族还有两个大将军,完颜宗弼和完颜宗翰,完颜宗弼手里有两万军队,很难缠,正是对付他们的主力,而完颜宗翰手里有五万军队,更难对付,虽然目前被高丽人缠住,但是打败高丽人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女真人的皇帝死了,也无法全面压制其余部族,但是战斗力依然可怕。 他们被女真人残酷剥削之后所剩下的力量,并不足以消灭女真部,那个残酷而可怕的部族,不该继续存在于辽东大地上,部族联盟迫切的需要大宋的文明统治,需要大宋文明之光的照耀。 赵桓默默地看着那雄壮魁梧的身体,还有至死不曾松开的拳头,以及不屈的面容,他闭上了眼睛,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而后低下头,用纯洁的白帆将鲁达的面容盖住,转身走了回去,没有给辽东部族任何正面的回答,这让辽东部族的代表们非常惶恐。 百官默然无语,林冲早已昏厥过去,诸将泪流满面,赵鼎看着岳翻也默默地随着赵桓离开,知道现在只能由自己出面了。 他没想到,鲁达虽然战死了,但是他真的完成了这个地狱级难度的任务,虽然代价是他本人和一千名精锐战士的生命,可是却换回了女真皇帝和女真大将的性命,还有一个活着的战俘,毫无疑问,这场战斗,这次任务,大宋胜利的极为辉煌,也注定是一场荣耀。 然而最后,创造这样辉煌和荣耀的人们,却无法享受他们的战果了。 上苍,何其不公。 三百五十二但是,他一定不曾后悔 赵鼎以宰相的身份带领文武百官里还有心情的人招待了辽东部族联盟的代表们,开办宴席款待他们,表示大宋愿意接受他们的投诚,接受他们作为大宋子民而继续奋斗,同时开始认真的商议着何时出兵辽东,如何出兵辽东等等诸多细节问题和平定辽东以后这些部族的人享受何种待遇、如何与汉人相处等等。 东西两府开始了正常的运转,作为一个国家而正常运转,个人的感情不能阻挠国家的前进,无论赵桓和岳翻的心里多痛苦,他们都知道自己目前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晚,盛装出席的赵桓满脸笑容的迎接了辽东部族联盟的代表们,代表大宋朝廷和亿万子民,热烈欢迎辽东部族联盟投诚的英明举动,高度赞扬了他们的政治觉悟,共同展望未来辽东部族在大宋文明照耀下的美好生活等等,以及一些爵位的赏赐和官位的赏赐,还有一些钱财的赏赐等等。 大宋君臣苦熬数年积累下来的些许财富,都在此时挥霍一空,赵桓的笑容和优雅让辽东部族代表如沐春风,他们高度赞扬了大宋的文明和礼貌,带着血泪控诉着女真人的残暴和无耻,他们表示,今后会紧紧团结在以大宋皇帝赵桓为中心的大宋王朝周围,尽一切努力为大宋服务,消灭女真! 岳翻没有参加这场宴席,他无比的庆幸自己不是皇帝。不是正宰相,只是一个副相。没有必要一定要参与这场宴席,鲁达那染血的水火钢棍竖立在赵桓那小亭子旁边,岳翻坐在一旁,举起酒杯,将其中的美酒倾倒在了那片土地之上。 那一年,这根钢棍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把浓重的黑暗扫开了一丝缝隙。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没有在那个时候,被蔡京取走,横空杀出的鲁达的身影,就在那个时候深深的印在了岳翻的心里,岳翻知道,或许很多人都说是自己成就了大宋的军人们,是自己成就了大宋的大将,但是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年,是鲁达救了自己的命。 鲁达从未在岳翻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或许在他看来,这并不是自己可以获得如此高位的依仗。救人一命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鲁达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年,岳翻黑暗的心田里仅存的几丝光明,有属于鲁达的位置。 这个貌似粗豪的汉子,偏偏又心思缜密,这件事情。岳翻从一开始就想到了鲁达,只有他这般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鲁大哥,你成功了,恭喜你,你真的做到了,大宋被你拯救了,你真的不要觉得是我拯救了大宋,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每一个人拯救了大宋,我一个人又能如何?没有你们,我早就死了,又如何能有今天?可你们…… 为什么偏偏要离我而去…… 你们真的不知道,你们对我有多重要吗?大宋日渐强盛,你们却一个个离开,如果这就是代价,我宁愿让大宋永远停留在此刻,我们都在,好好儿的,一个不少,一个不伤,能在一起争吵,能在一起喝酒,能笑,能哭,能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情…… 你这莽夫……为何离开的那么早…… 岳翻举起酒杯,一仰脖,辛辣的酒顺着食道而落,火辣辣的感觉非常讨厌,无论什么时候,岳翻都讨厌酒,但是没到心伤之际,不知为何,他想喝酒,他愿意喝酒,或许是希望酒精可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古人何尝不知道举杯浇愁愁更愁,但是若不举杯,还能如何? 仰头看天,眼泪便不会滑落?不,那行不通,流出来的泪,是回不去的。 我们越来越强大,你们却一个个离去,偏要留我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吗? 宫里的内侍把醉倒在地的岳翻送回了家里,金芝为岳翻宽衣,喂他喝了醒酒汤,便开始为他打理其他的事情,岳翻缓缓醒来,见着金芝忙碌的背影,便摇晃着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金芝,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度,金芝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温柔的握着岳翻的手:“怎的又喝醉了?还被宫里的内侍抬了回来。” 岳翻紧紧抱着金芝,喃喃开口:“鲁大哥没了。” 金芝握住岳翻的手一紧,随后便恢复正常:“你说过,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吗?” 岳翻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还很胆小,很懦弱,不敢见血,见血就晕,被蔡京追杀的时候,是鲁大哥救了我的命,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但是,却是我亲手把他送上一条九死一生之路,他没了,完颜吴乞买死了,女真完了,咱们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了,但是他没了…… 金芝,我是不是个混蛋?让别人去流血牺牲性命,我躲在后面,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我那三万弟兄,西军兄弟们,还有鲁大哥,人家说我是大宋第一名臣,可是没有他们,我又算什么?黄河岸边,战死的是他们,不是我,富平大战,战死的是他们,也不是我,偷袭黄龙府,战死的还是他们,不是我。 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最大的功劳算在我的头上,我觉得我是踩着他们的尸体才登上高位,我的脚下是血流成河,金芝,我是不是一个恶魔?我是不是恶魔?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恶魔,一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 金芝反过身子,双手扶在了岳翻的脸上,深深地望着这个她爱入骨髓的男人,慢慢地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熟悉的心跳:“你是恶魔,你是一个夺走了我全部的恶魔,但是我偏偏爱你爱到无法自拔,明明你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可我却爱你爱到如此地步…… 明明是你做的决定让三万子弟兵赴死,可是百姓们都拿你当作大英雄,大宋也拿你当作大英雄,是你做的决定让西军将是战死那么多人,但是你还是最大的功臣,是你让鲁大哥去偷袭黄龙府,可是你还是最大的功臣。 很奇怪是吗?岳郎,很多人为你而死,为你而心伤,为你付出了一切,但是,岳郎,你也要知道,没有你,他们会如何?没有你,赵家皇帝就完了,没有你,西军也要完了,没有你,他们也夺不回燕云,没有你,女真的狗皇帝也死不了,很多人因你而死,但是你做的事情,却是对的,这就是我方金芝的男人,我的夫君。 岳郎,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不管多少人为你而死,他们从没恨过你,不管多少人为你付出一切,他们也从没有怨过你,因为大家都知道,你从来不是为了你自己。”金芝紧紧抱住了岳翻:“鲁大哥一定很高兴,他完成了任务,为你做好了最后一件事,他一定没有遗憾了。” 是吗?你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对的,他真的没有遗憾了。 鲁达走了,带着无尽的哀荣和思念,离开了他所眷恋的土地,出殡那天,皇帝皇后亲自为他扶棺,大宋顶级重臣跟随在之后,也为他扶棺,岳翻走在最前面,端着他的牌位,鲁达没有后人,没有家人,亲戚也一个都没有,遍寻他家乡的鲁氏,也硬是找不出一个可以和鲁达有一丝丝的血缘联系的后人。 赵桓痛断肝肠,鲁达走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皇家的追封,随之而来的无上赏赐,却没有人可以继承,赵桓追封鲁达为武威王,也失去了最大的意义;最后,林冲站出来,作为鲁达最好的战友,生死兄弟,他表示愿意把鲁达最喜欢的自己的小儿子过继给鲁达,为他延续香火。 在鲁达的棺木之前,林冲的小儿子正式改姓鲁,入嗣鲁达一脉,以鲁威为谱名,正式载入鲁氏家谱,为鲁达延续不朽的传奇。 静静的站立在一旁,岳翻见证了所有的一切,岳翻知道,鲁达一定没有后悔自己不惜性命所做到的全部。 鲁达走了,带着一丝丝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了一丝热度,他的离开,使得这个世界复归寒冷。 鲁达之死,让大宋军方极为愤怒,女真族生命的倒数计时已经开始,枢密院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灭金之战,林冲没日没夜的呆在军营里练兵,时不时的把刚刚练出来的骑兵们拉到草原上玩极限生存,和草原民族生死相搏,他要锻炼一支真正的骑兵出来。 远征辽东需要相当数量的骑兵,但是对付西夏已经不需要那么多骑兵了,几乎被大宋打残的西夏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岳飞把消灭西夏的请求奏折递给了赵桓,等待批准,他说,西北兵团已经做好准备,准备以一半的兵力彻底消灭党项贼,为大宋清扫障碍,为进攻辽东解除后患。 西夏,这个苟延残喘了好几年的国家,终于也要迎来它的最后时刻了。 三百五十三西夏生命的倒数计时(一) 宋金战争之前,西夏就已经和女真人交过手,那是女真人追击辽国残军的时候,西夏人因为辽国公主的缘故出兵相助,三万骑兵被女真一万铁骑吃得精光,就再也不敢和女真人作对了,可以说,西夏人比大宋更早知道女真人是多么可怕,也是更早的成了缩头乌龟。 所幸西夏人所处的地区是穷地方,就像一坨大便一样,女真人根本不屑于去夺,所以西夏人苟且偷生到如今,倒是大宋遭了殃,但是可以想见的是,如果大宋被女真人给彻底打败了,西夏人的末日也就到了,所以在宋金战争期间,西夏人虽然不曾帮助过大宋,也不曾帮助过女真人,当然还在高原部落想要占便宜的时候帮了大宋一把,灭了几个部落。 不过时至今日,眼看着大宋成功打败了女真人,浴火重生之后,西夏人的心又开始不安分了,就在鲁达出殡之后的第六天,西北边境传来了西夏大军偷袭的战报,宋军猝不及防,吃了一点小亏,不过驻扎在边境的西军副帅张宪已经及时反应过来,调动兵马进行了反击,成功稳住了战线。 据报女真人出兵有五万之数,三万骑兵,两万步军,根据之前的判断来看,这是西夏人可以出动的最大规模军队数量的一半,估计也是想要占占便宜,没想真的和大宋打起来,也就是想把之前大家伙儿玩了一百多年的游戏捡起来,继续玩,顺便试探一下目前大宋的军力和对待西夏人的态度。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准备起身去长安处理公务的岳飞是震惊且愤怒的,同时也觉得有一点点的兴奋,大宋军方正因为鲁达之死而极为压抑的时候,西夏人蹦了出来,主动求虐找死,这种好事,还真是不常遇到。 虽然西夏是又硬又臭。但是河湟之地的确是很重要的战略要地,熙宁年间,神宗皇帝以王韶为将主导下的开边之战,一度使得大宋占据了河湟之地。但是当时大宋朝廷内新旧两党的争斗也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朝廷的党争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军事,王韶被打倒,战果被抛弃,熙宁变法之后司马光上台的几年间。几乎把整个熙宁变法的成果毁灭殆尽。 所以说司马光的晚年是极其罪恶的,将个人的喜好和自身党派的利益凌驾于整个国家民族之上,仅仅是因为开边战果是在新党统治下达成的,就要毁掉这个战果,丝毫不顾忌国家民族之利益,所以岳翻成为参知政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拨乱反正奏疏中,就特别提到了,剥夺司马光爵位和后裔的特权,予以惩戒。 岳翻承认司马光的才华,但是对他极为保守的政治主张非常不满。把军兵以性命获得的战果几乎无偿还给西夏,视数十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于不顾,将国家大义当成意气之争,这种人,如何值得朝廷的追封?虽然哲宗皇帝时追贬过司马光,但是岳翻依然不满意,上表,要将司马光从名臣名单里格除,列入误国之臣之列。 这是岳翻唯一一次对已死之人的发难,很多人都不太理解。包括赵桓也不是很理解,岳翻主政一向以温和着称,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举动,之后岳翻细细讲述自己这样做的原因。赵桓才予以理解,但是还是没有把司马光真的列入误国之臣,只是吩咐史官把司马光的传记写得明明白白,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此时此刻,死者为大。咱们就不做这种事情了。 新旧党争给大宋带来的伤害大家有目共睹,而如今朝中自然也有当初新旧党人的后裔和支持者,时过境迁,当时的事情不需要再次出现,赵桓也绝对不允许新旧党争的出现,所以综合考虑之下,没有答应岳翻的全部要求。 但是河湟谷地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高原上罕见的农业重地,土壤肥沃,高原部族谁占据了这里谁就能肥上一圈,大宋占据了这里却没能守住,一直引为憾事,如今这里被西夏占据,大宋若要重新确立对西夏的优势,就需要占据这里,打开通往西夏心脏兴庆府之道路。 宋金战争之前的西军极盛时代,曾经一度攻打到了兴庆府门口,但是方腊之变使得西军的梦想功亏一篑,之后西军就走入了下坡路,直到浴火重生的那一刻,但是之前西军大部分主力被抽调作为国防军的存在,所以实力不够,没有对西夏发动战争,西夏也很老实的没有犯贱,所以西军也不管。 这一次西夏撞在了大宋的枪口上,无论是赵桓还是岳飞,都决定要对西夏动手了,不然大军远征女真时,还要分出精力去对付西夏,那就不妙了。 岳飞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枢密院和吴用商量此事,岳翻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书写讨伐西夏的走着,为此战出谋划策,各大将开始厉兵秣马,雄心勃勃。 靖康四年三月十六日,大朝会上,枢密使吴用上表,就西夏寇边一事发表看法,主张立刻出兵征讨,乃至于“做灭国之准备”,西夏是“无耻之尤”、“务必灭之而后快,以告慰诸先帝在天之灵”、“以党项贼酋之首,供奉宗庙”等等,直言西夏之无耻和大宋必须要讨伐的必要。 宰相赵鼎就吴用的意见发表了一点看法,比如大宋目前的钱粮储量是否可以支撑一场灭国之战,打仗之前,我们要看看自己打不打的起,不是说打就打,打肯定要打,西夏无故犯边,不打,大宋威严何在?但是怎么打,如何打,打到什么程度,值得继续商榷,单单定义为灭国之战,大宋可有那样的钱粮储备? 说白了,一句话,没钱。 穷啊,穷啊,靖康三年的岁入虽然好过元年和二年,但是比起宣和年,已经是惨淡到了不能看的地步,大宋很多地方都被免除了税收,少数可以继续交税的地方也仅仅可以勉强维持朝廷的运转,更别说很多地方还需要中央出钱去修建,去维护,更别说对如今的大宋来说如同天文数字一样的军费开支。 维持已经很难,要行动起来,就更难,若要对西夏动手,只能从关中和蜀中调运粮食,但是关中和蜀中在第三次战争中消耗了全部的力量,百姓无力承担再一次的国战,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大宋才能渐渐缓过来。 赵鼎表示,可以小范围反击,但是绝不可动辄灭国,大宋没有那个粮食储备,一旦打的胶着起来,没有粮食供应,西军会损失惨重的。 岳飞的作战计划就没拿出来,他脸色发青,他认为他的作战计划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成功,但是这是建立在粮食足够的基础之上,没有这个基础,连正道御兵都做不到。 吴用和宗泽面色发苦,打仗,需要钱财,需要粮食,需要百姓支援,但是和金国的战争消耗掉了大宋几乎全部的力量,如今的大宋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经不起大的折腾,虽然西军有足够的战斗力,岳飞也有足够的把握,但是,打仗,不是单单靠军队和统帅就可以做到的,没有粮食和钱财,军队就无法离开驻地。 赵桓面色凝重的看着赵鼎的奏折,郁闷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赵鼎不是反对战争,而是在担忧,如果赵桓执意要打,赵鼎也一定会遵守他的命令,但是,之后该如何持续,一旦战争进入胶着状态,那可如何是好?赵鼎写着呢,打是可以打,目前他可以保证十万军队两个月的粮饷,之后,就没了。 堂堂大宋啊,亿万子民啊,十万军队的征战需求,居然只能保证两个月,赵桓真的是深刻的感受到了大宋如今的虚弱,越来越明白鲁达明知必死却依然执意要去的决绝,明白岳翻的苦楚,大宋,实在是经不起大的折腾。 夺回河湟谷地和河西走廊的确是正确的战略目标,但是所需要投入的钱财和精力,是大宋目前无法承受的,就算目前砸锅卖铁投入进去,等到回报开始出现的时候,大宋早就穷死了,所以,灭国之战,无法成行。 但是赵桓心里还有一丝执念,一点点念想,大宋夺回了太祖皇帝念念不忘的燕云,但是,还没有夺回太宗皇帝念念不忘的灵州,当初的西夏,还是大宋的领土,但太宗皇帝手里,西夏闹起了独立,这是赵光义一生的心病之一。 解决了第一个,当然也不能厚此薄彼,不去解决第二个,说到底,赵桓是赵光义的子孙,而不是赵匡胤的。 所以,赵桓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岳翻,一直给他带来希望和成果的岳翻,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百宝箱、智囊的岳翻。 “岳卿,此事,你有何看法?”赵桓放下手里的奏折,向岳翻发出了求援信息,朝臣们也似乎都习惯了赵桓有困难找岳翻的举动,“岳卿”是岳翻的专称,岳飞被喊做“岳将军”,此时,“岳卿”也是左右为难,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可是皇帝发问了,岳翻也不能不回答。 盯着满朝廷希望的目光,岳翻也觉得压力山大,刚刚从鲁达之死解脱出来的岳翻,心神俱疲,没那么多精力去考虑的那么完全,之前的确写了奏折,但是和岳飞一样,没关注粮食的问题,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疏忽。 三百五十四西夏生命的倒数计时(二) 走出队列,岳翻向赵桓行礼:“陛下,此事,臣也非常为难,不打肯定不行,打的话,臣粗略的统计一下,估计只能保证十万军队两个月的粮饷所用,两个月,估计都不足够军队集结在战场上,更别提进军了。” 岳翻此话一出,赵桓便叹了一口气,足智多谋多智近妖的岳翻都无能为力了,看来如此大好的时机,就要白白错过了,朝臣们也是大为失望,连岳翻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也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一时间,朝堂里的氛围极为沉闷,尤其是军方大将,更是死气沉沉。 其实,要是真的不得不打,岳翻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强征粮食,比如以战养战,但是这些办法有伤天和,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要是用了,前者伤了大宋百姓之心,后患无穷,后者把党项人得罪到死,就算攻灭了他们的政府,游击队也少不了。 对于党项人牛皮糖的特性,女真人和后来的蒙古人都深刻的理解过,所以西夏政府可以存在那么久,和他们本身的贫困以及牛皮糖的特性不无关系,正是所谓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除了打算一统天下的蒙古人会花费时间去灭掉西夏,其余的国家还真没有那个想法。 后来蒙古人为了图方便把党项人杀得精光,也足以体现出党项人是多么的烦人,以至于蒙古人这样善于统治被征服民族的民族都决定要灭了党项族,一劳永逸。 岳翻不是没考虑过彻底灭掉西夏,大宋也不是没考虑过彻底灭掉西夏,神宗皇帝时代的五路伐夏就是如此想法,当时也得到了辽国的默许,西夏的灭亡似乎已经在情理之中了,但是情况突变,宋军惨败,西夏得以存活下去了。 之前西军的辉煌时代一度把西夏打到了亡国边缘,可也没有成功。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西夏存活,一直到那所谓的上帝之鞭的时代,连上帝都被打了,西夏自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是大宋刚刚浴火重生,重新走上兴盛道路的开端,西夏不可能没有察觉,或者说,正是因为西夏人察觉了大宋目前表面强盛内里极端空虚的状态。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进攻。 这就是西夏最讨厌的地方,或者说是西夏政府里的汉奸最讨厌的地方,西夏政府有不少陕西和蜀中的落第汉人士子任职,他们才是大宋真正的对手,土生土长,熟悉地理环境,心思缜密,还往往有些人真的具有相当的军事和政治才华,让宋政府不厌其烦。 这几年随着宋金战争和大宋的浴火重生,封锁边境的西军已经很久没有听说有士子叛逃入西夏了。赵桓的新政府刚在北京立足就召开了科举考试,号召全天下士子都来考试,刚刚裁撤了一大批老旧官僚的新政府十分需要热血的年轻人的加入,这也是一个机遇,说白了,如果不是在大宋没有前途,没有士子愿意叛逃入西夏。 激烈的竞争伴随着超高的淘汰率,不是每个士子都能做官的,高识字率对政府来说是好事,但是对民间读书人来说。那只能代表着竞争的激烈,一些运气不好以及才华不够的士子,无法做官,但是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不会营生,难以过日子,政府也不管不顾,强烈的愤怒之下,投奔敌国也就是难免的事情了。 这批汉奸有相当的素质。长期和官府打交道也让他们洞察了宋政府的本质,仁宗英宗神宗哲宗时代的宋夏战争中宋屡屡吃亏,就和这批人脱不开关系,而目前并没有士子进入西夏做官,也就是说,洞悉了大宋目前本质情况的,是一些很早以前就叛逃入西夏的士子。 这一次,可能只是试探,或者说是一场赌博,他们赌的就是大宋无力出动大军来对付他们,只能小打小闹,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放心的纵兵抢掠,回到之前美好的日常生活中,因为之前被西军打得太惨,损失太过惨重,西夏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恢复实力,没有外部血液的接入,他们活不了多久。 这也是铤而走险,无奈中的求生手段了。 和西军打仗的时候大宋也把每年会给他们的岁币停掉,宋金战争期间和之后,赵桓完全废除了和西夏的一切条约,下令西军封锁边境,不给西夏任何东西,被宋军打得那么惨,还得不到任何东西,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西夏早就贫血了。 此时此刻,他们当真是铤而走险,但是偏偏,哪怕是放在几个月之前,总动员时期的西军也能凑出一批军队征讨西夏,但是如今确实不行了,军队出动没有钱粮,根本打不了仗。 看着岳飞他们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岳翻却突然的想到了之前来到北京投诚的辽东部族联盟,照理来说,干掉女真之后的辽东,他们没有天敌的存在,女真的霸权不复存在,大宋却不会直接派兵占领那些地方,占领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情,当下,他们全盘占据了女真的全部遗产。 说遗产或许是有些早了,但是抢到了女真大部分的财富是一定的,大宋的一千战士全部战死,没有任何战利品被送回来,毫无疑问,都被这些部族的人拿走了,仅仅是一个完颜宗辅,哪里足够补偿?完颜宗辅的判决已经下达了,凌迟,古老而残酷的刑罚。 大宋本来不存在这个刑罚,早些时候五代十国的残酷刑罚都被赵匡胤废除了,彰显大宋的新气象,而赵桓决定对罪大恶极之人施以凌迟,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目前的决定是,凌迟只对对国家造成巨大伤害的战犯使用,不适用于大宋律法。 所以,若要大宋为他们提供庇护,就要拿出最直接的诚意,一个完颜宗辅是不够的。 想到这里,岳翻立刻开口:“陛下,若是一场国战,臣无论是有多大的本事也无法提供西军足够的粮草,这不现实,大宋根本承担不起,强行出战,必然伤筋动骨,智谋之士不为也,但是若是一场中等规模的反击之战,打上三五个月,狠狠的教训一下党项贼人,或许臣还是有办法的。” 群臣精神为之一震,赵桓面色一喜,连忙开口道:“岳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岳翻开口道:“党项贼此番的举措,无外乎是之前被西军打得太惨,自己已经无法恢复本身的实力,国内还有一些从大宋叛逃出去的无耻奸佞作祟,知道了大宋目前虚弱的真实情况,所以打算占占小便宜,他们也是在赌博,就是再赌大宋无力讨伐他们,就算是有力量,也要放在对付女真人之上,绝对分不出精力来对他们。 所以,他们在赌,而一旦被他们赌对了,咱们就永无宁日了,他们会认为看穿了大宋的虚弱,会变本加厉,咱们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战,这就是一场必须要打的战斗,务必要把西夏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军出动所需钱粮,考虑到此战的规模,不需要出动绝对的戍边精锐,只需要从关中本地调兵就可以,规模也不用太大,若是有良将统帅,两三万兵马也就足够,这样一来,大军集结所需要的粮食就可以省下,剩下的部分,也不需要大宋自己出,咱们刚刚拥有了一批“智虑忠纯”的臣子,怎么能置之不管呢?” 岳翻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而群臣听完了岳翻的话,也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赵桓立刻把目光放在了赵鼎的脸上,赵鼎也随之明悟,随后露出了苦笑:“鹏展,人家刚刚投诚,咱们就把心思打到人家身上,是不是不太好呢?” 岳翻正色道:“相公此言差矣,这些部族最是明白物竞天择之说,也更明白有得必有失一说,他们接受大宋的庇护,享受大宋子民之福,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武威王以性命为他们扫除了女真之威胁,他们难道连一些牛羊马也不愿付出?那么多战利品本该属于大宋,属于武威王,但是咱们一点点都没看见,区区一个完颜宗辅,可入不得我眼!” 这话说的对!鲁达在天之灵,看着他们呢! 赵桓为岳翻的话点赞,立刻就定下了基调:“岳卿所言有理,赵卿,这件事情,你就去和那些部族首领商议一下,若要投诚入大宋,得到大宋的官位,成为大宋子民,赋税是必不可少的,更别说武威王立下如此大功,自然战利品无数,大宋悉数赏赐给他们,他们就不该表示一二?” 不错,赵桓已经深得帝王厚黑术之精华所在! 老实本分的赵鼎看了看精明过人的岳翻和突飞猛进的赵桓,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争取一下的赵鼎,一转头又看见了军方大将们通红的眼睛,枢密院属官们不善的神色,浑身一哆嗦,也没敢说半个不字,只好应诺:“臣必不负使命,两三万人之战,臣,必让辽东部族出力不可!” 恩,这才是真正的宰相,岳翻点赞! 沐浴在大宋文明之光辉下,又如何能不付出一些代价?这些家伙吞掉了女真几乎全部的财富,定然是脑满肠肥的状态,不出些血,怎能抚慰大宋君臣饥渴的肠胃?所以,敲诈一些牛羊马,敲诈一些钱财作为此次作战的军用物资,自己再提供一些粮食,两三万人的战争,其实也就那样。 岳飞立刻把自己的奏折呈上:“陛下,此战是西军之责任,臣既为西军总帅,责无旁贷,臣已拟好作战计划,原本是为十万人准备,虽然现在只有两三万人,后续灭国之战也就没有必要了,但是前面反击之战,还请陛下阅览,臣请往长安,坐镇指挥,必叫党项贼军片甲不得还!” 三百五十五西夏生命的倒数计时(三) 岳翻的策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赵鼎只是因为自己的节操值太高所以难以启齿而已,其实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大国和小国之间的来往,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只要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谋利益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管他死活? 赵鼎这样节操值满满的宰相在大宋朝还真是不太多,赵鼎对自己人很温和,对外人似乎也不强硬,所以和那些部落的首领们相处的比较愉快,让他去做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勉强了,但是朝廷里没有更有资格和能力的人出面去做这种事情了。 岳翻自己被岳飞拉到了枢密院,也不管身为东府二把手的岳翻是否应该避嫌,照理来说迁都以后,东府和西府都不相互参合了,但是东府二把手岳翻偏偏又是闻名天下的名将之花,为政从军都是一把好手,于是大家也就不避嫌了,直接把岳翻拉到了枢密院里面。 枢密院的一把手吴用还曾经是岳翻的属下,虽然如今时过境迁,但是吴用仍然认同岳翻的能力和远见卓识,岳翻告假回家的时候皇帝所送来询问的事情,就有一部分是枢密院难以抉择的问题,宗泽也和吴用相交深厚,非常赞赏岳翻的才华和品行,加上岳翻和宗泽一样,也是从文臣转职为武臣的,只不过现在他的才华太高,不用来治国太浪费了。 即使如此,枢密院上下也一直认定岳翻的军事水准非常高超。加上岳翻本人傲人的战绩,人们都很信服岳翻做出的决策。皇帝也就不多说什么,其余东府的职官没这个本事就乖乖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仿唐贞观例,文是文,武是武,两不相干。 再者说了。朝廷里那么多需要文官处理的事情。重建,改建,契丹遗民等问题,足以让所剩不多的文官们焦头烂额,他们可没有闲心思去参合军务,赵桓把政务交给赵鼎去全权处理,就带着岳翻一起到枢密院商议军机,很有当年赵光义的架势。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场灭国之战。大宋没有灭国之战的物资准备,即使有这样的军力,也没有物力,军力要建立在物力之上。没有物力支撑,军力再强也发挥不出来,所以,诸将必须要谨记一点,此乃反击战,不是灭国战,务必严格按照既定目标执行! 执行任务时。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但是任务一旦成功结束,你们就要立刻停止进军,转为就地设防,绝不可冒进一步,否则,即使有功,定斩不慑!”岳翻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很严肃的对众将发布最重要的指令,威严的气势让赵桓非常满意,不由得点点头,继续听着枢密院的计划。 吴用站出来,站在岳翻的左边,拿着长棍指向了西北:“党项贼人目前还是试探之战,被张宪将军反击一次之后,已经没有继续进军,而是就地驻扎,呈观望之态,我猜想,他们也在犹豫不决,是要继续进军,还是停止前进,但是按照分析,继续进军的可能性极大。 枢密院已经下发指令给张宪将军,令其就地设防,只许守,不许攻,其他无关紧要之地可以丢弃,造成我军军力不济之假象,引来党项贼更大规模的进攻,尽可能的将其国内的机动兵马抽调一空,而张宪将军目前的任务就是保住几处战略要地不失,不让党项贼长驱直入,在岳飞将军抵达长安之前,不可擅自妄动。 岳飞将军集合主力准备好作战之后,党项贼是否增兵进攻也就是定局了,那时,无论党项贼是否增兵,我军的主要目标,都是把这支来犯之敌,一口吃掉!诸位,宣和年末的大战之中,西军曾长驱直入党项贼国境数百里,几近抵达兴庆府,在这些地方也设立大量城堡,作为防御之用,而现在,这些城堡就是咱们全歼这些党项贼的制胜法宝……” 吴用侃侃而谈,军事能力一览无遗,诸将仔细地听着,赵桓和岳翻也在仔细地听着,听到有些争议的地方,岳飞和宗泽会站出来进行质疑,吴用会着重指出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所在,宗泽的军事水准不算太高,往往不能发现问题所在,岳飞却是天生名将,一眼看出吴用战略部署的缺失所在。 吴用估计西夏政府军最多不过十万之数,抽调出来作战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七万,这是极限之数,岳飞却认为这是小瞧了党项人的战争发动能力,党项贼人虽然建立国家,设立和大宋差不多的政治制度,但是他们的本质还是蛮夷,没有脱离部落制度,各个豪族大姓本身具有的私兵数量是超乎想象的。 正规军损失惨重,但是豪门大族的私有力量并没有太多的损失,党项皇帝只要肯付出代价,一狠心,几万军队拿得出来! 西军攻伐党项贼之时,屡屡击破之,但是实际杀死的党项军队数量,并不算太多,若西军要对党项人发动灭国之战,二十万军队,党项人绝对拿得出来,不是灭国之战这样的程度,十万军队,对党项人来说,虽然伤筋动骨,却也不是拿不出来,咱们不能太小看党项人。 女真人西征的时候为何不顺手灭掉党项人?那个时候党项人已经被咱们打得很惨了,就是因为党项人不仅穷且刁蛮,而且还有相当的军力在手,女真人觉得得不偿失,这才放弃了党项人的作战计划,大宋富的流油,用手摸一把都黏糊糊,党项人一棍子打下去只能打出屎来,你说你是打大宋还是打党项? 吴用设计的作战计划虽然有理,但是力度明显不够,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要加强力度,加强军力和打击力度,包括西军边防军在内,起码需要五万军队才能起到效果。 吴用不这么看,既然是反击之战,没必要把问题看得太严重,如果打得太凶,一旦军粮耗尽,党项人还不退军,那就完蛋了,整个西北防线都要崩溃,你们要是深入的太远,没粮食运输了,那也是全军覆没之死局,你承担得起? 岳飞摇头,不能把敌人看得太简单,我是西军出身,和党项人交手数年,大小战斗不下五十次,我对党项人的了解远胜于你,他们没那么容易死心,也没那么容易被打败,否则,好水川,永乐城那样的大败,岂是寻常敌人可以造就? 党项贼是国敌,不是小打小闹! 两人争执不下,军中战将也各有看法,一时间争吵声四起,赵桓皱起眉头,怒喝一声:“都给朕闭嘴!军国大事,岂容意气之争!” 赵桓的威严越来越盛,诸将诸臣,纷纷告罪,赵桓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岳翻:“岳卿,你来说说,该怎么处理此事?朕以为,吴卿和岳将军所言都有道理,该如何决断呢?” 赵桓习惯性的向岳翻询问,认为可以得到正确的解答,岳翻也屡次不负所托,给出了比较合理的解决方案,这一次也不例外,岳翻综合判断了一下,觉得根据历史上多次双方交战的情况来看,岳飞的策略更加适合实际情况判断。 “党项贼貌似虚弱,实则还有相当实力,之前的颓势让他们以为我们认为他们很弱小,但是党项贼奸诈狡猾,仁宗皇帝时,大宋就屡次被党项贼欺骗,党项贼内部也有不少原大宋落第士子投效,十分猖獗,但是他们很明白大宋的虚实,说不定正是以示弱之计诱使大宋小瞧他们。 实际上,他们已经暗中准备好了相当的力量,诸位是否还记得三川口和好水川之败?我军都是先胜后败,屡次被党项贼示弱之计所骗过,最终惨败,党项贼之狡猾,我等绝对不能小瞧,更不用说目前我军缺乏物力,能调动的军队仅此一支,更容不得半点携带,因此,本人比较倾向于岳飞将军提出的加强力度的想法。” 岳翻是秉持着公正之心所做出的判断,吴用仔细看了看地图,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党项人的行动有些诡异,一战之后就没有继续进攻,照理来说,不该如此,除非他们在等待更多的军队来支援。 赵桓细细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开口道:“朕以为岳卿的话很有道理,大宋和党项贼也算是积怨颇深,近百年来,不断征伐,时至今日,依然没有结果,朕一直觉得奇怪,大宋堂堂大国,却被区区一西贼胁迫至今,尤其是目前大宋已然击败女真,有更强的军力,没有理由不能灭掉西贼。 只是大宋目前还缺少军用物资,缺少粮食,不能这样对付西贼,只是,西贼还是一样的狡猾,三川口、好水川、永乐城,数次大败,朕觉得十分心痛,所以,无论如何,诸位也要谨慎对待,岳卿所言,诸将必须牢记心中,必须严格遵守军规,否则,纵使有功,也定斩不饶!” 赵桓一开口,诸将肃然,纷纷应诺,绝对不贸然行动。 赵桓下令西军总帅岳飞全权负责此战,定要击退西贼大军,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三百五十六赵桓十分羡慕岳家 领了皇命之后,诸臣诸将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出兵事宜了,虽然此次不从燕云调动大部队,但是岳飞还是准备从林冲那里要来一千精锐骑兵一起南下,这是岳飞的习惯,之前每一次出兵作战,一定会带着一千多精锐骑兵作为护卫亲兵,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亲自率兵冲锋。 岳飞是骨子里的武将,大宋的第一军人,战场是他的归宿,死战是他最向往的事情,但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重要性越来越凸显,赵桓屡次对岳飞喜欢亲自率兵冲锋的事情表示不满和谴责——爱卿柱国大将,全军总帅,岂可亲自冲阵?若有万一,大宋何为? 你是大宋最重要的大将,第一名将,也是我最信任的将军,你更要爱惜自己,须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没有你,给我一万兵马也没有任何意义,有了你,给我一千兵马,也能发挥出一万兵马的作用,所以,爱卿,朕不允许你亲自上阵搏杀! 岳飞是忠心耿耿的,从他读过的第一本书《论语》开始,他就把忠诚作为自己人生的座右铭之一,人生在世,信义为本,忠诚就是信义最重要的一环,所以他对赵桓非常忠心,赵桓对他说的话,也很有说服力,他答应了赵桓,从此不再自己一人亲自冲锋陷阵。 不过他还是钻了一个小空子,他不自己一人冲锋陷阵。而是带着一千名精锐骑兵一起在最重要的时候冲锋陷阵,激励全军士气。从而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这就让赵桓颇有些哭笑不得,有心斥责,但是岳飞的忠直憨厚却让赵桓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有岳飞这样的将军是他的幸运,他不舍得斥责岳飞。 所以。他专门从原先岳翻的亲兵队伍、现在自己的亲兵队伍里面选择了一个之前作为自己副侍卫长的优秀军官做岳飞的贴身亲兵队长。无论何时,都要紧紧跟随着岳飞,同时拨付皇家卫队五十人作为岳飞雷打不动的亲兵队伍,满大宋只有岳飞一人得到了这样的待遇,可有五十人的持械部曲随时听命,完全属于岳飞的亲兵。 赵桓知道自己无法制止岳飞骨子里的武将性格,那么就做好最完全的保护就是了,所以他亲自下令,允许岳飞每次作战之前从戍边精锐里选择一千名精锐骑兵作为随身护卫。保护自己,也就等于是默许了岳飞亲自冲锋陷阵的举措。 这样做,只是因为岳翻说,对于一名骨子里的纯粹将军来说。不能冲锋陷阵,比杀了他更痛苦。 岳飞雄心万丈的准备启程前往长安,坐镇指挥这场反击之战,不过在离开之前,肯定是要和家人聚一聚,说说话,让他们放心。不要担心自己,所以岳飞让自己的几个亲兵去菜市场买了些好菜,打算带回去让自己的好弟弟亲自下厨。 岳翻厨艺精湛,这一点是最让金芝和岳妈妈觉得郁闷的事情,明明是男人,明明岳翻如此操劳国务,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挤出来,她们却依然无法在厨房压制岳翻。 靖康三年时,赵桓有幸亲自品尝过岳翻的厨艺,岳翻给胃口不好的赵桓做了一道开胃汤和几道小菜,赵桓大为惊叹,连吃了两大碗米饭,不过,作为国朝副相,岳翻亲自下厨的事情有些耸人听闻,所以赵桓一直将之视为机密,除了他本人和岳家人之外,无人知晓。 不过让大男人去菜市场买菜,尤其还是精锐的百战悍卒,亲兵们多少有些郁闷,天底下哪有男人去菜市场买菜的道理?所以一个个拉长着脸,不爽的很,岳飞笑着一脚踹上去:“一群杀才!不去买菜的话,今晚六郎亲自下厨你们就别想吃!一口汤都不给你们喝!” 六郎下厨? 亲兵们顿时就来劲儿了——这些亲兵被赵桓亲自下令赐给岳飞,已经是岳飞的私人部曲,不听皇帝命令,所以完全可以信任,加上他们都是岳翻从吉州带出来的老兵,对岳翻也很忠诚,这五十名持械部曲,就是岳家的家族部曲了。 他们都知道岳翻的厨艺是多么精湛,甚至于他们都觉得惊叹,六郎这样文武全才的人还有时间学习厨艺吗?说实话,若不是从小到大见到了岳翻的种种神奇之处,岳飞也不信,都是武艺精湛的人,岳飞的手只能拿大砍刀,拿了菜刀也是要上战场砍人的,岳翻就能把砍刀和菜刀玩出很多花样来,砍人是一把好手,不在岳飞之下,厨房里切菜的刀工也是精湛的令人惊叹。 当然了,岳翻国务繁忙,一年到头也没几天休息的日子,很少有时间亲自下厨,但是每到家里人的生日,或者是重大节日,无论怎样岳翻都会挤出时间给家人做菜吃,这也是岳家温馨的一种方式,羡煞家里的下人们。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却是岳飞出兵作战之前的最后一晚,这一去,回来就要至少半年以后了,所以岳飞打算过分一次,让岳翻亲自下厨,岳翻也答应了。 等两匹马身上驮满了菜,岳飞哭笑不得之后,一群人才回府,到了家门口正准备进去,岳飞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曾经来过自己家里面拜见岳翻的一名文职官员,叫做张浚,现在在户部供职,是一名很精干的官员,能力很强,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官员,被岳翻亲口称赞过。 而且岳飞还知道,当初东京之战,率领百万难民从东京逃跑到应天府的两个主要领袖,就有一个是张浚,另一个人当时是太学生,名叫陈东,如今在枢密院供职,也是一名很精干的官员,被吴用称赞过很多次。岳飞也见过。 “德远?你怎么在此?有什么事情要找鹏展吗?”岳飞让亲兵们带着菜品先进府,自己纵马到了张浚面前。下了马,看着张浚笑道,张浚一看是岳飞,立刻行礼:“岳帅,下官有礼了!” 岳飞摆摆手:“无需多礼,来找鹏展有什么事情吗?鹏展还有些事情。不过马上就会回来。不如进府一起等等吧!” 张浚抬起头,看着岳飞,犹豫了一下,好像要开口,岳飞见状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岳飞一催促,张浚狠狠心,就开口道:“岳帅,下官不是来找岳相的。下官是来找岳帅您的!” 此时,皇宫里,和赵桓商议了不少事情之后,岳翻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起身向赵桓告辞:“陛下,今日臣家中有些事情,所以,臣要早些回去了,还请陛下恕罪。” 赵桓对岳翻是非常信任,乃至于依赖的,很多事情以赵桓的经验都不足以得出正确的答案。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帮他决断,岳翻就很好的扮演了这个角色,很多时候,赵桓会按照岳翻所说的来颁布政令,当然了,赵桓如此信任岳翻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岳翻再造宋室之功。 随着赵桓的渐渐成熟,对帝王心术掌握的巧妙,赵桓已经不会单纯的靠着往日的情分来驾驭群臣,他之所以如此信任岳翻,不仅仅是往日的情分,岳翻救出他的功绩,更是因为他对家庭的眷恋,一个恋家的好男人,绝对不会做过分的事情,这是赵桓的生母说过的。 所以岳翻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赵桓说今天要早点回家的时候,赵桓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便笑眯眯的猜测:“莫不是鹏举要出征,便撺掇鹏展亲自下厨满足他的胃口?” 岳翻笑了笑,开口道:“兄长此去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家里又要少一人,实在是有些不舍,所以……” 赵桓温和的点点头,露出笑容,颇有些羡慕的对岳翻说道:“鹏展家中之和睦,羡煞旁人啊,高官厚禄之家,还能有如同鹏展家中一样父母健在,亲情浓厚的,实在是凤毛麟角,我都是羡慕不已,羡慕不已啊,唉,去吧去吧,好生给鹏举做一顿饭,等鹏举回来,可不是要半年以后了。” 岳翻笑着领命:“臣遵旨。” 赵桓笑眯眯地点点头,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不过,鹏展,话又说回来,令尊就没有提过分家的事情吗?孩子成年,照理来说是要分家的,岳氏没分家,朝中诸臣可都觉得奇怪了,我也觉得好奇,于理来说,朝中大臣纵使为父子兄弟,也不该住在一起,用以避嫌,虽然大家都不太在意,但是……” 赵桓所说的,岳翻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不过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大家统一了思想。 岳翻说道:“陛下,臣一家历经劫难,还能重聚在一起,深感亲情难得,乱世之中能保全家人,父母健在,妻子不缺,更是上天降恩,父母这一辈子,是不打算让臣和兄长分家了,不忍骨肉分离,臣也不打算和兄长分家,不是不愿分,实在是舍不得这份亲情,分不开了,至于后人,那就让后人操劳去吧!” 赵桓深深叹息了一声,羡慕的看着岳翻,握住了他的手:“岳氏一门,实在令人羡慕,唉,鹏展,那就好生奉养父母,以全家中亲情吧,这一辈子,都不容易,到了还能聚在一起,是上天恩赐,难啊,难啊……” 岳翻知道赵桓目前的处境,所以笑着开口道:“陛下,说实在的,宫里那些御厨的手艺,实在是不在臣眼中,若什么时候陛下想吃些好的了,便对臣说,臣定会为陛下做一些好吃的,绝对比御厨的手艺要好!” 赵桓笑了笑,说道:“那可要小心翼翼的,只有你我二人才好,若是被其余诸臣知道,我差遣国朝副相下厨做菜,那可真是要载入史册,成了笑柄了!哈哈哈!” 说到底,赵桓真的非常羡慕岳翻,羡慕他的家。 若我也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三百五十七张浚从没忘记自己的诺言 听了张浚的话,岳飞一愣,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自己和张浚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他来找自己干什么?按理来说他这样的文官和自己这样的武将并没有任何联系,要找也是找岳翻而不是自己,所以岳飞很好奇的询问道:“德远与我之间应该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谈论吧?” 张浚摇摇头:“此事,只有岳帅能帮到下官!” 岳飞觉得很奇怪,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自己才能帮助到他? “你且说说,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本帅才能帮助你?”岳飞如此询问。 张浚咬咬牙,再次下定了决心,大声说道:“下官希望和岳帅一起,征战西北!” “什么?”岳飞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询问,虽然距离赵桓下令文武不分尊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百年来的传统没那么容易就彻底纠正过来,文人们普遍还是带着一些对武人的不尊重,尤其是文人不再领兵作战之后,文人和武人之间基本上没什么太多的交流了,武人基本上只和枢密院的人交流,双方也什么直接来往。 张浚是一个正统的文官,考科举登上大宋朝堂,他有看不起武人的资本,正如同文人拒绝出任武职的惯例一样,张浚理应和军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张浚居然要提出加入军队和岳飞一起征战西北呢? 岳飞万分疑惑,也十分好奇。 张浚的理由却让岳飞有些为难了。 “当年,岳相公率军死战东京城时,下官在东京城头亲眼目睹了岳相公和三万健儿的死战,只恨自己没有武力,没有军略,不能助岳相公一臂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战死,岳相公孤立无援,还必须要带着东京百姓一起撤离。下官痛断肝肠,数年来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只因在下曾经发过一个誓言。”张浚的眼睛红红的。 岳飞皱起了眉头,询问道:“什么誓言。” 张浚说道:“当时。下官眼见将士死战,便发下誓言,此生此世,若不能荡平女真,便死无葬身之地。亦不得入祖坟、祖祠。” 岳飞心中一惊,这个誓言,可算是非常严峻的誓言了,发下这种誓言,尤其是对着祖宗发下誓言的人,要是真的没做到,那以后可就真的过不了心里这关了,张浚看来也是被誓言折磨的要命,这才找来了自己,以一个文官的身份。请求随军出征。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你的事情,本帅了解了,但是,本帅却不能轻易地答应你,首先你是文官,若要随军出征,需要一个名目,更别提你可能更希望上战场作战,那就更需要名目,甚至是放弃文官身份。成为武官,因为大宋已经没有监军这一说了,上了战场,更需要为整个战局负责。你是文官,不谙兵事,本帅为全局考虑,怎能放任你作战?”岳飞的每一句话都非常中肯。 张浚再拜:“下官这些年来,但凡有空闲,都会苦读兵书。了解兵法,寻找古战例,用于实际,还会请教一些军官相对应的兵务,不敢说多了解,但也绝对不会如同其余文官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岳帅无需太过担心。” 岳飞摇了摇头说道:“战场征战,绝非一本兵书可以概括,你若是觉得通读兵书就能征战沙场,那便是大错特错了,战场瞬息万变,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你若是完全按照兵书来作战,那结果就是纸上谈兵,必败无疑,兵书只是知识的积累,如何运用要看你自己,军阵之妙,在乎一心,如何作战,要看你自己。” 张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下官明白了,岳帅所言,下官谨记在心,下官的确没有经验,也没有真正的打过仗,但是,下官有这份心,下官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上战场,哪怕是为此丢弃性命,也在所不惜,下官绝不愿意作为文官碌碌一生。” 岳飞笑了笑:“你这样的文官,还真是少见,大宋现在虽说是文武不分尊卑,但是本帅也看得出来,那些进士出身的文官,多多少少还是瞧不起本帅这些没有功名的武人,像你这样把文人说的很无能的文官,还真是不多,文人可绝非是碌碌一生可以概括的,行军打仗,征战沙场,若无文人提供粮草辎重,我等还真是无奈啊!” 张浚说道:“这些道理下官都懂,但是下官依然期望血战沙场,这才不负下官男儿本色!” 岳飞看向张浚的眼光变得非常欣赏:“你能这样说,即使你是文官,即使你什么也做不到,我也觉得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你想做的事情,本帅会为你写一份奏折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你既然有如此报国之心,本帅也不会让其付诸东流才是。” 张浚很明显的激动起来:“多谢岳帅成全!” 岳飞摆摆手,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岳翻的声音传了过来:“兄长?德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岳飞一回头就看到了骑马回来的岳翻,便指了指张浚:“正好,岳相公也回来了,鹏展,有件事情你且帮帮德远,如何?” 岳翻纵身下马,来到了张浚面前,笑着询问道:“方才看你们聊得开心,是什么事情,还要德远来找我?” 岳飞笑了笑:“不是来找你,是来找我的。” 岳翻有些疑惑:“德远一介文臣,找兄长做什么?” 岳飞不说话,只是看着张浚,张浚则回复道:“下官此来,是为了三年前,下官目睹相公血战东京城之时所发下的誓言,当时,下官发下誓言,今生今世,若不能荡平女真,便死无葬身之地,亦不得入祖坟祖祠,以为惩戒,但是之后几年,下官却作为文官,一直庸庸碌碌,不知誓言何时才能完成,更没有半分经验,恐误大事。 此番岳帅远征西北,下官心想,若是可以随军前往历练,对之后也一定是好事,所以,这便来请求岳帅带上下官一起出征西北,一者可以积累经验,二者也可以对之后的一切有所裨益,虽然在下才疏学浅,但还是希望可以随军出征,还望岳相岳帅成全!” 岳翻和岳飞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张浚,这个铁杆抗金派,终于还是要走上他自己的道路,之前几年,岳翻看到张浚忙忙碌碌的样子,还真的以为他会一辈子作为一个文官而生活,没想到他还是记得自己曾经的誓言,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些什么,要为什么而活。 这很好。 另一个时空里,张浚没有军事经验,第一战就指挥了富平大战,数十万人的大决战,却交给一个没有军事经验的人来指挥,定然是行不通的,而这一次,岳飞带着张浚一起去,让张浚好好儿的磨练一下,张浚绝非军事庸才,也算是有一定军事才能的人,打仗这种事情靠的是积累和天赋,也不完全是看师从何人。 有句话说得好,天生名将,不必多读兵书。 张浚不是天生名将,所以需要读兵书,但是上了战场之后,谁知道呢? 岳翻笑着拍了拍张浚的肩膀,说道:“德远,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我会为你向陛下禀报这件事情,不过你也清楚,你若要随军出征,要么是作为枢密院职官,以大军行军书记等等职位随军,要么就是转制为武官,以武官的身份随军出征,你愿意选择哪一种方式?” 张浚毫无疑虑:“下官愿转职为武官,作为武官征战一生。” 他应该是在来之前就做好决定了,这三年来估计也在不停的天人交战,做出这样的决定,大概也是下定了相当大的决心的,这一点,岳翻非常清楚。 于是,岳翻点了点头,对张浚说道:“好了,这件事情你也就不要担心了,我会为你促成此行,怎样,要不要去府里吃一顿便饭?今晚是为兄长的送行之餐,我亲自下厨,为兄长做一顿美味,德远可有兴趣尝尝我的手艺?” 张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岳飞就笑着说道:“鹏展的手艺那可不是一般的,估计宫里的御厨的手艺都没有鹏展的好,那尝过第一次就忘不掉,想尝第二次第三次,可惜鹏展公务繁忙,若不是这一次我出征西北,鹏展还是没时间回家来做饭的。” 张浚终于反应过来,惊讶的说道:“岳相公亲自下厨?这,这……这实在是……” “不合常理是吗?”岳翻笑着问道,看着张浚有些涨红的脸,笑道:“不合常理的事情,这世间多了去了,若是每一件事你都如此想,那会被烦死的,为家人做顿饭吃,也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男儿也不一定不能下厨房,哪怕我是副相,也是人,为家人做饭,有何不可? 别太去在意那些世俗的繁文缛节,若是每一条都去遵守,那可不知道要烦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的大宋,可没到要遵守繁文缛节的时候,所以啊,你也就放宽心,来吧,来府上吃一顿便饭,算是为你壮行!” 三百五十八廉颇老矣,尚能卖萌? 张浚是晕晕乎乎的被拉入岳府的,原因不是别的,到底还是因为岳翻身为参知政事副宰相这样的职位,居然会亲自下厨为家人做饭吃,君子远庖厨的理念虽然在此是不是很严重,但是身为官员的男主人,家主下厨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 所以当岳翻拎着很多菜去往厨房的时候,张浚看着岳翻的背影,还傻傻的问着岳飞:“岳相公这样做,是否太……太……太惊世骇俗了些?” 岳飞扛起一大块羊肉打算去给岳翻打下手:“怎么了?做饭给父母家人吃,很意外吗?我们岳家人丁少,索性父母健在,家里人一个不缺,还有两个孩子,经历战乱依然如此,实在是幸运至极,就更加珍惜这一切,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些了,鹏展下厨,我给鹏展打下手,不过鹏展总是怪我拿砍敌人的刀法切肉,总是不让我进厨房,哈哈哈!德远稍坐片刻!” 岳飞扛着羊肉就冲入了厨房,张浚傻傻的站着,转过身子看到一脸笑容的岳和还有岳妈妈,傻傻的笑了笑:“伯父伯母见谅,小侄从未想到过岳帅和岳相在家中居然如此……如此……如此不拘小节……” 岳妈妈笑眯眯的不说话,岳和端起茶碗,笑着说道:“德远也不要见怪了,老夫何尝不庆幸,一家人可以安安稳稳的度日,两个儿子一个是大帅一个是宰相,老夫何尝幸运,从一介山野村夫到了如今的地位,每每想起,如梦如幻,也就不敢再想更多了,总觉得这样就够了。” 张浚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想到老家的亲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小侄万分羡慕,万分羡慕。这几年忙于国务,忽略了家人,现在想起,才觉得自己做错了许多。现在即将随军出征,出征回来,一定要回家乡看望父母家人才是。” 岳和点点头:“男儿大丈夫,功业自然是重要的,但是若是为了功业忽略了父母家人。那是不好的,将来哪怕位极人臣,父母家人具不再,那才是最痛苦的事情,你还年轻,还有的补救,多和家人呆在一起,多照顾照顾家人,无论如何,你一定不会后悔。” 张浚拜谢:“多谢岳公教诲。德远铭记在心。” 厨房内,岳翻正试图把执意要入侵厨房的岳飞赶出去,而岳飞就是不愿意离开,非要进来和岳翻一起准备晚饭,岳翻很无可奈何的指着被岳飞一刀两段的面团说道:“兄长!你打仗就打仗,去祸害党项人去,不要在家里祸害我好不好?好不容易得了空给大家包一顿馄饨,刚和好面,你一上来就是一刀给我两半,你这是要砍人吗?!” 岳飞讪讪的笑了笑。显然对不小心破坏掉岳翻计划的事情很不好意思:“嘿嘿,鹏展,不要在意,为兄。为兄只是想帮你罢了……” 岳翻无奈道:“帮倒忙就是在害我,出去,出去,马上出去!切个羊肉和打仗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厨房杀敌!出去,出去。立刻出去!” 岳飞环视了一下四周,尤其注意到了正在厨房外围观的家中下人,犹豫道:“鹏展,为兄保证不在厨房里面动手了,你就让为兄待在这里可以不?总是被你赶出去,又被屋外下人看到,为兄很没有面子的!” 岳翻重新开始和面,白了岳飞一眼:“面子重要还是肚子重要?想不出去可以,待会儿你自己给你自己做一份饭食,自己吃了,其余的饭食你不许动,不管多难吃多受不了,你都要吃掉,不许吃其他的,如何?” 岳飞立刻表示:“面子多大一点事儿,我等武将没皮没脸惯了,天大地大,还是吃饱饭最重要,那个,鹏展,为兄就先去招待客人了,你且忙着,有事情把为兄喊来就是了!” 声音故意说的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然后逃也似的冲出了厨房,岳翻不由得叹口气,岳飞这家伙还真是有不少缺点,改是改了不少,但还是一堆毛病,距离历史上那个完美的让皇帝都忍不住要下手杀他的岳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一个人不能太完美,尤其是掌兵武将,和岳飞同时代的宋将大多数都有各自的毛病,包括吴玠和韩世忠,一个好酒好丹药一个好美色,也弄出不少丑闻,吴玠死在丹药上,堂堂大将能让女真人数次折戟沉沙,却死在了温柔乡里;韩世忠死于耻辱,被秦桧一句话吓得肝胆俱裂,郁郁而终。 两人都是有污点的,但是不同的是,同为着名大将,他们好歹是自然而死,而岳飞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岳飞在克服自己身上种种缺点的路途上走得太远太坚决,以至于很多武将该有的毛病他都没有了,不贪酒,不贪财,不恋女色,有文化,会写字,会写诗,几乎是文武双全的典范,所有的缺点里,哪怕他只有一条,他也不会死,如果他全都有,他会得到更多的奖赏和更高的权位,但他偏偏没有。 你要有弱点,让皇帝觉得你能被掌握,这样他才能安心的用你,你要是没有缺点,让皇帝觉得自己无法掌握你,产生了疑虑,那就完蛋了。 从赵构到赵桓,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们都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就注定会和臣子产生对立,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改变,只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目前的岳飞改掉了酗酒的毛病,喜欢钱财和购买土地的嗜好没改掉,在江南购买了大片田产,岳翻没有阻止,岳翻自己也有些小爱好,比如收集名人字画之类的,也不会拒绝官员们上门送礼结交。 你要表现得像个人,这样才能生存,你生活在人的世界里,却活成了神的模样,人会怎么看?皇帝往往不会在乎你收礼和结交官员,他都看在眼里,他都知道,他知道的事情,他就不会太过惊慌在意,他不知道的事情,才会惊慌在意。 大宋是没有饺子这样的说法的,统一称之为馄饨,到后来才有扁食之类的称呼,而且大宋的饺子也和现代的饺子有所不同,那是烤着吃的,个头更大,手法也不同,难以下锅煮,和烤羊肉串一样,串成一大串,一串一串烤着吃,岳翻吃过,觉得味道还不错,但是总是有些想念水饺了,所以就自己动手包水饺。 小麦煮成米饭没有水稻好吃,但是磨成米面,做成面食却远远强于水稻,岳翻喜欢吃大米饭,却也很喜欢吃小麦磨成的面所做成的面食。 家人吃过,觉得这种不同于外面做法的馄饨很美味,现在岳家的早饭很多时候就是一份水饺解决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岳家周边的人家也学会了包饺子这一门手艺,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了吃饺子,一种新的美食出现在了大宋的北京城里,前些日子已经有好几家饭馆推出了这种新的馄饨了。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会因为什么别的问题而有所改变,人总是要生存,要吃饭,不会停止对食物的追求和渴望。 喊上家里的厨子一起包了一百七八十个水饺,倒不是说家人多能吃,主要是岳飞太能吃,所谓穷文富武,武将的身体和正常人是不太一样的,更加强壮,食量更大,岳翻包的饺子也不算小,三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的饺子,岳飞一顿能吃五十个,这才是开胃菜,不算其他的炒菜和米饭还有汤…… 吃货! 折腾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岳飞不止一次的晃荡在厨房周围探听情报,似乎想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满足自己饥渴的肠胃,岳翻的动作也加快了一些,夜幕降临之时,分量十足的八菜一汤就搞定了,岳家是不分食的,但是考虑到了张浚前来做客,大家也就改变一下习俗,虽然有客随主便之说,但是在分食的时代,岳家才是客。 张浚看着满桌子美味饭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岳翻不仅下厨了,还做出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流口水,这实在是颠覆了他的三观,一个能打仗能治国的人,居然还能烧一桌好菜给家人吃,岳翻到底是人是神?而且岳家的女人们居然也上桌吃饭,似乎全然没有避讳之意。 岳翻看着张浚目瞪口呆的模样,便知道张浚在想些什么,于是笑着说道:“虽然治国打仗是我所长,但是做人总归是要有些爱好,我出身贫苦,自幼也习得很多过活上的技巧,再者,君子远庖厨,倒也不是说瞧不起厨子,就算真的是瞧不起厨子,给家人做饭吃,过分吗?至于其他的,也没把德远当作外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德远就当没看到吧!” 岳翻眨了眨眼睛,顿时给了张浚会心一击,这位副相,能打仗,能治国,能杀敌,能惩治奸臣,居然还能卖萌? 不过岳翻最后的一句话让张浚接受了一切——没把自己当外人,多么重大的信任啊! “多谢岳相信任,今日所见所闻,绝对不会透露半分给外人知晓!”张浚满脸的义薄云天。 三百五十九很突然的,赵桓病了 张浚的义薄云天没给岳翻带来什么感动,岳翻只是咬着四喜丸子无所谓的说道:“知道了也不打紧,反正给自己家人做菜他们还能说出花来,等着他们家里的夫人去收拾他们吧!这是孝道,天地之间最正的正道之一,他们还能如何?别愣着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浚只觉得满心的壮烈瞬间消失于无物,蛋疼之下,在岳家人笑眯眯的注视之下,拿起筷子告了一声罪,夹起一块肉放入嘴里,一嚼动,整个人顿时就像是石雕一样凝固了,岳飞拍起手大笑道:“当初我第一次吃到鹏展做的菜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鹏展!好男儿!” 岳翻大笑不已,对张浚说道:“如何,德远,我的手艺,可还下得了口?” 张浚的画风恢复正常,嘴巴快速嚼动,面部肌肉剧烈抖动,之后,放下筷子,双手握在一起:“下官府里的厨子该拉出去喂狗!岳相国务如此繁忙,下厨只是偶尔为之,下官府里的厨子天天做菜,居然做成了这副模样!” 岳飞和岳翻哈哈大笑,岳和还有岳妈妈也笑得很开心,刘氏加上金芝抱着小岳云和小岳光,低着头,身体一抖一抖,显然也是在笑,就连周围伺候的下人也有掩嘴笑的,张浚觉得自己成了笑话,耳朵涨得通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岳和发扬了长者风范:“好了好了。不要笑了,吃饭。吃饭,德远,多吃些,现在多吃一点,到了西北之后,行军作战。可就苦了。不比在北京城啦!” 张浚笑了笑,开口道:“其实,现在的北京城,又如何比得上宣和时的东京城呢?当时的东京城,极尽奢华,下官这样的微末小官都可以生活得非常滋润,就更加不要提宰辅高官了,现在的北京城,还好上一些。当初初来之时,非常忙碌的时候,有时候一天到晚也就两三个馒头,一碗酱菜解决。和那时相比,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多了。” 大家微微失落了一下,不过很快,岳飞打起了精神:“破而后立,大宋虽然曾经战败国,但是现在。咱们堂堂正正的把女真人赶走了,现在的大宋,多么强大!咱们吃点苦头,不要紧,国家强了,才是最重要的。” 岳翻也点头道:“当初在东京城吃好的喝好的,可是全无滋味,风花雪月又如何?女真人一来,全没了,但是如今好啊,如今,咱们只是吃了一点点苦头,吃些馒头酱菜,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风花雪月,但是咱们这些人,却注定会是彪炳史册的中兴之臣! 开国功臣常有,而中兴不常有,中兴名臣亦不常有,咱们这些人赶上了最差的时候,却也赶上了最好的时候,最差的时候,大鱼大肉味同嚼蜡,最好的时候,馒头酱菜也吃的香甜,那就够了,现在只是开始,女真人把咱们欺负得太厉害,才杀了一个皇帝就够了?党项人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才一场小战就够了? 三年灭党项,五年平女真,五年之后,试问天下,可还有大宋之敌手!” “好!说得好!”岳飞大声吼道,满饮一杯酒,开怀大笑,张浚也被感染,一口闷掉一杯酒,大声附和:“岳相豪情壮志,下官拜服!今次下官前往西北历练,来年历练成熟,必跃马于疆场之上!为大宋开疆拓土!青史留名!” 岳飞大为激动:“好!好!好!好男儿!来!满饮此杯!埋头苦干五年!试问天下!可还有大宋之敌手!” “干!” “干!” 岳家人满脸向往欣慰之色的看着如今三个豪情壮志的青年人,仿佛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拥有无限未来的曙光,未来,似乎在一步步的前进着。 第二天,岳飞打点行装,告别了深爱的家人,深拥了挚爱的妻子,深吻了深爱的儿子,无限眷恋的离开了岳府,前往军营调集兵马,做好准备工作;第三天,岳翻递给赵桓的奏折被赵桓批复,准许张浚转武职,以行军参谋之职入驻军中,参议军机,成为军队的一份子,看情况予以升职,若是不能胜任,则调回原职。 张浚激动的满脸通红,立刻准备好了一切,启程赶赴军营,岳飞等到了张浚之后,带着赵桓下赐的调兵虎符和枢密院的调兵文书,赶赴长安。 军事改革之后,调兵就变得正式了不少,仿照唐朝的例子,皇帝赐给调兵虎符,下达指令,枢密院下达调兵文书,请皇帝盖上玉玺,主帅手持虎符和文书,抵达调兵地点,和统兵之将交接,合虎符,验证文书,一切没有问题,大军开拔! 岳飞和张浚飞奔向长安,组织战斗,而岳翻却在此时接到了赵桓身边最亲信的大太监张德的消息,这位大太监从东京城死里逃生,九死一生的抵达应天府,带回了珍贵的传国玉玺给赵桓,可谓有胆有识,岳翻从来不因为他是个宦官而歧视他,事实上,他也的确值得很多男人感到羞愧。 赵桓因此非常信任这个大太监张德,张德也发过誓,若是赵桓驾崩在他之前,他必然自杀随赵桓一起去,所以他的眼里除了赵桓谁都没有,皇亲国戚诸位大臣他从不巴结讨好,即使赵桓限制了宦官的权利,张德依然像是超脱之外一样不受影响,不过他根本也不在乎这些,除了伺候赵桓,为赵桓做事,他什么也不在乎。 赵桓吃什么喝什么,他一定要亲自验过之后才让赵桓吃喝,赵桓睡觉的时候他睡在门前寸步不离,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睁眼,据说在宫里面被传为神话,就是这位大太监,对岳翻也是恭恭敬敬的,见到岳翻就行礼,但是面色很不好:“相公,官家有要事想让相公去宫里协商。” 岳翻皱起眉头,觉得此事不太对劲,赵桓要见岳翻很少出动这位大太监来,基本上都是别的贴身内侍,这位大太监只有在极为重要的军国大事需要秘密协商时才会出动来找岳翻,而现在,有什么重要的军国大事吗? “张德,怎么了?陛下有何要事要我去协商?”岳翻追问。 张德紧锁眉头,低声开口:“相公,陛下的身体,出了些状况,陛下不想让此事被第四个人知道,还请相公立刻前往宫中。” 岳翻大惊失色,低喊道:“陛下的身体不好了?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见到陛下的时候陛下还是好端端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怎么才一天就不好了?” 张德低声道:“官家的身子不舒服已经有些时日了,只是一直以来国务繁忙,官家强撑着而已,宫里的庸医根本没用,老奴私下里寻找很多民间良医为官家诊治,但是情况并不好,官家今日让老奴来找相公,官家平素里最信任相公,怕是有要事要说了。” 岳翻一阵心惊肉跳,忙说道:“好了!不要说了!陛下本来没事,却要被你说的不好了!” 张德告了声罪,没再说话,低头赶路,岳翻则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寻常去往宫中的路,平常就算是商议军国大事,入宫也还是走正道的,现在却从小路里走,怕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大宋刚刚走上正轨,正是需要一个身体强健精力充沛的皇帝的时候,这个时候,可千万不敢出乱子啊! 通过小道往宫里走,很快,岳翻那就看到了赵桓的寝宫,门口遍布守卫,都是张德最信任的手下,一般人张德也不答应让他进入赵桓寝宫的范围之内,岳翻穿过了重重的阻碍,进入了赵桓的寝宫,一眼就看到了半卧在皇位上的赵桓,面色苍白,精神头很不好的样子。 “陛下!”岳翻喊了一声,赵桓一见岳翻来了,面露喜悦之色,开口道:“鹏展,来,来。” 岳翻走到了赵桓的近前,看着赵桓苍白的面色和明显差了许多的精神头,心里有些难受,赵桓握住了岳翻的手,说道:“鹏展,你可来了,等你很久了。” 岳翻忙开口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赵桓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太过担心了,我只是精神头不好,身体乏力,没张德说的那么邪乎,这也是很正常的,在应天府的时候,我就没怎么好好儿的休息过,到了北京,事情更多,更忙,也就更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了,长此以往,肯定要出些毛病,但都是小问题,无伤大雅。” 岳翻刚要松口气,张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话语里,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哀怨:“陛下,您都晕过去好几次了,为什么不和岳相说说呢!” 赵桓厉声道:“张德!闭嘴!” 但是岳翻已经听到了,大惊失色之下,岳翻大喊道:“陛下!您都晕过去了好几次,为何不休息?早朝不上一次不打紧,一天不处理政务也不打紧,但是要是身体不好了,哪怕一天,都是要紧的!陛下万金之躯,是大宋的支柱,若无陛下,大宋何为?!” 赵桓看了看岳翻,神情渐渐变得缓和下来,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鹏展,你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但是,自北迁以来,大宋可有一天安宁的日子?我哪有一天可以歇息的时候?谁都可以休息,鹏展你也可以休息,唯独我,不能休息。 三百六十赵桓的托孤十分突然 “我的身子也算不上太好,早年没有好好儿的养身体,之后受了惊吓,再之后也没有休息,变得有些暴躁易怒,气大伤身,我却总是被气着,一下两下不要紧,多来几次,就有些受不了了,以前尚且还能支撑住,这一次,怕是连着之前的份一起发作了,精神头大不如前了,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我总觉得,怕是没办法如同之前那样处理政务了……” 岳翻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赵桓没什么大事情就好,以后慢慢的滋补身体,还是能补回来的,可是赵桓的话并没有说完:“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有多长时候了,现在只是看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若是能撑到大军平灭女真,那我也就能瞑目了。” 岳翻的心情仿佛坐着过山车一样,赵桓这句话说完之后,岳翻只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一阵头晕目眩,岳翻紧张的看着赵桓,赵桓仿佛认命一般,苦笑不已…… 岳翻如此紧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知道大宋如今的强大和蓬勃向上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赵佶数十年的皇帝当的很不称职,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赵佶给大宋皇室带来的是靡靡之音,是风花雪月和醉生梦死,所以在赵宋皇室被救回之后,奋发向上的除了燕王等少数几个老一辈的王爷愤怒不已想要雪耻之外,其余的人几乎都被吓破了胆。 一个人经历过巨大挫折。特别是那种快要丢掉性命的曲折之后,往往会有两种转变。一种是岳飞那种,无论经历过多少挫折,挫折就像是养料,只要杀不死他,他就会越来越强大;另一种就像是赵宋皇室的大部分成员一样,对生命愈来愈珍惜。对美好生活也越来越珍惜。但是,对其余的东西,就不去在意了…… 失去了全部的胆气,失去了全部的进取的动力,只想着要加倍努力的享受生活,珍惜自己的性命,而不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 加倍的醉生梦死,加倍的风花雪月,几乎快要达到了“名士风流”的东晋时代。因为生命的短暂,在某种程度的绝望催化之下,人们开始放浪形骸,开始不管一切的享受生活。服用五石散,借此产生梦幻般的快感,甚至赤着身体在街道上狂奔,以此为名士风流,人们居然争相传唱。 而赵宋皇室目前的所作所为,就是如此。 整个皇室上下,所有有继承皇位资格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如同赵桓一样对女真人的侮辱怀着切齿痛恨,从而奋发向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桓是赵宋皇室的独苗,只此一根,没有别的替代者,之前赵桓曾经立下皇太子,但是皇太子……更是被吓破了胆子,在第三次宋金战争时,居然想要弃赵桓而逃跑。 赵桓对皇太子彻底死心,废了皇太子,之后一直努力,终于生了一个小儿子,取名为赵振,期待他可以振奋人心,使大宋振奋起来,但是,但是,但是,这个充满了大家希望的孩子,只有三岁,按照大宋的算法是三岁,按照真正的说法,才两岁…… 一个君主若要真正的起到管理国家的作用,十四五岁是极限水平了,两岁是根本就不用想,再者说了,大宋正是需要君主的时候,如果赵桓撑不住了,这个小儿子能够起到皇帝的作用吗?皇帝幼小,谁来掌权?谁来震慑群臣?震慑武将?乃至于蠢蠢欲动的皇族? 赵桓是唯一可以支持大宋前进的皇帝,这一点,岳翻从不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岳翻才如此关注赵桓的身体,赵桓是赵宋皇室里最后的希望,在这样的他的影响下成长的孩子,才是足以继承皇位的孩子,大宋才有继续坚强下去的可能,如果这个皇帝不是那样的人来做,那么对于大宋来说,就将是灾难。 赵桓太特殊,在赵佶影响下长大的孩子里,赵桓显得太过于特殊,超越了赵佶,甚至有些超脱了赵光义的基因,和赵匡胤很像,蜕变为了一个合格的进取之君,赵桓如果倒下了,那个孩子真的可以继承皇位,成为真正的皇帝吗? 赵桓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切,所以,苍白的面色下掩饰不住对未来的担忧:“若是我还能支撑的足够久,我就不担心,但是如果我支持不了更久,支持到振儿长大成人,鹏展,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就不知道了,我决不允许其他人继承皇位,他们会毁掉咱们拼掉性命争取的一切。” 岳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真的不知道,虽然一直以来赵桓对自己是说尽了所有能说的,但是皇家内部,关于皇位传承的事情,从来都是皇帝的逆鳞,不能接触的,赵桓似乎看出了岳翻的疑虑,于是便说道:“鹏展,你不要顾及什么,有些话别人不能说,只有你能说,我不能和别人商量,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你。” 岳翻深深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赵桓,深深叹了一口气:“正如陛下所言,宫里的皇室,除了陛下一人之外,无人能成为皇帝,振皇子尚且年幼,主少国疑,大宋正值多事之秋,若无成年皇帝,臣实在无法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赵桓的面色苍白了几分,正想说些什么,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岳翻连忙为他抚平背部,好一会儿,赵桓才缓过气来。 “如今这副模样,我还能支持到什么时候?我若是还能支撑十年,九年,甚至是八年,我都能安心地闭上眼睛,但是现在……鹏展,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名医说,最多,最多,只有这一点点时间了……”赵桓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岳翻悚然一惊,双目圆瞪:“陛下……” 赵桓把指头收了回去,握成了拳头,良久,颓然松开:“空有强国之志,却无强国之命,鹏展,我是不是只能走到这里了?五岁的孩子,五岁的孩子,如何能做皇帝……可除了振儿,还有谁?便是不找我自己的儿子,宫里的族人,谁能?谁能……全是废物……燕王叔年龄太大,身体更不好,病急乱投医,我也投不到那里去……” 赵桓对岳翻再无保留。 “鹏展,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你还好好儿的,若是你在,还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鹏展,剩下的这些时间里,我会尽力寻找可以担当大任的族人,若事不可为,我会写下一道遗诏,立振儿为太子,传位给振儿,你做宰相,做他的相父,来摄政,一定,一定不能让这份功业付诸东流!”赵桓紧紧握住了岳翻的手,很疼。 岳翻默然无语良久,终于一边流泪,一边认真点头:“只要臣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让大宋基业付诸东流!拼上性命,也要让大宋千秋万代!” 赵桓泪流不止:“够了,够了……” 天色渐晚,岳翻离开寝宫之后,赵桓已经疲倦不堪,张德伺候赵桓吃了药,喝了点稀粥,就服侍赵桓睡下,赵桓躺下之后,迷糊之间,猛然睁开眼睛:“张德!张德!” 张德连忙冲入房内,看见了赵桓撑起半边身子,把手伸向了自己,张德连忙握住了赵桓的手,急切道:“官家,官家,老奴在这儿,在这儿!” 赵桓看着张德,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张德,你于九死之地为我大宋抢回传国玉玺,朕感谢你,才如此信任你,你发过誓,朕死之后,你会随着朕一起死,是吗?” 张德连连点头:“老奴对天发誓,绝无二心,此生只为官家而活,官家若是不在了,老奴就随官家而去,一直服侍官家!” 赵桓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要你再发一个誓言,你不许死,朕死了,你也不许死!” 张德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赵桓继续说道:“朕若死,振儿太小,鹏展还年轻,虽然威望很大,但毕竟年岁不够,震慑得住群臣,震慑不住家里那些废物,那些废物都是皇族,更别提太上皇……鹏展处理起来难免碍手碍脚,会误了大事,你是朕的贴身内侍,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誓言,也知道你和朕的关系,那些混蛋也都知道,你能镇住他们! 朕给你留一道旨意,朕若死得太早,振儿继位,鹏展摄政,难免会有为难之处,若是皇族内有人暴起发难,为难鹏展和振儿,你就持此旨意,当场斩杀之!” 赵桓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杀机:“无论是谁!无论是谁!你给朕记住,无论是谁,但凡有丝毫谋逆之心,你都要当场斩杀之!这是朕给你的权力!只此一次!只有你一人!你给朕记住了!无论是谁!” 张德瞪大眼睛,只是机械地点头。 “在振儿成年,鹏展归政之前,你都不许死,给朕好好儿的活着,镇住所有宵小之辈,等一切都安定了,你再来寻朕,朕在墓穴旁边,给你留一个位置,等着你……” 三百六十一赵桓开始为以后布局 赵桓的话给了张德极大的刺激,赵桓当即就挣扎着起身写下了一份密诏,交给了张德,接着,赵桓才沉沉睡去,张德紧紧握着那份密诏,将之放入怀中,为赵桓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赵桓的身体终究还是出了问题,名医断言,如今可以使用昂贵药物和珍贵食材弥补元气,吊着赵桓的身体继续往前走,但是无论如何逆转不了三年大限,名医断言之后,张德转身下令身边人秘密将此人除掉,绝不让此事被其他人知道。 皇位的传承终究是大事,赵桓不得不做出许多的安排,尤其此时还是大宋的多事之秋,不知多少事情需要他这个皇帝去做出决定,但是透支严重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赵桓继续超负荷工作,那样会缩短本就不多的寿命。 岳翻回到府中深思熟虑良久,才于第二天抵达宫中,找到赵桓,向他征求一下今后处理政务的方式,岳翻认为,工作强度大是赵桓身体垮掉的原因之一,但并不是全部,赵桓的身体垮掉有多方面的因素在其中,不能简单的归类为过度劳累。 没有吃好饭,没有睡好觉,没有很好的放松心情,这是赵桓倒下的重要诱因,看似简单寻常的小错误,日积月累,就会成为大问题猛然爆发,和处理政务一样,任何细小的缺漏都会在某处引发大问题,赵桓的问题就是如此。 所以岳翻建议,赵桓之后将每天上朝的时间推迟到辰时四刻,天色大亮,大家的精力都比较好的时候去进行,简单快速便捷,尽量在上午把重要的事情商议完,然后在中午午睡一会儿,下午岳翻进宫帮助赵桓处理政务,具体方式就是赵桓躺下休息,岳翻朗读奏折。赵桓做出决定,最大限度地降低疲劳。 同时在宫中和民间求取补身体的药方和食材,有些时候身体不是药可以治疗好的,食物的滋补也能起到好的效果。不管那些庸医如何断言,咱们也不能全信,该做的还是要做,不能说那些庸医说陛下只有三年大限,陛下就真的只活三年。陛下真龙天子,怎可让区区一介庸医断定生死?! 岳翻愤怒的模样让赵桓心中宽慰,能得到如此能臣也是自己和大宋的福气,只要岳翻还活着一天,大宋就能安稳一天,他的能力和威望足以震慑群臣,和岳飞宗泽林冲他们的关系也使得岳翻可以掌握住军中战将集团,把握住国家最重要的权力。 岳翻是绝佳的托孤大臣,赵桓很放心,而赵桓最不放心的。就是皇室,失去了胆气和进取之心的皇室,一心追求享受,丝毫不管不顾大宋的未来会怎样,定都北京是一件危险的举动,北京的地势和所处地区注定一旦发生边疆战争,北京将受到影响,从理论上来说,长安或者洛阳是最适合定都的。 但是处于振奋人心,彰显大宋皇室奋发向上的气势。以挽回靖康元年和二年大宋惨败的负面形象,以及赵桓个人的情绪,还有燕云地区的特殊情况,都促使他选择了把幽州改为北京城。成为大宋的国都,强行把皇族迁移至此,而在皇族内部,反对此举的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 一旦赵桓不在了,赵宋皇室内部的某人当上了皇帝,第一件事定然是迁都。把都城迁离燕云地区,这是必然的,而一旦大宋都城离开了燕云,或者说是在此时离开了燕云地区,必然会造成北疆震动。 赵桓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是大宋皇室绝无仅有的特例,也是大宋继续强大下去的重要保障,没有坚强的皇帝,大宋就无法坚强。 赵桓深深的明白自己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他很不放心,很担忧,担忧自己一旦离开了人世间,大宋还能不能继续辉煌,中兴的局面来之不易,一群中兴名臣名将更是上天赐给的宝物,正如同岳翻曾经说过的,开国功臣常有,而中兴名臣不常有,因为中兴比开国更难。 大宋经过了痛苦的磨砺,涅磐重生,才有如今的中兴局面,文有赵鼎吴用张叔夜等人,武有岳飞林冲宗泽和西北诸将,还有一个岳翻文武双全鼎立其中,大宋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批朝政班底汇聚在了此时,通过比较,赵桓甚至认为自己现在的朝政班底不比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时要弱。 但是,臣子们的奋发向上和开拓进取,需要国家的资金、物资还有稳定来支持,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合一,形成了这个时代的综合国力;没有强大的国力做后盾,大宋无法前进,而强大国力的前提,就是坚强的皇帝,在大宋的时代,这是毫无疑问的,得不到皇帝的支持,就万事皆休。 所以,赵桓突然发现,大宋现在的强大,居然如此脆弱,甚至一旦自己离开了人世间,这份强大可能在瞬间就崩盘。 他抱着年仅三岁的小儿子赵振,看着赵振稚嫩的面庞,赵桓心中痛苦不已,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根本看不到赵振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最关键的是,赵振是否可以成长为自己所希望的模样,赵桓并不清楚,也不敢保证,小小的孩子,如何能看出他今后的成就? 甚至于,赵桓想要在全国范围内寻找优秀的赵宋宗室来继承皇位,他是赵光义的子孙,而赵光义是如何获得皇位的,赵桓心里是很清楚的,一代一代皇帝口口相传的密辛,赵佶也告诉了赵桓,赵桓也知道,大宋皇位的继承者,不仅仅是赵光义的子孙,还有赵匡胤的子孙。 赵宋皇室一直以来都有两支继承者,但是赵匡胤和赵光义之间的事情太过于敏感,其程度不下于唐代的玄武门之变,朝臣讳莫如深,史书也往往以春秋笔法避开,赵桓作为皇帝,更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关乎到大宋的社稷,一旦皇室密辛暴露,大宋危矣。 另一个时空里,赵构选择赵匡胤的子孙做皇位继承人,是建立在赵构自己失去生育能力,且没有存活的子孙的前提之下,另外据传说,赵构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赵匡胤,赵匡胤对他说,如果想要大宋继续下去,就要让赵匡胤的子孙继承皇位,赵构综合考虑之后,选择了后来的孝宗皇帝成为皇位继承人,而孝宗皇帝是赵匡胤的子孙。 历史是很玄妙的,或者也有其必然性,赵构变成了赵桓,南宋成了更北的北宋,但是,有一点没变——他们的继承人,很成问题。 所以,赵桓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在内心的痛苦之中,渐渐的下定了一个决心。 “张德,你过来,朕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做。”赵桓把赵振交给了乳母,带着张德进入了自己的寝室,确保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赵桓才缓缓开口:“张德,朕细细思考之后,觉得仅仅把未来全部压在振儿和鹏展身上,未免太过于沉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大宋这局棋太重要,朕不得不慎重,可以继承大宋皇位的,不仅仅是朕的儿子,也不仅仅是太宗的子孙,太祖皇帝的子孙,也能继承皇位。”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德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赵桓的意思,惊呼道:“官家,您……” 赵桓摆了摆手:“此事你一人知道就可以,朕只能让你去做这件事情,太祖皇帝的子孙后裔数量并不少,优秀者想来也并不少,找到血统最正的孩子,细细想想,朕最多也就三五年的寿命,若要继承皇位,非十五岁以上不可,十二三岁的时候,一个孩子的性格和一切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张德强自按耐下心中的震惊,询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老奴在太祖皇帝直系子孙里面,寻找十二三岁最优秀的孩子?然后……那些孩子……” 赵桓点点头:“此时还不算太着急,朕允许你去查看皇族信息,一个一个的找,找最优秀的孩子,找到以后,带来给朕看,能多找几人就多找几人,也多一些选择,此事事关重大,除你之外,就算是你选的帮手,也不能知道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只当那些孩子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得打草惊蛇!” 张德领命:“老奴遵旨!” 说完正事,赵桓叹了口气,显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态:“这些日子,朕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朕自己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别说三五年,怕是两年多也是困难,到最后,终日昏迷也怕是难免的,朕会无法处理政务,会无法支撑下去,两年以内,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妥,知道吗?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朕只能让振儿继位,那时,你也要牢牢记住朕交代你的事情!” 张德浑身一震,点头应诺:“老奴明白。” 张德当天夜里就连夜出了北京城,赶赴第一个目的地河间府,消失在了深沉的夜幕之中。 三百六十二一个普通人的穿越所带来的 岳翻不知道赵桓为了大宋江山做出了什么样的安排,也不知道这会对自己之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所知道的,就是大宋的局面会因为赵桓的变化而产生巨大的变化,大宋的强大,建立在一个重要的基础之上,如果皇帝不是赵桓而是赵构那样的人,大宋军力再强,也发挥不出力量。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领袖对于整个团队而言,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失去了坚强的领导,团队也会变得绵软无力,岳翻是很能干的宰相,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至少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岳翻还没到那个层次。 为什么自古以来明君少昏君多,作为一国至尊来说,皇帝本身就是一个地狱级难度的职位,能够做一个合格的皇帝,那是几千万人里面也挑不出几个的程度,岳翻虽然被称为大宋第一名臣,虽然赵桓在很多事情上都听从岳翻的意见,但是岳翻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很多事情,他并不能做出决定,甚至是难以作出决定。 经历了很多事情,岳翻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之前的绵软无力犹豫不决都消失了,一个坚强的铁血军人、一个坚定的政治硬汉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岳翻比谁都清楚,没有赵桓的支持,没有赵桓顶住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自己绝对寸步难行。 大宋政府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和谐。 皇族势力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族,赵桓在压制的同时,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上的妥协,将一些职位交给皇族,让皇族好歹安稳一些,但是这却在不经意间培养出了大宋的反对势力。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正面对抗强大敌人的勇气的。 大宋在恢复,正在慢慢的恢复,这需要时间,需要稳定的局面。需要强大的军队守住边境,不让异族人进入内地烧杀抢掠,一次战争,就足以毁掉十数年的经营成果。战争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而就目前来说,长城边境的战争依然较为频繁,虽然大宋军队的确强大善战,也筑起了很多京观震慑草原族。但是,遇到了真正的饥荒,他们战斗也是死,不战斗也是死,那还不如死战一下,求取一定的生存机遇。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到气候严寒之际,草原族难以生存下去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南下向大宋发起进攻,而大宋遭受了不少损失之后。原本持中立温和态度的臣子们也渐渐转向了主战态度,原本他们支持岳翻提出的开放边境、互市互惠的绥靖政策。 岳翻曾经在朝堂上指出游牧民族南下的根本原因是他们的生产力很低,靠放牧存活,春夏秋的肥美时节他们自然不缺少存活下去的食物,但是到了冬天,一旦严寒时间较长,使得他们难以为继,那个时候不战斗就是等死,战斗还能有一线生机,饿急眼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筑起那么多京观却依然无法遏制游牧人南下抢掠的原因,若要改变,也可以,游牧人在生产力上远远不如我们大宋。如果我们可以使用某些手段,使得他们不得不依靠我们生存,我们就可以控制游牧人的命脉,使用战争以外的手段控制草原。 岳翻已经着手命令工部的人集合民间善于纺织的人们研究如何使用羊毛纺织衣物,这个时代的汉人们对于羊的价值认识多是在羊肉上,而非羊毛。虽然也有羊毛纺织品,但那多属于装饰品,属于奢侈品,绝非普通百姓可以问津,而如果羊毛纺织机可以研究成功,那将是一种巨大的刺激。 双方互市的时候,将不仅仅是单纯的顺差,中原也会有极其渴望的草原产品,大量收购的前提下,草原人为了赚钱,是否还会挑起生存战争,那就是一个问题,引起一种良性循环,以经济科技手段将战争消灭,未尝不是一种双赢的手段。 但是随着杀戮的过剩,羊毛纺织机却还遥遥无期,各种古籍的查阅,相关手艺人的咨询,参考羊毛纺织工艺品的技术,却依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重要突破,和中原传统的麻布丝绸相比,羊毛这种原料显得尤为特殊,千头万绪理不清,更别提将之进行量产。 大宋的耐心随着这个冬天的长期寒冷而消耗殆尽,失去了鲁达之后,军方的耐心更是消耗殆尽,一次又一次的南下杀戮,终于激起了边防军和赵桓的怒火,赵桓一拍桌子下了命令,林冲大怒之下率军一万北出长城和草原族交手,以战养战,斩获颇丰,而岳翻的提议就此被人们渐渐遗忘。 羊毛纺织机依然在研究之中,但是在其具备量产能力之前,是不会引起大家注意的,赵桓没那么多时间等待了,战争开始,仇恨加深,之后若要改变,就非常困难了,然而岳翻对此无能为力,他不是神,不是技术大咖,知道存在,却不知其如何制造,他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 三元三绝如何?国存我死又如何?真正可以利国利民的事情做不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依靠这个时代,却无法产出更多的真正可以引领时代的科技产品。 火药弹的存在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如果火药武器真正的成长起来了,鲁达就不会死,进攻燕云时就不需要以士兵的血肉之躯为代价,绑上火药弹自我牺牲,火炮的研制进入了瓶颈期,江南火药工坊,岳翻献给朝廷的火药工坊虽然得到了大量资金和人手的支援,却依然难以在火炮项目上取得突破性进展。 岳翻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之前多学一些技术,多学一点技能。 他清楚地明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在往上,就不是自己可以做到的,纵使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者,却依然无法打破历史的惯性。 一个普通人的穿越,真的只能做到这一步吗?一个普通人的穿越,真的只能走到这里吗?没有外挂,没有系统,没有逆天的金手指和超能力,作为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真的只能走到这个地步,而无法继续走的更远吗?除了气节,除了精神,就再也没有别的可以留下来吗? 岳翻回到了家里,天色已深,离开家里的时候,还没有吃饭,心肠郁结,岳翻也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失魂落魄般回到家里,岳和正在考校小岳云的功课,岳妈妈抱着小岳光正在逗弄,金芝和刘氏在一旁说这些女人的话,其乐融融。 家庭美满,成员和睦,一个都不缺,和和美美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孩子们很可爱,几乎一切美满家庭可以用上的形容词都在岳家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岳翻很满足,很幸福,这个时代,可以保全家人,过上和美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为此,不管他和岳飞在外奔波有多累多苦多危险,也从来不说。 岳飞拼了性命打仗,自己拼了性命治国,扛起全部的压力,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家人,让家人在两兄弟的羽翼下幸福的生活,这是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作为儿子所应该做的,岳飞和岳翻从未有过任何怨言。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不会把政务带入家中,到了家里,只有美满的生活和美味的食物,没有别的。 挤出一副笑脸,岳翻笑眯眯的走上前,小岳光一看到岳翻就伸着手要抱抱,似乎特别喜欢父亲身上的味道,金芝笑着从岳妈妈手里接过了小岳光,然后把小岳光递到了岳翻的手里,岳翻保住了小岳光,蹭了蹭那光滑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自己的儿子啊,血脉相连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亲近感,难以磨灭的关怀。 岳和还在考校小岳云的功课,小岳云已经五岁了,快要六岁了,家里已经给请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这一点无论是岳飞还是岳翻都没有意见,虽然是将门子弟,但是正如范仲淹曾对狄青所说的,为将者不读书不明理,就是一个莽夫,读了书明了事理,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才。 小岳云的脑袋瓜子明显比他的父亲要好,接受能力很强,请来教他读书识字的先生无论是出于何种想法,赞扬岳云天资出众的话,似乎也有几分真实感,岳和手持《千字文》考校小岳云的背诵,小岳云背的非常顺溜,很显然,小脑袋瓜子很好用,功夫也下了不少。 看着《千字文》,岳翻就想起了《三字经》,而现在还没有《三字经》,岳翻甚至打算自己将《三字经》写出,供家中子弟学习,再伺机将之推广,惠及万民,只是一直以来公务繁忙,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想起来,现在看到小岳云在学习《千字文》,也就想起了《三字经》。 三百六十三岳翻深深的担忧着 金芝走上前,温柔地抚摸着小岳光的脸蛋,对岳翻温声说道:“云儿的学业大有长进,咱们的光儿也不能落后了,怎么说他的父亲都是大宋第一名臣,那么厉害的父亲,儿子要是不争气可不行的!” 岳翻笑着说道:“光儿才几岁?你就逼着光儿开始学业了?不要对孩子太苛责了,他父亲的确很厉害,但是这也不是逼着孩子那么早就开始学业的理由啊,我小时候也很顽劣,不喜欢读书,父亲和兄长不知多头疼,现在不一样是大宋的副相?” 金芝反驳:“那是因为你是六郎,光儿不是,人不一样,也不能一样的对待!” 岳翻看了看小岳光懵懂的神情,笑道:“好了好了,那么小的孩子,不懂这些的,等他大一些,再过一年吧,我亲自教他读书习字,这段时间好好儿的照顾他,给他吃些好的,经常带他出去走动走动,把身体的底子练好才是真的,今后他还要练习武术的……” 想到了赵桓的事情,岳翻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了,金芝敏锐地察觉到,却没有说什么,如果岳翻不说,她就不问,这是她的温柔。 小岳云的考校成功结束,岳和很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看得出来云儿还是用心的,但是不能自满,不能就此放松,那些学问很好的大家尚且明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道理,你才刚刚开始,更需要勤学多问,不可有一日懈怠,如此,你才配得上岳飞之子的身份,你可明白?” 小岳云懵懵懂懂的点头,看起来并不理解自己的爷爷所说的话,说起来,如果岳翻自己是岳云的话。应该也不明白那么多的大道理,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些话,就不能指望他也明白,毕竟是小孩子。你对他说什么大道理,他都不会太理解太明白。 可以算作是对牛弹琴了。 抱着小岳光,岳翻上前笑道:“爹爹,云儿才五岁,你对他说这些道理。他如何听的懂?” 岳和笑了笑,回答道:“不管云儿能不能听懂,总要先告诉他,让他知道,至于能否听懂,那其实并不重要,很多东西,只要记住了,到了长大以后,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 岳翻说道:“那为何不在长大之后再说呢?现在回想起当初父亲教导我和兄长的时候。似乎也是如此,长大以后再说也不迟,当即就能明白,为何要在懵懂之时就把这些大道理告诉他呢?完全不需要的。” 岳和合上,笑了笑,走到岳翻面前,温柔地抚摸着小岳光的脸颊:“因为为父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你们兄弟二人长大,所以便未雨绸缪,生怕有些事情不告诉你们,等你们长大了。就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了……咱们岳家是有福气的人家,到了这一步,大家依然都在,但是……为父能活到你们兄弟二人长大成人。青史留名,却不一定能等到云儿和光儿他们长大成人了。” 岳和的话让岳翻心里一阵疼痛,从最开始,最开始,岳和就是一个默默奉献付出的人,从岳家穷困的时候。岳和一个人默默地劳作,默默的养家糊口,宁可自己吃不饱,肚子饿得咕咕叫,也要让岳飞和岳翻吃饱,更要让两人都得到名师指点,学习文武艺。 有钱了之后,岳和依然不改勤劳的本分,该做的一定不会不做,不该做的也要衡量一下考虑是否要做,如果天底下的大地主都是如此,那应该是佃户的幸运和福分,因为岳和是岳家的领头羊,岳和不变,岳家的本质依然不变,依然是勤劳工作,艰苦奋斗的家族。 岳家发迹了,两个儿子做官了,岳家依然不变,成了一州至尊了,依然不变,成了一国宰辅一国大将之后,还是维持原状,无论何时,只要到了时候,一大家子还是会尽一切可能聚在一起吃饭,聚在一起聊天说话,将这份浓浓的亲情一直延续下去。 岳和的朴实,是岳家的灵魂所在,因为这个灵魂还在,所以无论岳家成员身处何方,都还能聚合在一起,重新组建幸福的家庭。 外人以为岳翻是岳家的家主,实际上,岳和才是真正的核心,这位老父亲,在岳翻最痛苦的时候给了岳翻拥抱,在岳飞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了岳飞帮助,为了两个孩子,奉献出了自己所能奉献出的全部,一直到如今,两个儿子远远超越自己的时候,他还在为了两个可爱的小孙孙奉献余热。 一生奉献,是这位老人最真实的写照,史书上没有给出他过多的介绍,只是知道他很早就去世了,在世的时候,乐善好施,为人正直,在他影响下长大的岳飞,才会如此的忠直。 这个时空,受到岳翻的照顾和安排,岳和一直活到如今,也才四十三岁,算不得高寿,甚至只能算作中年人,但那是以现代人的标准来看,以大宋之前的标准来说,岳和甚至算得上是寿命比较长的了,金兵肆虐之后,这个岁数可以算作老人了。 三年前,岳和还是一头乌发,而如今,苍老的颜色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家国大务,过早的摧残了这位只知奉献的老人,他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什么,若要考虑,只会为家人,为亲朋好友考虑,这对于他而言,仿佛是一种宿命。 一家人吃了一顿晚饭,就各自休息了,现在没有电视没有电影没有手机,吃了晚饭除了聊天也就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岳翻在书房处理了一些事物之后,也就回到房内准备休息了,现在还没有到忙碌的时候,等岳飞抵达了长安开始指挥作战的时候,才是最忙碌的时候。 赵桓的身体大不如前,精力也大不如前,所以处理政务不会再那样的得心应手了,这就意味着,作为正副宰相,政府的一把手二把手,赵鼎和岳翻要承担起更多的政务,承担起更多责任,为赵桓分忧,不要让赵桓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说起来谁都懂,但是,真正做起来,又有多难呢? 第二天赵桓宣布不用早朝,有什么事情,宰相赵鼎和副相岳翻协商处理,群臣惊疑不定,太监出来宣布陛下昨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所以今日取消早朝,休息一日,明日再行上朝处理政务,群臣这才安心,赵鼎仿佛也松了口气,但是岳翻却一直眉头紧锁,面色不好。 知道来龙去脉的岳翻,自然明白赵桓不上朝是什么原因,昨天还能说话,还能交流,但是今日却连上朝都无法支撑,只能说是病情加重了,那些该死的庸医没有任何办法救治赵桓,所以赵桓才无法上朝,要知道,定都北京以来,赵桓也生过病,却并没有一次不召开早朝的。 因为事情繁杂,很多事情都需要皇帝来决断,哪怕赵桓并不决断,只是坐在皇位上,也是一种象征,大家都会觉得很安心,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也就是了,一忙忙到天黑,虽然累,但却很充实,可是如果皇帝不在,该如何处理一些一定需要皇帝才能做出决策的事情呢? 赵鼎看向了岳翻,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于是在群臣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事情的时候,走到岳翻面前,示意岳翻借一步说话。 走到了政事堂外面的小亭子里,赵鼎开口了:“鹏展,老夫知道陛下平素最信任你,有什么事情也会和你说,陛下自迁都北京以来,没有一日不曾早朝,就算是偶有风寒小疾,也没有不上朝过,今日陛下却没有上朝,老夫非常担心。” 岳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全部说到位:“陛下的确是生病了,感染了风寒,但是问题不是很严重,只是陛下之前太过于勤政,又没有好好儿的吃饭休息,这一次算是把之前的问题都给带出来了,所以一时间陛下难以继续处理政务,太医也交代了陛下需要多休息一些时候,今日不上早朝,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赵鼎摸了摸胡须,慢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放心一些了,鹏展,不要怪老夫多事,只是此刻大宋离不开陛下的决断,你我都清楚得很。” 岳翻点头:“下官明白,还请相公放心。” 赵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亭子:“那便来吧,政务繁忙,陛下却需要休息,那这里的很多事情只有你我二人来处理了,那么多事情老夫一人可忙不开,没有你老夫明天也要学习陛下了,呵呵!” 岳翻紧随其后,跟上了赵鼎的步伐。 真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也就变成了假话,但却非常可信,赵桓的身体出了大问题这件事情,岳翻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于在那之后,岳翻都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哪怕对方是老宰相赵鼎,也不能说,毕竟,这是关乎大宋社稷的大事情。 岳翻深深的担忧着。 三百六十四大宋支撑不了一场国战 大宋朝从靖康元年开始就没有真正的安稳过,从宋金战争到后面的恢复建设,无一不需要付出大量的精力和钱财,重建一片废墟的燕云,使之成为大宋重要的北方屏障,让江北江南蜀中关中恢复元气,积累民力,以待下一次大战。 大宋一百多年的积累都在这几年被消耗光了,现在是要从头开始,积累力量,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每一天都有多的处理不完的政务军务,每一个高层官员都忙的连吃饭都没有时间,更别提以前的休沐日了,北宋时期官员一年有一百多天节假日,堪称世界最幸福的官员,但是到了如今,一年也就三五天的节假日。 不是不愿休息,实在是没有办法休息,休息一天积累下的政务就是一座山,如果不想被大山压垮,那么只能拼命的处理,还不如不要休息,一直处理算了,作为皇帝处理政务最重要的助手的政务堂,那就是天下政务的集散地,在这里,需要臣子们把大事小事分开,把足以影响国家政策的大事全部挑出来上报皇帝,小事就自己处理掉,交给宰相审核就可以。 天下所有的政务上交给朝廷的,也不过百分之二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八十里面,相当一部分还被各地官员就地处理掉,百分之二三十里面的百分之一军国大事上报给皇帝,让皇帝决断,余下的百分之九十九,还是政务堂自己处理。 皇帝只是一个人。处理不了那么多事情,就那些百分之一的事情。每天放到朝堂上去讨论的都有十几二十件,每一件都很重要,一个时辰能讨论出一个结果就算是不错的了,正副宰相赵鼎和岳翻忙得团团转,最后两人协商分工,赵鼎坐镇政务堂处理政务。岳翻去协助皇帝处理大事。 现在皇帝休息了一天。下令全部政务交给正副宰相处理,只要正副宰相联署,就算是皇帝的旨意,不需要上报皇帝,如此大胆的放权给臣子在大宋也还是第一次,之前给太监的暂且不算。 赵鼎和岳翻的压力陡然增大,三省六部的官员集中在政务堂吵吵闹闹的,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政务堂附近的噪音快要接近临界值。所有人都显得极为焦躁和忙碌。 好在全国各地的主要政务都是和休养生息还有赋税有关的,军国大事只有在西北和长城沿线才会出现,这好歹为大家伙儿减轻了一些烦恼,毕竟深谙军务的人在政务堂实在是凤毛麟角。枢密院全力准备战争,已经没有空闲人手可以派来处理军务了。 “成都府知府上表称成都府大体已恢复战前水准,明年可以开始恢复上交赋税,请朝廷批准。”赵鼎拿着一份奏折皱起了眉头:“大战期间,成都府支援的钱粮人口最多,理应是受损最严重的,怎么恢复得如此之快?西川诸州府还没有一处提出可以上交赋税的。陛下免了西川大部分地区三年赋税,成都府也在其中,如今不过一年,他们就恢复了?委实奇怪。” 岳翻头也不抬的冷笑道:“又是一个贪功冒进的蠢物,成都府支援西北之战的钱粮人口都是第一位的,纵使天府之国,也经不起如此大的消耗,如今不过一年有余,就能恢复到战前水准?他把战争当成什么了?儿戏?!成都府知府刘茂,肯定有问题,相公,下官建议派御史去成都府探查一下,这人定然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赵鼎赞同地点点头:“对,此风不可开,一旦接受,天下官员为争夺功劳,必将强迫百姓接受赋税,百姓为支援战争已困苦不堪,到时候一个不好,天下再次大乱,那就糟糕了。”赵鼎在奏折上写下一个“不准”,然后吩咐下去,派出御史往成都府明察暗访,看看刘茂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放卫星的事情,即使在古代,也是有的,为了讨好皇帝,彰显自己的政务能力,往往会有官员强迫百姓接受远超自己承受能力的赋税杂役,到最后苦的是百姓,得利的是官员,被坑害的却是不明真相的皇帝。 岳翻在江南的三年为地方官员,深深地了解地方官员为了争取政绩所做出的一系列天怒人怨的事情,这些把戏都瞒不过岳翻,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地方官的手段,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开一个头,一旦开头,全天下都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休养生息绝对不能间断。 “襄阳府知府也表示可以开始恢复上交赋税,治下百姓请愿上交赋税……呵呵呵,相公,千古奇闻啊,千古奇闻啊,百姓居然主动要求上交赋税了,哈哈哈哈哈!”岳翻拿出一份奏折,哈哈大笑。 赵鼎接过奏折一看,被气笑了:“荒唐!荒唐!襄阳府在方腊之乱时就已经损失惨重,和金人打仗的时候更是几乎全部钱粮都交给了前线,还是老夫亲自监督执行的,可谓是一穷二白,陛下特意减免三年赋税,为襄阳府百姓减负,这王志林,简直是荒谬!” 岳翻冷笑道:“贪功冒进,逼着下辖百姓提前缴纳赋税,苦了一府生灵,成全他一人的“能吏”名号,我们若是接受一人,那么全天下州府都会群起效仿,逼着百姓提前缴纳赋税,天下大乱,大宋将失去民心,这些蠢物,简直该死!” 赵鼎沉重的摇头,提笔写下四个大字“荒谬绝伦”,将奏折扔到一边:“这奏折若是叫官家看见,这两人定然是人头落地,大宋正是用人之际,刘茂和王志林虽然德品不佳,但好歹还算是能吏,治理地方也颇有建树,只是贪功冒进了,我等可以斥责他们,但是,还是不要闹得太大。” 岳翻无奈地摇摇头:“若天下官员都和这两人一样,怎么得了,管中窥豹,这两人只是起了一个带头,若是不狠狠将这股风气压下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以各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表示自己治理地方很有建树,到那时,我们就难以收场了。 相公,下官建议,将此二人格职查办,震慑天下官员,替天子牧民,不是替天子虐民,若是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说好三年,就是三年,以现在的情况,三年都不一定足够大宋恢复元气,若是提早,怕是又要来一次方腊之乱!官逼民反之事还做得不够多吗?!这些蠢物!” 赵鼎想了想,点头赞同了:“鹏展所言甚是有理,就这样办吧!着吏部公文,成都府知府、襄阳府知府贪赃枉法,视皇帝圣旨如无物,公然欺君,压迫百姓,伤天害理,绝非人臣之道,年其治理地方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格去官职,贬为庶人,永不录用!” 一句话,罢免了两个知府,天下震动,各地官员本来蠢蠢欲动,准备第二波起来向朝廷施压,只要大家一起来,绝对让朝廷以为这天下已经恢复了,大家的功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余人,管他死活! 结果两个知府被罢官,格去职位,永不录用,狠狠的震慑了地方官员,一股浮夸风就此刹住车,再也没有出现。 稳住了地方,只是第一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赵桓的身体不行了,支撑不了长期高强度的工作,但是战争期间,没有皇帝决断一些事情,也是不行的,所以必须要赶在大战开始之前,让皇帝好好休息。 岳飞抵达长安府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家就要努力,不让皇帝操劳,让皇帝养足精神,等西北战事一起,那就需要皇帝来操劳了。 岳翻已经抓起了粮草后勤运输工作,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战争就打不起来,岳翻一直反对从各地调动粮食支援战争,理由是损耗太大,前秦时期大能们就各有了解,从苏杭富庶之地的运输粮食到西北之敌,百不存一,一路上人吃马嚼就能耗费掉绝大部分粮食,运到地方,还不如不运。 如今大宋还就是苏杭地区不缺粮食,虽然民生条件不太好,但是就是不缺粮食,叫岳翻非常无奈,关中之地已经不复当初初唐时代天府之国的美誉了,气候的变化使得关中之地日渐荒芜,当年撑起一个国家的天府之国渐渐退化,已经独力难支,现任的天府之国四川也在之前损失严重,无法支撑起一场战争,所以无奈之下,只能从苏杭调运粮食。 为三四万人支撑一场为期三两个月的战争,所需要的粮食和军用物资的数量是一个天文数字,岳翻往年不太明白的事情,现在明白的一清二楚,户部数学家们的运算数字呈到岳翻面前,看得岳翻头晕眼花,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哟! “绝对只有三个月,最多只有三个月,再多的话,咱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相公,消耗太大了,打不了,真的打不了!”岳翻合上了账目,揉了揉眼睛,不停的摇头,关于赵鼎询问的能否加深战争深度的问题。 “可是,老夫去面见陛下,陛下还念念不忘西北战事,希望岳将军可以扩大一些规模,叫西贼不敢乱来。”赵鼎面露苦涩,岳翻把账目递给赵鼎,无奈道:“相公,您自己看看吧,这就是账目,从靖康元年到如今,大宋朝廷全部的储蓄都在这里了,这一仗三个月打完之后,您看看还有多少剩余?” 三百六十五赵桓的谥号,曰定! 赵鼎看了看,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若是上天能够赐给大宋一场灭国之战所需要的全部物资,就算是现在要了老夫的命,老夫也愿意啊!” 岳翻摇头道:“相公远比物资重要,物资是死的,人是活的,怎能为死物而死一国宰辅?相公言过了,其实此时,如果岳帅能够以战养战,未必不能一战而灭西贼,只是以战养战遗祸太大,剩下的党项人怕是不好统治。” “以战养战是不可以的,西贼不是匈奴,岳帅也不能做霍去病,西贼里有能人,有好东西,对大宋是有用的,若是伤得太厉害,弄到了不死不休,那就不好了,大宋可以灭西贼朝廷,却灭不了党项一族,若是一个不好成了胶着战,深陷泥潭,那咱们就麻烦大了。”赵鼎很冷静的分析。 岳翻点头道:“所以,惟今之计,只能速战速决,缴获一批军用给养,也就够了,将西贼的爪子狠狠的剁掉,让他们不敢再来,咱们也能休养生息,西军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军队开始屯田,三两年下来也能提供一部分军需,四五年之后,才是剿灭西贼的最好时机。” 赵鼎沉思片刻,开口道:“陛下的意思,可能还是希望先灭掉西贼,西贼势弱,已经很久,若是拖下去,难免夜长梦多,大宋需要经略东北和北方,不能把更多的力气花费在西贼身上。西贼袭扰大宋百余年,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岳翻心中一沉。想到赵桓绝对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只有一个理由,赵桓确信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他想要至少带着一份灭国之功绩而去,至少也是一个有为之君,若是灭党项灭女真平草原之功都不在他还在的时候得到。对于呕心沥血缔造这一切的他来说。未免太过遗憾,也太不公平了。 经历过耻辱,才知道功绩有多重要,赵桓希望成为勾践式的君王,而不是一个笑话,之前的赵桓就是一个笑话,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如此耻辱,没有哪个皇帝如此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尤其还是异族人,茹毛饮血的异族人。 大宋的皇室被俘虏,女子被折辱,男子被侮辱。汉人的尊严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洗雪耻辱还不够,还要获得功绩,获得足以堵上所有人嘴巴的功绩!这样才能告诉全天下,告诉后人,大宋不是一个耻辱,大宋的皇族也不是耻辱,大宋的皇帝更不是耻辱。这是荣耀,是知耻而后勇的荣耀!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 赵桓自己何尝不清楚呢?坐在小亭子里,赵桓出神地望着小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好似喃喃自语般开口询问岳翻:“鹏展,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岳翻自然明白赵桓是什么意思,但是这种时候,让他说什么比较好呢?你是有些太贪心了,国家根本不能支撑一场大的战役,你是皇帝,你想为自己争取名望,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是以自己的名望为目标,付出国家兴盛为代价,那我绝不认同? 岳翻也知道,如果赵桓要强行开战,是做不到的,赵桓虽然强势,虽然是说一不二,但是他和赵鼎绝非曲意奉承之臣,如果赵桓强行开战,他和赵鼎一定会反对,枢密院也不会赞同,只要群臣反对,赵桓是无法开战的。 但是他可以这样说吗?可以这样做吗? “陛下只是在做所有皇帝都想做到的事情,对于陛下来说,这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怎么能算作贪心呢?如果这也能算作贪心,那么臣倒是希望陛下越贪心越好。” 赵桓闻言笑了笑,没说胡,良久,却叹了口气,低声道:“鹏展,你说,我死了以后,朝廷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呢?” 岳翻忙道:“陛下春秋鼎盛,怎能妄言身后事?这不吉利!” 赵桓摆摆手:“人命不是说说的,自己最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情况,也是自己最清楚,我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才希望鹏举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做些事情,好在我死了之后,谥号,不至于太差劲,丢了列祖列宗的脸面……我空有桓的名,又能有什么样的谥号呢?” 钦,是一个什么样的谥号呢?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谥号,另一个时空里的赵桓可谓是中国历史上最倒霉的几个皇帝之一,就做了一年多皇帝,却做了几十年的异族阶下囚,死都死在异国他乡,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钦”这个谥号,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寓意。 但是至少还是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子,再怎么不堪,赵桓自己的错误并不多,错的是他的父亲和六贼,赵桓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力挽狂澜,那么做出这些错事,实际上也是难以避免的,钦,只是一个凄苦之人一生的安慰罢了,避开耻辱,只谈德行,为君掩饰罢了,和徽是一样的道理。 而现在的赵桓,虽然也曾被俘虏,被废掉,受尽屈辱,但是却复了国,重登帝位,一扫颓唐,带着自己的孱弱的国家做到了任何一个强国都不能忽视的事情,虽然他的臣子们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那些臣子们,也难以发挥自己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赵桓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是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的,一扫耻辱,洗雪靖康耻,虽然未尽全功,但是这世上还有谁可以苛责赵桓没有做到他应该做到的呢?那一个赵桓是可怜虫,而这个赵桓呢?岳翻面前的,这个深沉的男人,又该是谁呢? 他曾经耻辱过,曾经悲哀过,曾经懦弱无能过,曾经屈膝投降过,在那种局面下,他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他是皇帝,但是却是被逼迫的,皇帝就不是人了吗?卑躬屈膝,曲意奉承,谁敢保证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就做不出来? 这世上能有几人在那时成为李若水?成为放弃自己生命扞卫自己尊严李若水?能有几人做到?几人? 赵桓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错过,岳翻也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也错过,他们没有经天纬地的才能,他们真的只是普通人,如果可能,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安此一生,没有风云激荡,没有铁血冰河,没有刀枪剑戟,没有战火连天,只有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黄澄澄的稻田,温暖安稳的家。 说的粗俗一些,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们真正的梦想,真的只是这样,而已;没有过多的修辞和掩饰,真真正正,明明白白的,他们想要的,仅此而已! 大时代逼迫着一群普通人做了不普通的事情,所以小时代之下的普通人再看向这群人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超人,实际上,他们仍然是自己,从未变过。 只是经历的多了,习惯了,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而现在的赵桓,也和所有人一样关心自己的名誉,关心自己的盖棺定论,关心自己的千古声誉,谁也不想成为一个遗笑万年的废物,谁也想成为一个万古流芳的人物,只是历史是太过于无情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左右历史,历史的真相永远存在于天道之中,是笔改不了的。 一位普通人的皇帝,他的谥号,他的盖棺定论,又是什么呢?武?文?光?这些高大上的谥号,真的可以被赵桓所拥有?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一个阶下囚,成为一个亡国之君的赵桓,真的可以被授予这样的谥号?谁会认同?谁会接受?**裸的现实面前,谁会接受? “定!” 岳翻抬起头,直视着赵桓,赵桓惊讶地看着岳翻,他知道自己死后,岳翻在朝廷里会有什么样的地位和话语权,几乎是一言以绝,如果岳翻认为这个谥号适合自己,那么基本上,自己就将是这个谥号!一定是这个谥号! 定,是什么谥号? 大虑静民曰定,安民大虑曰定,纯行不爽曰定,安民法古曰定,纯行不二曰定,追补前过曰定,仁能一众曰定,嗣成武功曰定,践行不爽曰定,审于事情曰定,德操纯固曰定,以劳定国曰定,克绥邦家曰定,静正无为曰定,大应慈仁曰定,义安中外曰定,镇静守度曰定! 宋定宗! “陛下为女真所虏所废,大宋倾覆,几为亡国之君,然陛下奋起余勇,振奋国家,再立大宋,重登帝位,一举击退女真蛮夷,恢复中原,后歼灭女真精兵数十万,定鼎燕云,成就不世之功业;励精图治,为大宋繁华立下不朽功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节俭度日,每食每餐山野匹夫不过如此!古之圣王不过如此! 纯行不二曰定,追补前过曰定,嗣成武功曰定,践行不爽曰定,以劳定国曰定,克绥邦家曰定!陛下,天下之大,何人可否定陛下之“定”!无人!” 岳翻深深一礼,宋定宗,已成定局! 三百六十六岳飞决不辜负赵桓的期待 岳飞抵达长安的时候,西北六军的主将都已经各自抵达了长安岳飞的帅府等待,燕云之役后,岳飞按照战功对西北六军进行了重组,根据实际需要,抽调了三万左右的精锐组成边防军交给了林冲使用,自己重组剩下的西北军。 以刘锜为熙河军主将,吴玠为环庆军主将,李彦仙为泾原军主将,张宪为秦凤军主将,吴璘为永兴军主将,折可求为鄜延军主将。 刘锜战功卓着,在西北之战和燕云之战都居功甚伟,战前就是一军主将之职,岳飞思虑再三,将他调任熙河军主将,率领这支西北六军里排名第二的强军;吴玠极善防守,之前被委任为西北军辖区内长城的主防官,战后也被任命为环庆军主将,以环庆军为主力防守长城,立功甚大。 李彦仙在这几年以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一路飙升到了一军主将的位置,的确是他的本事,极善兵法,善于治军统军,西北之战和燕云之战异军突起,以勇猛善战不怕死着称,岳飞任命其为最善硬战的泾原军主将。 张宪是岳飞的老旧部了,本来地位还是很高的,但是在西北之战中因为贪功冒进而受到惩罚,燕云之战里将功赎罪,好歹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但是也没有得到升迁,还是担任秦凤军主将之职,岳飞深责过张宪,把张宪说的老脸通红,自此越发沉稳。 吴璘一直藏在他哥哥的背后,但是在燕云之战的后半段里,吴玠受命组建长城防线之后,吴璘被解放出来,展现出了他在战局掌控和战争控制上的强处,控制战场的能力极强,好像战场只是他手里的军棋游戏一样,岳飞任命其接替自己的永兴军主将位置,接替掌管了这支西北军里的最强的军队,跟着岳飞从江南到西北再到东北的超强军队。 折可求是西军后种姚时代硕果仅存的几位将门世家将领里最优秀的。另一个时空里被逼无奈投降金军,这个时空里因为岳飞的赏识,以及岳飞对西军老前辈的补偿心理,出任了鄜延军主将之职。在西军主力北上燕云之时,率军镇守西军老巢,展现了不错的军事素养,打败了好几支高原部落的偷袭,也算是有功劳的老人。 西军的将门世家在一二次宋金战争里损失殆尽。以种姚为代表的西军老前辈们一蹶不振,现在还活跃在西军里的,也就是张宪手下的刘安世刘光世兄弟俩,以及鄜延军的折可求,刘折两家,算是西军将门世家最后的代表。 西北之战和燕云之战以后,西军精锐主力剩余十三万,基本上每一军都有两万到三万左右的绝对主力,岳飞抽调出了三万编入边防军林冲部下,剩下的十万就是绝对主力。其余的一些辅兵和并不精锐的预备队,是岳飞处于谨慎的目的,培养出来准备随时补充入主力的后备军。 为了确保西北军随时都有十万人以上的机动战斗力可以调动,岳飞采纳了岳翻的计策,以预备军制度培养西军的后继者,任何一名士兵战死了,都能迅速补充相对应的战斗力进入军中,确保军队主要战斗力不受损失,随时随地都能动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河北军和燕云军成长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西北军回到了原先的驻地,在此次大战里,岳飞带回的一千名精锐骑兵就是原先永兴军的骑兵,归原主而已。西北军恢复到了之前全盛时期,种姚时代最巅峰的时期,种家军姚家军林家军岳家军虎虎生威,打的党项人哭爹喊娘的时代! 岳飞入驻长安城,西军军官集体迎接:“末将恭迎大帅!” 气势如虹的西军诸将完全恢复到了巅峰时期,和之前被压迫的情况不同。压在军人头顶上的三座大山被搬走了,不用再受文人主帅和太监监军和鸟气,不用再被朝廷的乱指挥所拖累,岳飞获得了完全的统兵调兵行军作战指挥之权,手持天子剑和兵符,以及枢密院的调兵公文,和诸将一一对接,确立了岳飞对这支强大军队的完全掌控。 “诸将不必多礼!随本帅入府议事!”岳飞一挥自己的披风,快步步入帅府,一年里面有四个月岳飞是要住在这里的,这里不仅是岳飞的住处,也是西军的最高指挥所在地。 进入帅府之后,在议事大厅内,岳飞恭恭敬敬的把天子剑放在剑架之上,率领众将对天子剑行礼,然后严肃的开口道:“本次战斗,本帅奉旨统兵,手持天子剑,对不听命令,延误战机,堕我军威之人,不分职权大小,皆有先斩后奏之权,诸将需谨记,遵守军令,否则,本帅绝不留情!” 军法威严,是压制西军骄兵悍将们的不二法门,此话一出,西军诸将心中凛然,齐声道:“谨尊大帅军令!” 不过以岳飞在西北军团里的威信,这样做其实也没有必要,西军就是在岳飞手里从没落重新走向辉煌,这里都是岳飞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没有不听从老领导的道理,要是换作林冲或者是宗泽,倒是需要费些功夫,不过林冲正在草原上练兵,宗泽正在防守长城脱不开身,都没时间。 西军军纪森然,秩序井然,是岳飞特意强调的,每年来到长安府的时候,岳飞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整顿军纪,强调军纪,找一些不遵守军纪的人下手,杀鸡儆猴,对此很多人都有些不理解,百战百胜的大帅为何对军纪如此在意,只要战斗力强不就好了吗? 岳飞是很赞同岳飞说的话的,一支军队,如果没有严格的军纪约束,战斗力再强,也只是悍匪而已,断然不是军队,何为军,何为队?二者离不开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规矩! 眼下,六军主将及其下属部将秩序井然的站立在议事大厅内,岳飞非常满意,点了点头:“看来本帅不在长安的时候,你们还是比较守军纪的,本帅知道自己说了很多次,但是关于军纪的问题,本帅来一次,就要说一次,没有军机,军队就不是军队,那是土匪!鱼肉百姓的土匪! 西军子弟兵来自于民间,自当守土卫民,也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亲人,若是让本帅知道哪怕一点点脏事情,本帅绝不留情!望你等好自为之!” 诸将肃然:“末将遵令!” 岳飞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看向了背后的西北军事全图:“本帅此次来,诸位也都知道是为什么,西贼胆大包天,趁我军主力都在东北鏖战女真人,悍然偷袭我军军事驻地,毁我大小营寨数十,杀我将士数百,幸有折将军率军反击,稳住局势,这一点,折将军功不可没,本帅会为你向陛下请功!” 折可求一脸激动之色的站出来,抱拳道:“多谢大帅!” 岳飞点点头:“但毕竟西贼人多势众,一战之败,不足以动摇根本,如今西贼盘踞我军防区之西北五六里处,时常偷袭挑衅,气焰嚣张,本帅上奏朝廷,请统兵灭之,然朝廷历年征战东北所需军需依然很多,没有多余的粮食物资可供我军打一场灭国之战,谋划良久,也只有三个月的粮食可用!” 诸将哗然一片。 “三个月?大帅,恕末将直言,三个月似乎尚且不足以让我军彻底把这支来犯西贼彻底吃掉,他们至少有五万人,还不知有无后续军队,若是只有三个月的粮食,我十万大军又如何发挥出完全的战斗力?”急性子的韩世忠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韩世忠是在燕云之战里凭借自己的勇武大胆异军突起的西军新兴将星之一,年岁不大,胆子特别大,力气特别大,脾气也不太好,勇武善战,却也闹出了不少事端,军中人称韩泼五,如今在秦凤军张宪麾下担任张宪的重要副将,地位较高。 张宪是用拳头和大棒收服了韩世忠的,拳头把韩世忠打服了,大棒把韩世忠揍服了,之后韩世忠才对张宪服气了,就听张宪一人的话,张现在的时候收敛一些,张宪不在的时候,在军队里还是有些横行霸道,秦凤军上下对这个脾气很坏的泼皮是又爱又恨。 岳飞还没说话,张宪就一拳打在韩世忠的头上:“放肆!军机重地,岂容你这泼皮放肆!大帅,末将驭下不严,还请大帅责罚!” 岳飞并不在意,看着被打得很是郁闷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韩世忠,却莫名的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笑了笑,没在意,随后正色道:“不是本帅不愿意率十万大军出战,实在是朝廷需要休养生息,不能逼迫百姓太甚,诸位也都知道,之前为了支援西北之战和燕云之战,关中百姓几乎捐献了全部的粮食和钱财,甚至自己也亲身上阵。 蜀中提前交纳了三年的赋税供给我们进攻燕云,这才有燕云大胜,如今关中蜀中油尽灯枯,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河北河南江南受女真贼所害,一片狼藉,更别提提供赋税了,就这三个月的粮食,还是从北方边防军和朝廷甚至是陛下的口粮里抠出来的!就这,还是三万人三个月的口粮,不是十万人的!” 三百六十七西军渴望更激烈的战争 “什么?!” “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都没粮食吃了?” 众将纷纷惊讶不已,岳飞倒也没有太夸张,赵桓为了表示对战争的支持,的确是表示从现在到战争结束之前,每日从三餐改为两餐,剩下一顿饭的粮食供给前线将士们吃,支援将士们打仗,以岳翻为代表的朝臣们纷纷解囊相助,终于凑齐了三个月的口粮。 这已经是极限了,战争的损耗实在是太大,很多时候不是不想打,而是根本打不起,否则,何来澶渊之盟? “所以,诸位,这一战,是陛下所期待的,一定要打赢的一战,陛下为此,直到战争结束之后,每天只吃两顿饭,剩下一顿饭的粮食供给将士们吃,咱们吃的饭里面,就有一部分是陛下省出来的!将士们,皇恩浩荡,不可辜负!”岳飞面朝西北方北京的方向一拜,众将随之一拜,口称万岁。 宣扬完忠君爱国的思想之后,大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三万人,三个月,要对付五万人的西贼,最好全部吃掉,让西贼不敢来犯,这谈何容易? 有宋一代最强的一批将星汇聚在长安府里,却被现实的限制掣肘,难以施为,韩泼五大声嚷嚷着什么给老子一年的粮食老子能打到兴庆府去,就给老子三个月的粮食,打个毛啊!结果给张宪派人打了一顿板子,算是安分下来了,但是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数目庞大的粮食渐渐朝着长安府汇聚,接着转道西去,往战场方向而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岳飞也随后带着整顿好的军队往战场方向出发,这一战规模大不起来。但是大家都想参加,岳飞说,那就各军出五千最精锐的军队凑足三万人,大家一起上吧! 对西军将士们来说。这一战,可谓是隔靴搔痒,点不到要害之处,燕云大战以来大家休养了好一阵子,体力战力都恢复到了巅峰时代。好不容易等来了党项人入侵,结果却不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人们渴望和平,可对于战士而言,和平犹如荒漠。 人们追求和平,追求幸福的生活,因此战争是不得人心的,可是真正的战士,还是会感到落寞,即使他们知道和平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大家的情绪不太高。岳飞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说起来,岳飞自己的情绪也不是很高的,即使他是大宋改革军制以来第一次被皇帝以圣旨和玉玺的形式任命的全军总帅,还没有文人和宦官掣肘的总帅,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进行这一次的战争,意义可谓是重大。 但是这一战,却是在种种限制之下,不得酣畅淋漓地进行,这让岳飞不由得想起了数年之前。童贯时代的西军巅峰时期,那个时候,他和林冲距离兴庆府只有数十里路,前方一马平川。西贼大军被全部打败,主力被击溃,只要大军抵达兴庆府,西贼必然覆灭。 可是一道诏书下达,一切皆为泡影,自那以后。西军从巅峰跌落谷底,一直到如今,才恢复了巅峰状态,西军老兵们都在谈论那个时候西军的辉煌,想念那个时代的战友们,想念那个时候的未尽之功,总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 数年以前的遗憾,一定要填补了才好,西北兵团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大家都清楚,就是为了党项贼人而存在,西军的天赋使命,是荡平西贼,为数十年以来的前辈们洗刷耻辱,为数十年以来在西北战场上饮恨的前辈们洗雪耻辱。 国家的耻辱洗雪了,可是西军的耻辱没有洗雪,这份耻辱一直到如今,还深深的刻印在西军的灵魂里——好水川,三川口,永乐城,数次大败,都牢牢的记在西军将士们的心里。 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洗雪这份耻辱。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今的西军,是正面击溃过女真精锐的超强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处在最顶峰的阶段,而党项贼呢?数年之前的一场大战,损失四分之三的主力军队,无数大将被杀死,国家军队系统遭到毁灭性打击,几乎无以为继,缓和了几年,也就是苟延残喘而已,无论是军力还是国力,都远远不是如今中兴的大宋的对手。 只要西军起兵十万,不用一年时间,定然可以叫党项贼成为历史,完成西军最大的使命。 可是国家困难,没有军饷粮草可以提供,军队只能小打小闹,而不能酣畅淋漓的大战,想要以战养战,却被朝廷明令禁止,只能防守反击,不能追击,若是追击,即使有功,也要斩首。 他们是军人,不懂政治,也不知道国家的那些大臣大将们在谋划些什么,他们很难理解这些看上去极为窝囊的决定——女真人就算了,面对党项人还如此,真当我们这些面对面击溃过女真铁骑的汉子都是纸糊的不成? 燕云之战的最后阶段,可谓是壮烈不已,一群一群的西军汉子骑着战马身上绑着火药,喊着国存我死,点燃引线,就向数倍于己的女真铁骑群发起绝命冲锋,女真铁骑死的是不要不要的,宋军大部队跟在后面,用斩马刀砍马腿,用绳索套头,硬生生以步兵战败了女真铁骑,打掉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在此之外,大宋的铁骑军团逐渐成形。 这些幸存下来的西军汉子都是血气十足的,一言不合就要捆着火药和贼人同归于尽的主,这一次出战之前大家还在笑谈要捆着火药炸穿兴庆府的城门,叫西贼做梦都发抖,结果给宣布了这么个事情。 失落啊…… “大帅,这可不是个事儿啊,您看看,咱们这些汉子,一个个儿的,就像没了命根子的宦官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了,要打就打灭国之战,要么干脆就不打,对付一支西贼,鄜延军一军就够了,还把咱们都召集起来,都以为要打大仗了!结果……唉……”吴玠走在岳飞身边,一个劲儿地埋怨。 “谁说不是啊,大帅,韩世忠那个泼皮三天两头喊着不到兴庆府死不瞑目的,虽然粗俗,却也有几分道理,大家也都觉得挺不开心的,虽然咱们也知道朝廷的日子苦,可是,可是这明明是于国于民有大好处的事情,朝廷为什么就不答应呢?”李彦仙郁郁不乐。 岳飞倒是对韩世忠起了兴趣,询问道:“这个韩世忠,你们总是提起,本帅倒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人看上去比本帅大了不少,性子却和本帅年轻时差不多,这是个怎样的人?给本帅说说如何?好像看着他是宗本的副将,秦凤军副帅?” 张宪听闻岳飞谈起了韩世忠,感觉自己经受了军中同僚们的愤怒目光,头皮发麻的站了出来:“大帅,韩世忠本来是一个老兵油子,是末将提拔起来的……” 岳飞笑了笑:“原来是你,那就难怪了,这韩世忠是个什么来头?” 张宪尴尬道:“和金贼在燕云打仗的时候,咱们往往不是他们铁骑的对手,然后咱们给逼得没办法,就用岳相给的火药绑在身上,骑在马上冲过去和金贼同归于尽,起了不小的效果,韩世忠原本是个泼皮,老兵油子,就在那个时候崭露头角的。 那一回末将率军对敌金贼一万铁骑,三百多个兄弟请命和金贼同归于尽,韩世忠也是其中一个,结果一场大战之后,这厮提着个金贼将官的脑袋活着回来了,浑身那乌黑乌黑的,衣服都给炸烂了,就是没伤着,一滴血都没流!” 岳飞惊讶道:“绑着火药冲过去,衣服都炸烂了自己却没死?” 张宪无奈道:“就是这么邪乎,这老小子运气好到不行,那一次砍掉的是个完颜皇族将官的脑袋,直接连升三级,接着带着一队人马率先强攻幽州城,大帅您那一次还问我谁是第一个攻上城头的,我一时没想起来,您也给忘了,就是那韩世忠,砍了金贼的旗帜,第一个冲上城头,那叫一个生猛啊! 后来这老小子官越做越大,实打实的军功积累,大战打完以后,这老小子的军功能做一军统制了,正准备给他升官儿,报告给您知道,结果这老小子犯事儿了,犯了混,喝多了酒耍酒疯,和一群战友打了起来,打伤不少人,大家都觉得这老小子不能做大官,就给罢黜了,做回他的老兵油子。 后来这老小子回到西北以后还不安生,说什么因为喝酒就把大功给抹平了不公平,要告御状,当时他的上官是老李,准备把他给砍了,免得他继续祸害人家的。”李彦仙老脸一红,没再多说什么,张宪就接着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个事情,因为之前对他有印象,就去见了见这老小子,谁知道这老小子抱着我的大腿就不松开,要我给他主持公道……这这这……这不是泼皮吗?!” 三百六十八韩世忠的本事不小 张宪说起来也是一头恼火,岳飞哑然失笑:“抱着你的大腿?哈哈哈哈!这老小子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 张宪接着说道:“嗨!我也就是那么一问,结果问出了个副将来,这老小子识字,读过兵书,能带兵,有将略,讲起军国大事是一套一套的,一喝酒就原形毕露了,不过我也觉着,这么点事儿就砍了他也不太好,就给他从老李那儿要到了秦凤军,给我做个小队官,磨砺磨砺。 结果这老小子早就是滚刀肉了,十八岁从军,之前也和西贼干过仗,还要磨砺什么?一个月之内打遍全军无敌手,逼着大家伙儿上表让我封他做副帅,我不答应,要处罚他,他居然和我打赌,说和我一对一单挑,赢了就可以砍了他,我觉着军国大事怎能儿戏?他却说什么要军功有军功要兵法会兵法,怎么不能当副帅? 我给气着了,就和他打赌,结果三十合下来没撑住,给这老小子干下了马,也不好不承认,只能让他做秦凤军副帅了……”说道这儿,张宪简直是无地自容,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其余五军主帅也对张宪头来鄙视的目光,岳飞苦笑不已:“荒唐,一军副帅怎能如此确定?” 张宪说道:“本来也没打算怎么着,准备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他给撸了,结果这老小子变了个样儿,做了副帅以后不喝酒了不打架了,成天拿着本兵书装模作样的,除了脾气还是一样臭,到处指点来指点去,还真有几分本事,战场上打出来的军功,实打实的,谁也不敢不承认不是?就这么给做了下来……” 岳飞无奈道:“就这样让一个老泼皮做了秦凤军的副帅?你们可真有本事啊!” 张宪越发无地自容:“要不,大帅,您就下个命令。我立刻就给他一撸到底,保证不拖泥带水,一准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咱们整个西军还没有敢不服从您的命令的混蛋!” 岳飞摆摆手:“不了不了,从这点情况就看得出来这老小子不是简单货色。撒泼耍赖就能坐上一军副帅的宝座,人家也算是本事,再说了真本事人家也有,不也是积功到了一军统制官的地位吗?有意思啊,读过书。识字,还读过兵书,有将略,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是个老泼皮呢?” 张宪说道:“之前也问过这老小子,老小子不肯说,后来给他灌醉了再问,这老小子才说了实话,是想好好当兵打仗来着,结果拼死立了大功。以前童贯不认,给压下去了,还处处打压,老小子气不过,本身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就开始放纵自己,就成了这副模样。” 岳飞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李彦仙:“少严(李彦仙表字),你做事情也不要太死板,但凡是有大才华的人。都是性子古怪的人,你就是一个,性子倔犟到了极点,当初鹏展都对你无可奈何。也幸亏你遇到了鹏展,能用你,你才有今天的地位,推己及人,你也要想到韩世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动不动就要斩杀有功之臣。大宋还没奢侈到一个将才可以随意斩杀的地步。” 李彦仙面色一红,低头认罪:“末将知错。” 岳飞点点头,转过头对张宪说道:“那个韩世忠既然有几分本事,你把他喊来,本帅要问他一些事情!” 张宪一阵招呼,满脸不爽之色的韩世忠就出现在了岳飞的面前,岳飞举起水囊喝了一口水,笑着询问韩世忠:“怎么着?看起来韩帅是老大的不痛快啊?谁招你惹你了?说出来,告诉本帅,本帅帮你料理他!” 韩世忠原本不是泼皮,现在是个泼皮,但是个有脑袋的泼皮,知道什么人面前可以耍无赖,什么人面前不能乱来免得掉脑袋,面前这位年轻的西北总帅就是不能乱来的人,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都没地儿说,咱们武将憋屈了几百年,为什么翻身做了大爷?还不是这位爷的胞弟一封奏折上达天听,给咱们武将出了一口气,官家体恤军情,给咱们武将松绑了。 岳相爷是大人物,要治国的,还到不了军中,这位爷就承载了大家伙儿的信任和感激,出任全军总帅,如今大宋军界三尊大佛,岳飞、林冲和宗泽,岳飞排第一。 手握重权啊,还有皇帝赐下的天子剑,三品以下文武官员但凡干扰军国大事的可以先斩后奏,是国朝开国以来拥有权力最大的武将,在战时,岳飞的权力甚至堪比前唐时代的节度使,按理来说是个人都要忌惮,本人也该有些忧患意识的。 岳飞就是不在乎,做了两年多的西北总帅了,权力越来越大,皇帝也丝毫没有收回兵权等等的限制举动,据说现在还有一支兵马的兵权在岳飞手上,不需要皇帝给兵符岳飞就能调动,拿着天子剑逍遥自在,时不时的亮一下闪瞎大家的眼睛,岳飞就是那么dia。 可是没办法,皇帝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每年四个月到长安天高皇帝远,八个月在北京逍遥快活,据说一家子人现在快快乐乐的住在一起,也不避讳,身为副相的弟弟和身为西北总帅的哥哥住在一起,全然不在乎天下人异样的眼神,一个“孝”字就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韩世忠在军中闲暇时也听人家谈起岳帅的家庭生活,说大宋朝有两个岳,一个岳帅,一个岳相,两个人住在一起,和和美美,成为一时美谈,每天晚上,岳帅和岳相回到家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谈笑,一家人的和睦羡煞旁人。 自古以来,做到如此高位之人,还能拥有这样和美的家庭生活,实在是凤毛麟角,也羡煞了韩世忠,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手握军权的武将,怎么就能过得如此潇洒,无论是按照之前的思维还是现在的思维,手握军权的武将都该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家弹劾要造反丢了脑袋,祸害家人,而这位爷,为何如此潇洒? 此时是行军的间歇期,岳飞大大方方的盘坐在地上,周围或站或坐着西军的高级将官阶层,互相谈笑,韩世忠本来也是其中一员,奈何不受人待见,自己就跑到后军盯着了,现在总帅要见,他也就硬着头皮来到了岳飞身边,看见了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的西北总帅岳飞。 这位手握全国最强大军队——西北兵团兵权的超级武将很年轻,年轻的有些过了分,只有二十六岁,比起自己这个已经年近四十的老家伙,人家的成就大的上了天,现在这个年轻的总帅笑眯眯地盯着自己,韩世忠觉得老大的不自在,又问自己是不是不爽,韩世忠脑袋被驴踢了才承认自己不爽。 “大帅说笑了,末将只是在担忧之后的战事,不得开心颜而已。”韩世忠老老实实地鞠躬行礼。 一句话说的熟悉他的西北诸将面色发愣,这个满口文绉绉的家伙真的是那个韩泼五?地地道道的泼皮?抱着人家大腿求饶命的混不吝?大家面面相觑之时,岳飞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韩泼五啊韩泼五,若是换来一个不明白你的总帅也就算了,本帅可是听了你太多传奇故事了,你在本帅面前装什么大头蒜呢?别他娘的文绉绉的,听的冒酸水!” 被当众说穿了本质,饶是以韩世忠修炼四十年的脸皮之厚也不由得老脸发红,对岳飞说的笑话也不得不郁闷的承认,自己的确是个老泼皮的形象,改不过来了那就索性不改了,做个老泼皮,不用背上那么重的道德偶像包袱,挺好,挺好。 “是,大帅!老子就是心里不痛快,没别的!”韩世忠不要脸了。 “说说是怎么个不痛快法,怎么就不痛快了!有仗打还不痛快?”岳飞笑道。 “打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是不痛快,既然不痛快,还不如不打!要打就打个酣畅淋漓才是!小打小闹,如隔靴搔痒,不痛快,不痛快!”韩世忠大声疾呼。 岳飞变了脸色,沉声道:“本帅记得说过,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朝廷为此甚至停发了不少官员的俸禄以支援西北打仗,你为何还要如此?” 韩世忠撇了撇嘴:“一群榆木脑袋,就知道节流,也不知道开源,自己没有粮食,不知道抢别人的吗?再不济,买就是了,没粮食,还没钱吗?咱们的军费都快堆到仓库顶上去了,不买粮食干什么?等着发霉吗?那么多军费,什么时候才发的完?一场胜仗打下来缴获也比那个多,不用担心没钱!” 岳飞怒斥道:“说的轻松,谁去做?粮食在蛮夷手里,你去抢?粮食在奸商手里,你去买?” 韩世忠立刻挺直胸膛:“岳帅,只要您支持我,不出十天,我就给您弄来一个月的粮食,您要是给我一个月,我给您弄来三个月的粮食,起码是五万人的大军所需!” 岳飞和周围将官面面相觑,张宪大怒道:“韩世忠!不要不知轻重!” 韩世忠坚决回嘴:“这叫胸有成竹!” 岳飞被气笑了:“好,好,好,韩世忠,十天之内,我让全军都听你的,只要你能弄来一个月的粮食,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韩世忠大喜过望:“岳帅,可不能反悔啊!” 岳飞怒道:“本帅顶天立地,说出去的话,从未反悔过!” 三百六十九拿盐换粮 韩世忠有没有把握,谁都不知道,但是岳飞总觉得自己似乎是着了韩世忠的道,从韩世忠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开始,岳飞就觉得自己中了奸计,果然,第七天,韩世忠满脸得瑟的带着之前要去的一千铁骑拉来了数目庞大的粮食。 西军众将的三观都被刷新了,张宪揪着韩世忠的衣领子就要问韩世忠是不是打家劫舍了,要杀了韩世忠,韩世忠大喊冤枉,自己明明没有那么做,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自己只不过是和那些边境的蕃人做了笔生意而已。 是人就要吃盐,这是必需的,不吃盐,人就要脱力,就会有死的风险,往小了说,不吃盐的人没力气,往大了说,不吃盐的人就要死,所以国家规定盐铁专卖,不是没道理的,盐甚至可以成为一种战略物资。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盐不是现成的放在那儿只要去拿就有,盐需要通过种种方式提纯过滤之后才能成为能吃的食盐,西北地区的确不少地方有卤盐的存在,但是那些卤盐都是很不纯净的,吃了以后要中毒要死人的,虽然这毒能解,但是总不能说吃一回盐就解一次毒。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制盐技术都比较落后,没有研究透,所以能吃的盐就成为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醋布这个东西就应运而生,在前唐时期,大唐和西北一些少数部族发生战争的原因就在于食盐的争夺。汉人有制盐技术,而部族没有。还买不到,只能发动战争来抢盐。 大宋建立以后,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制盐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这个技术一直都被牢牢掌握在汉人手里,成为国家战略资源。当然这一点对西夏还有辽人没有效果。唐代覆灭之后的乱战时代使得很多汉人为了逃避战乱而躲到了北方草原和西北戈壁,成为了西夏和辽国的臣属,建立政权的异族国家都掌握了制盐技术。 他们也和大宋有贸易往来,所以并不缺乏这些,但是并不是每个异族国家都值得汉人去投效的,吐蕃就没有,回鹘就没有,宋边境的大量小部族就没有,他们依然没有掌握制盐技术。只能通过和汉人的贸易换取食盐来生存。 大宋也不是傻子,掌握了这些道理之后,就巧妙地运用这些部族对食盐的需求,死死的把握住了食盐技术。用食盐和这些部族做生意,做交易,甚至换取了这些部族善战的勇士来大宋军队当兵,增强宋军的战斗力,陕西蕃汉兵,也就是西军的别称,就这样诞生。 他们需要食盐。离不开食盐,大宋出于对抗党项人和自身战斗力不足的情况下,也需要拉拢他们来为自己作战,这是很合理的利益交换,而且在这个交易问题上,很多时候,汉人都站在获利者的位置上,战争不是常有的,但是吃盐却是每天必需的。 韩世忠是个老兵油子了,十八岁参军,至今二十余年,在西军摸爬滚打那么久,上上下下都摸的门儿清,童贯时代的一些西军将领出于自身利益的想法,也会私下里和蕃人做生意,贩卖私盐,以此获取暴利,这很正常。 韩世忠参与了进去,有些门路,加上他本人健谈,还很狡猾,居然也就有了一些直接的交易对象。 通过和大宋的汉人数百年的杂居,这些蕃人也逐步掌握了农业技术,开始了农业生活,他们自己也可以生产出足够的粮食,自给自足,顺便利用高原的优势放牧,用牲畜和粮食跟汉人做食盐交易,换取食盐,所以他们本身并不缺少粮食。 韩世忠从岳飞处取得了对西军物资的暂时掌控权,立刻就从各地盐库里调集了一批数量庞大的食盐,找全了自己的门路,开始大量兜售食盐,说来也巧合,之前西军和女真人的大战使得边境贸易几乎断绝,没有物资和蕃人做生意,蕃人没有盐吃,急得团团转,都快要病急乱投医的去吃卤盐了。 韩世忠的出现成了他们的大救星,不要说了,牲畜,粮食,你看中什么,全都拿走,把食盐给我们! 一场大宋方面的粮食危机和蕃人方面的食盐危机就这样被解决了,不可谓不神奇,他们对食盐的需求量很大,韩世忠调集的那批食盐瞬间就被抢光了,这老小子还无师自通的领悟了竞拍的方式,谁给的价格高就把食盐卖给谁,这下可好,原本能换一斤粮食的食盐换到了三斤粮食,整整获得了两倍的暴利。 所以啊,贩卖私盐才无论如何都禁止不了。 西军众将听的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没错,食盐对于掌握了制盐技术的大宋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食盐这种东西不是地里长出来的,只要有盐池,要多少有多少,西军别的什么都缺,就是没缺过食盐,那我们最富裕的东西去换取我们最缺乏的东西,还能换到好几倍的暴利,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去做? 岳飞大喜过望,立刻下令从长安盐库调集大量食盐交给韩世忠,拼命的从各地蕃人手里换取粮食和肉食,作为大军的军用物资,一边上书给北京方面,认为自己获取了大量粮食的前提下,已经具备了主动对西夏方面进行进攻破击的底气,只要攻取了党项人的城池,自然可以得到足够的物资补给,这也不算是以战养战,掠夺百姓。 岳飞希望赵桓可以批准自己扩大战争规模,从防守反击战转变为灭国之战,一举解决党项人的问题,彻底把西北边陲安定下来,为北伐奠定足够的基础。 西军没有贸然发动进攻,一边让韩世忠这老小子去倒卖食盐,换取足够的粮食和肉食,积累军用物资,一边等待朝廷的最新指令,岳飞相信只要朝廷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允许自己扩大战争规模的,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三万人可以解决的事情了,大概,还要增加更多的兵力,起码再多三万!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从长安到北京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半个月足够韩世忠这老小子从蕃人手里掠夺来更多的粮食和肉食了,西军的战略物资慢慢的增加着,慢慢的增加着,慢慢的增加到了足以对西夏造成灭顶之灾的程度。 北京方面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桓也是十分惊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军居然可以就地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他立刻把岳翻找来,把政事堂和枢密院大佬召集起来,向他们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吴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他手里掌握着一整套研究出来的对付西夏的灭国战策,限于粮食不足的问题而拿不出来,现在这个问题西军自己可以解决,最高兴的就是他。 “陛下,臣已经令枢密院研究出一整套切实可行的灭国战策方案,请陛下阅览指正!”吴用不管民政,他只管战争可以顺利进行,在不缺乏后勤的情况下,就是他的考虑的基础,赵桓接过了这份战策,大概的扫视了一下,觉得挺有可行性的,就把他交给了岳翻:“岳卿,你看看。” 递给岳翻之后,赵桓向赵鼎询问:“赵卿,如果允许岳将军扩大战事规模,但是所用的粮食可以自行解决的话,其余的军用物资,是否可以保证生产呢?弓矢,箭支,云梯,冲城槌和火药,能否保证军队所需呢?” 赵鼎和身边的随行官员商议了一下,开口道:“陛下,如果不是粮食这些东西的话,其余的军用物资所需的不过是木料、钢铁和硝石等等,都是可以采集的,这些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军用物资需要工匠来制作,制作所需花费的人工和钱财,可能就要更多一些了,朝廷财政一直吃紧,可能有些问题,拿不出太多的钱财。” 赵桓拿出面前的本季度财政统计数据翻看了看,皱起眉头:“虽然的确是有些紧张,但是,也不至于出不起这个费用吧?这样,正在整修的宫殿就停下来吧,把木料石料和工匠都调去生产军用物资,朕只能做到这么多,其余的,你们看着办吧,朕决定,要支持岳将军打好这一仗,既然有机会彻底解决西贼,那朝廷就不能拖大军的后腿!” 赵鼎皱起眉头,思索了很久,才说道:“陛下圣明,老臣尽力为之。” 赵桓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岳翻:“岳卿,你觉得这样打,有没有什么问题?” 吴用和枢密院一行人也把目光投向岳翻,他们心里清楚,能决定这个战策是否可行的人,是岳翻。 岳翻翻看着吴用的战策,想起了之前在西北作战的经验,慢慢说道:“整体而言很切合实际,符合西军作战的一些长处,臣以为这样做是可行的,可以把这份战策一起送给岳将军,让岳将军结合实际去安排,毕竟战场瞬息万变,真正需要的还是大将的临阵指挥,朝廷不该对大将有掣肘。” 赵桓点点头:“岳卿所言及是,那么,就这样吧,赵卿,你去拟旨,下令工部全力赶制军用物资运抵西北,支援西军作战,吴卿,你去下达指令,允许西军扩大作战规模,如果的确有战机,朝廷允许西军平灭西贼!另外,把这份战策送到岳将军手上,让岳将军来安排。” 群臣领命:“臣遵旨!” 三百七十对于韩世忠来说,还不算晚 群臣告退之后,赵桓挥挥手:“岳卿,你留下来。” 岳翻便留了下来,待群臣全部走远之后,赵桓站起身子走到岳翻边上,笑着说道:“走吧,鹏展,陪我去后花园走走,这些天卧病在床休养身体,修养倒是修养好了一些,身子也舒服了许多,只是也烦闷不少,所以,陪我走走路,说说话吧!” 赵桓有请,岳翻自然随行,之前那沉重的话题没有再说,赵桓只是坐在亭子里,对岳翻表达了感谢:“鹏展,你和鹏举的这份心意,我收到了,若此事可成,我就算是面见了列祖列宗,也能挺着胸膛说,不肖子孙赵桓,不辱使命,没有坠了祖宗声威。” 岳翻明白赵桓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赵桓还的确是误会了岳飞和岳翻,两人都有这份心,却没有这能耐,这件事情,居然是韩世忠做到的,岳飞给岳翻写了一封信,里面说了这个韩世忠,岳翻也觉得很有意思,另一个时空里中兴四将里头有本事的韩泼五,终于登场了,否则岳翻还以为韩世忠已经死了呢! “陛下,此事虽然臣和兄长都有想法,但是,还确实不是我们的功劳,做成此事的,是一个叫做韩世忠的西军将领,现在担任秦凤军副帅一职。”岳翻决定向赵桓举荐这个韩泼五。 赵桓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韩世忠?秦凤军副帅?有些意思。我之前为何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秦凤军我记得是张宪将军麾下,张宪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 岳翻笑道:“其实也不是。韩世忠之前也立过功劳,要是算军功的话,早就是大将了,大家伙之所以不让他做大将,还是有原因的。” 赵桓的兴趣被勾了起来,询问道:“什么原因?有功之臣不赏。可不是我大宋所为。” 岳翻说道:“韩世忠有才华是有的。也有战功,文武双全,但是呢,这老小子是个活脱脱的泼皮,在军队里撒泼耍赖,做了不少让大家伙儿头疼的事情,他之所以能做秦凤军副帅一职,就是这老小子和全军比武,胜了所有人以后抢来的。之前燕云之战大家准备提拔他做统制官,这老小子就喝醉酒打人,一撸到底。” 赵桓露出了笑容:“这几战下来,我也发现了。这但凡是很能打仗的大将,都是些刺头,有自己的脾气,你之前对我说的很对,犟毛驴,不顺着捋不行,一定要顺着捋。捋顺了,才能打仗,呵呵,这些人是最有意思的,这次的事情,这个韩世忠是怎么解决的?” 岳翻笑道:“拿盐和陕西蕃人换的。” 赵桓惊讶道:“这样也可以?” 岳翻点头:“咱们不缺盐,但是那些蕃人很缺盐,人不吃盐不行啊,不吃盐人就要死,不死也要脱力,之前西军和女真人打仗,没盐给蕃人换,蕃人急的上窜下跳的,现在有了,韩世忠就大摇大摆的拉着盐去整个蕃人部落转悠了一圈,老小子还让那些蕃人部落竞价,故意不敞开了卖,谁给的价格高就卖给谁,这不,没多少盐,就给换了一个月的粮食回去。” 赵桓面露喜色:“那也就是说,那足够的盐还可以和蕃人换更多的粮食?” 岳翻笑道:“正是如此,这老小子脑袋活泛,是个有本事的人,西北大军这下子大概不会缺粮食了,就算蕃人没粮食,还有很多放牧的牲畜,换那些肉食给军队也是很好的,只要大军可以攻取西贼一座城池,西贼的军事物资就全部都是我们的了,完全不必担心。” 赵桓点头:“那朝廷就更不能给大军拖后腿了,此事若成,大宋西北再无敌手,再也不用担心西北不安,可以全力对付女真人了。” 岳翻看了看赵桓仍然有些苍白的面色,开口道:“陛下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大战尚未开始,不要把自己累坏了,如果大战开始了,就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陛下来处理,此时不好好休息的话,到时候是会出问题的。” 赵桓叹了口气,良久,笑道:“千载难逢的机遇,可绝对不能错过。” 韩世忠这些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了,比起那些考上进士的文人更加得意,整个西军都指着韩世忠从蕃人手里得到更多的粮食支援军用,大家对韩世忠产生了巨大的改观,从一个人见人怕的老泼皮进化到了西军里的宝贝,李彦仙红着老脸提着一壶酒来给韩世忠赔礼道歉,说之前自己做的不对,请韩将军不要在意之类的话。 韩世忠那个爽哟,从来只有自己找人家坑酒喝,最后搞得人家一喝酒就在营门外贴上韩世忠与醉鬼不得进入的标语,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什么也不说了,请我喝酒的都是好人,往事如烟过,一醉泯恩仇,什么都别说了,来来来,喝喝喝,不喝醉就别出我的营门!哈哈哈哈哈! 李彦仙喝得半死不活屎尿齐流的给丢出了营门,韩世忠打个酒嗝:“废物,这点酒就喝死了!” 但是呢,该说不说,这老小子在异族人眼里是块金字招牌,就认他,别人不管,没用,非要他才行,老小子也有本事,一坨盐带出去,一堆牛羊马牵回来,都他娘的快成军需运输队大队长了,西军的军备粮食是越来越多,就等着皇帝的圣旨下达,西军展开正式进攻了。 岳飞召集军队里会算数的,计算军队需要消耗的粮草数量什么的,在赵桓允许平灭西贼的圣旨抵达的当天,算出来现在的粮食已经足够支撑六万左右的军队八个月的消耗,如果打起来,八个月之内不至于打不下一座城池,甚至于进展快速的话,八个月,足以灭掉西贼! 赵桓的圣旨一到,岳飞立刻召开军事扩大会议,下令西北六军再次各自抽调五千精锐进入到西征军中,凑足六万军队,其中两万骑兵,四万步军,靖康四年五月三十日之前必须全部抵达指定地点,逾期不到者,军法从事! 岳飞一贯严明军法,执法甚严,就连韩世忠这种老泼皮都知道岳飞的执法厉害,所以只敢钻钻空子,并不敢真的和岳飞对着干,小事岳飞不会在意,但是事关军队军纪,岳飞绝不含糊,岳飞可以笑看李彦仙被韩世忠灌成死猪不闻不问,也会在韩世忠过分的时候下令杖责二十,狠狠地收拾他,韩世忠现在乖得很,一点事儿不敢犯。 西北六军终于开始动作起来了,久违的灭国之战要开始了,六万军队的出动规模已经算是很大的出动了,这一下,大家终于高兴了,要有大仗打,有大功劳领,这才是战士存在的价值,另外一方面,皇帝陛下给武人提高地位之后,军人们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报答皇帝陛下的恩德,这一战,算是回礼。 靖康四年六月初三,西北军总帅岳飞下令全军往被党项军队占领的横山南侧的芦移堡方向移动,芦移堡是宋夏边境非常重要的军事堡垒,被党项军队偷袭得手,之后鄜延军的反击没有收复芦移堡,现在还有一支部队在芦移堡一线和党项军对峙,双方暂时没有开战,但是距离开战也没有多久了。 岳飞一声令下,西北军最精锐的六万军队即刻朝着芦移堡一线移动,而在那之前,岳飞已经下令以秦凤军副帅韩世忠为先锋大将,率领骑兵三千驰援芦移堡,想方设法在大军主力抵达之前把芦移堡拿下,驱逐党项军队退入横山一线,以方便让大宋军队立足。 芦移堡一线足足有四万左右的党项军,和党项军对峙的鄜延军大概在一万之数,而韩世忠只有三千骑兵,岳飞摆明了姿态是要韩世忠以一万三千左右的军队击破四万党项军,因为此战大宋是要打灭国之战,和一般的破袭战不同,需要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六万军队是用来冲击兴庆府的,不是用来和那四万军队捉迷藏的,韩世忠,你去给本帅把那四万党项贼的脑袋摘下来,否则,本帅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岳飞如此威胁韩世忠。 韩世忠憋着嘴就出去了,一脸不爽的样子,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韩世忠暗暗的握紧了拳头,满脸的激动之色:“终于,终于也到了我韩世忠扬名立万的时候了!我韩世忠终于也可以扬名立万了!不算晚!不算晚!” 岳飞二十一岁加入西军,二十二岁开始扬名立万,取得了第一场战争的胜利,消灭了党项贼军三万骑兵,一战而名震西北,成为闻名遐迩的超级战将,当时,韩世忠是羡慕嫉妒恨的,然而到了岳飞二十六岁成为西北军总帅的时候,韩世忠觉得自己连羡慕嫉妒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仰望他…… 但是,我并不比他差多少,真的,我真的不比他差,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也可以做到那个地步!一定! 三百七十一目标,光复长城西段(一) 多少年了,韩世忠对自己的本领一直都非常有自信,当初以弱势状态对抗女真人的时候尚且可以死拼获胜,对付软脚虾一样的党项人就更加不畏惧了,再者说了,韩世忠和党项人是老对手了,当初十八岁参军以后一直到三十多岁,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和党项人打仗打过来的。 西军最辉煌时刻冲击兴庆府的时候,韩世忠就是距离兴庆府最近的一支骑兵队的成员,甚至看到了兴庆府的城墙和上面慌慌张张的党项人,就差那一点点,为此,韩世忠引为终生憾事,而现在有了挽回的机会,韩世忠当然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党项军队的战斗力从来都不是最强的,而且岳飞林冲一帮子猛将横空出世以后,对西军威胁最大的党项军铁鹞子骑兵也陷入了颓势,先是林冲和鲁达正面硬撼大破铁鹞子三万骑兵,后来又有岳飞火烧铁鹞子三万,彻底把党项人六万多铁鹞子精锐和普通骑兵干掉,把党项人的骑兵狠狠压制住。 党项人的步兵从来都不是大宋的对手,虽然很早的时候有神臂弓,但是后来大宋也得到了神臂弓的制造方法,从那以后,拥有雄厚财力和国力的大宋就在步兵上占据了上风,而党项人只能靠着骑兵相威胁,骑兵被压制住之后,党项人就只能步步后退了。 索性之前他们被女真人的入侵给救了,苟延残喘数年,好歹恢复了一点点实力,党项人的总战斗兵力大概在二十余万左右,算上辅兵和与运粮民夫,大概能在三十万到四十万之间,宣和末年的宋夏之战使得党项军损失惨重,战兵损失超过十万,之后限于医疗水准死去的伤病员还有两三万,时至今日,党项人还能凑出来的战兵总数。也就在八万上下。 进攻芦移堡的兵力在四万左右,的确已经是党项人剩余的一半兵力,苟延残喘数年期间,眼见无法继续扩充军力。党项皇族想破了脑袋,也只能通过各种方式训练,使之成为精兵,所以战斗力尚可,战争初期趁宋军不备。夺下数座城堡,杀死宋军七八百人。 宋军回过神来以后,负责边防的鄜延军主力就有一部分开进了芦移堡一线,和党项军队对峙,稳住了战线,为宋军接下来的战斗奠定了必胜的基础,折可求的儿子折彦文率军固守防线,没让党项军再次前进一步。 当韩世忠率军风驰电掣般赶到的时候,正是党项军以两万步兵发动进攻的时候,折彦文苦战多日。兵力逐渐不继,有些抵挡不住的架势,韩世忠没有立刻出兵协助作战,而是立刻遣斥候查探情况和周围地形,选择了西夏军的侧后方一条小路,率军突然杀出,多数旗帜,喊杀声甚大,还是用上了火药弹虚张声势,使得党项军不明所以。以为宋军大举来援。 党项军队里的名将名帅在宣和末年的宋夏之战里损伤殆尽,被岳飞林冲鲁达等人阵斩无数,死伤惨重,现在顶上来的不是老家伙就是小家伙。老家伙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年纪太大,体力跟不上,脑子也不灵光,容易坏事,小家伙经验不足。容易被骗,而韩世忠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无论是经验还是体力都处于巅峰时期,自然更加强悍。 党项军这支军队的主帅是个老家伙,说起来还是二十年前的人物,仁多保忠,二十年前,仁多保忠作为党项人里的名将率军多次和大宋作战,后来不知怎么了,图谋归降大宋被发现,没死,但是被免了官,软禁起来,二十年来,居然也没死,活到了如今。 宣和末年的宋夏之战里,党项军损失惨重,名将凋零,青黄不接,此时,夏崇宗李乾顺病重很久了,军队的接连战败和名将的逐渐凋零,使得他忧惧成病,卧床不起,儿子李仁孝太小,根本不能当起重任,便由他的母亲摄政,结果搞得一团乱麻,若不是方腊之乱和女真入侵,西夏早已亡国。 三四年以后,李乾顺也没有缓过来,将将可以起来处理国务,身体还是很虚弱,而且长期的卧床使得李乾顺逐渐失去了对朝政的控制,对军队的控制,国家大权逐渐落入了其妻曹氏一族手里,李乾顺病弱之躯,也没有功夫进行政治斗争,虽然认为此时不该出兵作战,但面对自己的妻子,未来皇帝的母亲,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反对。 但是谁来做主帅呢? 病的病,死的死,西夏名将凋零殆尽,找来找去,就把被软禁了二十年的仁多保忠放了出来,拜为大将,将功补过去了,可是如今仁多保忠已经七十多岁了,实打实的老迈昏聩,不堪一用,但还是被启用了,仁多保忠强撑精神作战,也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的部下也不是什么能干的将军,一群毛头小子,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就知道猛打猛冲,倒是攻取了宋军几座城堡,可是接下来就被宋军有了准备的军队给挡住了,连续几次作战都不顺利,给赶了回来,仁多保忠又急又气,但是无可奈何。 看着麾下军队的衰弱和将领的无能,仁多保忠真心感觉到了大夏国在不停的衰弱当中。 结果韩世忠就来了,带着骑兵迅猛杀来,兵分数路以火药弹开路,把毫无准备的党项军队炸得四分五裂,逮到一个骑马党项将领扑过去就是一刀斩落下马,不曾想那就是全军副帅,党项皇族将领,副帅一死,党项军大乱,折彦文趁机率军反扑,两下里一夹击,党项军溃不成军。 韩世忠趁胜追击,把驻扎在芦移堡周围的党项军列为目标,党项败军败退的时候毫无章法,冲乱了党项军的阵势和营寨,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党项军被败军一冲,就乱了套,仁多保忠一看情况不妙,立刻脚底抹油跑了,软禁了二十年,胆气没了,小聪明多了,不想把老命交代在这里,带头就跑,他一跑,党项军就乱了。 宋军骑兵就三千,人数不多,杀的是人为血人马为血马,韩世忠专门找将军模样的人下手,一砍一个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打的,交手二三十回合没打出个胜负,结果被后面军队的弩箭射死了,一箭正中脑门儿,很准。 韩世忠大怒不已:“谁抢了老子的战功!?” 结果战场上混乱不已,谁射出的这一箭,他是找不出来了,不过也就算了,拔出那支箭,一刀砍下那猛将的脑袋,挂在自己的马鞍上,就当作是自己的战功了,反正也没什么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韩泼五的性格在这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折彦文率领步兵作为主力剿杀党项残军,韩世忠率军追击跑得快的党项军,从芦移堡一路追到了原先的宋夏边境,才被党项军的边防军给挡住,放了一阵箭叫骂了一阵,才缓缓退却。 发生在靖康四年的芦移堡之战,是一宋军大获全胜而告终的,一万左右的宋军大破四万党项军,斩首八千有余,俘虏五千余,剩余的一批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然不成气候,等岳飞率领大军主力赶到的时候,韩世忠正在数脑袋的数量,按照大宋新的军规,军功是按照斩首的脑袋来计算的,这是岳翻提出的军事改革中的一环。 按照砍下来的脑袋计算军功,军队战斗的时候战兵负责杀敌,而辅兵负责记下斩首之人,并且砍脑袋,之后战兵和辅兵以八二的比例分配赏钱和战功,战兵不允许停下来砍脑袋,辅兵也不允许随随便便上阵杀敌,两方共同分配战功。 按照这样的分配规律,军队的军功计算是十分透明的,大家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功劳领,而作为杂役使用的辅兵也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韩世忠遵守这样的规定,把脑袋的数量上交给了岳飞,然后喜滋滋的准备接受奖励。 “砍了七个将军的脑袋,还有一个副帅的脑袋,韩世忠,你的军功很大啊!”岳飞看着手上的战报,似笑非笑的对韩世忠说道。 韩世忠的脑袋昂的老高,笑道:“那是自然的,不瞒大帅,末将十八岁参军,至今已经二十余年,也和党项人打了二十余年,对党项人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那帮蠢货也就仗着马多身体好,其余的一窍不通,现在大宋军队历练出来了,他们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略施小计,这群蠢货就败亡了!哈哈哈哈哈!” 韩世忠得意的样子让岳飞又好笑又好气,觉得总该敲打一下这老小子,否则这老小子以后肯定要闹事,于是岳飞拿出另外一份情报,对韩世忠说道:“那本帅得到的情报上怎么说,你杀掉的七个将官里,有三个都是被流矢所射杀,被你捡了便宜?” 岳飞此话一出,韩世忠大惊失色:“谁打的小报告!” 岳飞把情报扔到韩世忠面前,翻了翻白眼:“当初这个规矩是岳相设立的,他自然会想到有像你这样的老泼皮会不要脸的抢占军功,战场上有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些将官,死一个大家心里都有数,还有专门负责记录将官军功的人,你别以为战场上人多就没人知道你这老小子干了什么!” 三百七十二目标,光复长城西段(二) 韩世忠一脸日了吉娃娃的表情,然后讨好般的笑道:“大帅,这个,这个嘛,虽然他们被流矢射杀,但是也算是末将的军功啊,末将和他们缠斗,才让弓弩手能瞄准这些混蛋射杀,要是没有末将和那些牲口缠斗,那些弓弩手怎么射杀他们?末将也有一份军功在里面的!” 岳飞翻了翻白眼:“是啊,你有军功,本帅暂且记下,战争结束之后一起上报陛下在来断定你该得到什么,好了,滚吧!” 韩世忠一脸懵逼:“不是有赏钱吗?” 岳飞无奈的笑道:“那是军士的赏钱,你为主将,主将都是算军功,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一起赏赐,你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跟军士争钱?要不要你那张老脸?!” 韩世忠极端郁闷,张了张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低着头,离开了帅帐,岳飞身旁的张宪老脸通红,显然为自己有这样的下属感到丢脸:“大帅,韩世忠他……”张宪话没说完就被岳飞阻止了:“韩世忠是个难得的将才,还有成为统帅的潜力,只是性子太过跳脱,需要磨练,使之更加沉稳才可以。 你也不要担心了,韩世忠是有才华的,我不会怪你什么,至于别的,拿下芦移堡之后,下一步,就要往芦水方向进攻了,越过芦水方向就是长城,顺着长城一路往西,就能抵达兴庆府。一路上也没有多少险阻,都是走过的路。你去准备一下吧,明日进军芦水。” 张宪抱拳遵命:“末将遵命!” 岳飞转过身子看了看挂在自己帅帐上的西北全图,抚摸着那一段延绵向兴庆府的长城,五年前,他率军顺着这一段长城杀赴兴庆府,可惜功败垂成。这一次。他又回来了,带着更加强大的军队回来了,这一次,他不会再给党项人一丝丝机会。 当晚,岳飞下令全军准备,以张宪秦凤军一万人为先锋,进攻芦水一线的党项守军,破之,然后度过芦水。向长城一线的党项守军发动进攻,越过长城之后,兵分两路,一路他自己率领。从龙州宥州方向朝兴庆府进军,一路以张宪为主将,从洪州盐州杀向党项重镇西平府,再转道北上攻击兴庆府,两军在兴庆府会师。 西平府虽然也是党项重镇,但是对于兴庆府这座首都来说,西平府还是略微次之。岳飞认为党项人不会在兴庆府首府遭到进攻的同时还派出重兵协防西平府,所以,失落了百年的灵州,岳飞也势在必得。 西段长城大部分都在西夏境内,在大军收复了北段长城之后,收复西段长城彻底关上国门,就是大宋势在必行的举动,岳飞选择两路进兵,同时拿下长城,然后对党项人的心脏进行毁灭性打击,失去了主要战斗力的党项军队绝对不会是大宋精兵的对手。 仁多保忠失去芦移堡败退之后,心想自己如果就这样逃回去,肯定老命不保,若要保命,就至少要打一场胜仗,然后装病,逼朝廷不得不换将,毕竟自己已经七十多岁了,朝廷也定然不忍心把自己斩首,那才是活命的机会。 所以仁多保忠驻扎在了芦水一线,据守芦水,招募败兵,渐渐汇聚了一万多的败退士兵,重振旗鼓,整合了戍边部队的一部分军力,重新向宋军叫板,岳飞得知情报之后,当机立断,下令张宪率军将仁多保忠干掉,能生擒尽量生擒,不能生擒则杀掉,务必全歼这支党项军。 深知党项虚实的岳飞知道党项军队的人数已经是不足以继续和宋军争锋了,现在估计只是虚张声势,一旦把这支党项军全部吃掉,党项朝廷定然会大惊失色,面对宋军的快速前进,他们会惊慌失措,拿不出可靠的防御措施,比起数年前的那一场宋夏之战更为不堪。 大宋人多,死的起,党项人少,死不起。 这就是岳飞最大的依仗。 靖康四年六月十九日,张宪率领秦凤军精锐在芦水一线和仁多保忠对峙,仁多保忠摆出弓弩阵要压制宋军渡河,张宪以超强的骑兵快速冲刺,以韩世忠为先锋,骑兵迅速冲过箭阵冲到对岸,杀了仁多保忠一个措手不及,宋军的凶悍比起当年更加恐怖,而思维停留在二十年前的仁多保忠很不习惯。 二十年前,那是大太监李宪的时代,西军的实力还不如童贯时代的西军,而童贯时代的西军远不如现在岳飞时代的西军,此消彼长,仁多保忠以为自己可以对付得了李宪,那就一定可以对付岳飞,可是时代不一样了。 秦凤军的精锐骑兵是和女真人真刀真枪对战过幸存下来的真正精锐,哪里是仁多保忠手下的这群人可以比拟?党项军士气低迷,根本不能和宋军争锋,很直观的,党项军再次战败,一败涂地,仁多保忠再次发挥自己跑跑的超能力,再次逃脱,但是这一次,其余的西夏军队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张宪斩首党项人一万三千余,俘获五千多人,全歼了这支党项军队,至此,四万多的党项远征军全军覆没,宋军一举冲破了宋夏边境,再次跃马疆场。 仁多保忠再也没有和宋军交手的想法,趁着宋军攻城拔寨的间隙,冲回了兴庆府老巢,自缚请罪了。 仁多保忠一逃回来,全军大败的消息就掩盖不住了,党项朝廷一阵慌乱,本已风雨飘摇的政府更加脆弱,文武大臣乱作一团,二十年前的大人物都败的一败涂地,一起出发的青年将领没一个回来的,那现在的人还有多少能担当大任的? 李乾顺本就身体不好,大惊之下,再次卧病在床,曹氏虽然主政,但那是建立在李乾顺的默许之下,李乾顺再次病倒了,曹氏顿时没了主心骨,加上仁多保忠这个她最大的依仗一败涂地,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了…… 一团乱麻之中,一些尚且还清醒的党项臣子提出了最中肯的建议。 宋军势大,不可力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去求和,毕竟是咱们先挑起来的战争,所以只有求和,不管是各地还是赔款,都要答应宋军,否则岳飞那个杀神杀过来,咱们都没命了!与此同时,党项族臣子还对汉人臣子发起了进攻。 就是你们这群家伙说的要趁宋军不备抢先攻击,什么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你们的计策?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智慧?要不要那么直接?党项皇族大臣首先对汉族臣子开火,开始了激烈的批判大会,丝毫不管曹氏也是汉人的身份。 曹氏的面色很不好,但是无可奈何,那些汉人臣子也很是无奈,他们出于自身利益的想法,他们是宋的叛逆,宋一旦强大来进攻西夏,西夏政府肯定会抛弃他们,或者说西夏政府一旦覆灭,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宋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在宋人击败了女真重回巅峰之后,他们就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宋军迟早有一天会来进攻他们的,而党项军队的力量大大损耗了,已经撑不起一场持久战了,与其到那个时候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主动出击还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就是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他们主动出击也失败了,宋将岳飞实在是太强悍了,四万军队居然不够他一口吃的,根据仁多保忠带来的情报,宋军十万已经进入西夏国境,开始进攻,他从芦水败退回来的时候,宋军还没有开始进军,现在想必已经开始进军了,是战是和,需要朝廷快些决断。 党项族大臣为了自己的利益强烈要求讲和,并且把主战的汉人臣子还有仁多保忠这个败军之将送给宋军,作为求和的筹码,哪怕是削去帝号向宋称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躺在病床上的李乾顺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们还认为曹氏主政是大夏战斗失败的原因,他们要求曹氏交出政权,还政于皇帝,他们会上书皇帝设立辅政大臣,执掌国政。 汉族臣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则强烈要求曹氏继续战斗下去,他们明里暗里的提醒曹氏,你也是汉人,你的祖父也是宋的叛臣,到时候一旦国灭,你觉得宋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反正我们觉得会,党项人只要投降就好,宋不太可能会杀掉他们,安抚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我们也不一样了,我们是宋的叛臣,我们都会很惨! 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一定要牢牢把持着政权和军权,绝对不能松口,更要加强对皇帝李乾顺的控制,使之无法成为党项臣子的臂助,我们就可以死死的绑住党项人,绑住西夏政府,哪怕是战败了,我们也可以拉着他们一起陪葬,他们现在想牺牲掉我们换取和平,我们能接受吗? 说到底,我们还是汉人啊! 三百七十三目标,光复长城西段(三) 这一句话说的曹氏非常动心,原本她只是一个不想参与政治的女子,性格安静,没有那么多想法,但是执掌了权力之后,她慢慢的发生变化,开始认为权力是个好东西,开始追求权力,大量的纳入自己的娘家人担任大臣和将军,西夏的最高权力已经被曹氏一族所获取,就等于西夏政府已经被汉人主导,宋军不是在和党项人作战,而是在和汉人曹氏一族作战。 这就不是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征战,而是本国之内的军阀割据统一战争!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西夏政权是党项族建立起来的异族政权,却在吸收了大量汉人叛逆之后,到如今,主要政权和军权都被汉人把持,宋夏之战的性质从民族战争变成了内部矛盾,从征服之战变为了平叛之战…… 这大概是李元昊到死都想象不到的事情吧? 说来也有意思,比起辽人耶律氏一族,党项李氏一族更加不注重民族大防,从夏崇宗李乾顺时代开始,她的母亲梁氏就开始主张大权,屡次发动对宋战争,宋英宗哲宗时代的宋夏战争不是党项人主导的,恰恰是降夏汉人主导的,梁氏长期执掌政权,最后逼的李乾顺不得不亲手灭掉了梁氏一族。 不过他娶的妻子还是有汉人,原皇后耶律南仙是辽国皇族,在辽国灭亡时与太子李仁爱接连病死绝食而死,李乾顺只能立幼子李仁孝为皇太子。而李仁孝的母亲就是曹氏。 恰恰李乾顺在这个时候病重卧床,大权被曹氏一族取得。曹氏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女子,最初被托付权力的时候,抱着小儿子李仁孝上朝时常常被朝臣欺负的哭泣流泪,后来想方设法的引入曹氏族人为其臂助,逐渐掌握实权,贬斥那些反对她的党项大臣。联合那些汉人外臣。通过科举等诸多手段,逐渐控制了党项中央朝廷和地方政府。 到现在,西夏政府的各地文官基本上都是汉人,就连武将里面也充斥着大量汉人军官,汉人开始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所以有党项族大臣叹息,不知道现在的大夏是党项人的大夏还是汉人的大夏。 毋庸置疑的是,汉人已经掌握了西夏政府的最高权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即使曹氏用人失败,曹氏还是掌握着大权,她有理由,毕竟主帅仁多保忠是党项人。党项大臣提出献人求和的时候,也是不得不把仁多保忠这个老家伙给算进去。 曹氏不愿意,仁多保忠看到自己已经被党项人抛弃了,更加惊惧,他已经很老了,不想死在刀剑之下,那么唯一的救星就是摄政的曹氏。曹氏就在此时开口:“不可!宋人狡诈,说不定正好是以这样的方式胁迫我们投降,他们刚刚和女真人打过仗,哪里有那么多的兵力和粮草和我们打仗?这就是虚张声势!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宋军必退,我们就有时间了!” 曹氏下了结论,汉人大臣们纷纷赞同,仁多保忠大喜过望,从此投靠了曹氏,而仁多保忠虽然在二十年前就失去了权力,但是他的资历深厚,党项军队里相当一部分党项军官和他有关系,和他的家族有联系,仁多保忠向曹氏靠拢的结果就是军方的一大半被曹氏掌握。 战争继续,曹氏代替李乾顺下诏,令各地守将招募兵马,坚守城池,只要坚持下去,宋军必退。 与此同时,曹氏开始在汉人臣子们的帮助下,向党项组臣子下手,逐步逐步的蚕食他们的势力,剥夺他们的权力,任用汉人臣子来填补空缺,分食他们的权力,一步一步架空了病床上的皇帝李乾顺。 西夏被绑上了曹氏一族的战车,不得不继续前进。 靖康四年六月底,宋军分别攻取了党项边境重镇龙州和洪州,在党项国境内站稳了脚跟,随即开始重走当年的进攻之路,把党项守军打的狼狈败逃,死伤惨重,岳飞正式兵分两路,沿着长城一线向兴庆府快速推进。 对于宋军的高速推进,西夏政府是极为惊慌失措的,曹氏面对着不断失败的战报,压力越来越大,对党项臣子的压迫和打击也越来越快,中央政府内,汉人臣子的数量占据了三分之二!西夏政府已经是汉人的政府,最高领导人曹氏都是汉人,党项人已经完全没有话语权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靖康四年七月十三日,岳飞率军攻取了党项重镇宥州,此后一路,一直到兴庆府范围之内,再也没有坚固城池可以阻挡岳飞的兵锋,半个月以后,张宪率军攻取了长城沿线的重镇盐州,自此,张宪的面前也是一马平川,直到西平府,是再也没有坚固城池可以阻拦了。 宋军的高速推进就是西夏政府灭亡的倒计时,而曹氏拿不出任何解决的方法,她倒是想方设法的把李乾顺的寝宫把守的严严实实,每一个士兵军官都是汉人,保证李乾顺接触不到任何一个党项人,但是除此之外,她却没有任何挽救国家的方式。 之前献策先下手为强的汉人大臣赵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尽了全力,但是党项军队的确没有太多人了,宋军来了十万,估计战兵数量在六万到七万之间,战斗力强悍,主帅是岳飞那个牲口,还有近年来西军中崛起的诸多大将,都很能打,将星云集。 党项军队一方满打满算只剩下五万战兵,还是算上了皇城的御林军,如果不算御林军,单纯算野战军,估计只有四万左右,就算把那些辅兵之类的全部排上阵送死,也就七八万的样子,除非男女老幼总动员,弄出数十万大军来虚张声势,那又有什么用呢? 赵江只能根据之前的经验判断宋军兵分两路进军的目标一个是兴庆府,一个是西平府,主张收缩兵力,聚集到兴庆府周边,分兵两万,以能征善战的大将固守西平府,然后再派出两万兵,分兵驻守怀州和静州,以御林军和临时招募的民兵固守兴庆府皇城,与怀州静州成犄角之势,让宋军难以得手。 正如曹氏所言,宋军刚刚才结束和女真人的大战,国库空虚,粮饷匮乏,绝对支撑不了十万人的持久战,所以只要撑过最困难的时候,就能逼迫宋军消耗完自己的粮食,从而不得不撤军,到时候,咱们还有机会从头再来,还能继续过好日子。 赵江的建议得到了曹氏的许可,于是中央政府下令,以仁多保忠为主将,率军两万再次出战,镇守西平府,确保西平府不失,一旦有失,提头来见;命令另外两员汉将各自提兵一万镇守怀州静州,兴庆府内紧急征召三万青壮从军,和一万御林军一起合兵四万,固守兴庆府,和宋军拼死一战。 这就是西夏政府的最终决策,岳飞无从得知,不过战局进展十分顺利,党项人收缩兵力固守城池,散布在野外的兵力就大大减少了,从七月到八月一个月的进军时间里,宋军总共只和党项军战斗了两次,两次的规模都不大,宋军压根没什么损失。 只是七八月的天气比较热,宋军行军比较困难,不过对于长期在西北戈壁上活动的西军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进军顺利之下,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张宪所部军队兵临西平府下了,西平府是百年前大宋的灵州,失守之后,成为了党项重镇。 李元昊他爹就是通过灵州咸鱼翻身,趁着大宋和辽人大战的期间崛起,到了真宗仁宗时代,党项已经较为强盛,以灵州为中心扩大了国土范围和军队数量,最终成为了大宋的心腹之患,崛起于西北,屡次打败大宋军队的进军。 就在如今,岳飞打算终结这一段百年仇怨。 靖康四年八月十三日,张宪率军向西平府发动进攻,一路摧枯拉朽,把党项军花费一个多月设立的城外据点全部扫除,兵临灵州城下。 张宪看着巍峨的灵州城墙,颇有感触的对韩世忠说:“昔年灵州失陷,党项终成大患,今日,我军重新收复灵州,定要将西贼打入深渊不可!” 韩世忠撇着嘴看着灵州城墙上慌乱不堪的党项军,轻蔑的说道:“如此军队,不过土鸡瓦狗,末将顷刻间便可全歼之!” 张宪摇头道:“这是攻城之战,不是野战,没那么容易,我亲自指挥,你把骑兵带到后面,不要擅自出战。” 韩世忠郁闷的统帅骑兵去了,张宪预料的也不错,这一次,仁多保忠谨慎多了,外面的一些军事设施不过是障碍物,只是为了让宋军掉以轻心,张宪派军队佯攻试探时,党项军突然发力,滚木礌石不要钱的扔下来,箭雨临头,宛如乌云一般。 仁多保忠到底还是名将,虽然二十年不曾征战,为了活命,也算超常发挥了,这一次,仁多保忠设想的很美妙,就是要给宋军当头棒喝,不过张宪经验丰富,早有准备,佯攻军队不多一千多人,虚张声势而已,刚接近党项军队的防御圈,就急速后退,除了少数运气不好的士兵之外,大多数都安然无恙,退到了安全区。 仁多保忠狠狠的一拳没打在实处,难受得要命。 三百七十四目标,光复长城西段(四) 张宪从六年前加入西军开始就一直处于战争状态中,战场就是是最好的老师,虽然张宪没有被名师指点过,但是以大宋之前的大环境,名将和军事家是无法出现的,张宪在那个时候也只是猛将的行列,猛打猛冲,在西军强盛的大前提之下,展现自己的锋芒。 不过从宋金战争展开以来,张宪身经大小数十战,没有人为他掩护,没有人为他承担责任,规划战策,在最开始的不适应和战败之后,张宪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西北六军的大将里面,论帅才,李彦仙排第一,第二就是张宪。 吴氏兄弟虽然能干,但是他们真正的长处是防守,吴璘还比吴玠要好上一些,指挥骑兵有一套,吴玠是超级防守大将,大局观极强,所以不局限于守将,岳飞把相当长的一段长城的防务交给他,吴玠可以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只是论及进攻,吴玠则不如吴璘、李彦仙和张宪。 李彦仙大局观强,读过书,懂兵法,指挥军队能力很强,临阵应变的能力也超强,唯一的短板就是自身的战斗力不强,不能亲自带动兵马冲锋,所以在骑兵一块有较大的短板,而张宪则恰恰相反,在西军的大小数百战使得张宪有极强的指挥骑兵的能力,临阵指挥能力也很强,对战局的解读能力也是上上之选。 而且张宪的个人战斗力也超强,如果说韩世忠的战斗力是牲口畜生级别的,张宪也就比韩世忠差了一丝,算是神农架野人级别的,在整个西军里面,论及个人战斗力,绝对是岳飞这头暴龙第一,之前的第二是张宪,现在是牲口韩世忠,野人张宪则退居第三。 但是该说不说。主将的个人勇武还是能在相当程度上带动军队士气的,并不是说主将亲自率军冲锋,主将之间相互单挑的风气在汉代之后就没有多少了,大将的定义是运筹帷幄战场指挥。而不是冲锋陷阵,任何一名大将上战场都有数百人的亲兵卫队,只为主将一人而活,为了保证主将的生命安全而战斗。 若是主将战死,那么亲兵卫队也将被全部处斩。亲兵卫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前,主将必须保证生命安全,那么主将个人武力是否强悍,对于亲兵卫队也有着极大的意义,就好象李彦仙每一次指挥战斗,他的亲兵卫队都非常忐忑,团团保护着他。 向吕布那样能够和军队一起冲锋,是武将个人勇猛的极限,大多数的武将在战场上都不会亲自出战,而大宋的武将在之前就更不会如此。长期的圈养和压制使得他们的锐气尽丧,单挑就是找死,没人愿意单挑和随军冲锋,一直到林冲鲁达等人横空出世,在西军内部掀起了武将勇猛出战的先河。 在那之前,就是超级暴力世家姚家的家主姚古在升任主将之后也没有亲自率军冲锋的作为,而林冲和鲁达两人加入西军之后,尤其是林家军诞生,林冲升任一军统制官之后,林冲和鲁达依然率军冲锋。每一次都身先士卒,战斗在前撤退在后,连带着林家军的军官都是如此作为,林家军的骑兵军官每一个都因此拥有超强的战斗力。 以林家军为中心。好勇斗狠不服输的西军被带动了这股风潮,每一次和党项人打仗,大家不仅比输赢和斩获,更专注的是去比较主将和军官之间的输赢和斩获,像林冲被称为西军第一猛将的原因就是他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往往第一个冲入敌阵。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不知多少次被童贯和种师中训斥,仍然我行我素。 后来大家都习惯了,每一次林冲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的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会为他欢呼。 以此为契机,细菌的作战变得更加勇敢,之前总是居中指挥不亲自出战的武将们也开始主动出战获取名望,这种情况在三年以后岳飞和张宪进入西军之后发展到了新的阶段,岳飞和张宪就是两头小老虎,打起仗来比林冲和鲁达还要凶猛无畏,面对党项精锐骑兵铁鹞子的时候,一样敢对冲,无数次身临死境,却总是逆转乾坤,活着回来。 再后来,老一辈西军谢幕之后,岳飞时代开启,西军中武将的个人勇武就再一次被提出来,岳飞主动提出,武将没有过人的武力和胆识是不能做高级武将的,像李彦仙因为他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一开始准备提拔为一军主将的时候,还被大家质疑。 后来李彦仙发发狠,三个月苦练之后与岳飞大战三十多回合,终于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也因此,西军武将们的亲兵卫队的生存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此时,张宪也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没有亲自率军冲锋,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张宪在读了一些兵书之后,能力得到了升华,开始使用计谋和战略来对付敌军,这一次,他看到城头上慌慌张张的党项军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他们收缩兵力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按照计算,最晚大半个月之前防线就开始安排,无论如何也没有在此刻被摧枯拉朽一般摧毁的理由。 张宪不是神,预测不了一切,所以他选择试探,一次佯攻,因为仁多保忠的冲动,就让张宪试探出了灵州城里的虚实,然后,张宪看着自己手下的三万士兵,开始思考战术,这三万士兵是精锐中的精锐,几乎全部都是和女真人面对面拼杀之后活下来的珍贵战斗力,死掉一个都是很可惜的。 要用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这支军队日后是有大用处的,是要在草原上和辽东与凶猛的敌人拼杀的,不是在这里和牛皮糖一样的党项人消耗的,张宪一度想到了之前燕云之战里士兵们绑着火药弹当人肉炸弹去炸开城门的景象。 不,不,不,张宪否决了这个想法,现在没有那个必要,不是生死之战,不需要以精锐士兵的生命去换取一场惨胜,要用其他的什么东西代替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宪下令暂时扎营,不仅要让长途跋涉之后的士兵休息一下,他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下,好好儿的想一想该如何破城,目前这种情况下,党项军是不敢出城战斗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张宪还是安排了韩世忠带着几千骑兵负责大营的安危。 张宪停下来了,仁多保忠急了。 自古以来,还真没有攻城方不急而守城方着急的例子,但是此时,仁多保忠真的急了。 原因无他,朝廷急需一场胜利来安定人心,自大战起来开始,党项军就没有一场胜利,一直被宋军打的惨兮兮的,都被打回了老巢了,这一次,哪怕是守城作战的一次小胜利,也值得他们大书特书,安抚人心,关键是为西夏政府里的汉人政权站稳脚跟做贡献。 仁多保忠不是不知道如今西夏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基本上都被汉人占据,他有时候也会有一种这里到底是党项人的西夏还是汉人的西夏之疑惑,但是此时此刻,党项人是想要牺牲自己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的,只有汉人才会愿意与自己结盟,保护自己,被软禁了二十年才获得自由的仁多保忠此时此刻需要汉人政权的保护。 因此,仁多保忠才在一个多月里面拼命的做战争准备,打算哪怕只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给宋军一棒子也可以,只要打一场胜仗,就可以!每每想到这里,激动之余,仁多保忠还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曾几何时,大夏军队是可以和宋军分庭抗礼,甚至强于宋军的,但是现在,居然连一场野战胜利都无法取得。 宋军的战斗力在和女真人的大战之后,直线提升,已经远远超越了党项士兵,失去了铁鹞子骑兵集团的保护,党项人的步兵战斗力其实并不强大,神臂弓被宋军掌握之后更没有太大的优势,之前尚且如此,就不用说现在了。 宋夏之前的攻防已经完全互换了,党项军需要依靠城池来对抗宋军,而之前,这是属于宋军的专利。 仁多保忠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打算在宋军初次进攻摸不清虚实的时候,狠狠的讹上宋军一笔,所以他才下令把灵州城附近的防御设施建立的极为薄弱,也专门挑老弱士兵去送死,一批士兵在宋军大军刚刚抵达城下的时候还佯装慌乱的模样,让宋军失去戒心,轻而易举的诱使大批宋军在没有充分准备的前提下攻城。 这一招在二十年前,仁多保忠和他的兄长还有弟弟不止一次用过,那些贪功的宋军将领很容易就上当,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仁多保忠搞错了一个问题,现在是二十年后,不是二十年前了,当初的宋军军官基本上都换了一茬儿,谁还会有那样的想法? 三百七十五目标,光复长城西段(五) 说来也是仁多保忠做的太过了,张宪一开始并未怀疑,但是当韩世忠得意洋洋的宣称自己只用三天就已经扫平灵州城外全部的党项军堡垒之后,张宪便起了疑心,亲自检查了那些被攻破的堡垒和被杀死的敌军之后,张宪奇怪的发现堡垒破破烂烂,士兵都是老弱。 这本来也不奇怪,只能说党项人放弃了外面,把精锐兵力全部放在了城池里面,这不奇怪,可是进军到城下的时候,张宪又发现城上的党项军乱作一团,这就让张宪觉得奇怪了,数年前攻打灵州城的时候,因为灵州城对党项人极为重要,党项人拼死反抗,让宋军难以得手,就算如今时过境迁,党项人也不应该把灵州城给放弃掉。 张宪大为奇怪,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事情不一般,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岳飞的谆谆教诲使得张宪多了一个心眼儿,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个情况不太对劲,党项人似乎有阴谋,于是张宪决定先试探一下城内的虚实,再决定是否发动总攻。 这一试探就把城头上党项人的隐藏力量给试探出来了,滚木礌石和箭矢如大雨一般倾盆而下,喊杀声惊天动地,张宪顿时面色一紧,额头上冒出了一曾细密的汗珠——幸亏多了一个心眼儿,要不然回去肯定要被大帅砍成驴肉火烧! 张宪无比庆幸的同时,仁多保忠无比的慌张。最大的依仗没有了,被宋军看破了。宋军居然是佯攻,而不是总攻,他一下子泄露出去了灵州城最大的依仗,这下可好,宋军有了防备,他们不会再没头没脑的进攻了! 张宪回到营地里就寻思开了。既然否决了以士兵性命换取胜利的举措。那么,就要有其余相对应的措施才好,该如何选择呢?如何使用火药炸开灵州城门呢?几年前就在西军的秘密军事会议上听岳飞说过,岳相正在朝廷实验一种新式武器,似乎是可以把火药弹发射到很远地方的超强远程武器,原理和床子弩差不多,但是威力更大。 他们其实很期待这种武器,但是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这种武器的消息,这也不得不让张宪他们觉得失望。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脑洞大开,以岳飞为首,岳飞觉得自己的弟弟在处理国家大事的同时还要分心处理这些小事,让他十分过意不去。他就暗中组织西军内部绝对可靠的老兵实验新式武器。 主要还是知道原理,知道就好象是床子弩一样,把巨大的箭矢发射出去,起到了攻城锤的效果,而火药弹也是一样,他们都知道火药弹爆炸的时候威力很大,但是限于人力投掷的效果。射程不够,也不是没有人尝试通过投石机的方式投掷火药弹,但是火药弹本身的重量并不重,远距离投射的情况下会被风所阻碍,飘离目标投掷地。 这种情况下,床子弩就是很好的选择了,超强的远距离射击能力,足以让火药弹不偏离方向,为了增强威力,他们还尝试使用更大的火药弹,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火药弹的爆炸需要点燃引线,但是在床子弩超强的射击能力所带来的超强动力的前提下,巨大的动能带来巨大的阻力,具体表现为风力的阻力无一例外的都会将点燃的引线破坏掉…… 射出去了,很远,很准,但是不爆炸,原因是射击的过程中引线被风吹灭了……大家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全都斯巴达了,岳飞目瞪口呆,西军诸将全部都以失意体前屈的方式跪倒…… 大家都是军人,直肠子空脑壳,打打杀杀什么的是行家,科学技术什么的就太难为这群汉子了。 他们放弃了这样的做法,但是目前,却急切的需要这样的技术,否则此战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这是张宪所不希望看到的,烦闷之下,张宪出了帐篷四处闲逛,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一群正在运粮的士兵,看着装载着慢慢粮食包的粮车,不由得感叹幸亏粮食足够,否则还真是不好弄,只是粮食也有限度,要是不快一些的话……嗯?这车子…… 张宪突然间双眼精光四射,死死地盯着粮车,大脑飞速旋转,高速运行,终于想到了办法。 对于张宪突然间下令赶制战车的命令,大家都有些不理解,可适当战车赶制出来,张宪下令往里面堆满大型火药弹的时候,大家都明白了张宪的想法,顿时激动不已。 张宪要以这种方式,代替士兵冲锋,炸开西贼的城门! 宋军花了三天时间准备这些攻击手段,三天里,仁多保忠如坐针毡,他不知道宋军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付自己,只能默默地做好准备,准备更多的箭矢和滚木礌石,组织更多的民壮训练,准备上城送死。 三天以后,有人来报告,宋军出营了,整齐的军阵开始往城池方向前进,似乎是要准备攻城,仁多保忠激动不已,宋军终于要攻城了!但是同时,他也觉得忧虑,宋军三天不动弹,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他们在准备些什么事情?有什么企图? 仁多保忠登上城门,远远地眺望,之间宋军大阵宛如一片巨大的乌云,黑压压一片往他们这里来,让仁多保忠有一种窒息般的压迫感,不过很奇怪,宋军大阵缓缓接近,全没有进行冲锋,前进到了比较远的地方,是守城武器无法触及到的地点,就停下来了,没有攻城的架势,没有攻城武器出现,只是停下来了。 “将军,宋军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攻城?”看了好一会儿宋军大阵却发现宋军没有攻城,仁多保忠手下将领有些不理解,就开始询问自己的将军。 仁多保忠也觉得奇怪:“奇怪了,宋军为何不再前进?不攻城?照理来说,攻城器械应该第一排进攻,现在攻城器械也没有拿出来,宋军到底在干什么?” 那将领刚要继续发问,就看到宋军大阵似乎分散开来了,然后从大阵里面出现了一堆……战车?对!就是战车! “将军,您看,那好象是战车?宋军的战车?宋军想用战车攻城?这是什么情况?”将领奇怪的发问,仁多保忠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等到战车越来越接近的时候,才发现了这战车的样子,同时也觉得奇怪,他们不派军队不用攻城器械,拿出几十辆战车就想攻城?这样的战车一块石头就能砸碎啊! 宋军到底在想些什么? 仁多保忠也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但是老了,脑袋转得不够快,无论如何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区区几十辆战车,就算里面能装下十名士兵,也不过几百名宋兵,一阵箭雨就能搞定的事情,宋军是否太过于轻敌了? “不管那么多,把礌石准备好,一旦宋军战车接近城池,就给我砸!”仁多保忠虽然老了,但是毕竟戎马一生,将军的本能告诉他,任何进入威胁城池安危范围的敌军器械都要予以毁灭,所以他下达了这个命令,而就在这个命令刚刚下达的时候,城下宋军战车突然发力,战马快速奔跑起来,一扫之前慢吞吞的架势。 城上的党项军都很吃惊,不明白这几十辆战车想做什么,仁多保忠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虽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本能却告诉他这样很危险,一定不能让这些战车接近城墙,于是他立刻下令:“立刻准备,以礌石攻击这些战车!” 将令很快传达,立刻就有士兵开始准备攻击,不过这些战车行进速度太快,士兵们总是无法瞄准,偶尔砸中一两块,也没有对战车造成毁灭性打击,这战车的防御似乎非常好,战马快速奔跑着,很快就接近了城池,而仁多保忠发现这些战车都在朝着城门的方向聚集,似乎目标是整个城墙上最薄弱的一环——城门。 之前有人建议把城门封死,不要打开,被仁多保忠严词拒绝了——你把城门封死了,我们如何出去进攻?其实本意是,你把城门封死了,我们如何逃跑?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仁多保忠觉得心惊肉跳,直觉告诉他,如果放任这些战车接近城门,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于是他大吼道:“绝对不要让那些战车接近城门!给本将狠狠的砸!狠狠的砸!” 将令如山,立刻就有大量士兵举起礌石狠狠的砸下去,有不少战车都被砸中,但是被高超的防御力所保护,并没有什么损失,不过还有几块石头砸中了一匹高速奔跑的战马,战马悲鸣数声,倒地身亡,战车也因此倾覆,里面的两名士兵和大量火药弹散落一地。 仁多保忠不知道火药弹是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战车了,于是火速下令:“瞄准战马!砸!弓弩手!瞄准战马!射击!” 不远处的张宪发现了党项军的准备,立刻皱起眉头,一挥手:“床弩准备!投石机准备!轰击城头!掩护战车!” 宋军早有准备,床子弩和投石机立刻准备好,冲到射程范围之内,立刻装填,指挥官一声令下,床子弩和投石机立刻发射。 三百七十六目标,光复长城西段(六) 粗大的箭矢和巨大的石块给了党项军巨大的威胁,很多士兵被床弩还有石块所伤,城头乱成一片,压力巨大的战车队的压力骤减,虽然同样面临着碎石四溅的威胁,但是至少不会被弓矢射中了,对马匹威胁最大的就是弓矢,就在刚才,又有六七匹战马被射死,六七辆战车倾覆了。 十几名士兵爬起来,看了看对方,做出了惊人且一致的举动——自己拉起战车,充作战马,怒吼着朝着城门方向前进,战马的存在是为了给这些点燃火药弹的士兵们逃生用的,火药弹只要爆炸一颗,其余的都会接连爆炸,而为了让这些勇敢的士兵逃生,张宪特意准备了几十匹上好的战马给他们逃生用。 失去战马的士兵也就失去了逃生的机会,可他们依然决定前进,而不是就此躲在战车底下等军队前来援救。 这是他们的选择。 而此刻的仁多保忠心惊肉跳,极大的恐惧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士兵根本无法阻止这些战车的前进,而宋军的攻城器械把他们打得抬不起头,战车快速接着城门,终于,第一辆战车抵达城门洞,士兵们立刻下车,把战马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等待着其他战车的抵达。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战车抵达,张宪一共打造了四十辆战车,两千多斤火药,张宪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城门给炸开的。很快,有战马拖着的三十三辆战车全部抵达。没有战马拖着的战车也全速接近着,抵达城门的士兵们看到他们的战友还在碎石四溅的地方奔跑着,不由得担忧不已。 很快,这次行动的领头军官和几个士兵就下定决心,领头军官大喊道:“一辆车都不能丢!一名弟兄都不能丢下!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冲过去!把战车拉回来!” “诺!!”六名士兵和领头军官一起骑着战马冲出了城门洞。要帮助自己的战友。而城头上党项军虽然被巨大石块和粗大的箭矢所压制,但是依然有余力射击城下的宋军,这时候的宋军就是移动的活靶子,不杀白不杀,顶着石块和箭矢,依然有党项军弓弩手往下射击,与此同时,巨大石块和弓矢撞击城墙所产生的碎石不仅是党项军的噩梦,也是这几名勇敢宋军的噩梦。 “啊!”一名拉着战车狂奔的士兵胳膊中箭。刚痛呼一声,一支箭矢又射在了他的左腿上,胳膊被射中他还能支撑,可是腿被射中了。这名士兵难以支撑下去了,单膝跪倒,另外旁边的战友也因此摔倒,战车再次倾覆,不少党项弓弩手都把目标锁定,如大雨一般的箭矢覆盖了此处。 等到没受伤的那名士兵睁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发现刚才受伤的战友面对着自己。已经气绝身亡,背后密密麻麻的插上无数箭支,竟然是他为自己挡下了这必死一击,士兵肝胆俱裂,大声嘶吼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骑兵飞也似的冲到他面前,举起手弩,一转身就朝着城墙上一箭射去,三百步的距离,正中一名党项弓弩手的胸膛。 “快起来!把战马套上!快走!”骑兵怒喝道,那名士兵也反应过来,快速的把战马套上了战车,然后大力的催动着战马,疯狂地向前奔驰,与此同时,其余的骑兵们也纷纷成功的把战马套上了战车,开始催动着战车继续前行,距离不远,终于在党项人的箭雨再次来临之前,赶到了城门口,为此,付出了几名士兵的生命。 士兵躲入战车之后,党项人专门朝着战马射击,为了保护战马,几名士兵猛然扑到了战马身上,为战马挡住了箭矢的设计,献出生命,所幸,最终战车都被拉了回来,一名士兵跑到领头军官面前大声吼道:“队长!战车都回来了!全部的火药弹都在里面!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命令,咱们一起点燃引线,然后火速撤退!一个人都不许丢下!战死的弟兄也要把尸体扛回去!绝对不可以丢下!”领头的百夫长大声吼道,然后拿出了火折子:“三!二!一!点火!” 长长的引线被点燃了,士兵们火速飞身上马,一匹马两个人,另外还有几匹战马驼上了三个人,或者是加上一具战死士兵的尸体,略有些行动不便,不过他们还是快速离开了城门洞。 张宪远远的看见士兵们火速离开城门洞往回走,心里知道大事成矣,立刻下令军队准备攻城,下令韩世忠准备率领骑兵杀入城中,韩世忠大喜过望,当即召集骑兵就要冲锋陷阵,结果却看到了远处一阵刺眼至极的火光冲天而起,大地传来巨大震动感,爆炸声震耳欲聋,即使距离如此之远的宋军也感受到了那股灼热且剧烈的气浪带来的冲击力。 战马纷纷受惊,给宋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军阵乱了好一阵子,还有好一批士兵被受惊的战马弄伤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军阵重新集结,而韩世忠看向灵州城门口时的惊讶已经无法掩饰了——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 宋军不是没有使用过火药炸城门,但是使用那么多火药炸城门还是第一次,张宪显然准备不足,觉得离得那么远就不太需要再去堵住战马的耳朵了,结果他错了,迎面袭来的热浪让他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他错误的低估了火药的威力。 他看向灵州城门处的眼光也逐渐变得极为震撼,那是怎样的一副场面? 浓浓的黑烟从爆炸处冲天而起,掩盖住了那一块本来的面貌,时不时的还有零星的爆炸声响起,想来是仍然没有爆炸完的火药弹在继续爆炸,灵州城门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党项士兵,旗帜也是东倒西歪,这一幕竟然使得张宪也不敢下令骑兵冲锋。 直到他们视野中的灵州城墙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中不断的塌陷,从城门处往上塌陷之时,他们才回过神来,剧烈爆炸的火药已经摧毁了灵州城墙的一部分,那高大巍峨看似不可攻取的城墙,已经被攻破了。 “韩世忠!给本将把灵州城拿下来!!!一天之内若是拿不下灵州城,本将就要你的脑袋!”张宪拔出战剑,狠狠的指向灵州城。 “诺!!”韩世忠提起自己的长枪,挥舞着,大吼着,带领骑兵们以一往无前之势头迅猛的冲向灵州城,是日,灵州城内腥风血雨,哭声震天,数不尽的人人头落地,更多的人屈服在宋军的钢刀和韩世忠的威武之下。 靖康四年八月十七日,灵州城告破,党项重镇西平府告破,据战后统计,全城守军两万士兵及四万民壮全军覆没,宋军斩首一万有余,余者全数投降,无一人漏网,西平府守将、党项名将仁多保忠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城墙废墟中被发现,西平府大小文武官员基本上全部死于宋军的火药弹攻击,只有少数几人漏网。 至此,张宪的南路军完成了一大半的使命,确保了长城西段南部沿线的安稳,把西段长城夺回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岳飞率领的北路军的攻击之下,也即将拿下,岳飞光复全部长城的目标,即将实现。 就在西平府告破的当天,北路军岳飞所部也抵达了党项首府兴庆府的屏障——静怀二州辖境之内,看到了林立的军事堡垒和军事设施,不由得点点头,不论野战战斗力是如何的堕落,党项人的防御倒是学得不错,宋夏两国之间的军事实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党项人已经无法像李元昊时代时那样对宋军造成巨大威胁了。 现在的党项人如果不降全军覆没,就必须要龟缩在城池内,和徽宗时代的宋军一模一样,现在的宋军尤其是西北兵团,经历过了和女真人的死战之后,实力大幅度上涨,已经不是党项人可以对抗,几次野战的结局都是党项人惨败或者全军覆没,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党项人被迫进行了龟缩战术。 这也是西夏政府内部的汉人智囊提出的策略,他们还不知道西平府已经被宋军攻破,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仁多保忠已经魂归天府,他们还在寄希望于这一套钢铁防线可以为他们继续醉生梦死的幻境,他们还不想失败,不想死去。 汉人全数夺取了党项人的军事政治财政大权,已然控制了几乎全部的西夏国家权力,这场战争的性质悄然发生了变化。 岳飞是没有察觉到西夏中央政府的变化的,只是一路走来攻取的州县里大部分文武官员都是汉人的现象让他十分不满,他甚至也开始有了一种自己到底是在和谁战斗的感觉,是和汉人战斗,还是在和党项人战斗? 静怀二州的军事堡垒给岳飞带来了一些麻烦,但这些麻烦不是主要的,投石机和床子弩这些重型武器可以很好的为他缓解压力,大宋散布在西夏国内的大量探子都有给他提供足够的军事情报,他可以知道如今静怀二州的具体军事情况。 当他得知静怀二州的守将和文官知州全部都是汉人的时候,他很是惊讶,深深皱起了眉头。 三百七十七公孙胜的异议 “西贼国内虽然也有大量叛逆充任官员和将领,但是,涉及到如今这样的状况下,不该有那么多的汉人来把守那么要害的地方,党项人虽然任用汉人,但还没有到那么信任的程度才是,那么多汉人来和我们对战,还担任主将,本帅都怀疑西贼国内是不是发生政变了!”岳飞手持情报,如此对身边将领们抱怨。 李彦仙也比较敏感,比起军事,他在政治上也有些看法:“的确,西贼毕竟是党项人,党项人建立的国家,即使用了很多汉人叛逆,也该像辽人那样,设立南院北院,用汉人,但也该防着汉人,就好像李元昊那时一样,况且,英宗皇帝和哲宗皇帝时梁氏乱政,已经让李乾顺有所警觉,限制汉人,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多了起来?” 岳飞眉头紧皱道:“关键是军队多为党项族人,而统兵大将居然都是汉人,这种情况在辽国可绝对没有出现过……”说着,岳飞的眉头却又舒缓了:“说是这么说,但是就算西贼国内有了政变,也与我们无关,不管是西贼还是叛逆,都该死!传令下去,继续进军,给本帅把静怀二州拿下来!” 众将齐声高喝:“诺!” 折可求请命拿下静州,李彦仙请命拿下怀州,岳飞应允了,令二人十日之内拿下静怀二州,然后向兴庆府挺进,兴庆府并不是完结,而是新的开始,兴庆府以西,才是党项人的老巢,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把失落的汉家土地夺回来而已,夺回来之后,我们还要杀到党项人的老巢里!灭了他们! 另一方面,岳飞把之前的所见所闻写成奏折,上交给皇帝,另外还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使一起带回北京。交给岳翻,他有一些疑惑,希望可以得到岳翻的解答。 从六月初战斗开始的时候,大宋朝廷就一直在关注西北战事。尤其是在皇帝答应西北军自己解决粮食问题,从而扩大战事规模以后,朝廷更加关注西北战事,皇帝的决定不是没有人反对,户部尚书公孙胜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陛下关心战事。这是好事,但是我等也必须要考虑目前以大宋的实力是否可以支撑这场战斗,乃至于战斗获胜之后,大宋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和物资去消化那块土地,真宗皇帝时大宋不缺钱粮,但为何要与辽人签订澶渊之盟? 那是因为边境一场中等规模的防御战,就要三千万钱的支出,而和辽国签订澶渊之盟以后,岁币不过三十万钱,通过互市交易。咱们甚至不需要花什么钱,只要一点点货物,就能把给辽国的岁币重新拿回来。 那就等于签订盟约之后,只要双方遵守,那么辽国人要花一百年才能得到三千万钱,和之前一场战争三千万钱来比,哪一个更划算?臣以为武力是必需的,这关乎到国家尊严和陛下的安危,但是当没有必要一定要使用武力的时候,盟约也未尝不是最好的手段。 就好比如今。我等是否一定要在此时灭掉西贼?灭掉西贼之后我们能否消化掉那块土地?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官员和兵力驻扎在那里实施统治?有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军队吃什么喝什么?官员拿什么建设当地?灭掉西贼是大宋诸位先帝的夙愿,臣等明白,但是在此之前,我等是否也要考虑一下此事是否真的有利。而不是一个拖累!” 公孙胜的话非常中肯,以至于朝廷里有相当一部分大臣对此表示赞同,比如重臣张叔夜,还有秦桧等人,都对此表示赞同,东府众官员对此也褒贬不一。宰相赵鼎对此表示不认同,认为留着西贼夜长梦多,还是应该早些处理掉,至于之后的事情,咱们自然有办法。 整个枢密院都对公孙胜非常不爽,虽然吴用和公孙胜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立场不同,岳翻对此并未发表意见,因为主帅是他的兄长岳飞,他秉持着文官不干预军事的守则,除非皇帝发问,他不主动提出。 赵桓对于公孙胜的反对很是不满意,一者公孙胜是文臣,不该过多的议论军事,二者这是皇帝定下的事情,你这样反对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三者事已至此,该想的是解决措施,而不是中途停止,当初西军也是快要消灭掉西贼的时候被徽宗皇帝强行终止战争,那时的惨剧,你们能都忘了吗? 公孙胜的意见被驳斥了,没有被接受,战争得以继续,散朝之后,岳翻前往户部办事衙门,打算找公孙胜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 户部衙门从公孙胜担任户部尚书以来就是六部里面最忙碌的一部,因为国家建设、战争、恢复、赋税等等问题全部离不开户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的大宋,什么地方都要钱,什么地方都缺钱,就没有不缺钱的时候,作为大宋朝的财政大管家,公孙胜是勉励维持,焦头烂额。 饶是如此,还是难以满足朝廷的各项需求,公孙胜年不过四十,头发已花白,显然是过度操劳的结果,对此,赵桓在斥责公孙胜之后也感到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寒了功臣之心,亲自下令御膳房破例做一道肉菜,送给公孙胜,让他补补身体,同时拿宫内的用度购买了猪肉三十斤、牛羊肉各十斤以及油十斤送往公孙胜的府邸,作为补偿。 公孙胜见到那道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菜的时候,就没什么委屈了,知道皇帝已经认错了,服软了,就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了,一边流泪一边把一块肉放入嘴里慢慢咀嚼,泪流满面,整个户部衙门多长时间没吃肉了,包括他自己多长时间没吃肉了,他也记不清了。 他不像赵鼎那样底蕴丰厚,也不像岳翻那样善于置办家业,到现在也就刚刚娶了个媳妇儿,靠着一点点俸禄过活,日子过得寒酸的很,家里面时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要不是深谙内情的下属们知道尚书大人的性子,从而多方施以援手,公孙胜估计就要成为大宋第一个因为家穷而不得不靠外人接济而活的尚书级高官了。 这样说大概有些意外,但是结合实际情况来看,绝对不夸张,之前的宰相李纲也是如此,虽然俸禄不是太少,但是李纲时常偷偷的把自己的一部分俸禄算在了户部的开支之内,这就是为什么公孙胜在朝廷里总是支持李纲的原因之一。 受到李纲的感召,公孙胜也把自己不低的俸禄里相当一部分算在了户部的账面上,因此拿到的实际钱财只够勉强维持生活之用,家中娇妻倒也明白公孙胜的难处,从娘家弄来了不少生丝,自己织布贩卖,维持家用,让公孙胜觉得自己很愧疚,但又无可奈何。 “大家伙都累了,都饿了,这是陛下赏赐给咱们户部全体同僚的,诸位,一起吃吧!”公孙胜只吃了一块肉,就把筷子放下,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吃,众官员早就眼馋不已了,他们也是很久没吃肉了,见公孙胜如此说,自然也就不客气了,你一块我一块,一人一块,最后,这盘子肉连汤汁都不剩下一点。 而受皇帝的要求去给公孙胜送肉的内侍抵达公孙家之后,才惊讶地发现公孙府只是徒有其表,屋子大,但是除了一些简陋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尚书夫人亲自织布维持家用,所穿衣裙连脚面都盖不住,除了一个老仆人和两个陪嫁丫鬟,家中再无其余人,家中存粮甚少,看不到油腥,堂堂尚书级高管,居然把日子过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内侍深受感动,回去之后对赵桓描述了公孙府的凄惨景象,让赵桓大受触动,自己手下的高官居然都过上了这样的生活,看来国家财政真的是非常不宽裕,心中更加愧疚,于是下令从宫中储藏里拿出一些用具和一些钱财给公孙府送过去,当作是微不足道的补偿,现在,他实在是做不了太多。 岳翻抵达户部衙门的时候,意外地闻到了肉香,办事部门里虽然有些时候会有忙碌的官员就地用餐,拿馒头和酱菜对付一下,但是肉菜,是大菜,这么久了,还真没见过官员能在办事衙门吃到肉菜的,这叫岳翻有些意外。 见到一个户部官员端着一个大盘子出来的时候,岳翻不由得上前询问,这个官员一看是参知政事岳翻,立刻行礼,随后告知了原因。 “这是陛下赏赐的食物,尚书与我等共享,每人一块,都有分到,很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肉了。”官员如此感叹道,岳翻也有无尽的感慨,大概是上天对大宋文人之前的奢华生活的不满,使得如今的大宋官员的生活比明朝初年还要不堪。 一报还一报啊! 步入户部衙门,岳翻朗声笑道:“一进门就闻到了肉香,看来如今户部的生活水准已经位居六部之冠了,哈哈哈,甚好,甚好!” 户部官员们一见是岳翻来了,大为吃惊,连忙上前行礼,公孙胜也急匆匆地走来,带头行礼:“拜见岳相!” 岳翻摆摆手,笑道:“只是过来叙叙旧,没有别的意思,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耽误了公务,不用管我,一清,你随我过来。” 三百七十八看起来,西夏内部很不安定 岳翻是公孙胜的老上司了,无论是以前的地位还是现在的地位,都足以如此,公孙胜对岳翻也素来恭敬,很恭敬地随岳翻到了公孙胜自己的办公之所,进了屋内,岳翻坐下,开门见山:“一清,咱们很熟悉了,有些话我也就不避讳了,你今日的事情,做得很不好。” 公孙胜面色不太好,开口道:“下官也知道陛下的心思,但是,出于为国之心,作为户部尚书,有些事情,下官不得不说,也必须要说,大宋目前的财政,已经在崩溃边缘,多年来,下官勉励维持,现在,实在是难以为继,若是岳飞将军攻取了西贼故土,我们是没有钱财去治理当地的!” 岳翻点了点头,开口道:“这些事情我都清楚,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我是有办法维持下去的,但是现在,你可要知道,这件事情,陛下想了很久很久了,而且,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即使我知道这件事情难度很大,也无论如何都要推进,一清,此事,绝不可停止!” 公孙胜疑惑道:“什么事情才会让岳相如此?岳相比之下官更清楚大宋国库空虚,更清楚此事不易为之,可为何还要如此呢?” 岳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你也照做就是,不要再反对,想方设法维持才是真的,另外,你要知道。陛下对于我等靖康之变中的有功之臣是有很强烈的信任的,也很愿意善待我等。大宋中兴以来,可有一位功臣被贬斥? 陛下爱护我等,但是我等也要时时警醒自身,需知唐太宗曾说过,他不是不愿意保护功臣,而是功臣自持有功。便嚣张跋扈。视国家法度于无物,逼得唐太宗不得不在贞观十一年设立百骑司限制功臣,如果功臣退一步,皇帝退一步,君臣相得,岂不美哉?” 公孙胜辩解道:“下官并非嚣张跋扈,而是事出有因,下官也从未以大功之臣自居,时时刻刻警醒自身。” 岳翻点头:“这点我知道。陛下当然也知道,所以才赐给你肉菜安抚你,陛下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觉得对不起你一直以来如此勤恳工作。我此来,也有安抚你的意思在里面,陛下性格温和,爱护臣属,对与我等功臣更是爱护,所以我等也需时刻警醒自身,方不负恩泽。 另外。此事你不要再做什么反对了,其余大臣那里我也会去一一游说,此事虽然不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已有相关对策,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过些时日全部写下来交给你,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安排下去,也为你减轻一些负担,这些时日,最累的就是你,所以,多休息休息,你若倒下,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了。” 公孙胜心中感动,便没有再说什么。 安抚了公孙胜之后,岳翻还去找了张叔夜,因为支持公孙胜,张叔夜被一起斥责了,这让忠心耿耿的老张非常伤心,赵桓也安排了宫人给张叔夜送去肉菜表示抚慰,张叔夜是他登基以后就非常信任的一个臣子,在靖康之难里拼命维护自己,为自己守城,为自己战斗,在自己被出卖的时候,死死拉着自己不愿离开。 赵桓对张叔夜的信任也是足够的,只是张叔夜的才能不及靖康诸臣,所以才没有担任更高的办事职位,在赵鼎升任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后,空缺的御史大夫职位便由张叔夜继任了,赵桓相信张叔夜的刚正和直率会给朝廷带来一股清新之风。 安抚过了张叔夜,岳翻才算是解决了需要解决的事情,如今东府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办事能力,处理政务的时候东府众臣都十分能干,岳翻也不担心,李纲离开之后,朝廷愈演愈烈的意气之争也消匿于无形,朝堂上的争论都是实际问题的讨论,而不是意气之争,岳翻的压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有鉴于此,赵桓觉得也不需要岳翻如此劳累,天天加班了,也就对岳翻说,你可以多休息休息,没有太多事情的时候,就不要那么操劳,你还那么年轻,今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让你去做,不注意身体可不行,朝廷里也有很多能做事情的臣子,你就放心吧! 看了看天色,已经比较晚了,今天没有加班任务,岳翻就在东府点了个卯,回家了,正好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按照岳家人的规矩,岳翻是要亲自动手为母亲做饭做菜的,打发护卫去菜市场买菜买肉,岳翻自己则骑着马回家。 大宋没有宵禁的说法,自从真宗仁宗以来,宵禁就在实际上取消了,迁都北京以后,有一段时间宵禁是有的,靖康四年以来,宵禁就逐步被取消了,不少商人来到北京做生意,是可以拉动北京经济发展的,岳翻带头上奏取消宵禁,同时加强夜间巡视力量,赵桓也就准奏了。 北京虽然仍然显得萧条,但那是对比之前的东京而言的,东京开封府的全盛时期,堪比现代,任何一个回到那个时候的现代人,除了口音和发型以及衣着之外,是无法分辨这是开封府还是现代小吃街的,而如今的燕山府北京,才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城池,但是有些时候,岳翻做梦的时候还是会回到最开始去到东京城的那个时候,大家一起愉快购物的时候。 限于身份,岳翻是不可以自己去买菜的,那样的话即使是说处于孝道,也会被言官弹劾,一国宰辅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岳翻也就没有去,嘱咐几个很熟悉自己的亲兵护卫去大采购,自己先行回家做准备了。 岳翻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一旦爆出自己的母亲过生日这种事情,是一定会引发整个北京官场一起前来祝贺这种事情的,但是如今这种时候,实在是不适合大操大办,再说了,母亲的生日也不是整数大生日,岳和考虑到这一点,就告诉岳翻,不要大操大办,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岳飞还在西北作战,一家人也不齐全,但是至少岳翻还在,而且岳翻也表示要为家人做饭吃,大家也就高高兴兴的给母亲过生日。 乱世之后还能保全的家族亲情尤为浓厚,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岳翻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岳家温馨的生日晚宴的同时,也是岳飞在战场上苦战的同时,此时此刻,岳飞正在战场指挥夜战,在宋军的攻势之下,静怀二州的抵抗非常激烈,两州的汉人将官也不知道是打了鸡血还是吃了苏丹红,十分兴奋,每一天的战斗都出现在最前线,先是野战,野战失利之后退入堡垒里继续抗敌,堡垒被岳飞以火药炸平之后,他们就退入城中继续坚持。 城墙低矮破碎的小县城很快就被岳飞一一攻取,一一扫平,所有敢于抵抗的都被杀掉,其余的都是俘虏,静怀二州只剩下各自的州城还没有被攻破,不过也分别被李彦仙和折可求率军围攻,摇摇欲坠,而从张宪所不传达来的消息显示,张宪以火药已经成功攻破了灵州城,杀死了仁多保忠,现在从南路往兴庆府进攻,一路进展顺利。 现在就看这里了,南边的抵抗已经击溃,只要把静怀二州拿下,兴庆府之前,党项人再无屏障!不是死守兴庆府,就是逃跑! 与岳飞预料的一样,得到了静怀二州告急、西平府失守,守军全军覆没,仁多保忠战死的消息之后,整个西夏政府乱作一团,之前他们一直都在焦急的煎熬中期待好消息,期待着党项最后的名将仁多保忠可以为他们带来好的消息,但是他们得到的却是仁多保忠战死的消息。 曹氏想得更多一点,仁多保忠的投效无疑是为汉人执掌西夏政权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仁多保忠在军中已经消失了二十年,但是他的威望并不低,他的家族是党项名将世家,家族中有很多名将征战沙场,在党项军队里有莫大的威望,现在他的家族只有他一个硕果仅存,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党项军队里面受到仁多家族名将提拔和恩惠的不在少数,相当一部分中高级将领就是得到了仁多家族的提携和赏识,受到恩惠,所以才能出现在党项军对的高层,他们对仁多家族本身就有很大的感激之情,这种感激之情在仁多保忠复出之后得到了宣泄,他们纷纷跟随着仁多保忠,使得仁多保忠迅速稳定了在军中的地位。 这一部分人在仁多保忠投靠曹氏政权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随之投效,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要仁多保忠这样做了,他们就无所谓,跟随仁多保忠不是什么被看不起的事情,而是相当一部分党项军官的想法。 借此助力,曹氏积极推动仁多保忠提拔汉人军官,提高汉人军官在军中的地位和数量,逐步逐步的掌握相当一部分的军权,并且夺取那些死忠于皇帝李乾顺的军官的兵力,下层士兵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任何政权的创业之初,上层领导和基层士兵的心都是连在一起的,背叛的可能性很低,但是随着政权的稳固和制度的完善,上下之间的互动就变得程式化,就缺少了人情味在里面。 军人们不再以党项皇帝为首,而是开始关注自己的利益和自己所属的小团体的利益,军中派系林立并不是什么可怕的问题,这是很普遍的状况,无论一支军队是刚刚建立还是建立很久。 三百七十九曹氏的果决,李乾顺的命运 基层士兵只跟随他们的将军,他们的将军是谁,往哪里走,他们就往哪里走,李乾顺是个不错的皇帝,能力很强,但是当皇帝当的久了,制度化了,尤其是在经历了梁氏叛乱之后,他对军人不怎么信任,使得相当一部分的党项族军官十分不满。 这就给了曹氏和仁多保忠机遇,一番游说之下,五分之四的党项军队势力投靠了曹氏政权,剩下的五分之一被驱逐到了边缘地区,戍守敌国西部边陲,远离了中央,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面,曹氏通过汉人谋士们的操作和仁多保忠的老谋深算,一举掌握了西夏的最高权力。 卧床皇帝李乾顺还时常昏迷,根本无法对此作出任何的反制,更别说限制曹氏,打倒曹氏,夺回属于他和党项族的权力,伴随着忠心于他的老臣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失去权力和地位,李乾顺几乎被架空了。 而此时,满是曹氏党羽的西夏中央政府在得知了宋军快要打到兴庆府来的消息之后,惊慌失措的程度可想而知,曹氏面色苍白,坐立不安,急冲冲的要大臣们想对策,仁多保忠一死,忠于他的党项军官也死伤殆尽。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由此党项军队里面汉人军官占了绝大多数,可是仁多保忠手下的军队都是精锐,精锐覆灭之后,西夏政府只剩下首都的一万御林军和三万民兵可以调动了,一万御林军还好说,至少还是正规军队,中央军,那三万民兵算个卵? 这种情况下,曹氏一个女人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她怕宋军打过来杀了她,也怕皇帝李乾顺突然康复,起来之后看到这一幕更会杀了她,她突然觉得自己毫无安全感。毫无可以依靠的人,朝堂下的一群文武臣子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就是提不出任何有效的措施。 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氏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退朝以后,她把自己最心腹的小太监张全喊到了宫内,让张全附耳过来,她在张全耳边低声的吩咐了几句,张全的面色大变。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微微发抖,面带惊恐之色的看着面目狰狞的曹氏。 “主子,真……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样的话……一旦事发……咱……咱们……陛下有些时候还是会醒过来的,这些时日醒过来的时候越来越长,昨儿个还想召见大臣来问话,就是没撑住,又睡过去了,现在还睡着。估摸着今天肯定会醒过来,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康复了!”张全依然满面惊恐。 曹氏豁出去了一切,狰狞道:“这就是最要命的!一旦陛下醒过来,身体康复了,要临朝了,咱们做的一切都会暴露!到时候我没命,你没命,所有汉人都没命了!惟今之计,只有让李乾顺永远的说过去!把我的儿子扶上皇位!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摄政!” 张全浑身颤抖道:“可是陛下每日吃东西都要经过那些蛮子的验证,他们不吃。陛下就算是昏睡过去的时候,小人也没办法把东西带道陛下的屋子里,陛下的屋子守卫们都是亲卫军,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啊!一旦有不对的地方。他们就能瞬间杀了小人,小人……小人……” 曹氏猛然站起身子,一巴掌甩在张全的脸上,怒吼道:“没用的废物!你全家的性命都是本后给你保住的!要是没有本后!你全家都完蛋了!哪还有你今日在这里和本后讨价还价!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后自然会给你准备妥善的药物!你去还是不去!” 张全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低声道:“主子,主子,小人明白了,这件事情,一定帮主子办好,哪怕是小人自己不要命了,也一定会帮主子把这件事情办好……只是,只是小人家中还有一个妹妹,还有老母,主子……” 曹氏皱眉,良久长叹一声:“知道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老母和妹妹,本后会妥善安置,你放心吧!” 张全猛然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去。 曹氏望着张全离开的背影,恍惚间想起自己和李乾顺共度的十数年时光,心中忽然一疼,想起李乾顺温和的笑容,还有细腻的呵护,那是在冰冷的深宫之内,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对不起,陛下,妾身不想害你,妾身从没想过要害你,但是……但是只要你醒过来,康复了,看到这一切,看到这全部,妾身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妾身做错了一件事,就不得不接着错下去,为了活命,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对不起了,陛下,妾身从没想过害你,妾身只是不想死…… 那么多汉人的性命都在妾身一念之间,家族的性命,那么多人的性命,对不起,对不起陛下,请你,请你一定要原谅妾身……请你……请你……请你去死吧! 一念至此,曹氏眼中再无迷惘,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冷漠。 李乾顺的饮食从来都是被心腹死忠牢牢把持着的,党项皇帝也有祖传下来祖祖辈辈都担任的贴身亲卫,比之御林军不知道亲到了什么程度去,是任何人都无法染指的最精锐的亲卫军,人数很少,也就几百人,但是大多数都是祖上传下来,代代传承,从李元昊那个时代一直流传至今,对皇帝极为忠心。 这些人就是李乾顺的最后一道屏障,越过这道屏障,就将再无障碍,倒也不是再无障碍,还是会有亲卫跟进李乾顺的房间,只是这种时候进去的都是宫里的御医,要怎么诊治还是御医的事情,侍卫们除了拿兔子和狗之类的动物来试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来分辨这药到底是不是毒药,他们本身并不懂医术,党项族人似乎对医术很没有天赋,不得不依靠大量的汉人医生。 十几年在宫中,曹氏作为一个汉人女子,交好御医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她连自己的儿子也保不住,汉人妃子在内宫中是弱势群体。因为这里的汉人妃子大部分都是宋国主动投降的变节之人和战败投降之人的后裔,很没有地位,比之党项和契丹的妃子来说,很是弱小和不受重视。 而数量比较多的汉人御医往往都会尽力的保护同为汉人的曹氏。护得她的周全,也算是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份保障,而曹氏也想不到,十几年来维系的这份关系,到了如今。反而成了非常重要的救命关系了。 “李太医,事情就是如此,这是主子交给你的药,你看看,怎么用比较好。”张全来到太医院,避开了所有人,来到了汉人太医李太医的屋子,从怀里拿出曹氏交给他的药丸,李太医一开始面色苍白,不过见到药丸之后。一咬牙一狠心,所谓富贵险中求,此时不帮着曹氏,一旦曹氏完蛋了,自己也会完蛋,现在所有的汉人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靠着曹氏,就没有依靠了。 李太医接过药丸,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面露惊诧之色:“难道是……真是想不到啊。曹贵妃手上还有这种药物,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放在药汁里。遇水即溶,无色无味,放在狗身上反而无伤大雅,但是用于人,却是要命的东西……这东西,我还以为二十年前就被毁的干干净净了呢……” 张全不明所以:“李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冷笑几声。解释道:“不论何处,哪怕是党项人的国家,内宫争斗,从来都是血淋淋的,从来不曾平息,梁太后之所以可以汉人的身份坐上太后之位,甚至成为一国主宰,多亏了这药,后来,梁太后被陛下软禁起来抄家之后,这药物被发现,之后上报给陛下,陛下闻言大怒,下令禁毁此药。 此药生长在大山之内,很是罕见,名字我至今为止也不知道,遍阅医书也找不到任何记载,只知道梁太后身边的人唤此药丸叫做黄金丸,本身是这个样子的,遇水即溶,溶于水内无色无味,水不会有任何变化,依然清亮,味道也没有不对的地方,放在药汁内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且其本身无毒无害。 但是,一旦和一味药材混合在一起,立刻成为要人命的剧毒之药,而奇怪的是,当时不会发作,吃下之后也无不妥,一般在三至七天以后才会发作,先是咳嗽不止,再是咳嗽至呕血,呕血不止,直至呕血而死……极为痛苦,从发病到死去不过两三天,甚至有人一天不到就死了,但是这药,却对猪狗之类家禽毫无作用。 至今为止老夫仍然不知道这药为何独独对人有如此大的伤害,而对猪狗无害,但是,既然事已至此,贵妃给了老夫这样的药材,老夫也就知道该如何做了,你且回去告诉贵妃,老夫一定会做的干干净净,事成之后,还请贵妃保全老夫全家的性命。” 张全点头,之后担忧道:“这点李太医不用担心,咱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是,既然此药物二十年前被发现过,那么证明宫中可能有人知道这药物是什么,一旦陛下……那我们会不会被怀疑?” 李太医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发现这药物的,就是老夫,除了老夫,没人知道这药物来自何处,有何作用,如何验毒,就连当今陛下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而已。” 张全大喜过望:“那一切都拜托李太医了,我等的全部,都托付了!” 李太医点头:“老夫明白了。” 医者父母心,为医者,本该是救人性命,而不是害人性命,可惜老夫年轻时糊涂,贪图富贵入了宫,做了太医,又不得不依附曹氏,一错再错,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已无法回头,老夫本已不配做医者,但为了保全自己和全家的性命,不得不如此,唉…… 三百八十李乾顺的命运显然并不是太好 李太医嘘唏不已只是出于最后的良知,而深知在宫中做太医就无法避免手染人命的道理的他,也不会抱有什么善念,关乎自己性命的事情,容不得半点侥幸,李太医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就好像数十年前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那种紧张的感觉一样,以前只是对那些小妃子下手,并没有太严重的情绪,而此次不一般,那是党项人的皇帝,虽然李太医内心中有些不屑,但是在党项人的国土范围内,那个蛮子真的是皇帝,一国至尊,而自己要做的,却是将这位一国至尊给了结掉。 弑君,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可以夷灭九族的大罪,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代,杀得皇帝越多,过得日子反而越好,但是现在的西夏,可绝对不处于这样的时代里,李太医带着药箱和药材准备实施计划的时候,迎头便遇上了李乾顺的亲卫军。 只听从皇帝一人命令,以保护皇帝生命为唯一任务的亲卫队,是从李元昊时期就流传下来世袭罔替的党项亲族军队,绝对没有其余各族人存在的军队,对任何试图接近皇帝的人都保持着一万分的戒心,戒心之严重相当可怕,不过长期为皇帝看病并且和他们打交道的李太医是有办法的。 人是有感情的,谁也无法压抑感情而存在生活,这些亲卫队忠心于皇帝,不代表他们就不会交朋友,和朋友谈天说地之类的,就算不是朋友,遇到熟人,他们也不会太过于摆脸色看,到底还是人,十几年如一日给皇帝看病的李太医,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所以。这就是一个突破点。 “李太医又来给陛下诊治吗?”看到李太医出现,亲卫队长李忠面带笑容的迎上来,李忠是纯粹的党项人,不过因为祖上功劳很大。被李元昊赐国姓李,到了他这一代,就被赐名忠,说来也有意思,李元昊这一支党项人皇族的姓氏是唐王朝赐给的。姓李,沿用到了如今。 “那可不是,陛下病情略有好转,老夫是天天挂着心,陛下身子骨好了,老夫也是大功一件,哈哈哈!”李太医笑呵呵的对李忠说道。 和这些党项人打交道打久了,李太医就明白了这些党项人的基本思维,他们这群亲卫队是没有受过汉家教育的纯粹的党项人,除了出于必要会识汉字说汉话之外。对汉家任何的典籍文化都没有了解,思维也是典型的党项人思维,算是到了如今以来极少数的纯粹党项人。 李元昊建国以来,党项人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了汉化,到如今,汉化程度上已经不输于辽人,没有发怒的时候,李乾顺就是个彬彬有礼的汉家士子,除了重要节日和庆典还穿党项人的传统服饰之外,其余时候都是汉服。说汉语,写汉字,吃汉家美食,读儒家典籍和野记杂文。与汉人文士讨论文化议题,根本瞧不出来党项人的模样。 这群人已经是极其罕见的纯种党项人了,所以他们的思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最初的弱肉强食,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的简单思维,他们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而汉人总是有太多的弯弯绕,所以他们都不喜欢汉人,不过这个李太医不一样,兴许是被掳掠来的时候久了,被党项人同化了,说话也都直来直往,而且很能喝酒,很受这些人的喜欢。 因此,别的太医来给皇帝看病的时候需要搜身,检查药箱,还要被人看着给皇帝诊治,唯独李太医不需要,而且李太医的医术比较精湛,深受如今曹皇后的宠幸,皇帝对李太医的感官也比较好,所以这些亲卫队也都知道,不怎么找他的麻烦。 之前搜过几次身,也就是出于压力不得不做,但是如今,他们不用了,皇帝已经醒了,正在身边内侍的照料下进食,没什么危险的,也就摆摆手,笑道:“那就进去吧,陛下已经醒了,正在吃粥,这些日子精神不错,想来也是李太医调养的功劳,等陛下康复,李太医居功至伟,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几个!” 李太医哈哈大笑,拍了拍李忠的肩膀,面露猥琐之色:“上次的那姑娘,不错吧?” 李忠闻言一惊,左右看看,这才小声道:“不错是不错,就是时间太短了,不过瘾,下次……”说完,也面露猥琐之色,李太医一副我懂你的样子点点头,然后说道:“待我给陛下瞧瞧病,咱们今晚就去爽快一把如何?” 李忠立刻眼冒绿光,不停的点头,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李太医的药箱,大声道:“那就进去吧!” 李太医点点头,信步往里走,一背过身去,李太医面上的神色全部消失,转为自己苦练十余年而成就的古井无波之色,但眼中的凝重,却并不少,也掩饰不了,既然皇帝醒了,还能进食,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曹皇后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恐有大变。 费尽心思和李忠打好关系,本来是为了多跟皇帝接触,好成为首席御医,毕竟皇帝是党项人,虽然有汉人的血统,但还是最信任党项人,不想此次,居然有如此大的用处,转念一想,皇帝进食了,这反而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掩护,这样就很难有人分别皇帝到底是吃了饭而死还是吃了药而死,李太医定了定心神,来到皇帝宫殿之前,六名卫士已经得到招呼,没有拦住李太医,朝里高喊一声:“李太医前来探视。” 里面传来了内侍的声音:“宣。” 卫士打开房门,李太医这才步入皇帝的卧房,一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皇帝李乾顺正在小内侍的伺候下吃粥,半躺着,也没什么精气神,想来大病初愈,身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用药,估计一两天就能有效,但这并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要让李乾顺的死亡周期起码在三天以上,自己的嫌疑才能最大程度的洗清,李太医当下决断,少用药量,把李乾顺的命多留几天,但是要多开一些有助于睡眠、让精神头不佳的药,让李乾顺多多睡眠,提不起精神询问政务,为曹皇后争取宝贵的时间。 并且李太医也下了决心,要在这几日给自己也下一副狠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一定要避开三日之后的李乾顺之死,让自己得以存活,否则到了关键时候,难保曹氏不会对自己下手,弃车保帅,那自己不就冤枉死了吗?只有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自己才能幸免,甚至成为受害者,得到同情。 内宫之争中生存数十年,没有一点保命的本领,李太医可活不了那么久,在皇宫里的任职期内,把他培养成为了出色的保命高手,这些问题,他是驾轻就熟的,走到李乾顺的床前,他放下药箱,鞠了一躬:“臣参见陛下。” 李乾顺微微点点头:“李太医不必多礼,朕都知道了,朕的病能恢复过来,多亏了李太医,朕很高兴,去,赏赐给李太医黄金一百两,白银三百两。”李乾顺看了看正在给自己喂食的小太监,如此吩咐道。 小太监连忙跑了出去,李太医连声感谢:“多谢陛下赏赐,臣不胜惶恐。” 李乾顺笑了笑:“是你应得的,你就不要谢什么了,如今国家艰难,朕不能给你更多的赏赐,朕很愧疚,等国势安定,朕会补偿你的,朕觉得这些日子身体舒服了许多,虽然偶然有些咳嗽,不过无伤大雅,只需要修养几日,就可以重新处理政务了,宋军攻势紧急,这些日子,怕是战局又有所恶化。” 李太医笑了笑:“臣只是一个医者,管不了国家大事,只要把陛下的身体调养好,陛下去处理政务,我等只需要在陛下的保护下继续活着就好了。” 李乾顺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伸出自己的手臂让李太医把脉,照理来说给皇帝把脉是需要垫上些什么东西以示尊贵,不过既然是李太医这个伺候皇帝十几年的老太医,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李太医把了把李乾顺的脉,下意识的抚了抚胡须,闭上眼睛微微思量起来。 皇帝的身体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不过皇帝毕竟年岁已高,此次大病伤了元气和根本,如果自己尽全力救治,大概可以让皇帝在五六年内还能坚持下去,要是再出些什么事情,也不好说了,毕竟这是命数,医生治病,但不能逆天而行。 不过眼下的情况是皇帝不能再活超过三天,三天一过,自己再接着调养,那他的身体一定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恢复,至少临朝处理政务是不成问题的,曹皇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朝堂上也会血雨腥风,尸山血海。 虽然李乾顺的确对自己不错,但是那是建立在自己的服从之上,如果曹氏倒台了,自己会立刻就被李乾顺干掉,绝对不会留情!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个汉人,李乾顺绝对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仅在大宋有广泛的支持者,其他国家也一模一样! 李太医睁开眼睛,微笑道:“陛下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脉搏强劲有力,实乃大夏之幸运也,陛下只需要再用些滋补身体的食物和养生药材一起服用,不用多长时候,就能恢复身体,臣给陛下开一副方子,为陛下煎药,用药之后,多注意休息,暂时不要太过担忧政务,那就是最好了。” 李乾顺点了点头:“那就全靠李太医了。” 李太医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三百八十一序幕揭开 李忠是等的挺急的,毕竟他们这些亲卫队必须要时时刻刻保护皇帝的安危,虽然也有休假这一说,不过这种时候的休假自然是不可能的,皇帝都病了,你还不在这里保护,还想休假?你到底忠不忠诚?亲卫队是私属于皇帝的私人护卫,离开了皇帝,亲卫队其实什么都不是。 不过嘛,既然皇帝醒了,咱们也在这里保护了好些日子了,出去喝喝酒,吃吃东西,也算是可以的,他不知道城中如今发布了警戒令,宋军即将破城,大部分有钱人都跑走了,城内已然萧条的很,只有少数有钱人没有离开,是打算发国难财的。 李忠他们这些人所处的这个小院子,也不知被多少曹氏手下的人监视着,隔绝了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外界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不过他们的职责也不是这些事情,不知道,他们也无所谓,他们只在乎皇帝,以及他们自己的舒适。 李忠和李太医的相识就是在一家小酒馆里面,李忠偷偷跑出来喝酒,和李太医撞个正着,两人又经常打照面,相视一笑,也就明白了各自的想法,于是两人一起携手喝酒,喝完了酒之后喝姑娘,俗话说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那是最铁的关系,两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之后也有好几次相约,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更加刺激。 这一次也一样,李忠实在是受不了和尚一样的苦日子了,好久没有开荤,家里的黄脸婆又实在是没有激情,只能出去摘野花,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自打成年以来他们就很少离开皇宫里面,就像大多数皇帝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皇宫一样,他们既然是皇家卫队,那么自然皇帝在哪里,他们那就要在哪里。这很正常。 没人带路,他们还真不敢贸贸然的跑出去,城里面的青楼也是有不少弯弯绕在里面的,一般而言老司机都会选择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专门服务。一旦熟悉了一个战斗场所就很少会有转战他处的时候,因为熟悉的人不会坑自己,周边地形也熟悉,知道如何在突发状况的时候迅速撤离,不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条子给抓住。 李太医是个着名的老司机了。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毕竟作为医生,没有谁比他更明白纵欲的下场,可是长期生活在内宫之内,在阴谋权术和要人命的美色之前,他也是备受煎熬,身体和生理上的双重煎熬使得他不得不寻找发泄的场所,十几年来,兴庆府大大小小的青楼都被他光顾了个遍,然后从中选择优秀的场所。作为自己的主战场。 熟悉了主战场的时候,也就是李忠和李太医相识的时候,作为老司机,自然要多带带新手司机,李太医不吝赐教的高风亮节也让李忠极为钦佩,于是一来二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人就狼狈为奸的勾搭上了,李忠提供了一条出宫的秘道,李太医负责补全最安全最隐秘的路线。直达目的地,目的性非常强烈! 给皇帝准备好了上路的药,李太医凭借多年锻炼出来的优秀心理素质把药交给了李忠去检验,李忠拉来了几条狗给它们服下。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就下令把药给皇帝送去,让皇帝服下,李乾顺自然不疑有他,一口喝下。李太医在药里面还加入了有助睡眠的药,不一会儿,李乾顺就觉得睡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打了个哈欠,李乾顺就放弃了询问政务的打算,只想好好儿的睡上一觉再说。 李太医找到服侍皇帝的小内侍,对他说道:“等陛下此次醒来之后,再给陛下服用一次汤药,之后,每一次陛下睡醒起来,就服用一次汤药,三两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不要给陛下吃大鱼大肉,以清淡饮食为主,可以备些鸡汤,但是味道不要太重。” 小内侍一一记下,表示自己记住了。 正事办完了,李太医眯着眼看了看李忠,李忠立刻露出了“我懂的”这样的神情,表示自己明白了,半个时辰以后,在秘道口汇合,这种事情李忠和李太医已经干过无数次了。 为了把戏演全套了,李太医也与曹皇后合作,把自己和李忠常去的那家青楼的主要管事人员都给换了一茬儿,没办法动的也给交代好了,毕竟城中如今人心惶惶的,万一谁说漏了嘴被李忠听到了,也就不好了,特别是李忠经常光顾的老相好,更是被严格审讯了一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交代好了。 不过相比之其他的一些商业场所,青楼反而是比较安全的,这个时代的国家都认为青楼的存在是合法的,也是必需的,就好像人要吃饭一样,男人逛青楼也是一种习惯,不管城池被谁占据了,青楼还是要逛的,所以青楼行业没有说要在战争时期迁移什么的。 从秘道出口到青楼后门口那一条小道也被安排好了,绝对不让李忠看出一点点城内大乱的痕迹,那一片地区都事先出动了军队维持治安,把混乱隔离了,那家青楼里面也被安排了很多曹氏自己的人去游玩,为的就是不说错话,让李忠有所警觉。 别人不知道李忠,作为李乾顺枕边人的曹氏可是非常清楚这个李忠的,看似好色无能,实则精明过人,家族遗传的狐狸一样的狡猾和机警,要不是十几年如一日和李忠相交的李太医,别人还真的hold不住他,李乾顺私下里也知道李忠经常出去游玩的事情,也不阻拦,反而时不时地问一问城中的事情,方便自己对城内实际情况的掌握。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忠还算是皇帝的另一只眼睛。 李太医准备妥当,把手里的药材和一切相关证据都秘密的用火烧掉,整理了一下衣装,服用了一颗定心丸和三颗醒酒丸,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深呼吸几口,开始了今天的现场直播。 等到深夜,李太医和李忠酒足饭饱那方面也满足了之后,两人才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顺着秘道重新回到了皇宫,等到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李忠送到值班房交给其余士兵之后,李太医自己也晕倒在地上,被慌忙的士兵送回了自己家中。 做戏就要做全套,李太医完美的完成了所有的戏码,根据之前的推演完美的完成,没有引起李忠任何的怀疑,就把李忠给灌倒了,而事先服用醒酒丸的李太医则没有任何事情,只是装的而已,李忠是真的醉了,发泄了一番之后又大吃大喝一顿,醉的一塌糊涂,加上李太医的特别关照,不到明天中午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皇帝也该醒过来服用第二次药了,时间上卡的正好,让皇帝起床吃点东西,然后接着陷入沉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不会让皇帝有太多的时间去了解外面的情况,十几年来的内宫生涯,让李太医对用药的剂量和时间的把握炉火纯青,只是,他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很悲哀。 明明是应该用来救人的医术和手段,却无时无刻不被人利用来杀人,本该是悬壶济世的良医,却深入宫中成为看不见的凶手,偶尔的午夜梦回,李太医也会被恐怖的梦境所惊醒,回头看看自己的老妻,他才能继续安稳的睡下,那些人,都不是被自己直接害死的,自己从未有过害死别人的心,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世上没有是非黑白,已经没有了,至少在自己身边,是看不到是非黑白的,至少在这十几年里,李太医只看到了胜利和死亡。 看着手里端起的碗,李太医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有了一种想要一口气喝下这世上最毒的毒药一命呜呼以赎罪的想法,那些被自己害死的嫔妃,被害死的未出世的胎儿,明明顶着医生的名号,却在做害人的事情,这样的医生,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一口气喝下这碗汤药,李太医长舒一口气般轻手轻脚的躺回了床上。 如果这是碗要命的毒药,那该有多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这样痛苦的挣扎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正是李忠醒来一个时辰准备值班的时候,也是李乾顺睁开眼睛,觉得身体很舒服的时候,尝试着自己撑起身子,李乾顺感觉自己成功了,身体多了一丝力气,在一旁侍奉的小内侍看到李乾顺醒来,连忙上前帮助搀扶李乾顺撑起上半身靠在了床上。 舒了一口气,李乾顺觉得自己腹中饥饿感如潮水般涌上,于是开口道:“去给朕准备些吃食,朕饿了,还有,把李太医喊来,给朕再瞧瞧身子。”这几个月以来的身体康复都是在李太医的主持下成功的,李乾顺如今十分信任李太医的治疗结果,自然也是第一个想到李太医。 三百八十二政变进行时(一) 小内侍领命而去,把皇帝想要见李太医的命令传达给了李忠,然后去御膳房准备食物去了,李忠自然是下令让手下人去把李太医给请来,昨日爽得很,李忠十分满意,打算今日自己出钱回请一下李太医,表示自己的心意,总不能总是让李太医出钱,李太医虽然常常得到赏赐,不过开销也是很大的。 过了一会儿,派去请李太医的士兵急匆匆地赶回来,面色不佳道:“头儿,出事了,李太医病倒了。” 李忠一瞪眼睛,惊讶道:“病倒了?昨日李太医还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病倒了?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病?” 士兵说道:“李太医的夫人说,李太医昨夜醉醺醺的回去,大概是天气闷热,所以沐浴的时候用的是冷水,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李太医的被褥掉在了地上没盖住身子,大抵是受了风寒,李太医年岁也不小了,如今高烧不退,在床上昏迷不醒啊!您看,这可怎么办呀?” 李忠露出了歉疚的神情:“哎呀,这……这却如何是好?这……唉!若不是我昨日……算了算了,你去告诉陛下的内侍,就说李太医生病了,昏迷不醒,让内侍去找其他太医院的医生给陛下瞧病,然后,准备些瓜果酒肉之类的,随我去看望一下李太医。” 士兵领命:“诺!” 不一会儿,这个消息就传达到了正在吃粥的李乾顺的耳朵里,李乾顺一愣,询问道:“昨儿个还好好儿的,没病没灾的,怎么今日李太医就病倒了?” 小内侍复述道:“好像是说李太医昨夜沐浴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用的是冷水,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褥掉在了地上,没盖住身子,夜晚偏凉。李太医年岁又不小了,受了风寒,早上李夫人一起来就发现李太医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怕是不能给陛下来瞧身子了。” 李乾顺摇头道:“虽说医者不自医,但是李太医也未免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棒小伙子,这下可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之前都是李太医给朕诊治的,突然换了其他的医者,怕是不太合适,昨日李太医有没有吩咐过你什么事情?” 小内侍说道:“有的,李太医说等陛下醒来以后给陛下吃些东西,在给陛下按照昨日的药方煎药,如此反复两三日,陛下的身子就会好很多,陛下要多注意休息。不要急着下床走动,多吃些清淡的食物,不要吃大鱼大肉,可以喝些清淡的鸡汤,不能加太多的调料之类的。” 李乾顺点点头:“嗯,李太医考虑得很周全,也别去找其他的太医了,就照着李太医的药方来吧,朕的身子也是时候该好了,不然还不知道外面乱成了什么模样。” 李乾顺还是挺担心如今的战况的。不过瞧着这几日宫里面都挺安静的,也没有什么乱况,想来是战局暂时稳定下来了,自己要尽快调理好身子。快些去处理这些事情,不然仅靠着一个女流之辈,怕是不好处理这些事情,一念至此,李乾顺让小内侍快些去煎药材,自己则闭目养神。等到倦意上涌之时,药也来了,一口喝下汤药,李乾顺便又沉沉睡去。 既然皇帝吩咐下来了小内侍也就没有找别的太医来诊治,为皇帝盖好被褥,自己退出了房内。 李忠带着手下,从宫里面折腾了一些瓜果酒肉之类的来到了李太医的住处,李夫人亲自出来接待,很歉疚的说道:“老爷他感染了风寒,到如今还是昏迷不醒,真是对不住诸位了。” 李忠很是不好意思,觉得是昨天自己的过分要求害的李太医如此,自己也要担负一定的责任,于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钱财递给李夫人,又让手下把瓜果酒肉放下,开口道:“李夫人,我回去会找最好的太医来给李太医瞧身子,李太医还是多休息,陛下那边我会提李太医告假的。” 李夫人行了一礼谢过,李忠担忧的看了看周围,转身离去。 李忠离开之后,李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看了看李忠带来的礼物和钱财,喊过管家让他带走,然后自己来到了李太医的养病屋子里,把门关上,锁死,小心翼翼的听了一会儿外边的动静,这才放心的来到李太医的身边,轻声道:“夫君,李忠已经走了,外面也没有其他人。” 面色潮红满脸汗珠的李太医睁开了眼睛,带着深深的痛苦之色,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苦了你了,本来不该让你介入此事,只是为夫一人实在是走不开,这才拜托了你,你且放心,就算是事发,为父命丧黄泉,也会想方设法的保住你的性命。” 李夫人面带凄怆之色道:“夫君切莫如此说,妾身之父数十年前死于党项人之手,若不是夫君出手相助,妾身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妾身对党项人也有血海深仇,夫君能杀死党项人的皇帝,也算是为妾身报了血海深仇,妾身感激不尽,就算是立刻就为夫君死了,也在所不惜。” 李太医心中一疼,想伸出手抚慰一下李夫人,但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无奈之下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对李夫人开始吩咐起来:“大概明日,最迟后日,李乾顺就会毒发身亡,而且他们查不出任何原因,但是为夫一定会被怀疑在其中,不过你且放心,为夫做了很多准备,虽然不算万无一失,但是至少可以撑到新帝登基。 如今陛下所立皇太子就是曹贵妃之子,曹贵妃之子年幼,曹贵妃必然可以摄政,朝堂上都是咱们的人,只要曹贵妃摄政,咱们就安全了,到那时,咱们找个没人的地儿,逃过去,等战争过去了,咱们再回来继续过日子。” 李夫人满脸泪水,连连点头,李太医继续吩咐道:“到时候若是有官差来家里拿人,你一定要装作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样子,不能让人瞧出什么,那样的话为夫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死的会是别人,而不是为夫,你懂吗?” 李夫人连连点头,话也说不出来一句,李太医长叹一声,目视上方,心里暗道一句“听天由命”。 张宪大军直抵兴庆府之时,岳飞大军猛攻静怀二州之时,西夏政府内部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权力争斗,宋军金军的速度越快,西夏内部的政变速度也就越快,和当初金军攻打开封府一样,西夏政府内部的党项人和汉人的权力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残存的党项人贵族大臣们聚集在一起,进行最后反扑,汉人新贵们竭尽全力应付着党项人最后的疯狂。 双方角力的最关键点就在皇帝李乾顺身上,他们都明白,不管如今曹氏集团是多么的嚣张,只要皇帝李乾顺身体康复,重新临朝,那么曹氏集团的灰飞烟灭也就在转瞬之间,别看如今曹氏集团掌握了政权和军权,只要皇帝登高一呼,那些管事的立刻会倒戈相向。 党项贵族大臣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皇帝李乾顺的消息,奈何皇帝的消息牢牢掌握在曹贵妃手里,曹贵妃口风极严,每天只谈论和宋军的战况,也不提李乾顺只言片语,党项贵族大臣们连皇帝的生死都不知道,更别提其他什么重要的讯息,因此,他们如坐针毡。 “照我看,陛下肯定还活着,如果陛下死了,那个贱女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的儿子扶上位做皇帝,然后自己垂帘听政,就像以前的梁太后一样,做个曹太后!这些汉人女子奸诈狡猾,我当初就说过,皇家绝对不能和汉人女子通婚,你们还都同意!现在好了吧?!先是梁氏,后是曹氏,满朝廷都是汉人,大夏国到底是咱们党项人的还是第二个宋国?!”一名贵族大吼道。 “废话!你说的谁不明白,可是朝中那么多汉人大臣,国内也有很多汉人,你要是不和汉人通婚,如何笼络他们为国出力?的确是有梁氏乱政,可要是没有汉人,景皇帝如何开创大业?还有永乐城大胜吗?汉人越来越多了,不和汉人女子通婚,是笼络不了汉人的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国打败女真人之后,多少汉人偷偷跑回宋国!”另一名贵族针锋相对。 “合着你就觉得汉人是不能缺少的是不是?咱们起家靠的是咱们自己!不是汉人!景皇帝乱用汉人,多少汉人细作都在咱们朝内呼风唤雨,咱们吃了多少明里暗里的亏,你都忘了?!汉人是有叛徒,但是不是所有汉人都是叛徒的!不能信任汉人!”那个贵族几乎要咆哮起来。 “好了!吵什么吵!把你们喊来不是吵架的!是来商讨问题的!想办法!曹贵妃把内宫完全把持住,用的全是自己人,咱们根本不知道内宫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活着,你说的有理,皇帝要是死了,曹贵妃搞不好是会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儿子扶上位,但是,曹氏身边多少汉人帮助出谋划策?” 三百八十三政变进行时(二) “那些狡猾的汉人说不准也在谋划咱们,等着咱们露出马脚,好一网打尽!说不定皇帝已经死了,曹氏掩藏着消息不让咱们知道,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她好把咱们都给干掉,自己掌握实权!到时候,咱们没了,大夏国说不定真的要姓曹了!成汉人的国家了! 当务之急,咱们一定要知道皇帝是不是还活着,身体怎么样,曹氏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胜券在握,咱们手里的人不多了,经不起消耗了,必须要一战而胜,否则大夏国就完了,不用岳飞来,咱们自己就完了!你们到现在还有心思吵来吵去,别吵了,想想该怎么办,这才是正理!”一名很有发言权的老贵族如此说道。 所有贵族大臣们都闭上了嘴巴,面色难看的思考着,交流着,越交流越发现那老贵族说的话很有可能发生,曹氏说不定已经把皇帝害死了,正在磨刀霍霍的等着咱们呢,咱们现在全部的胜算都要寄托在皇帝身上,如果皇帝死了,真的是一切都完了,别说什么中兴了,宋军还没来咱们就完了。 “都怪那个老混蛋!仁多保忠!居然投靠了那个贱女人!把咱们手里的军力消耗一空!自己还死了,这下可好,咱们手里就几千人,曹氏手里却有几万人,怎么比?真的不用等岳飞来,咱们自己就完蛋了,仁多保忠,误国误民!白活了七十岁!”一个大臣恶狠狠的诅咒。 “好了好了,不要再提那些人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么,我们用最后的兵力打入内宫,把皇帝带出来,把汉人全部杀光,要么,我们就等着死吧!”老贵族一锤定音。 “可是,我们连皇帝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万一皇帝已经死了,传位给皇太子,怎么办?我们打进去,不就等于是叛逆吗?曹氏那个贱人就有理由对我们下手了!她现在不敢对我们下手。原因就在于没有理由啊!”有人提出质疑。 老贵族蔑视的看了这个家伙一言,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老夫活了那么久,侍奉三代帝王,手里能没有几张底牌吗?梁氏那个贱人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曹氏。这一次是我们没有抓住先机,所以才处处被动,但是只要我们确定了皇帝的生死,接下来,老夫都有把握!” ……………… “也就是说,曹氏身边那个最受倚重的谋臣居然是鹏展数年之前派去的细作?”北京皇宫,赵桓后花园的小亭子里,听到了岳翻上报的情报,赵桓非常惊讶的看着岳翻,不由得大为感叹:“当时鹏展便想到了今日?” 岳翻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当初臣还是很怕死的,慑于六贼之淫威,不敢言,不敢说,明智国家危险,女真党项皆为大宋之敌,却只敢自保,深知情报之重要性,掌握情报,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先人一步。能更快的逃跑,所以瞒着当时的朝廷,自己私下里组织了很多情报人员往草原,往党项。往辽国,往女真所部派遣,探查消息。 臣也确实得到了很多消息,女真人南下之前一年,臣就得知了女真人的作战计划,但是臣不敢说。当时的臣不过是江南南路安抚使,一州知州,官小,话的分量也低,一旦说出些什么违背太上皇的话,臣一定会被六贼所害,而当时的臣,没有和六贼对抗的勇气。 后来臣也想过不少事情,就是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臣有胆量,有勇气,敢于挺身而出和六贼拼命,凭着臣三元三绝之称号,未必不能和六贼一战,就算斗不过他们,也能把臣得知的情报公诸于众,天下悠悠之口定然能将六贼限于必死之地,大宋也不至于如此仓促,连女真人开始进攻,军队还不知道。 世人都说臣是大宋第一功臣,拨乱反正,再造宋室,堪比唐时郭子仪,可是陛下,臣这样的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之前所犯下的罪过赎罪而已,臣没有功劳,这一切,或许本该避免,但是却因为臣的胆小懦弱,而酿成惨剧,臣之所以屡次拒绝高位,拒绝封王封公,绝不是担心功高震主,而是臣真的认为,自己没有资格。” 说完,岳翻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了地上,向着赵桓一礼:“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重责。” 长久以来,岳翻心里还是有着一根刺,之前为了自己而作出的种种举动,在自己看来是为了保命,而在别人看来和谋反无异,无论是建立强大的军队,建立兵器作坊,建立火药作坊以及建立情报网,无一不是在触及着宋王朝的底线,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之前的岳翻心里那个“建炎”时代所做的准备,那个时代,没有这些,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建炎时代”被岳翻亲手阻止,靖康纪年依然在使用,如今已经是靖康四年,将近五年,自己所做的一切,很多都被宋庭所认同,所淡化,所原谅,甚至不去追究,只说那是为了战争而准备,可是在战争之前的准备,无论如何都显得那么奇怪,战争之前大宋歌舞升平,你为何如此紧张? 还有如今仍然在发挥大作用的情报网,很多情报人员在靖康二年三年之间失去了岳翻的直接领导之后,各自为战,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打入了敌国政府高层,成为高级间谍,等岳翻回过神来一一联系他们的时候,有些人的地位甚至让岳翻震撼,而他们仍然没有忘却本心。 “鹏展,你终于说出来了,这么久了,憋在心里,很难受对吧?” 还是赵桓在自己面前一贯的温和声音,岳翻听的出来,这是赵桓温和的声音,从没有变过,抬起头,赵桓依然是清澈的眼神,温和的笑容。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岳翻一直无法忘怀那时赵桓的眼神,赵桓不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做太子的时候倍感压抑,登基的时候是赶鸭子上架,刚登基一年就被金人抓住废掉,差点成为千古笑柄,可这一切,也成为了磨练赵桓的磨刀石,使得赵桓在皇帝生涯的最开始,就没有陷入权谋争斗之中。 或许赵桓不是一个非常优秀合格的皇帝,但是在岳翻看来,整个大宋,除了宋仁宗赵祯之外,也只有如今的赵桓最像人,有丰富的人的感情,对人最真诚,而不以帝王权术来对待那些为了大宋呕心沥血的臣子,所以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那一天的赵桓,依然活在岳翻的心里。 赵桓就这样原谅了岳翻所做的一切,或许在他看来,岳翻所做的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甚至是有大功于国家,因为西夏内部的政变,是岳翻主导下的间谍集团为了配合岳飞的军事进攻而做出的反应。 战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事对比,战争的过程从来都是充满了各种斗争,战场上占比例极重,这却并不代表后方的人就多么轻松愉快,有些看不见的战线上,仍然充满着为国家民族之前途利益而奋斗不息的勇士们。 岳飞和张宪奋勇进军,士卒拼命杀敌的同时,还有无数人为了他们运送粮草,爬高山,越荒漠,徒步走过千里路,为了让前线将士吃饱,好有力气杀敌,他们没有直接上阵杀敌,但是他们做的贡献,丝毫不低于亲自上阵杀敌。 他们的更后方,大宋的官员们和当地百姓们为了给他们准备运送的物资,更是几乎付出了一切,士兵们所吃的粮食,所用的兵器,所投掷的火药弹,所抛掷的石块,使用的攻城器械,所用的帐篷、军服,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一起努力得来的。 这场战争,是国战,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战争,浴火重生的大宋,必将在火焰中将阻碍自己的一切燃烧殆尽,迎接更加辉煌灿烂的明天。 而李乾顺则是横在之前的第一道障碍,将其除去,就是秘密战线上的勇士们所需要做的事情,李太医不是秘密战线上的勇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但是曹氏身边的大宋间谍却对此人了若指掌,对于他的过去,以及曹氏的过去了若指掌,所以,才设计,用此人除掉李乾顺,成就曹氏这个愚蠢的女人,离开了他这个智囊就无法做出决定的蠢物。 小皇帝年纪太小,分不清是非,如果老皇帝一死,必然是曹氏摄政的结局,那个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还会是毫无意义的吗?那个时候,几年前和本部失去联系的时候,以及听到岳翻战死的消息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要逃跑的,从事这些要命的事情,还需要时刻提防西夏的反间谍人群,数次死里逃生,如果不是出于对岳翻的忠诚,对岳翻的承诺,他早已支撑不下去。 出于最后的忠诚,对岳翻所做出的伟大事业的敬仰,他支撑下来了,那是大英雄岳帅交给自己最后的任务,自己如果没有完成就背叛了,那是对整个国家民族的背叛,那不是自己愿意接受的事情,也不是自己内心可以承认的。 三百八十四政变进行时(三) 赵忠多年来忍辱负重,从在西夏政府谋取官职以来就不停的拿出大量钱财贿赂上司,顺便鱼肉百姓,得以一路扶摇直上,通过贪污**成就了中央官职,进一步通过贿赂当权之人儿谋取更高的职位,获得了和内宫联系的机会,而自古以来,内宫妃子,尤其是有儿子的内宫妃子无一例外的都会选择和外臣结成政治联盟,以求取保护。 接着,经过思考以后,他通过贿赂内宫和寻求外庭政治势力联盟的曹氏搭上关系,终于成为汉人妃子曹氏的心腹之人,为她出谋划策,祸乱内宫,用自己的方式打扰这李乾顺对这个国家正常的控制,通过贪污**结交党羽,逐步逐步的建立起了一群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引发朝廷的党政,作为汉人臣子的重要人物与党项臣子明争暗斗,夺取权力。 朝政的混乱和臣子之间加剧的互相争斗让李乾顺本以多病的身躯难以为继,终于病倒,等他知道了岳翻没死的消息,以及和他们恢复联系确认关系的消息之后,他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岳翻得知了他所做的一切之后大加赞赏,立马表示会赏赐爵位官位,上次钱财土地,封妻荫子。 对于一个间谍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国家的认同,并且被登记在案,作为间谍,他不能为众人所知,他的一切都要藏匿于黑暗之中,越是高级的间谍,知道内情的人就越少,如果一旦知道的人死了,甚至有终生不能被自己所效力的国家认同的悲惨情况发生,而他如今的地位更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他们都只接受岳翻一个人的领导。 他们的真实姓名籍贯只有岳翻一个人知道,其余部门的成员所知道的仅仅是代号和任务,甚至连秘密接头都没有,谁和谁接头事先不知道。事后也不知道,间谍的一生,或许就是藏匿于黑暗的一生,自从这些深受岳翻大恩的人决定报恩的那一刻。他们的未来其实已经确定了,他们已经不妄想还有可以回到光明的那一天了。 但是如今,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他们还是会有一些激动,有一些向往。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渴望光明,渴望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 他所导演的一切,也在光明之下上演。 靖康四年九月初六,静怀二州被岳飞张宪大军攻破的前一天,夏崇宗李乾顺暴毙于内殿寝宫之内,终年四十六岁,在他暴毙之前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神态安宁睡眠平稳的皇帝会突然之间暴毙,原本皇帝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这几天就能康复。可是突然之间来临的一切,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太医精确把握的一切产生了显着的效果,当时,熟睡当中的李乾顺突然之间腹痛如绞,强烈痛楚把他从睡眠中疼醒,大声嚎叫着自己的痛楚,门外的侍卫和内侍被皇帝的痛呼声吓得肝胆俱裂,惊恐万分的冲入房中,却看见皇帝正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面色惨白。面容扭曲,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床铺之上,不停的嚎叫着“疼啊疼啊”…… 内侍慌了神,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居然跌坐在地不停发抖,侍卫队长李忠饶是见过了大风大浪,也一时间慌乱不已,无意间一口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楚刺激的他不得不镇静下来,剧烈的喘息着。终于他缓过神来,一下冲向床边,抱起了李乾顺,对着其余人大吼道:“还等着什么!想死啊!快去吧李太医喊来!” 身边人立刻有回应他:“头儿!李太医还在重病之中,昏迷不醒啊!” 李忠大吼道:“那就去找别的太医!快去!快去!陛下出了事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侍卫立刻如风一般冲出了内殿,去找太医了,皇帝依然在不断的痛呼着,嘶吼着,翻滚来翻滚去,并且终于按耐不住的一口鲜血喷出,开始抽搐,李乾顺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剧烈痛楚把刚刚还在沉睡的他刺激醒,可是大脑依然在休眠状态,他如今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思考。 李忠也根本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如果是中毒还能理解,可是皇帝吃什么喝什么,哪怕是药,也是需要用牲畜货物来试药的,不试药根本不可能进入皇帝的口中,不管是什么都是这样,可是这些天来,皇帝吃的喝的,哪怕是药,都被试验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病情突然反复?这也不对啊,之前李太医病倒之前已经把皇帝的身子调整的非常不错了,皇帝自己的感觉都很不错,没有任何问题,每天醒过来的时候都是安宁的神色,说自己很舒服,只是有些乏力,这也是正常的,吃些东西,喝了药,就睡觉了,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身子不恢复都难,怎么可能会突然发病? 难道真是中毒了?这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所有吃的喝的,都通过了检验,没有中毒的可能,那些试验的活物都活得好好的,足以证明皇帝的饮食和药物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是通过别的途径投毒?比如说是某种烟雾?还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方式投毒?用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来毒死了皇帝? 这,这不可能!皇帝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他们的严密保护之下,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护,哪怕一只苍蝇在没有他们的同意下都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进入皇帝的寝室! 皇帝仍然在不断的抽搐,不断的呕血,面色已经变得青紫,出气多吸气少,痛呼之声慢慢减弱,李忠没觉得放松,却觉得肝胆俱裂,痛苦万分,这就意味着皇帝已经不行了,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挣扎了,皇帝快要死了!大夏国的皇帝就要死了!要死了! “太医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我要杀光那些混帐!杀光他们!”李忠歇斯底里的大吼,朝着所有人大吼,仍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太医急匆匆的冲过来,衣冠不整,连帽子都没带,也难怪,此时正好是午休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皇帝发病,都在午休,一听到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冲了过来。 三五个太医一起冲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大惊失色,一个太医当场昏过去不省人事,其余四个太医冲到皇帝身边,七手八脚的给皇帝把脉,看皇帝的眼睛和舌头,浑身颤抖,面色惨白,连话都说不全,李忠失去了理智,一把拔出腰刀,一刀劈死了一个太医,大吼道:“快点诊治!陛下出了事情!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剩下三个太医吓得肝胆俱裂,强自平定下来给皇帝诊治,皇帝还在不断的抽搐,不仅在呕血,甚至还开始呕吐白沫,状况极度糟糕,可是这些太医通过把脉的手段却根本无法判断皇帝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没有生病的迹象,却是一副要死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谁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终于,一个太医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慌,说出实话:“我们实在是诊断不出陛下到底怎么了!侍卫长,之前一直是李太医为陛下诊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李太医请来,李太医是咱们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只有他最熟悉陛下的身体,只有他才行!” 李忠一脚踹了过去:“你不是太医院院正吗?!李太医医术最好,你怎么会是院正!李太医病重昏迷不醒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们这群庸医!我杀了你们!!”李忠失去理智,又是一刀劈死了这个倒霉的太医院院正,五个太医现在只剩两个还在站着。 杀了两个人之后,李忠的精神稍微恢复了一些,喘着粗气,看着痛苦不堪奄奄一息的皇帝,不得已下达指令:“你们马上去把李太医喊来!就算是躺在床上抬过来,也要尽快赶过来!快去!一炷香之内到不了我杀光你们!” 侍卫们火速冲了出去,谁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哪怕一分钟,多停留一分钟都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们都很清楚,而李太医这里也早有准备,他一直就在准备着这一天,院子里的慌乱也被外面负责监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火速把消息传递给了曹氏,曹氏激动莫名,惊喜不已,坐立不安,立刻就要抱着儿子冲过去,被赵忠给阻止了。 “皇帝的病情刚刚爆发,还没有给任何人知道,咱们这就过去,只会落人口实,贵妃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着他们来人报告,贵妃才能装作惊诧莫名的样子,先昏过去,然后臣等会安排好一切,那个时候,贵妃急匆匆地赶过去才是正理,就算皇后她们全都到了,也没有关系,咱们已经胜券在握了。”赵忠如此说道。 “可是如果那些人提早知道了,怎么办?”曹氏还是不放心。 三百八十五政变进行时(四) 赵忠笑道:“皇帝寝宫周围全部都是咱们的人,任何人想要去通风报信,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咱们的人给干掉,他们要去的地方沿途都有咱们的人跟着,确保万无一失,最重要的,还是皇帝已经把咱们的皇子立为太子了,太子殿下即位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而您垂帘听政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谁都反对不了。 下官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太子一登基,您一旦垂帘听政,咱们就可以出动人手,把那些党项贵族全部干掉,执掌大权,到时候,整个大夏就是咱们说了算,您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太后,太子年幼,要亲政至少还要十几年呢!” 曹氏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本书继续观看,不过她是否看进去了,那就没人知道了。 赵忠的判断无比正确,等到病的快要死掉的奄奄一息的李太医被放在担架上抬过来的时候,皇帝李乾顺的呼吸已经停止了,李太医拼尽全力睁开眼睛想要爬起来,却在支撑起身子的一刹那摔倒在担架上彻底昏了过去,似乎就要追随皇帝而去了。 一炷香之后,李乾顺的脉搏停止跳动,两个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太医在判断出来李乾顺已经丧命,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的事实以后,一个接一个的昏了过去,最后一个昏过去的还喊了一声:“陛下薨了!” 宋靖康四年九月初六。夏国皇帝李乾顺暴毙于寝宫之内,死相极惨。非常类似于中剧毒之后的表现,但是无论是宫内的太医还是验尸官,都找不出任何皇帝被下毒的痕迹,党项人也没有掌握外科手术技能,更不允许正式验尸,而且更重要的是皇帝吃的喝的所有东西都被活物验证过没有问题。那些活物依旧活蹦乱跳。没有理由就皇帝死掉了。 当然,关于夏崇宗李乾顺之死的调查,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就被强行终止了,摄政皇后曹氏抱着皇太子李仁孝哭哭啼啼的冲入了寝宫,大哭不已,三次晕过去,三次苏醒,心腹汉人臣子们纷纷规劝皇后不要过于伤心,宋军还在外边强攻。强敌在外,国不可一日无君,应当立刻按照大行皇帝的旨意,立皇太子李仁孝为君。 正宫皇后站出来阻止。认为皇帝死的蹊跷,应该立刻查出皇帝的死因,而不是在这里确定新君,赵忠作为重臣质问皇后,宋军眼看着就要打过来,咱们不立新君反抗,难道还要在这里等着宋军杀进来吗?在场臣子基本上全部都是汉人。原本可以帮助皇后的李乾顺的党项亲族护卫被先一步全部缴械控制起来,没人反对。 正宫皇后面色惨白,孤立无援,在场的臣子基本上全部都是铁杆的曹氏一派,她没有任何外援,或者说她曾经有过,但是都被曹氏一派给成功的排挤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凄凄惨惨的扑到李乾顺的尸体上大哭着什么“汉家贱女人要造反,要夺取党项族的皇权,陛下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这个贱人的真面目吧”之类的话。 之后皇后被懵懵懂懂,在皇帝尸体前莫名其妙登基为新君的五岁皇帝李仁孝“下旨”,以诽谤皇贵妃、皇帝生母的理由废掉了皇后之位,打入冷宫软禁起来,在场妃子但凡有想要反抗的全部都被打入冷宫看管起来,甚至有的被当场赐死。 紧急情况下,新朝廷以无法想象的高效率迅速通过了一系列决议,比如皇帝年幼无法处理政务,政权由唯一的皇太后曹氏代为掌握,等皇帝成年之后再行归政,将汉人臣子全面提拔上位,大肆迫害仍然拥有一部分权力的党项人和其余各族臣子,引起了得知皇帝死讯的党项贵族们的恐慌。 老贵族依然胜券在握的样子,表示不承认五岁新君李仁孝,要号召所有党项人起兵反抗被汉人控制的傀儡君王,要清君侧,斩杀“弑君恶女”曹氏等等,动用了底牌,居然调动了相当一部分御林军强袭皇城,打了曹氏一个措手不及,几乎攻入寝宫威胁到了曹氏的安全。 危急时刻幸好赵忠早有准备,御林军一部分背叛曹氏投靠党项贵族的消息早就被他所得知,于是御林军被引到了事先设下埋伏的地方,被赵忠一网打尽,包括那个最后的老贵族在内的三十六个有头有脸的党项贵族全部被斩杀,以“造反”为罪名,夷灭三族,早有准备的精密策划之下,短短的四五个时辰之内,数万人头落地,尸山血海,难以言表。 这场发生在西元1129年,大宋靖康四年的西夏政变内乱因为发生在己酉年,遂被称为己酉政变,政变之后,作为党项人所建立的国家,西夏在实际上已经被汉人全面把持,西夏数代帝王大量任用汉人、掳掠汉人、汉化的负面影响终于爆发,党项族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党项贵族死伤惨重,十不余一。 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李乾顺暴毙之后一天,宋将岳飞率领的军队攻破了静怀二州,斩杀二州守将,兴庆府最后的黄河天险被突破,同日,宋将张宪所部率领的军队抵达静州,和岳飞所部会师,共同朝兴庆府进军,西夏政府得知此事之后并不慌张,因为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虽然早就料到了,但是陛下才刚刚去世一天,皇帝也才刚刚登基一天,居然就要丢掉首府逃命,唉,咱们也真是不肖子孙啊!愧对列祖列宗啊!”荣升太后级别的曹太后抱着懵懵懂懂的小皇帝坐在皇位上,对下面一众汉人大臣和少数臣服的党项臣子流泪不止,表示自己的无能。 大多数知道内情的臣子对曹太后此时的行感到无奈,但是这也是必须做出的姿态,虽然大家都是汉人,还都是此时的谋划者,但是骗骗自己有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哪怕一屋子的人都是贼,大家也不会在开会的时候把自己是贼这件事情堂而皇之的宣扬,大家都是贼,但大家都要面子。 “太后,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作为后人,咱们最需要做的是延续大夏的皇统,以期将来可以光复故土,所以,太后一定要保护陛下,离开此处,徐图后举,这才是真正的对得起祖宗!”赵忠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想吐,但是没办法,他是如今的宰相,他必须要说。 一伙人明明都是汉人,居然要奉党项人做祖宗,打着党项人的旗号,却杀光了几乎所有党项人的权贵,完全掌握了西夏作为一个异族国家的全部权力,连皇太后都是汉人,皇帝有四分之三还要多的汉人血统,分明比前唐李渊李世民他们的血统还要纯正,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渊和李世民号称是陇西李氏的传人,实则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就是普通李氏,不过祖上出了几个能人,在那个时候,国家都是异族人的国家,你要当权贵,肯定要和异族人通婚,顶着汉家姓氏,其实都是异族人,就算祖上是纯正的汉人,几代流传下来,也都有了很大比例的异族血统了。 杨坚杨广的杨氏家族是汉人家族没错,但是杨坚的皇后就是独孤氏,异族人,杨广有超过四分之三的异族血统,隋唐时代的上层精英人士基本上都有异族血统,而且有些人的异族血统占据相当大的比例,或者根本就是汉化之后的异族人。 东汉末年的五千万汉人在三国时代之后,只剩下八百万,算上秦汉时代惯例的隐匿户口,大约人数在一千三四百万左右,五胡乱华和南北朝时代之后,江北将近千万的汉人几乎被杀光,纯正的汉人几乎不复存在,除了衣冠南渡之后的江南少数地区还有汉人,冉魏覆亡之后,江北汉人大约只剩下不到一百万。 这部分的江北汉人在后来的异族北朝时期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和异族征服者通婚,第一批混血人种就在此时诞生,并且经过数百年的流传,占据了江北人种的绝大多数,鲜卑等异族政权被强大的汉文化同化之后,也开始更改姓氏,企图融入汉族之中,而渐渐不再提起自己的原本种族。 江南是汉人的避风港,但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江北异族屡次攻打南方,不知杀戮多少汉人,羯人余孽曾在江南腹地展开大屠杀,几乎再一次造成种族危机。 宋齐梁陈四代都不是强大的朝代,但是都是汉人朝代,尤其是陈朝,为汉人保存了最后的火种,随着陈朝的覆灭,江南汉人也开始与江北的汉化人所渐渐通婚,融合,隋唐时代的稳定治世给了双方的融合一个大好时机,江南汉人与江北的汉化人就在这段时期内融合。 时至今日,讨论血统问题依然没有太多的意义,汉人和汉化人也没有太多的差别,最早的汉人也是华夏族和苗族黎族等古民族融合而来,现代社会的主流民族基本上都和古代的本民族有较大的差异,血腥的民族融合随时都在发生。 更别说此时并没有产生的民族意识,大家唯一认同的就是孔子的学说,儒家学说,圣人言谈,而血统问题被刻意淡化了,没人愿意提起自己是曾经这片土地上的征服者的后代,有着征服者的血统,真要严格说起来,大家都是混血,所以,你不说我,我也不说你了。 三百八十六这是终结,也是开始(一) 文化上的认同远远比血统上的认同要广泛得多,党项人经历了几代皇帝的汉化政策之后,尤其是引入大量汉族士人做官,引入汉人妃子做皇后皇妃之后,越来越脱离了党项人原本的生活方式,他们更加认同汉族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自己之前的方式。 强大而又绵软的汉文化能让他们在不经意间失去对本民族的认同,时间越久远,就越没人提起他们祖先茹毛饮血般的野蛮生活,甚至后人都为自己的祖先感到耻辱,偷偷改掉自己的异族姓名,或者抱着汉人王者赐给的姓氏死不松手,认为自己也是汉人。 小如西夏,大如辽国,虽然军力上比大宋还要强出很多,但是连辽国皇帝都抱着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说什么中华的意义不是血统,而是文化,有了中华文化,我也是中国人……这种典型的酸葡萄心理产生于中华文化对异族文化的绝对碾压与凌驾,所以与其纠结于无法探究根本的血统问题,倒不如静下心来,保护我们的文化。 而对于目前的西夏来说,实际上,党项人的统治已经终结了,就算小皇帝李仁孝能够有长成的机会,他也不会有重新确立党项统治的机会,深谙这方面问题的赵忠在进行血腥屠杀之前很久,就已经拟定了详细的计划,党项贵族几乎被一网打尽,就算是散布在各地的分支族人。也会慢慢地被宋军所解决。 赵忠不打算给西夏更多的生存机会了,这一次。就要终结掉西夏的命运。 而撺掇西夏政府的迁移,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如今的朝臣全部都是宋的叛臣,他们恐惧宋政府更甚于恐惧党项皇帝,因为他们是叛徒,或者是叛徒的后代。在宋政府的档案中。他们始终是叛逆,如今的宋政府对不合作的叛逆是不会手软的,而他们本身所处的位置,注定得不到宋政府的原谅。 地位越高的叛徒,就越是死心塌地的为新主子卖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所以,这群人注定会被团灭。 和岳飞保持联系的赵忠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岳飞,岳飞会配合赵忠的计划。终结掉这将近两百年的夙愿。 靖康四年九月初八,西夏中央政府宣布迁都西凉府凉州,以“宋兵锋强锐,与之硬拼非上上之策”“宋军远道而来。国库空虚,不堪久战”“需待其师老兵疲,我则以逸待劳,必可一战而破之,或使之不战而退”“当其时,失地必复矣”。 这也是典型的逃避战术,认为自己国内的纵深足够。宋军战备不足,打到西平府和兴庆府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往更西边打,此时此刻只需要把中央政府往西边迁移,说不定不用到西凉府,宋军就已经耗尽粮饷,自己退却了,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失地全部光复,岂不美哉? 曹氏接受了赵忠的谋划,大臣们也纷纷称赞,宋军打到这个地步,把西夏最后的名将仁多保忠都给杀了,他们实在也是没什么把握,手里满打满算就剩下五千多御林军和三万多民兵,御林军有战斗力,但是人数太少,民军人数多,但是都是乌合之众,最后的中央正规军都在静怀二州被宋军给吃掉了,现在他们手里没有病理可以调动。 往西边走,西边还有之前西夏政府为了防备其余部族安排的边防军,还有几个重要军府的驻军,距离远,消息闭塞,这些人还不知道中央政府所发生的情况,也不知道皇帝死了,党项贵族都被干掉的消息,现在他们赶过去,以小皇帝的名义,完全可以指挥的动剩下来的大约三万人左右的西夏正规军和边防军。 那样的话,凑个几万人,西夏还有复国的可能。 不过他们都露算了一步,也没有想到赵忠是大宋朝的高级间谍,这样做,这样建议,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西夏表面上占据千里土地,幅员辽阔,实际上的精华地带就在黄河流域这一块土地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集中于此,剩下的领土,不是草原就是戈壁,或者是寸土不生的荒漠,统治的人口稀少,几乎无法进行农业劳作,失去了兴庆府为中心的肥沃土地,西夏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那些铁了心要跟着西夏走到死的臣子们表示质疑,认为失去了肥沃土地之后的西夏根本就没有和宋国动武的实力了,国土面积是大,可大多数都是草原和荒漠,没有适合的农业地区,人口也少,维持不了足够的军队数量,这种情况下不是找死吗?到时候不需要岳飞,一名宋将带着一支偏师就足以灭掉西夏了。 曹氏也表示质疑,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一个不好大家都要完蛋,赵忠双手一摊:“谁愿组织指挥兴庆府保卫战?并且战胜宋军?” 臣子们纷纷哑了火,之前的西夏精兵猛将尽出,被宋军连砍带杀弄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现在的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和宋军精锐战斗,武将们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大气不出一口,曹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郁闷道:“那,撤吧!” 中央政府的撤离,再也无法阻止兴庆府的全城撤退,甚至于出于争取时间打算的象征意义上的兴庆府保卫战都难以组织,武将们跑得最快,大臣们也一个个跟飞毛腿一样跑的来了个快,完全没有平常老气横秋的样子,一个个的跟小伙子一样,比平民跑的还快。 甚至于他们不讲规矩的搬运细软用具等等的车辆堵塞了道路,引发了剧烈的官民冲突,出自平民的民兵甚至还和御林军打了起来,死了好几百人,赵忠亲自弹压才没有酿成惨剧,斩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军官之后,才稳定住了局面,可是曹氏看在眼里,担忧在心里,对赵忠说:“他们都这副模样了,就算撤到西凉府,咱们还能打回来吗?” 赵忠说道:“本来也没指望过靠他们,咱们最大的指望就是宋军耗尽粮草,自己撤退,咱们再回来,花一点时间重整旗鼓,接着再战。” 曹氏犹豫道:“再战?朝廷精兵猛将尽丧,十年之内也拿不出多少兵马和宋军征战啊,宋军兵马精锐,又有了养马之地,十年之后,怕是能有十万铁骑,咱们直接投降算了!” 赵忠真的很想赞同,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真的赞同了,估计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了,所以他附和道:“宋军这一次攻势猛烈,怕不是冲着什么简单的目的来的,估计就是想灭了大夏国,咱们可不能投降啊!” 曹氏这才稍微有些放心,对赵忠说道:“满朝文武,只有你能让我放心一些,那你来决定之后的事情吧,我只想快些到西凉府安顿下来,之后要打还是要和,你自己和其他人商量着办,反正别人都能投降,唯独我等不能投降,一旦投降,下场正如鲁肃所说的孙权一样!” 曹氏读过史书,知道自古以来投降的人主都没什么好下场,这是一定的,所以从来就不打算投降,如果宋军想割地赔款,那是最好不过的,答应就答应了,她是女人,虽然有权力**,但是很讨厌打仗,这是天性,但是如果宋军是抱着灭国的想法而来的,那么她就不得不战斗了,为了自己的生活和性命,女人也什么都做的出来。 西夏中央政府就这样迁移离开了百多年来的首府兴庆府,从李元昊称帝到李乾顺死去,西夏的命运似乎也在逐渐的明朗着。 我是说,似乎。 没人会想到,西夏的命运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向终结,被自己最信任的背叛的痛苦,从李乾顺到曹氏,终于也都体会了一遍,正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想杀死李乾顺的计划,可不是赵忠主动提出的,而是曹氏主动提出的,如今有这样的下场,估计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岳飞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西夏政府迁移道路上的时候,曹氏的心理是崩溃的,且不说留在兴庆府的用来保全颜面拖延时间的将近一万军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沿途他们所不值得三道防线似乎就和没有一样,要说岳飞率领的全部都是骑兵,也能理解,但是他们迁移的具体路线,宋军到底是怎么得知的? 还没有等曹氏把怀疑目标转移到赵忠身上,岳飞的喊声就将她打入十八层深远地狱了:“赵兄弟,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千古流芳,就在今日!” 赵兄弟?掀开马车帘子一脸懵逼的曹氏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把雪亮的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前,而怀里抱着的小皇帝也被持刀人夺走,嚎啕大哭起来,赵忠往日忠厚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狂热神色让曹氏觉得此人是如此的陌生,仿佛根本就不认识一样,迁移团队里不知多少人也在那一瞬间拔出了腰刀,横在了自己所认为的重要人物的脖子前,一场足以震惊天下的变故就发生在岳飞的眼前。 三百八十七还是终结,也是开始(二) 岳飞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所写下的自传里,着重讲述了自己一生的各种征战经历,而在所有经历过的战争里,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这场灭国之战。 他觉得,无论是他,还是别人,如果说是正统的灭国之战,最后一定是尸山血海,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所有敢于的抵抗的全部杀掉,自己也会损失惨重,但是这一场仗,似乎没那么正统,一开始的确是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但是越到后面,西夏的抵抗力度越小。 兴庆府皇城之下,汉人守将陈嗣忠开城门,领一万民兵献降,递上了足以证明自己间谍身份的文件,兵不血刃,西夏的百年国都兴庆府就被拿下,在陈嗣忠的带领下,宋军迅速收拾了全部的反抗力量,然后陈嗣忠为岳飞指明了道路,岳飞把巩固战果的任务交给了张宪,自己率军猛扑向正在迁移途中的西夏政府集团,而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兴庆府没有抵抗就投降了。 三道阻碍的三个汉人主将,一个是间谍,两个膝盖一软就投降了,还很殷勤的指路,说什么高官欺人太甚,让我们送死他们逃命,谁愿意啊?只要我们能活,怎样都行!我们也是汉人,真正的汉人,也有一颗炽热的报国之心,问题只是之前误入歧途,从现在开始我们会竭尽忠心为大宋服务! 岳飞被这种态度恶心的想杀人。但是此时此刻,却不能这样做。强自按奈下心中想杀人的冲动之后,岳飞临时委任了他们一些职位,让他们带着兵马和自己一起直扑曹太后,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曹氏本以为四道防线可以争取十天左右的时间。结果。一天都没能争取到。 岳飞大军如神兵天降,一举擒获了所有的西夏政府人员,从上到下干干净净一个不留,而且是兵不血刃——赵忠带着自己的间谍团队把高层一网打尽,失去了指挥的下层护卫士兵群龙无首,在威逼利诱之下放下武器,举手投降,顺顺利利的被宋军缴械,第二天。岳飞押着这群人胜利回师。 从此,西夏就在事实上不复存在了,他们失去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全部基础,无论是政府还是皇族还是精华地带。宋军这次没打算撤退,虽然无法一口把西夏的国土全部吃掉,但是对于大宋来说,西夏最有用的国土也就是这一块而已,虽然长城还没有完全光复,但是也只是时间问题。 西夏皇族被一网打尽,不过经过了赵忠的大清洗之后。西夏的权贵集团基本覆灭,能翻云覆雨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还被杀掉了,西边那一大块戈壁荒漠是否收入进来,其实现在并不重要,宋军暂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进攻西夏西边的领土,但是皇族覆灭,政府覆灭,西夏已经覆灭。 自本朝太宗太平兴国七年李继迁叛宋开始,至靖康四年,前后一百四十七年,西夏和大宋的故事终于告一段落,被大宋始终认为是一个地方叛乱政权的西夏,并不被大宋承认为国家,始终认为是臣属,作为臣属,屡次叛宋,屡次进攻挑衅,所以,大宋不认为这是灭国之战,而是大宋建立以来最大的平乱之战。 靖康四年九月三十日,宋西北制置使、西北兵团总帅岳飞上表称西北平叛之役大获全胜,西贼自伪“皇太后”曹氏以下,政府文臣武将权贵悉数被擒,之前攻取兴庆府之时才得知西贼伪帝李乾顺暴毙而亡,其子李仁孝年五岁,继“帝位”,一起被擒,现关押在兴庆府,等待陛下进一步指令。 岳飞措辞很是平稳,根本看不出什么激动的情绪在里面,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在什么地方,一百四十七年的宋夏战争,至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以大宋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一百四十七年以来所有为了对抗西夏而战死的人们,他们的灵魂,都可以安息了。 得知此消息的赵桓龙颜大悦,虽然不曾在朝臣面前表露出来,但是事后赵桓亲自去祖宗太庙告慰诸位先帝在天之灵的举措,已经昭告天下他是何等的激动和自豪,七八位帝王没能完成的事情,在他的手里得到了最终解决,有了这份功绩,赵桓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终于消失了。 靖康四年十月十日,赵桓的圣旨抵达了兴庆府,表示对于此战的结果非常满意,着总帅岳飞迅速理定已攻取西贼国土范围内的政务和防务,可暂时指定临时军政负责人,留下兵马镇守当地,安抚降众,继而率有功将士和西贼俘虏回朝受赏。 十月十六日,岳飞留下张宪率领三万兵马留守河西之地,自己率领两万多有大功的将士押送党项皇族和被俘文臣武将启程回北京。 从官方认定来看,这并不是一场正规的灭国之战,因为就算是李元昊,也只是在内部称帝,外部称帝了几年之后和大宋打仗,虽然仗打赢了,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把李德明留下的财富败的七七八八,所以到后来分别击败了辽宋之后,还是分别臣服于辽宋,对外宣称削去帝号,名义上称臣。 虽然是名义上的,而且实际上李氏皇族还是在党项国内称作皇帝,一切都和皇帝一样,并无什么差别,可是这一切对于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大皇帝来说,也就够了,也有足够的理由说,西贼叛乱,大宋平叛,绝非灭国之役。 官方史书依然认为这是平乱之战的终结,虽然持续的时间太长,但是正统名义上,这始终是平叛之战,也正因为坚持这一点,大宋才有出兵的最好理由,在道德上占据制高点。师出有名,因此。这场战争并不算是真正的灭国之战。 十一月初,岳飞率军抵达北京,赵桓的身体又出了问题,已经不能亲自出来迎接了,宰相赵鼎和副相岳翻代表皇帝和政府出城迎接大获全胜的勇士们,全城百姓倾巢出动。万人空巷。共同庆贺这场来之不易的艰难胜利。 献俘仪式是最重大的,赵桓作为皇帝,无论如何都想参加,因为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战争结果,而是一场一百四十七年的战争的最终胜利,大宋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哲宗、徽宗加上他自己,一共七代皇帝,屡屡被西夏侵扰,尤其是仁宗时代。仁宗时代是整个中国古代最繁华最自由的时代,却因为和西夏战争的失利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赵桓终于在自己生命的尾声之前结束了一百四十七年的夙愿,他默默的一个人来到了大宋的太庙,对着先帝们的牌位痛哭失声。这下子,他再也没有更多的担忧了,死后和诸位先帝会面的时候,他也可以挺直腰杆,对他们说,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大宋的定宗…… 献俘仪式上。赵桓怒斥以曹氏太后为首的党项皇族,怒斥她作为汉人却助纣为虐,委身贼酋的举动,吓得曹氏肝胆俱裂,继而赵桓询问西贼为何敢于擅自称帝,曹氏跪伏于地,凄凄惨惨不知所言,随心皇室多为女子和孺子,竟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成年男子,赵桓自己也觉得作为上国君王,这样做有欺凌弱女子之嫌疑,便拂袖而去。 之后,赵桓下达圣旨,以党项李氏皇族大逆不道、聚众反叛百余年,毫无悔过之意为理由,废李仁孝“西平王”爵位,废曹氏“王太后”之位,将党项李氏全体废为庶人,夺回前唐皇族赐给之“李”姓,改回党项姓氏,传令西夏故地,所有旧臣立刻缴械投降,归附大宋,则视为投诚,不予严惩,一旦抵抗,定斩不赦! 赵桓没有赶尽杀绝,他实在是没有杀死幼子弱母的兴趣,只是将之软禁终生,彰显大宋皇者风范,不过对于其下的一批汉人叛臣,赵桓没有留情,下令东西两府会审,狠狠的杀,该杀的全部杀掉,这群叛逆,都是他们,害的大宋数十万将士死不瞑目! 靖康四年十一月初十,宰相赵鼎上表称会审结束,整理出了一份名单,列有“族十三人、车裂十六人、斩首示众一百七十六人、流放边地三百九十七人、加赏七十九人”,灭三族之刑罚大宋很久没用过了,但是对于罪大恶极的十三个曾为边地高官且助纣为虐的叛逆,赵鼎力主实施“夷三族”之刑,得到高票数赞成。 车裂十六人,乃是自身罪过极大的十六个曾为宋中层臣子且“主动投敌或变节”的叛逆,但是家人无辜,判处车裂,家人流放的刑罚,算是网开一面的惩戒,得到了岳翻的赞同。 斩首示众一百七十六人,是对于那些“昔日为宋小吏,被掳后变节投敌、助纣为虐”之人,人数比较多,他们往往不是出于本意投降西夏,却在被俘虏之后变节投敌,出任西夏政府关键职位官员,为西贼做事,直接帮助了党项军的进攻。 流放边地三百九十七人,这是那些被俘虏之后尝试逃脱,失败之后为保全家人性命而出任官职,但是做的都是些文职官位,地位低,没有直接参与到宋夏战争里面的普通小官或士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终究是变节之人,流放边地,不得回京,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加赏七十九人,这七十九人则是多年来宋官方、边地将领和岳翻大举派往西夏的幸存下来的七十九个间谍,最早的一个在西夏为大宋探听情报四十六年,今年六十二岁,那是种家军老帅种谔生前派去西夏的超级间谍,始祖级的人物,居然活到了现在,在西夏政府部门户部工作,多年来不间断为种家军提供各种情报,种家军覆灭之后则想方设法为岳飞提供情报,始终未被发现,堪称大宋版谍报之王。 这些间谍对于能活到现在且被大宋官方承认,感到激动莫名,觉得这是多年的夙愿,他们往往不愿意接受什么高官厚禄,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回到家乡陪伴家人。 那位种谔手下的谍报之王、传奇战士在西夏成婚生子,妻子也是被掳汉人,几个儿子和孙子纷纷被他教导成优秀的谍报人员,一家子七口人皆忠心为国,赵桓感叹不已,赐伯爵爵位,题字“忠勇传家”,赏赐无计,着令此老专门为大宋培养间谍人员,官居三品,直接对皇帝负责。 对于西夏政府和党项皇族的处置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西夏作为一个国家也从事实上被终结,剩下的三分之二国土基本上都在荒漠地区,人口稀少,资源贫乏,根本不具备威胁,赵桓令边境军官持“伪帝”李仁孝的诏书往各地行走,要求西贼余孽主动投降,收效很好,很多地方闻风而降,少数人不愿投降,却掀不起波澜,自此,“宋西北遂平”。 三百八十八这是终结,也是开始(三) 伴随着获得胜利的喜悦,大宋迎来了靖康四年的终结,十二月,赵桓向天下宣布,明年开始,改元弘治,宣告喧闹的靖康纪年的结束,宣告更加辉煌的弘治纪年的开始,弘治元年的春节,大家是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度过的,大****灭西夏的消息使得西部大多数部落极为惊恐,纷纷遣使上供,争取做大宋的臣属,免得遭受池鱼之殃,被大宋顺手灭掉。 草原部落也震惊于大宋的实力,纷纷遣使来恭贺上供,以期和平相处,顺便期待着大宋可以下令互市,罢干戈,不要接着打仗了。 因为这批贡品,大宋君臣终于有了过年的物资,否则,一片凄凄惨惨空旷的可以跑马车的大宋国库不足以让臣子们和北京百姓们过上一个舒服的年,而这批牛羊贡品好歹保全了皇室的颜面,赵桓终于有东西可以赏赐了,还是肉食,对于大宋臣子们来说明或许此时此刻,肉比钱更加有效。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伴随着爆竹声响和大家的欢庆之声,靖康年成为了历史的过去,弘治年缓缓而至。 赵桓变得十分平静,安宁,比之当初的激进易怒,现在的赵桓似乎像一个悟透了人间大道理的哲学家,大禅师,或者说是得道高人,穿着龙袍,岳翻却感觉赵桓像是一个随时要羽化而登仙的人,他很少处理政务了。他把大多数的权力都下放给了东西二府和御史台,大多数政务都交给臣子们去处理。而他基本上不干预这些事情。 一开始,大家不太习惯,宰相赵鼎经常拿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或者是不那么重要的政务去请赵桓做决策,每到这个时候,赵桓就仰头看着宫殿的顶端,不做声。赵鼎多次请求。赵桓就是置之不理,身边的太监小声提醒皇帝,赵桓才面带不悦之色的说道:“军国大事,事关国家生死存亡,卿等当与朕共议,州县免税、郎官任免等小事,何须一一烦朕?” 靖康二年以来,赵桓大权独揽,什么事情都要过问。养成了臣子们经常依赖皇帝的习惯,习惯了皇帝的最终决断,而到现在,需要皇帝强力干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赵桓的身体和精力大不如前,靖康年的高强度工作极大的损害了赵桓的健康,赵桓已经渐渐的难以支撑这些工作。 加上赵桓预感自己活不了太久,皇太子还小,不能亲政,此时不培养臣子独立处理政务的意识,极有可能在新帝登基之后被皇族、外戚甚至是宦官揽权。那就糟糕了,赵桓不信任皇族,一点点都不信任,那些软骨头的混蛋要是掌了权,不把都城迁到杭州就算不错了,更别说太上皇还在,自己可不一定能活的过赵佶。 外戚也不可信,宦官更不能信,放眼望去,除了和自己同心同德打拼事业的靖康中兴诸臣,没有人可以信任,赵鼎、岳翻、岳飞、张叔夜等中兴诸臣忠心耿耿,是可以托付的人选,所以此时需要培养他们的某些意识,到那个时候,足以对抗皇族和外戚,保证大宋和年幼皇帝的安全。 至于是否会培养出权臣威胁到皇位,赵桓也做了相对应的准备,分权,相互制衡,使得任何一名臣子都不能一家独大,哪怕是他最信任倚为长城的岳翻,他都不能赋予这种权力,东府负责政务,西府负责军务,互不统属,地位平等,宰相和枢密使地位平等,互不统属,门下省重新从东府独立出来,设门下侍郎为最高长官,负责审核政令军令。 对于赵鼎提出的一些琐事,赵桓根本不管,吴用提出的一些州县剿贼和训练士兵的事情,赵桓也基本不搭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草拟出意见,政务附上宰相和副相的签名,军务附上枢密使和枢密副使的签名,接着交给门下省审核,门下省通过之后门下侍郎签名,无论哪一份政令,如果没有三人签名,就不能付诸实施,一旦付诸实施,三人需要为其负责。 皇帝会得到政令的副件予以保存,一旦出事,就可以拿着副件问责,这样的事情出现好几次之后,赵鼎和吴用就明白,皇帝要放权了,是真的了,他可以尊重臣子的决定,不做出干预,他们做出的决策,三人签名副署之后,直接实施,没有皇帝批红这一环节。 赵鼎作出的关中旱灾三州之地免税的决策,皇帝没有干预,顺利付诸实施;吴用作出的荆州军襄阳剿贼决策,皇帝也没有干预,顺利付诸实施,除了三日一朝问一些国家大事之外,皇帝似乎不再处理那些其余的小事了。 赵桓还是会常常召见岳翻,不怎么谈论政务军务,却喜欢说一些当初的旧事,初登帝位的惶恐,被俘被废的绝望,被救出来的时候的激动,抵达应天之后的怒火,大宋最终战胜女真的喜悦,收复燕云的狂喜,消灭西夏的满足,再到如今。 “这些日子,我总是觉得,我当皇帝的时候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五年,但是这五年,我似乎做了很多皇帝五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之前生怕自己死的太早,耻辱还没有洗雪干净,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而现在觉得,已经没什么了。”赵桓面带微笑,好像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事情。 岳翻却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思,连忙道:“陛下春秋正盛,正是带领大宋继续开创盛世之时。” 赵桓笑了笑,摆摆手:“打败了女真,一雪前耻,收复了燕云,完成祖宗的遗愿,灭掉西贼,结束一百四十七年之纷争,一百多年没有解决的事情,到如今,解决掉了,鹏展,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我需要做的?” 岳翻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以一个皇帝的身份来说,他做到了这些事情,似乎真的不容易了,似乎真的是不错了,多少皇帝一生碌碌无为,甚至是错事做尽,而对于赵桓来说,他没做过什么错事,做的都是对的事情,他所做的事情,创下的功绩,不敢说是多么优秀,但至少在大宋那么多帝王来看,他是排在前三位的。 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者说没机会做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后,他明明有了逃避和妥协的机会,就好像赵构那样,逃避,妥协,退居一隅之地,做儿皇帝,或者向自己之前那样,退缩,躲藏,懦弱到了极点。 赵桓选择了赵构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为此,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巨大的荣耀,大宋也得到了巨大的荣耀,在这个时空里,大宋注定会是一个传奇的国家,这个时代是一个传奇的时代,没有人会为此感到羞耻,大家只会感受到强烈的不屈和进取之意。 赵桓是旧时代的终结之人,也是新时代的开启之人,大宋摆脱了旧时代,从旧时代的枷锁中冲了出来,走到了如今,走向了未来,或许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他的梦想,他做到了这一切,所以,他很满足,很轻松,摆脱掉了全部的枷锁一般,轻松快意,宛如神仙中人。 岳翻从没想到过一个皇帝可以如此的洒脱。 日子一天天的过,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大宋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繁荣,五年免税期是从靖康二年九月开始的,也就是说,会一直持续到弘治三年的九月份结束,大宋才会收到全国最正常的税收,而在那之前,弘治元年九月,一批三年免税的州县就可以开始缴纳赋税了,饥渴了三年的大宋朝廷,空荡荡可以跑马的国库,终于等到了充实的那一天。 各地转运使把税收押送到北京城的时候,穷困潦倒三年的官员们如久旱盼甘霖一般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赵桓,看得赵桓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和那些很久没有得到临幸的内宫妃子一样,非常的恐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之后,赵桓把这些日子和东西二府还有监察院门下省商量出来的官员最新俸禄规定颁布下去。 说真的,这几年,算是整个大宋最贫穷的时刻了,连赵匡胤刚刚登基的时候,国家还没有从战乱中走出来的时候,大宋都没有如此困难过,靖康朝的两任宰相都过着苦行僧的日子,李纲曾经也很奢侈,靖康之耻过后,李纲痛定思痛,改掉了自己的奢侈毛病,家中只留两个仆人,买菜烧饭都要自己的一品诰命老妻去完成。 衣服都是老妻自己缝制的,破了就缝缝补补,除了穿在外面的官袍是新的,没有补丁的,脱下官袍,老李纲自己的衣服没一件是没有打过补丁的,吃的极为简朴,平时就是馒头稀饭咸菜对付一下,三天才吃一次肉,偶尔喝喝肉汤补补身子,不然实在是撑不住,不少肉类食物还是赵桓得知李纲生活清苦之后赐下的。 赵鼎也差不多,虽然不像李纲那样夸张,住的很简朴,穿的很简朴,吃的很简朴,寻常百姓怎么过日子,他也怎么过日子,最多就是不让自己饿着,他在东府内宣称,不要觉得自己挨饿受冻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能做到却不做到,弄得自己饥寒交迫,不能处理政务,从而耽误了国家大事,那是罪过! 岳翻也表示赞同,李纲做得太过火,大家其实也撑不住了,日子虽然说过不到多好,但是馒头咸菜多少还能吃饱,三五天吃一次肉,并不困难,皇帝还经常体恤官员,下赐肉菜给官员们补身子,弄得太过火,反而不美。 三百八十九这是终结,也是开始(终) 岳翻自己家就是相州土豪,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后来去了吉州之后,家业更是扩大了很多,那是他自己的头脑带来的财富,自己挣来的,没人说岳翻在吉州鱼肉百姓,强夺民脂民膏充实自己,三年的任期内,吉州从人间地狱变成乱世桃花源,原本就足以证明一切。 应天府时期,吉虔二州为代表的江南南路为大宋政府提供的钱财粮草还有兵源,是大宋扛过最危险时期的决定性因素,江南残破不堪之际,全是江南南路勒紧裤腰带,把钱财粮食一车一车往应天府送,精装且自备武器的吉州军虔州军成为了大宋的国防军,前线三万军队在岳翻的率领下血战,后方六七万吉州虔州的青壮组成临时国防军,迅速稳定了人心。 这就是岳翻做到的事情,在此基础之上,自己的生活好了很多,有错吗?那只能说岳翻有陶朱公之能,比大多数官员都厉害,能让自己和百姓一起获利,是啊,没错啊,岳家是江南南路首富,但是你去江南南路询问一下,任何一个百姓,谁说岳家中饱私囊? 曾经有监察院的御史前往江南南路调查江南南路为何如此富庶的原因和岳家富庶的原因,心中认为一定是岳翻中饱私囊了,现在拿出钱财只是想赎罪,满怀激动的要“为民伸冤”,到处找人询问岳氏贪污**鱼肉百姓的证据,要扳倒这“祸国殃民之贼”。结果被江南南路的百姓们,尤其是庐州人给弄得狼狈不堪。 鱼肉百姓?你他娘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岳相爷鱼肉百姓?你仿佛是在特意逗我笑。你看看我们桌子上吃的是什么,白花花的大米饭啊!加了盐和油的菜啊!要是全天下官员都这样鱼肉百姓,那好吧,大宋早就是天堂了! 没有岳相爷,咱们现在还在刀口舔血,拿着刀子砍人肉吃!像你这样的官。咱们这里的人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砍过多少! 御史屁滚尿流的逃走了。自此再也没有人拿这样的理由来质疑岳翻,的确,岳翻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是他自己有能耐,会赚钱,还不损害百姓的利益,所以没有百姓骂他,再说了,岳氏一族捐赠给朝廷的钱财物资帮了朝廷多少大忙,他们也都知道。一门两子,一个是副宰相,一个是西北军总帅,权势滔天。 这一任政府的大臣们。赵桓的臣子们,无论从能力还是品德来看,都是大宋历届政府里面首屈一指的棒,经过不断的历练,甚至堪比赵匡胤的开国政府,开国政府对臣子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那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无可争议的强人。 而他们的辉煌征程还没有开始。 弘治二年三月,西北军总帅、西北军副帅、禁军主帅、禁军副帅四位大将联合军中大小战将,以枢密使吴用为首,共同向皇帝赵桓上表,称国库充盈,财政充足,国力强大,江南蜀中连续三年大熟,粮饷齐备,是时候发动对女真人的最后一战,彻底把女真人消灭掉了,因为女真余孽在辽东和各部族还有高丽征战不休。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战力依旧可观,重要领导人完颜宗翰尚且在世,其实力不可小觑,所以战争有胜有败,辽东部族和高丽国苦不堪言,已经第六次上表请求王师北伐了,若是我等一时不备,让女真死灰复燃,实在是太不利了。 赵桓非常重视这封奏折,立刻召开大朝会,强撑病体与群臣激烈讨论,以赵鼎为首的反对派认为朝廷刚刚恢复税收一年有余,五年免税收之地还没有正式开始收取赋税,现在的财政只不过将将够用,若是不顾实际的发动战争,结果很难预料,辽东天冷,四五月份才能转暖,就我军目前的准备来说,还不能发动战争。 张叔夜上表支持赵鼎的说法,认为西贼故地刚刚收拾完毕,朝廷要把主要的精力和物资放在河西之地,西北军主力也都驻扎在那里,关中和蜀中的粮饷主要负责供给西北军了,朝廷若要北伐女真,务必要使用到河北军,可是河北之地残破不堪,尚未恢复完全,也没有开始征税,哪里有足够的粮饷?燕云更不用说了,江南是大熟了,但是从江南运输粮食到辽东,何其困难也? 赵桓犹豫起来,继而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岳翻,多年来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岳卿,你如何看待?” 岳翻缓缓抬起头,向武将行列里的阮小五发问:“阮武将军,你麾下的水师是否还聚集在江南之地整训?” 阮小五一愣,随之回答道:“是的。” 岳翻看向赵桓:“陛下谁说运粮需要走陆路?大可以直接从江南港口运输,直抵辽东之地,之前武威王奇袭辽东时,不就是这样走的吗?不需要牛马运输,也不用太多民夫,只需要以水师之力把江南粮食直接运输到辽东,不过月余日,就可以抵达,而且损耗极小,河北之地无需承担太多压力,诸位,你们以为呢?” 反对的赵鼎和张叔夜没了词,他们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情之前发生过一起,吴用他们一脸懊恼,觉得自己怎么把这样重要的手段给忘了,谁说运粮一定要走陆路?海路也可以啊! 弘治二年三月,赵桓正式下诏北伐女真,宣布七大恨,决议彻底击灭之,授予主帅林冲临机专断之权,遇到事情可不用上报,自己处理,他不要过程,只要女真人亡族的结果。 弘治二年九月,辽东开始转冷之际,林冲的捷报从辽东传递而来,女真首领完颜宗翰授首,女真军主力两万三千六百二十七人被林冲击溃。降者五千余人,林冲立刻下令缴械活埋之。接下来的事情,宋官方之中的记载很是模糊,只有寥寥几笔“二年九月,冲大胜女真于辽东,斩其首领,女真遂亡。不复起焉”。 没人知道这一战之后女真族余孽的去向。但是从之后宋将辽东设为正式行政区,并且划分州县实施统治的事实来看,似乎女真族的威胁已经全部扫除了,当时在辽东有一条箴言,说的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而宋军堂而皇之在辽东设立军事据点,设立行政区,似乎意味着宋已经完全掌握了辽东。再也没有任何担忧的地方。 至此,宋军基本恢复了甚至超越了从前秦时代开始就一直为汉人所居住的华夏本土的统治区域,实力进一步加强,完全剿灭西夏之后。将领土恢复到了前汉时期的巅峰状态,于弘治五年六月设立安西都护府,宋将岳飞为首任安西都护府都护,统帅改名为安西军团的安西军二十七万,震慑西域。 弘治五年九月,岳翻投入大精力大财富的羊毛纺织机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一群技师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示了如何将一堆乱糟糟的羊毛变成一块可以做衣服的“神技”。 弘治五年十月。火药武器项目同样有了突破性进展,实验部门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重达数百斤之“铁铜制火炮”远距离打击一座以砖石堆积之“敌堡”与“牲畜若干”,见证其“铺天盖地震动天地之威能”之后,大宋君臣大喜过望,有此利器,攻城拔寨,再无敌手。 赵桓是在弘治五年十二月二十日驾崩的,距离弘治六年的新年也不过数日,但是赵桓到底没有等到新的一年的来临,带着满足和一点点遗憾,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终年三十四岁,遗诏令时年十岁的皇太子赵振继帝位,令赵鼎、岳翻、张叔夜三人为辅政大臣,分别为太子太保、太子太师和太子太傅,代小皇帝执掌朝政直到皇帝可以亲政为止。 岳翻知道到了这一步,赵桓已经坚持的很困难了,弘治四年的时候赵桓就已经基本上不能自由行动,弘治五年春天还好,夏天开始,赵桓的昏迷就是常态,岳翻三五日就要进宫一次“为太子讲课”,实则是为皇帝压阵,在赵桓昏迷的时候,会有张德出宫找岳翻进宫,很多事情就以赵桓的名义发布处理办法,实际上,是岳翻的手笔。 赵桓临终前,令三位辅政大臣“遇事不能决断,以岳卿之意见为准”,实际上就是确定了岳翻三位辅政大臣之首的地位,此后数年之间,大宋内政外交,悉遵岳意。 赵振继帝位之后,下诏明年开始改元隆万,尊先帝遗诏,为群臣加俸两成,大赦天下,以期待更美好的未来。 从那以后,在处理繁重政务和教导小赵振处理政务的闲暇时光,岳翻就常常在想着自己来到大宋之后所做的事情,自己来到大宋对于大宋而言,对于整个中华而言,到底是不是有意义的,或者说,是不是有帮助的,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是的,但是这种帮助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大宋是否还会走回老路,没了女真,会不会再冒出一个男真什么的部族再次威胁大宋,都不得而知。 作为一个极其普通的穿越者,岳翻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全部能做到的,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华,只是靠着自己在地方上真正磨练出来的处理政务的本事和一腔热血,外加一点点运气和见识,成就了如今大宋第一辅臣,而这,也将是自己的终点站。 而对于自己的终点,对于别人来说,却是起点,赵桓留下了一个热血少年,留下了最大的希望,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起点,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所以,大宋的脚步,从这一刻开始,才刚刚要开始迈动。(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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